第八章

“可以不用喊我江老師的。”在車裏係好安全帶之後,江意淮說出自己的想法。

戚泊呈還沒啟動車子,手搭在方向盤上,頓了頓,偏過頭來問他:“不喜歡?”

“不是,你叫我名字就好,我們年齡差不多吧。”

江意淮覺得戚泊呈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估計還是同屆。而且戚泊呈也不是他的學生,不需要喊他江老師的。

“好。”

靠近大學的這段路會要擁擠一些,車子緩慢行駛中,但兩人沒再說話。

不像是第一次坐戚泊呈車的時候那樣感到些許不適應,現在他們坐在一起即便不交流,江意淮也覺得還好,不至於尷尬。

大概是漸漸熟悉了起來。

在紅燈路口,戚泊呈再次看向江意淮。

他偏著頭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側臉仍是流暢漂亮的線條。

不管什麽時候,江意淮總是好看的。

帥氣兩個字不太能準備概括,他除去五官清雋惹眼,更重要的是氣質,那是男生堆裏少有的一種溫和沉靜的氣質,不論什麽時候身板都站得直,眉眼溫潤,給人印象特別好。

“如果,”戚泊呈說話的語氣很認真,“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讓你不喜歡了,你一定要直接告訴我。”

“怎麽了?”江意淮疑惑道。

他沒覺得戚泊呈做了什麽他不喜歡的事情,至少到目前為止。

戚泊呈不是話多的類型,甚至看著就很有距離感,但江意淮和他相處意外地感覺到自在和舒適。也許是在一些細枝末節上,戚泊呈做得很好。

“怕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意淮幅度很輕地搖了搖頭,“不會,我們不是朋友嗎?”

他已經很自然地把戚泊呈當做是可以閑聊和相處的朋友了。

戚泊呈開車的時候手指骨節凸起得明顯,微微用力時能看見筋脈起伏的形態,很有力量感。

江意淮盯著看了會兒,聽見他輕聲重複著那個詞:“嗯,朋友。”

-

按照預訂好的,服務員領著他們到了專門的包間。

室內要比外麵暖和一些,戚泊呈裏麵那件內搭本來就要偏厚一點,剛進門就脫了大衣隨手搭在一旁。

他喜歡穿黑色,江意淮發現了。

黑色也的確適合他本人較為冷淡的氣質。

脫了外套,戚泊呈肩寬腰窄腿長的身材優勢便很明顯,說是衣服架子也不為過。

興許是他的目光太直白,一瞬間和戚泊呈幽深的眼眸對上,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江意淮臉微微發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默默抿了一口,才誇他:“你身材真好。”

戚泊呈沒有戳穿,隻是唇角有著淺淡笑意,回道:“謝謝誇獎。”

他看著江意淮,說:“你也很好。”

江意淮知道他是客套話,但還是沒從剛剛臉熱的感覺回過神來。

戚泊呈問江意淮有沒有忌口的,江意淮說沒有,他就開始點了好幾個菜,外加一份甜點心。

明明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卻點了不少。

江意淮見自己想吃的都被點了,便沒有再多加菜。

“有些多,不知道能不能吃完。”他擔心地說,覺得鋪張浪費不太好。

“我正好餓了,”戚泊呈說,“胃口比較大。”

江意淮聽罷彎了下眼眸,過了幾秒,忽然說:“想起來,大學我應該是見過你的。”

戚泊呈垂著眸子看菜單點菜的時候,頭略低,江意淮坐在他對麵,注意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顎線。

東尋大學校外有一家便利店,有時候和鄭風他們出去玩回來晚了,江意淮會去那家店裏買喝的,或者是麵包這些,當作第二天的早餐。

便利店有兩個員工,一個是正式員工,另一個通常是學生兼職,穿著黑色的服裝,戴黑色鴨舌帽。

江意淮偶然記得買飯團和牛奶的那天,員工不是以往那個男生,他把加熱後的飯團遞給自己的時候,江意淮看到那人低著頭,鴨舌帽往下壓擋住眼睛,嘴唇半抿著,下顎線冷硬分明,像雕刻過。

他回想道:“你在校外便利店兼職過對吧?”

“一小段時間。”

江意淮點點頭,的確是這樣,畢竟他也不是天天都去便利店,沒過多久好像就換人了。

戚泊呈借著他說過的話,反問回去:“什麽時候想的?”

“嗯?”

“你說想起來這件事,是什麽時候想的?”

