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是你打算要一百萬?

燈亮的那一瞬。

包廂隻安靜了兩秒——而後是更大的喧鬧和口哨聲尖叫聲。

“砰砰砰。”

香檳彩帶禮炮四處噴射飛濺,天花板紛紛揚揚灑下花瓣金彩和粉紅色的紙幣。

兔女郎們笑嘻嘻圍過去,紅豔豔的唇在周思旻臉頰脖頸亂吻。

笑聲太盛,人都淹沒在這紙醉金迷裏。

鍾意把身上的花瓣紙屑都拂下來,幾張紙幣飄飄落在手邊腳下,她一一拾起,在手裏攏了攏,擱在桌子邊緣。

周聿白的西裝外套扔在一旁。

裏頭的黑衫帶細絨,亦落了不少細閃閃的金粉箔片,拂之不去,他也不管,捏著瓶啤酒,斜倚著沙發,笑吟吟看周思旻跟人鬧。

周思旻終於從美女的魔爪下解脫出來,狼狽地拽拽衣領,渾身**。

他癱在卡座,瞧見周聿白姿勢閑適坐著,嘿笑道:“你們光衝我有什麽意思,這滿地才幾個賞錢,誰能把我哥這朵高嶺花摘了,我賞她一百萬。”

美女們眼睛一亮,齊帥帥轉向周聿白。

夜店是周思旻的,周聿白也常帶客來,斯文溫和的貴公子,不難伺候。

這會他懶洋洋搭腿坐著,麵容年輕英俊,笑容和煦,身姿又添了點浪**風流,說不出的誘人。

“周總,這可是二少的要求。”女孩們已經笑嘻嘻地湧上去。

周聿白眼簾一掀,笑意不減反增,但他眸色清明銳利,又讓人覺得氣勢深沉,唬得女孩不敢輕易下手。

修長手指輕輕一指:“我是周總,他是二少,誰大誰小分不清楚?隻要讓二少今晚上高興得說不出話,我出一千萬,出門去找經理領。”

一千萬。

二少比周聿白容易搞定多了。

美女們一窩蜂地掉頭撲向周思旻。

人太多,鍾意怕擋著路,還側身往沙發旁邊挪挪,讓了點地兒。

後知後覺往周聿白靠近了點。

包廂裏太香了,各人身上混著的濃鬱香水味混攪在一塊,圍繞著整個屋子。

但她依然聞到一縷淺淡、綿長,又帶著溫度的清冽氣息。

離得很近。

兩人目光對上。

周聿白眸色濃黑,慢悠悠呷口酒:“一千萬,不想要?”

鍾意並不知道怎麽回這句話。

一千萬,就這麽簡單?

眼前狂歡的人群太震撼,她感慨開口:“人太多了。”

他把冰涼酒液咽下喉,身體坐正,溫潤視線偏移成冷淡矜傲的意味。

那隻是鍾意的錯覺。

周聿白聲線平直:“還是你打算要一百萬?”

他眸色依舊平和,毫無熱度,似乎壓根不認識她。

鍾意一愣。

她挪開視線,身體移開,立馬否認:“不是。”

周聿白看穿她的眼神,皺了下眉:“你見過我?”

他不記得她。

幾個月前,那個飯局。

還有……

該不會以為她故意貼著他吧。

鍾意撫平裙子,客氣笑了笑:“可能沒見過。”

“唔。”

周聿白把酒擱下,撈起外套,長腿一拔。

走了。

他把周思筠也帶走了。

就是臨走前瞧見舞池裏的周思筠和張簡則,吩咐酒保把人拎出來。

張簡則杵在周思筠旁邊,見到周聿白有點訕訕的。

“周少,好久不見。”

他跟周聿白也見過幾次,上次見是吃飯應酬,兩人席間也沒說過幾句話。

周聿白看見張簡則,自然明了——包廂裏那幾個藝人,都是跟他一起來的。

周思筠不想走。

“你才十九歲,柳姨知道你跑夜店玩?”周聿白,“回家睡覺。”

