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意淮覺得自己不是真的想要哭,隻是在被對方發現自己的脆弱之後感到一陣無措,又覺得有些丟臉和委屈上頭,複雜情緒交織之下,沒來由的眼淚就忽然湧出來。

與此同時被戚泊呈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懵。

“我...”江意淮掌心捂住眼睛,想了想,才否認道,“不是的。”

在戚泊呈看來這明顯是在嘴硬的意思,他心裏煩悶,但手上動作還算溫柔,把江意淮擋住眼睛的手拿下來。

睫毛濕了,沾著淚,眼眸裏也潤著水光。

戚泊呈立刻就心軟了,什麽強硬的話也說不出口,心也跟著他一塊兒難受。

“不值得。”他說。

什麽都不值得,不值得為那個人哭,也不值得這麽喜歡他。

江意淮沒辦法去判斷值不值得。

他理了一下思緒,才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的。”

怎麽樣都不可能再跟喬岩複合了,江意淮還不至於心大到可以和曾經劈過腿的人繼續在一起。

戚泊呈仔細看了看麵前的人的表情,又伸手給他抹了下眼睛,手上動作出乎意料的溫柔。確認他不再繼續掉眼淚,才退回去開車。

一路無言,但回到正軌,送他到樓下。

江意淮正準備下車的時候,戚泊呈忽然拉住了他。

心下疑惑,江意淮回頭,看到戚泊呈眼神複雜,濃得在夜色裏化不開。

“不要喜歡他了。”

江意淮聽到他這樣說。

過了好一會兒,戚泊呈甚至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這人輕輕“嗯”了一聲。

江意淮答應了。

他也的確做好要放下這段感情的準備了。

-

江意淮下午沒課,他一個人在圖書館待了很長時間,在這期間,給喬岩發了消息,約他下班後在咖啡店見一麵。

但是喬岩說想吃飯,於是江意淮配合地又改成了一家飯店。

到約定的時間他打車過去,在店裏等喬岩。

喬岩來得也挺準時,不疾不徐地點了餐。

等餐的時候,江意淮實在沒忍住問他:“喬岩,你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喬岩目光灼灼看著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蕭阿姨,你是不是永遠不會把我從黑名單拉回來。”

江意淮一時沒接話。他說不準。

“你真的這麽恨我?”

“我不是恨你,”江意淮覺得有必要說清楚,“我隻是覺得分手後沒必要再繼續聯係了。”

沉默半晌。

直到菜陸續開始上,喬岩拿起筷子,換了話題:“先吃飯吧。”

“喬岩...”

“一頓飯都不能好好吃了嗎,我今天一天都很忙,真的挺餓的。”

江意淮也隻好跟著吃點,但他確實沒什麽胃口。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沒在一起好好吃過飯了,剛同居那陣兩人在外麵吃的比較多,後來喬岩工作忙,晚上回來晚,江意淮就是自己一個人應付著吃點。

喬岩那段時間時常喝酒,事業上升期應酬也多,晚上回來醉醺醺的,要往**爬。每回江意淮都必須讓他先去洗澡,因為他不喜歡身邊的人滿身酒味就直接睡覺。

但現在兩人即便是坐在一起吃飯,也沒什麽話題可以聊了。

喬岩餓是餓,吃了幾口之後也沒什麽心情。

“你搬家也不告訴我,”喬岩問,“是故意在躲我?”

“...沒有,我本來就想自己住。”

喬岩點點頭,說:“那當初跟我住,也是委屈你了。”

“不是。”

那是不一樣的,當時兩個人處於異國剛結束的階段,自然是想要多一些時間同對方在一起的。但江意淮也隻是簡單否認,並沒有作多餘的解釋。

喬岩看著江意淮,看了好一會兒,從這個人眼裏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溫情之後,才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

“...”

“是那種像觸電一樣的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讓人心裏直發顫。我好像沒給你說過,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喬岩自顧自地說起來。

“然後我開始想方設法接近你,我找羅方方幫忙,一個勁兒地追你,因為你本來就很受歡迎,所以我必須趕緊行動。”

喬岩第一次見江意淮的時候,是在羅方方的生日聚餐上。那天來的人很多,江意淮是後麵才出現的,他趕過來,有些著急,見到一眾的目光絲毫沒有怯場,而是很有禮貌地笑了一下。視線隻是不經意間掃過喬岩,喬岩卻在那一刻知曉了一見鍾情的感覺。

很俗套,但他就是喜歡上了。喬岩是個行動派,又有室友羅方方這麽好的助攻,優勢明顯,近水樓台先得月。

“你好難追的,我費了那麽多心思去討你喜歡,最後你答應我,我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江意淮聽著,沒有打斷他,喬岩的確追了他挺久,他那時候也真的很喜歡自己,江意淮知道的。

