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時章拿著刀切蛋糕,老宋在旁邊笑著問:“時章喜歡藍莓口味的嗎?”
“嗯。”時章點點頭,稍微看了王女士一眼,淡笑著說,“我最喜歡的就是藍莓蛋糕。”
“那宋小子沒亂說哈。”老宋點了宋拂之一下,“我們問宋拂之你喜歡什麽蛋糕,他說你喜歡藍莓的,我們還不信來著。因為拂之從小就喜歡藍莓的,我們怕他誆我們呢。”
宋拂之幹笑兩聲:“哈哈,其實……我確實說的是我自己最喜歡的口味。”
他轉向時章:“你也喜歡藍莓啊?”
時章點頭,把切下來的第一塊蛋糕給了王惠玲。
“這事兒我好像還沒說過。”時章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王老師一眼,“這還是因為王老師來著,王老師估計不太記得了。”
王惠玲挑了挑眉。
宋拂之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時章:“說說。”
講起原來的事情,時章總是不太自然。
他頓了頓才說:“高中那年過年晚,寒假也放得晚,學期末最後一天恰好是我生日。”
“別的同學都回家了,鄰居小混混們在校門口找我茬,我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巷子裏麵跟他們打了一架。”時章語氣很輕鬆,把細節輕飄飄一筆帶過。
“快打完的時候正好被王老師碰到了,王老師那時候可凶了,神兵天降,他們都跑了。我被王老師抓到學校醫務室上藥,然後王老師把我狠狠罵了一頓。”
王老師扶著下巴:“啊,我好像想起來了……”
說完,她看了一眼宋拂之,眼神有點複雜的歉意。
“您記得呀。”時章彎了彎眼睛,低下頭,“那晚王老師和我聊了很久,從我起伏的成績,到……家裏的一些事情。我當時真挺混蛋,老師問我什麽,我還不好好答,擺著臭臉裝逼,讓王老師花了好多時間。”
王惠玲沒說話,隻是淡淡地笑。
時章繼續道:“王老師拿著我的檔案,告訴我說,’學生’那一欄填的是我時章的名字,不是我媽,也不是我爸,我的未來在我自己手裏。”
“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時章輕輕閉了閉眼。
宋拂之:“媽……”
時章笑道:“檔案上有我的生日嘛,王老師當時注意到了。那天聊到很晚,我準備回家的時候,王老師叫住我,給了我一個小的藍莓蛋糕,還對我說生日快樂——說真的,那是我第一次在生日收到蛋糕。”
時章從小就混蛋,很難管。
以前的老師都是象征性地管管他,隻要不傷害別的同學、不鬧出大亂子、能升學,就沒人想管他。
但王惠玲不一樣,盯著時章上課交作業,違紀就罰站,叫到辦公室談話,時章煩得要死。
時章高一的時候年少輕狂,很不耐煩地跟王老師頂嘴,說連爹媽都不管他,你一個老師管著有什麽用?