“就是這幾天。”

上次在車裏江意淮就提到見戚泊呈有些眼熟,這幾天沒什麽事情的時候,時不時會回憶起大學生活,順勢便想起來了。

戚泊呈若有所思地抬了下眉。

菜上來,兩人沒再閑聊,真就認認真真吃東西。這家店味道很好,很符合江意淮的口味,他默默把名字記下來,想下回和鄭風他們一塊兒過來吃。

期間戚泊呈出去接了個電話,過了一陣才回來。

江意淮胃口不大,吃得差不多了,盛了一碗湯,慢慢喝著。

戚泊呈還在吃,但他吃飯不緊不慢,動作也慢條斯理的,不像有些男生餓起來狼吞虎咽。

可能因為他長得好看,連吃飯也很有觀賞性。

江意淮借口去衛生間想去結賬,但被告知已經買過單,他回來,看戚泊呈剛剛放下筷子。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說好我請你,你怎麽偷偷去買單。”江意淮還有點不樂意,本來是打算請戚泊呈吃飯的,表達一下謝意,結果沒能如願。

戚泊呈拿下他的大衣,動作很快地穿好,回答:“是我讓你陪我吃飯,理應就該我請客。”

江意淮還想說什麽,戚泊呈又繼續道:“不如下回,你請回來。”

“那說好,你不準再搶單。”

“嗯,”戚泊呈看起來心情不錯,保證道,“不搶。”

他們剛從包間出來,沒走幾步,身後穿來遲疑的聲音:“學長?”

江意淮不認識這聲線,但戚泊呈腳下步伐微頓,側身回看。

“學長,”那人沒兩步到戚泊呈的跟前來,難掩驚喜,“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我們好久沒見了。”

戚泊呈禮貌性地回複一句:“薑池,好久不見。”

被叫作“薑池”的年輕人目光在江意淮身上轉了轉,眉頭微蹙,再看回戚泊呈的時候又舒展開,委屈道:“學長,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有沒有看過啊,怎麽都不回我?”

兩人看起來有些話要講,話題比較私人,江意淮沒有要打擾的意思,便主動說:“你們先聊,我去外麵等。”

但戚泊呈實際上跟薑池沒有什麽好聊的,他剛想叫住江意淮,胳膊被薑池拽住,薑池擋在他麵前:“學長,你最近怎麽樣?”

“還好。”戚泊呈不動聲色將手抽出來,居高臨下看著麵前的人,語氣冷硬:“沒什麽要緊事不用給我發消息。”

-

江意淮剛出店門,沒等幾分鍾就看到戚泊呈也跟著出來了,他微微驚訝:“這麽快就聊好了?”

還以為會寒暄一陣。

“不是很熟。”戚泊呈在拒絕人這方麵一向很擅長,他態度堅決,神色又很冷漠,通常別人說幾句就沒有再繼續聊下去的勇氣了。

但是看薑池的表情,他們也不像是不熟悉的樣子。那男生長得可愛,細皮嫩肉,眼睛大大的,看向戚泊呈的眼神裏情緒很明顯,是愛慕。

江意淮學著那男生的腔調,輕聲說:“學長好絕情。”

他本來隻是隨意調侃一句,聲音也很輕,沒想讓對方聽見,結果一抬眸發現戚泊呈直直盯著自己看,目光很深。

江意淮臉頰頓時湧上點熱意,磕磕巴巴解釋一句:“我、我隨便說的。”

“嗯。”戚泊呈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隻是眉梢輕挑了一下,開口道,“學長送你回去。”

江意淮聽出他是故意的,但不打算計較了。

“不用了,總麻煩你...”

“江意淮。”忽然被點名讓江意淮有點措手不及,他愣了愣,嘴邊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又聽見戚泊呈繼續道:“你對我太客氣了。”

有嗎?沒有吧。有嗎?江意淮很認真地想道。

“我希望你多麻煩我。”

江意淮更不好意思了:“那...麻煩你了。”

“回家還是學校?”戚泊呈問道。

“回家吧,學校沒事了。”

“嗯。”

剛進車裏,戚泊呈冷不丁又解釋了一句:“真的不熟。”

江意淮立馬就笑了,忍不住說:“你怎麽還在想這個?”

再說為什麽一定要跟他解釋熟不熟呢?這又沒什麽關係。

戚泊呈就不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也很少再說話。

夕日半頹,天邊落下橙紅色的日暮,夾在兩旁聳立的大廈之間。沿著道路直線行駛,晚霞近在眼前,仿佛沒有盡頭,很像在追趕一場最後的落日。

氛圍很好。

江意淮沒忍住拿手機拍了一張。

他喜歡拍日落,相冊裏有很多張好看的日落圖,看似相像,但每一張都有著不同的感覺。

戚泊呈以前就住在這裏,路段沒有變過,所以送江意淮回公寓隻是覺得很熟悉,但因為身邊的人是江意淮,這又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並且讓他感到足夠滿足。

江意淮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想起來家裏還有一些可以招待客人的水果和食物,一直以來的確沒有招待過戚泊呈,就連今天吃飯都是對方請的,他不禁問:

“不忙的話,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