“你記得,你第一次對我心動,是什麽時候嗎?”喬岩問道。

江意淮很想說現在再討論這些似乎沒什麽意義了,但是看喬岩的神情,他不忍心說得太絕情,隻好回答:“在山上看日出的時候,你牽了我的手。”

那次心血**,幾個人周末約著去登山,晚上睡帳篷。

雖然當晚有朋友助攻,讓喬岩和江意淮睡一個帳篷,不過喬岩那天也很尊重江意淮的意願,江意淮沒和他一起。

第二天大早上,江意淮因為太困沒能按照約定起床看日出,喬岩過來喊他,動作很輕地叫他,跟他說現在是日出最好看的時候。

江意淮這才起來,加入大家。

看到遠處山頭紅色的日光逐漸升起,金橙色的光線籠罩整個山頭,也照著他身邊的人。

那會兒喬岩目光平視著前方,手悄無聲息地碰了碰江意淮的手背,起初很小心,之後又大著膽子牽他。

江意淮那時候看他的側臉,有光的輪廓,忽然覺得,和他在一起也許會很好。

喬岩聽完他的回答,說:“我猜也是。”

登山活動結束之後,江意淮對他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甚至會容忍喬岩的得寸進尺,對朋友們的玩笑也沒表現出拒絕。

這段感情回溯起來,其實開端是美好的。

他們之間第一次產生隔閡,是臨近畢業江意淮突然決定要出國。

江意淮沒有告訴喬岩,也沒有告訴其他朋友,即便現在喬岩也不知道是他心血**,還是提前計劃了很久。

他發現的時候,江意淮已經在網上向那邊的院校遞交了申請。

菜上了太久,有些冷掉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吃,隻是很平靜地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你計劃出國,為什麽不讓我知道。”喬岩回想起來心裏仍是一陣心酸。

“我是想都安排好了,再告訴你們的,當時我也不確定能不能申請上。”江意淮沒想到他這麽介意這件事情。

“怎麽會申請不上。”喬岩笑了笑,江意淮學習很好,績點高,托福成績也不錯,從不怯場,也不缺錢,按照那邊院校的標準,他都能達到。

喬岩無奈地說:“你隻是從來不讓我參與到你的計劃裏。”

除了分手這次,他們沒有吵過架,是真的沒有爭吵過。哪怕喬岩得知了他要出國這件事,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接受了。

江意淮記得喬岩還在大四下學期還在實習的那段時間,有一回喝得特別醉,然後抱著他什麽也不說。

江意淮甚至以為他要睡著了,可是又聽到喬岩很小聲地問他:“不要出國好不好?”

“不行啊,我手續都辦好了。”江意淮聲音很輕地回應,也沒指望喬岩能聽進去,畢竟他都醉成那樣了。

“...那把我也帶上吧。”

江意淮愣了愣,安慰似的撫了撫喬岩的後背。

喬岩抱著他就不再說話了,之後清醒的時候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我不會真的幹涉你留學,隻是你從不跟我商量你的事情,讓我覺得很挫敗,我甚至好像沒有資格去問你。”喬岩一直把這些事憋在心裏,今天算是一次性說出來了。

“抱歉,是我不對。”江意淮隻能道歉,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江意淮從小到大做什麽事情都是自己拿決定,不論做什麽父母都是持支持態度,所以哪怕母親是很厲害的專業舞劇演員,他自己也的確很有舞蹈的天分,但大學他不選擇繼續學舞,蕭書儀也沒什麽意見。

他獨立慣了,在生活和學習上其實不太會去依賴別人,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先去做,做好了,再告訴身邊的人,包括父母。

“我有的時候都怕你不回來了,我這個男朋友也好像可有可無。”

“我要回來的。”

“但是我根本不確定,你在國外適應得很好,你交到新的朋友,萬一你直接在那邊工作了定居了怎麽辦,你又像出國那樣把手續都辦好了才讓我知道,我又能做什麽呢?”

江意淮一時沉默:“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你離我太遠了。”喬岩說。

不隻是距離上那麽多公裏的遠,還有即便兩人在一起,喬岩也仍然覺得他沒有真正進入江意淮內心。他不知道江意淮最喜歡什麽,因為他看起來什麽都會喜歡。喬岩沒有安全感,他想要得到江意淮在感情裏熱烈的回應。但這很難。

“如果你今天不說,我不知道你這麽想,”江意淮抿了抿唇,繼續道,“在感情裏我們都不完美,但是,已經過去了,喬岩,我們應該往前走。”

“你說得對,”喬岩也同意他的話,“是該向前看。”

不用再追憶過去的錯誤與不足,感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東西。他一時糊塗犯過錯,馬上改,以前有哪裏沒做好,也可以立刻修正。

喬岩神情又恢複一些光彩,目光灼灼地看向對麵的人。

“江意淮,我們重新開始吧。你不用改變,我會努力拉近距離,走進你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