王惠玲當時說:“我管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沒放棄自己。”
餐桌邊,時教授沉默了幾秒鍾,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當初如果不是王老師一直拉著我,我這輩子可能都廢了。”
王老師笑起來,手指卻蹭了蹭眼角:“哎呦,說得我——”
宋拂之很難不動容,一邊是媽媽,一邊是愛人,他們原來早已是一家人。
“但是啊。”王老師把手放到宋拂之肩上,“還是得跟兒子說一聲對不起。”
“不用,我不用——”
宋拂之這時徹底懂了,把媽媽的手握進手心。
王惠玲轉頭對時章說:“時章,那天給你的蛋糕,本來是要送給宋拂之的。他第二天過生日。”
這下時章也愣住了。
“那個藍莓蛋糕,拂之每次路過蛋糕店都要說一遍好好看,我承諾了生日的時候給他買。但是那天我又在學校處理了一些事情,回去的時候蛋糕店也關門了,就忘記再買了。”
王惠玲笑笑:“為這事兒,小宋同學生了很久悶氣。我知道自己總是沒時間關心自己的孩子,這樣不好,所以我挺慚愧的。”
宋拂之搖搖頭:“不用。你是好老師,也是好媽媽。”
“嗚嗚……”
曾經的母子和師生一起順著聲音看去,居然是宋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餐桌角落悄悄抹眼淚。
宋拂之差點笑了,趕緊遞紙巾:“哎呀,您這。”
宋爸爸伸出兩隻手,從一點向兩邊出發,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食指回到一起。
“你們仨就像一個圓,雖然各自走了很久,但是重逢了……很圓滿啊,很圓滿。”
這頓飯吃得情緒很滿,每個人都覺得沉甸甸暖揣揣的。
沒人喝酒,但是香茗飄飄,讓人從肺腑裏充盈起來。
吃完飯之後,倆孩子送父母回了家。
王老師要他們過生日好好玩,老宋在旁邊撇撇嘴,看起來又想掉眼淚。
“哎呀。”王老師拽著老宋回屋,吐槽道,“這老頭子感性過頭,淚腺發達。你們好好玩兒,啊。”
回到車上,那股溫馨的感動氛圍還很濃。
兩人互相看著,話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
於是幹脆不說了,他們默契探身,吻住對方。
正難舍難分,不知是誰的電話響了。
“我的……”時章貼著宋拂之的唇說了句。
兩人分開一點,氣息繁亂。
他摸出手機,是歐陽希的來電。
順便看到時間,時章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一半兒。
居然已經下午三點,這麽晚了。
他的計劃要開始了!
時章接了電話,歐陽希在那端壓著聲音催:“你小子幹嘛呢,忘了啊?”
“啊,暢安開車送孩子去了,你中午喝了酒,又沒人幫你開車?”時章張嘴瞎編,“行吧,那我來接你。”
歐陽希服了:“快點兒的。”
掛了電話,宋拂之也想起來他們倆的計劃。
本來下午他們是打算請朋友們去茶館喝茶休閑的,結果現在他們倆還在爸媽家樓下。
宋拂之“嘶”了一聲:“我們是不是得去茶館了。”
時章點點頭:“歐陽希中午應酬,喝了酒。他不喜歡代駕開他的車,我打個車過去幫他把車開過來。你先去茶館?”
現在看來隻能這樣,不然來不及,洛琉璃和鍾子顏可能都快到茶館了。
總不能放著兩位互相不認識的客人在那兒吧,太不禮貌。
宋拂之也不拖拉,點點頭:“行。那我先去招待她們,你回頭接了歐陽過來。”
成年人動作迅速,毫不拖拉。
宋拂之開著車走了,時章坐進出租車,心跳突然快起來。
做間諜似的,時章趕緊給歐陽希打了個電話。
“我估計二十分鍾到家,你在哪?”時章問。
歐陽希打了個哈欠:“已經在你們家樓下了,大教授。”
時章這天是有作戰計劃的。
他計劃著,中午和爸媽吃完飯之後,要宋拂之先去茶館,自己找借口回一趟家。
時章定製的西裝、袖箍、袖扣,還有他用得最順手的妝容工具包,都在家裏。
他得回去先拿出來,保存在到朋友車上。
等晚上再找借口出門——那時候他再大包小包地出門,實在是太惹人懷疑了。
然後在車裏把妝畫好,猝不及防地回去,就可以給宋拂之一個驚喜。
想到這兒,沉穩的時教授都激動起來了。
時章在停車場看到了百無聊賴的歐陽希。
“你小子,可算來了。”歐陽希問:“要不要我上樓幫你搬東西?”