“夜店什麽我沒見過。”周思筠不情不願嘟囔。

這晚生日趴給鍾意漲了很多見識。

比如真的會有人在夜店撒錢狂歡,而那些粉色紙幣被賓客無視,隻是變成塞進短裙的小費。

過於刺目,她早早退場回酒店休息。

張簡則次日才姍姍歸來,一臉哈欠。

他問她有沒有認識什麽人脈,遇見新機會。

派對上現身的都不是平庸之輩,有做創投基金的,也有文化投資人,有開廣告公司的,網紅模特也不少。

鍾意還真認識了幾位。

“謝謝簡則哥。”

張簡則掩著哈欠,擺擺手:“都是互相幫忙罷了,以後沒準也有你幫我的時候。”

他其實和鍾意一樣,也是從模特走到演員,混圈這麽多年,不紅的時候愁緒如雲,紅的時候戰戰兢兢,生怕哪天就跌下去。

至於周思旻和周聿白。

鍾意順便提了一嘴:“思筠小姐和天恒的小周總長得不像,二少倒是和思筠小姐有點相似。”

張簡則懶洋洋道:“他們同父異母。周少接班臨江的公司,是正兒八經的太子,二少手裏有個基金會,平時做點投資,思筠還在念書,他們兩兄妹是另外一個媽。”

那次活動晚宴上遇見的中年夫人,應該是周聿白的母親。

張簡則猶豫問她:“你覺得他們這種人……如何?”

“沒有如何。”鍾意托腮凝眸,“他們並不是我能感覺的人群。”

既然到了臨江,那就是舍友夏璿的地盤。

鍾意約夏璿吃飯。

夏璿樂壞了,先抱來一堆鍾意的照片,讓她簽名。

她得意洋洋:“我要奇貨可居,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等你大火起來,這些簽名也能大賺一筆。”

鍾意笑她:“我賭這些簽名不如今天這頓飯值錢,你還是虧了。”

“你怎麽能妄自菲薄啦,我每天在辦公室不餘遺力宣傳你,你已經擁有了一個部門的鐵杆粉絲,這些簽名,我辦公室同事搶著要呢。”

鍾意俏皮眨眼:“跟你們經理通融一下,給我留個崗位,以後我也許可以走個後門。”

夏璿如今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品牌策劃,老板養眼,公司氣氛融洽,每天下午茶太過豐盛,不知不覺胖到臉圓。

她覺得鍾意太瘦了,比畢業那會還瘦了十斤。

連著兩個月沒有休息,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十一二點收工。

連著十幾個小時的拍戲真的很消耗體力。

拍的還都是些台詞稀爛,邏輯缺失,製造低劣的小網劇。

這些其實都很煎熬人的精神氣。

Jeff不想讓鍾意再接這樣的本子。

“你不可能一直拍小網劇,演員最怕定型,你一直在這種圈子裏打轉,消磨完了臉和氣質,就永遠出不了頭。”

拍那麽多戲,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好角色。

也遇到過談好卻變卦,要不是帶著附加條件。

最過分的是有次已經殺青,導演看上鍾意,說要麽□□,要麽剪掉戲份。

後來那部劇播出,真的沒有鍾意。

其實有些挺好的機會,隻要鍾意肯做點犧牲,或者能圓滑點。

她不肯,Jeff也奈何不了她。

手上的戲拍完,Jeff帶鍾意去試一部戲。

很有名的導演,非常棒的班底和很火的IP。

男女主角都已經定好,都是紅透半邊天的一線明星。

鍾意要試的,是劇裏的女三號。

是男主的小師妹,角色很喜慶,漂亮伶俐又招人疼愛,氣質也很適合鍾意。

試鏡那天,劇組房間擠得水泄不通,進進出出都是漂亮得讓人屏住呼吸的臉。

美貌在這種地方壓根就不值錢。

鍾意都不知道要如何在這殺出一條血路。

試完鏡出來,Jeff麵色欣喜地拍拍她:“我跟副導聊了幾句,挺不錯的。”