“不用。”時章可不敢再勞煩這位大爺,“東西不多。”
“我去去就來,很快。”時章說。
歐陽希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去。
時章回了家,直奔自己的衣櫃。
幸好cos的角色造型比較日常,一套新西裝掛在衣櫃裏也完全不會引起懷疑。
時章拿了衣服,又轉頭推開了書房的門。
自己的書桌上還散著生母一家四口的合照,時章沉默地望了一秒鍾,平淡地把它放進信封裏,扔到了一邊。
現在這點事兒已經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了。
時章拉開自己書桌的抽屜,裏麵放著一對寶石袖扣,和一把模型手.槍。
全家其他地方都是兩人互相混著用的,隻有書房,這個類似辦公的區域,兩人的桌子相對而立,是完全私人的領域。
所以時章選擇把cos用的小配件放在這裏,用不著,他相信宋拂之不會翻。
時章便聯想到前些日子,宋拂之最下層抽屜的鎖消失了。
雖然好奇,雖然沒鎖,但時章也一直沒有看。
時章隻敢在心裏偷偷琢磨裏麵放著什麽,他很俗套地覺得是少年時代別人送他的情書,之後又覺得大概是錢或者貴金屬之類的。
當然,沒有宋拂之的同意,對方的私人領域時章根本不會碰。
這麽想著,時章便往宋拂之桌子那邊看了一眼。
就這麽一眼,時章就直接愣住了。
最下層的抽屜居然是打開的!
視線再往上,宋拂之桌上亂亂地放著幾本書。
有幾本關著堆在旁邊,還有一本攤開著。
宋老師的書桌永遠幹淨整潔,這麽亂的樣子挺少見的。
好像是他從裏麵取走了什麽東西,太急了,所以沒來得及收拾。
而且書頁上麵印的不像字,倒像是整幅整幅的圖片。
既然都攤到台麵上來了,看看也是合法的。
時章稍稍湊近了一步,定睛瞧那書頁……
足有十秒鍾,時章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甚至覺得是自己頭暈眼花,黃粱大夢,然而再湊近注視,時章隻是再次意識到自己眼前是什麽。
居然是自己十多年前的一張cosplay。
那妝造有很多不足,稚嫩年輕,時章不可能認錯自己。
他隻覺得恍惚。
時章渾身已經麻痹了,他操縱著手指,把那本在宋拂之桌上攤開的書合攏,看到熟悉而古老的封麵。
這他媽的是他成為coser章魚之後,出的第一本cosplay寫真集。
時章不知自己是失去了呼吸,還是呼吸得太急促。
他顫著手指,撥開旁邊堆著的幾本書。
一本,兩本,三本……
全是章魚的cosplay寫真。
時章低下頭,在宋拂之最下層的抽屜裏,看到了最後一本。
封麵上的自己看著很中二,兩個時章,一老一少,一動一靜,互相注視著對方。
一共四本,都是時章二十多歲的時候出的cosplay合集。
第一本的印量很少,時章自己那本都是後來找出版社要來的。
“……”
時章默默掏出手機,給歐陽希打了個電話。
歐陽希問:“咋了,東西都拿好了嗎?”
時章心平氣和地問他:“你老婆叫什麽名字?”
歐陽希有點不解,但還是答了:“暢安。”
時章又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歐陽希:“你過生日啊。”
時章再問:“今年是幾幾年?”
歐陽希忍無可忍:“……時章,你傻逼吧!”
時章鬆了口氣,麵無表情地把電話掛了。
嗯,這世界是真的。
時大教授沉默地注視著宋拂之桌上的書,試圖用理性來解釋這一切。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是別人寄放在宋拂之這兒的。
或者,是宋老師從學生那兒沒收的?
總之不可能是宋拂之自己的。
但是時章看到每一本書旁邊都夾著一個便簽,上麵用黑色水性筆寫著年份和日期。
正好和他每一本寫真的出書年份對應上。
便簽上的字,明顯出自宋拂之。
因為宋老師寫數字“2”的時候,喜歡把最後那個短橫往上挑,時章太熟了。
剩下的隻有一種可能,這些章魚的寫真,都是宋拂之自己買的。
時章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想吼叫,想打拳擊,嗓子裏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動彈不得。
潮水般的問題霎時淹沒了時章——
宋拂之以前就喜歡cosplay?他十年前就開始看章魚了?收集得這麽全,他是章魚多老的粉絲?買了就買了,他為什麽要把這些寫真鎖在抽屜裏?為什麽現在這些書又散在桌麵上?
最最重要的是,宋拂之現在知道自己老公就是章魚了嗎?如果真的知道了,他是什麽時候發現的?他認出來了卻又為什麽不說?
萬千疑問如雪片般紛至遝來,將時章密不透風地淹沒。
搞科研的大腦從未如此過載,時章站在風暴中心,鋪天蓋地都是自己轟鳴的心跳。
紛亂的潮水嘩啦啦退去,最後隻剩下一個認知,清晰地留在時章的沙灘上——
宋拂之喜歡章魚的cosplay。
喜歡了很多年。
意識到這件事,時章的心髒越發滾燙急促地跳動了起來。
脫韁、失控、紊亂,根本無法平息。
既然如此,不管宋拂之知不知道自己就是章魚,今夜零點的禮物就變得格外重要。
時章還記得冷靜地把書本還原,拿著東西下樓。
歐陽希靠在車邊抱怨:“我都懷疑你他媽是不是掉坑裏了!這麽長時……”
說到一半,歐陽希陡然停住了。
時章的表情很難描述,很矛盾,歐陽希從沒見過。
陰沉,冷靜,但又帶著一股子寂靜的瘋狂,好像馬上要開啟捕獵的嗜血殺手。
“……”
歐陽希頓了很久,試探道,“那個,你從現在開始進入角色……有點太早了吧?”
時章沉默地把衣服和各種配件扔進後座,一語不發,心思明顯不在這兒。
最後變成了歐陽希開車,他有點擔心:“操。時章,你沒事吧?”
時章看著窗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原來也喜歡了你很久。你是什麽心情?”
歐陽希脫口而出:“高興啊!這還不高興。”
時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臂上青筋猙獰地突起著。
他難耐地磨了磨後槽牙,脖頸邊的筋脈跟著一動,充滿隱忍的爆發力。
高興嗎?
時章在自己心情裏撈了一把,隻掬起滿掌的衝動。
路上,時章接了個電話,宋拂之的。
宋老師聲音那麽溫和,他問:“你們到哪啦?我朋友,暢安,還有鍾子姐和小金同學都到了。他們聊得可嗨了,在旁邊搓麻將呢。”
時章低垂著眼,斯文道:“馬上來了。”
掛了電話,歐陽希忍不住說:“你從拿了東西出來之後就不太正常,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時章聲音平靜,“在進入角色。”
歐陽笑笑著罵了句操,說你真他媽魔怔了,真當自己是變態殺人魔啊?整的怪嚇人的。一會兒別嚇到你老公。
兩人到了茶館,挺雅致的館子,卻在樓梯間就聽到樓上傳來的嬉笑聲。
“姐胡了!”洛琉璃很囂張地敲桌子,“來來來,記賬!”
“真他爹的服了,真得服。”鍾子顏在紙上畫了幾筆,滿臉的不甘,充斥著棋逢對手的興奮。
宋拂之笑笑:“我說她很厲害吧,別跟羅女士比牌技。”
暢安把麻將推進中間的小口,淡淡地說:“再來。”
時章一上樓看到的就是這麽個場景。
三位女士和宋拂之坐在一起打牌,其樂融融,瘦高的男孩兒坐在鍾子顏身邊的椅子上,可憐巴巴地敲電腦。
歐陽希瞬間憐愛了,問金曉南:“你會打牌嗎?”
“會一點。”金曉南仰臉說,“但我要趕學校的項目。”
歐陽希指著鍾子顏鼻子笑罵:“人孩子作業都沒寫完,你還在這兒打牌打擾他?”