聽說片酬也非常可觀。

過了一陣果然有好消息——這個角色被鍾意拿下了。

她高興地打電話回家。

那部劇的男女主角,家裏人都很喜歡,姐姐鍾心最近還在追這兩人的劇。

還有商量下要不要讓鍾爸爸提早退休,省得那麽遠跑學校,枝枝還有人照顧,家裏也省點心。

不過好事多磨,簽合同的時候。

劇組通知鍾意被換掉了。

Jeff氣得腦袋冒煙,又跟那個副導演有點交情,拽著跟人家大倒苦水。

“這事我也沒辦法,導演塞進來的人,這你也不是不懂,都是拚資源人脈。”

“不過。”副導演透了個消息,“這部劇的女二號還空著,之前定的那個女演員,一開始說要改劇本,又說檔期排不過來,不太願意接。”

這個女二號角色,是個反派。

孤苦無依的出身,加白眼狼的屬性,再加愚蠢的腦子和惡毒心腸。

基本上男女主的情路坎坷就是她給攪合的。

就連乖巧可愛的小師妹也是她給害死的。

自己的下場也是死得極其淒慘。

之前定好的女演員,最近身上有點黑料在,也不太願意接這種角色,借著檔期不合適,給推了。

Jeff動了心思,帶著鍾意去見劇方。

先約了個大佬酒局,一整天陪吃陪喝陪玩。

還特地吩咐鍾意做妝發,挑點凸顯身材的衣服。

鍾意乖乖聽著,神色卻不怎麽馴服,Jeff看她一臉沉默,好言相勸:“這麽重要的戲份,就算角色不好,但黑紅也是紅啊,總能讓更多人看到你知道你。你不是老說賺錢要趁早嘛,你看看片酬,夠不夠你在北城舒舒服服買套公寓?至於在秋暮橋那種地方破樓裏租房?老鼠順著排水管道進去偷吃,說給同行聽都覺得low的地方?”

“鍾意,哥可喊你一聲姐姐,我在這行也混了多少年,也沒帶出什麽大紅大紫的腕兒來,你也給我口飯吃,公司二話不說簽你,是不是我介紹的?你進公司這麽久,拍的那些戲,是不是我忙活的?你不願意幹的事情,我逼過你?好端端的機會擺在眼前,就是吃頓飯的事兒,你有什麽不願意的,你要知道在別的公司,別的藝人吃飯應酬這些都是逼著去,不聽話就是雪藏,你看看你,我逼過你什麽?”

“隻應酬,不做別的。”鍾意看著那份合同,心旌動搖,“我不願意。”

“行行行,有什麽我給你攔著,要獻身也是我獻身,行了吧。”

鍾意跟著去了。

說是隨便找個地兒試鏡,導演編劇和製片資方都在,就不單單她一個人,也有劇組的其他幾位演員在。

地方她去過——還是上次那個陪宋總的私人會所。

那兒有高爾夫球場,各種吃喝玩樂也一應俱全。

鍾意想要的這個角色,決定權在一位姓魏的資方手裏,鍾意也主要陪他。

有Jeff在旁插科打諢,鍾意能忍的都忍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能喝的酒也都喝了。

最後角色拿到手,Jeff興高采烈地帶著鍾意回去,叨叨絮絮跟鍾意說了挺多事情。

她一路都沒說話,扭頭望著車窗外。

路燈和霓虹招牌的光暈在她眸裏流轉。

Jeff拍了拍她的肩膀:“鍾意。”

鍾意微微偏首,跳躍的光輝便落在她絨絨的睫毛和線條清婉的鼻唇下巴。

星光一閃——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滾著瑩瑩淚光。

Jeff遞了張紙巾過去。

安慰她:“不就被摸了下麽?隔著衣服沒什麽,真的,這已經就夠好了,你就當拍戲。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沒事的。”

鍾意接過紙巾,在眼皮淺淺摁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