“沒。”金曉南笑著說,“我自願坐這兒的。”
“你看,人家自願的。”鍾子顏重複了一遍,抬頭瞄了一眼時章,語氣很隨意,“生日快樂啊大叔。”
鍾子顏就這麽看了他一眼,推牌的動作頓住了。
時章拖了個椅子坐在宋拂之身邊,離得很近,臉上看著冷靜,沒什麽表情,目光卻始終鎖在宋拂之身上。
眸光漆黑,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很難不察覺到如此強烈的目光,宋拂之輕笑著轉頭,問時章:“怎麽了?”
時章緩慢地眨眨眼,眼裏的偏執被一點點強壓著散去。
“沒什麽。”時章啞聲說,“就看看你。”
洛琉璃是真玩兒上頭了,她開心的時候,一百對情侶在她麵前秀恩愛都無法撼動她堅硬的心。
年齡相仿的一群人很快就混熟了,洛琉璃飛快地融入了他們,稱兄道弟,稱姐道妹的,很溜。
打著牌,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一行人從茶館離開,準備去晚上吃飯的餐廳。
這會兒洛指揮官的頭腦清醒了些,記起自己肩上還扛著重任。
趁著時章和宋拂之在餐廳前台商量菜品的時候,洛琉璃悄悄地召集了鍾子顏和歐陽希。
洛琉璃:“二位,你們應該知道時章晚上打算出cos給宋老師當生日禮物吧?”
兩人點點頭。
洛琉璃:“其實呢……宋老師也有一個驚喜打算給時章。”
鍾子顏和歐陽希看著對方,睜大了眼。
洛指揮繼續道:“所以麻煩二位,我們可能得一起當當雙麵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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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吃得賓主盡歡。
這次桌上沒有未成年人,聊的話題沒什麽拘束,天南地北的,很盡興。
本來是時章的生日晚宴,結果一場下來,時章說的話最少,表情也不多,默默給宋拂之夾菜,默默看著他吃。
一整個下午加晚上,時章的目光幾乎沒從宋拂之身上挪開過。
其實宋拂之從下午時章回來,就發現了他的異樣。
但具體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裏異樣,總之就是不太對勁。
時章平時的沉穩不是裝的,他是真的端得住氣。
但是今晚,好像時章身體裏有些東西壓不住了,猙獰地往外冒。
宋拂之想問他怎麽了,但是一回頭,又隻看到時章溫潤的眼睛,讓宋拂之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慮了。
但是今晚第無數次,發現時章又盯著自己。
宋拂之終於沒忍住,還是湊近了,低聲問他:“你看什麽呢?”
宋拂之清冽的香氣撲在時章耳邊,簡直是火星扔進爆竹堆,差點當場就把時章點著了。
時章把手背到身後握緊,喉頭難耐地顫。
一想到宋拂之可能早就喜歡自己,哪怕隻是喜歡自己成為動漫角色的“虛假”的一麵,時章就抑製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火。
時章不說話,宋拂之漸漸地也有點不太舒服。
今天明明是時章的生日,早上一切都正常來著,為什麽下午開始就這樣了?
大家給他敬酒,他也不怎麽喝,開玩笑,他也不怎麽笑。
宋拂之覺得他不太高興,但找不出原因。
但時章又一直用那樣深邃的眼神看著自己,讓宋拂之沒法生氣。
吃完飯,宋拂之漸漸的也沒心思思考時章為什麽反常,因為他要做任務了。
希望看到自己準備的那些致敬章魚老師的cos視頻,時章能真正開心起來。
朋友們散了場,一群人在街口說拜拜,一個個的卻又都知道,一會兒他們還得見麵呢,這才不是拜拜。
宋拂之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趁著時章洗手的時候,衝進書房。
看著書桌上攤開的寫真集,宋拂之倒吸一口涼氣。
操!
他早上急著拿樹葉出來,然後又被時章桌上的照片吸引住了,走得又急,居然真的忘了把這爛攤子收好!
宋拂之用三秒鍾風卷殘雲地把寫真集扔進抽屜裏,若無其事地走出去洗手。
好在時章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看起來沒有懷疑。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了,兩人各懷鬼胎,心髒各自狂跳。
於是在表麵上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溫馨安寧。
兩人甚至各自去浴室洗了個澡,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麽默契。
洗完出來,兩人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動漫,時章的手機突然響了。
時章心想:來了來了。
宋拂之也心想:來了來了。
時章裝模作樣地接了電話,驚訝地講了幾句,然後掛了。
他跟宋拂之說:“鍾子顏說,歐陽喝多了在路邊吐了,要我去看看。”
“噢。”宋拂之貼心道,“那你快去吧。”
等時章離開家,宋拂之飛快地給洛琉璃發消息:“這就是你聯合時章的朋友給我製造的機會?歐陽不會真吐了吧!”
洛琉璃:“他裝作不舒服就行了。放心,我們拖延時間,你在家試試投屏。”
於是宋拂之緊鑼密鼓地開始鼓搗投屏。
時章下了樓,直接鑽進鍾老板豪華的大車,裏麵人坐的整整齊齊,一個不少。
啊不,還多了個童童。
“衣服都在這兒,快換。”
童童催促他,“換完給你化妝!”
以前趕漫展的時候,章魚老師什麽緊急情況都遇到過,十多分鍾畫完妝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
時章安靜坐著讓童童給他化妝,心髒咚咚地跳。
鍾子顏拿著手機在洛琉璃麵前晃,愁道:“我說,羅妹妹,最後怎麽是你醉了啊?”
洛琉璃說“我沒醉”,又興奮道:“今天好開心,認識了好多新朋友。”
幸好洛琉璃提前把計劃給他們說了,所以剛剛那些消息,都是鍾子顏悄悄替洛琉璃給宋拂之發的。
洛指揮官到關鍵時候居然不靠譜,真讓人頭禿。
童童這邊一邊化妝,一邊和時章聊天。
“你怎麽選了這個角色?我覺得還挺普通的,雖然帥,但是不夠驚豔。”
時章看了眼洛琉璃:“宋老師最好的朋友說的,我信她。”
“真的,這就是宋老師最喜歡的角色啊!”
洛琉璃此時忍不了一點反對她的話。
她奪回自己手機,揮了揮:“真的,不信我給你看證據!”
時章隨口道:“行,看看。”
洛琉璃還真就開始翻聊天記錄。
她把屏幕懟到時章麵前,得意道:“你看!這就是他最喜歡的角色啊。幾年前的聊天記錄了,我還留著呢!”
白屏黑字,時章看著這段聊天記錄——
宋拂之:啊啊啊,西裝暴徒太帥了吧啊啊啊!!我封為年度最帥!!
宋拂之:媽的,其實是因為章魚老師太會了,我社爆。
[兩小時後]
宋拂之:來了兩回,我爽了。
……
車裏,時章漸漸睜大了眼睛,頸側脈博劇烈地跳成一片。
時章周身的氣場瞬間濃了許多,眼神都變了。
童童還無知無覺,從包裏翻出幾瓶香水。
“你說你要噴哪瓶來著?我忘記了。”童童問。
時章簡短地說“不噴了”。
接著他抄起座位上的玫瑰花束,另一手拎起手槍,滿臉冷漠地打開了車門,直接走了出去。
留下一車懵逼的群眾,童童舉著香水的手在空中微微顫抖,洛琉璃拿著手機打了個哈欠。
“你們看,殺手急著回家呢。”
夜色裏,男人的背影優雅卻肅殺,像蟄伏許久的獸破籠而出。
紅玫瑰融進漆黑的夜,醞釀著瘋狂的浪漫、浪漫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