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丁騫
鍾意和溫莎莎逛街, 看見不知道哪家大小姐坐在VIP室,店員小心翼翼捧出一隻鉑金包。
那隻包她也喜歡。
她破天荒給周聿白打電話。
軟綿綿跟他撒嬌:“不僅僅是跟你報備花銷,這隻包是全球限量款, 配貨就要幾百萬,一年也隻有一兩個名額, 還要慢慢排隊,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拜托了。”
溫莎莎看她講電話, 笑臉盈盈火力全開,嬌嗔癡纏全部用上場,十足的小女人表情。
好似電話那端的是她的親親男朋友。
就是說,鍾意什麽時候開竅了?
周聿白那會滿腦子的股權投資業績報表,冷不丁冒出個“限量款”“鑽扣鱷魚皮”“每個女人的夢想”。
聽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被電話打斷的李總助眼睜睜看著自家boss的眉頭由舒展再到緊鎖再到慢慢舒展。
而後盯著他看。
李總助內心忐忑了幾秒。
有什麽問題嗎?
“李總助。”周聿白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遞過來, 冷淡開口, “把這隻包送到鍾小姐手上。”
沒過幾天,鍾意高高興興給他發了曬包照。
她第一次發小作文讚美他。
字裏行間都是雀躍的歡喜。
語氣有夠矯情的。
不過大部分男人都吃這套,連周聿白都不能免俗。
鍾意還把這包借給過唐檸, 讓她拎著去出席過一次活動, 順利拿到了一個好資源。
近來兩人聯係緊密了不少。
唐檸最近努力營業,搖身變成了工作狂。
人越拚的時候, 其實狀態越好。
看見唐檸,鍾意好像看見當時的自己。
她還讓了個角色給唐檸——那個時候周聿白來北城, 她脫不開身。
她是由衷希望唐檸能紅,能走得越來越高, 越來越好。
幾次接觸下來。
唐檸也知道她身後的靠山跟張簡則的金主都姓周。
至於是不是一個人,不得而知。
周聿白再回北城又是一個多月後。
他去國外出差, 剛從澳洲考察回來。
那時候鍾意也剛從劇組回來。
拍了個青春校園劇, 她演高中女學生, 穿白襯衫和深藍的校服裙,紮簡單幹淨的馬尾。
照片發給周聿白看。
他點評:“衣服不錯。”
後來這套衣服就被鍾意留下來。
用在了**。
她第一次主動做這些取悅他。
鍾意跪坐在床尾,穿著幹淨整齊的白襯衫,藍色百褶裙遮住翹臀和腿根,過膝的白色長筒襪在腿上勒出肉痕,半幹不濕的黑發柔柔披散在腦後,眼眸清亮,抬眼衝他甜甜一笑。
拍牛奶廣告也不過如此。
周聿白記得自己說過,本人沒有任何特殊癖好。
怎麽沒有。
他此時腦海就迸出好些種讓她生不如死的暴虐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
這個晚上做起來兩個人都覺得失控。
但畢竟算不得一件壞事。
性應該是完全快樂的、沉浸的。
他說,讓他開心點——
鍾意累到指尖都在發酸,把汗津津的長發撥垂到床沿,歪躺著閉目養神。
她突然開口:“我有點後悔我穿校服的時候沒有喜歡過人。”
“嗯?”周聿白撈過平板電腦看郵件,“為什麽?”
“那時候我姐偷偷和一個小混混談戀愛,她幹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晚上還要躲在被子裏哭,我覺得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壞種,專門騙純情女生的眼淚。”
“班上男生給我寫的情書,全都被我扔進了垃圾桶,後來再談戀愛,就覺得來不及了,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哪有校園戀愛純情。”
想不到她還是個激進分子。
“周總,你念書的時候,班上有沒有喜歡你的女生?”
剛才**他的反應,鍾意直覺他喜歡清純少女那卦。
他漫不經心跟她聊天:“我高中出國念書,班上有個金發碧眼的女孩,每周都要往我櫃子裏放一枝玫瑰花,持續了兩年。”
“後來呢?你和她在一起了嗎?”
她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
“沒有,我對外國女生無感,又時常苦惱不知如何拒絕。那時身邊有個一起長大的女孩子,假扮成我的女朋友,挺身而出幫我解決了所有問題。”
“後來呢?”
“後來這個女孩成了我的未婚妻,再後來她開車出車禍死了。”他語氣淡淡,“這件事告訴我,人不要輕易放縱自己談戀愛。”
這世上隻有他知道,葉蓁蓁的死不是意外。
是自殺。
也是對另一個人的謀殺。
鍾意默默挪過去,像貓咪一樣溫順地枕在他腿上。
這段時間。
兩人的相處極為融洽。
周聿白去倫敦出差,順帶私人休假。
讓她一起跟著去。
作為演藝圈從業者,鍾意當然也出了好幾趟國門。
她很早之前拍過短劇,送到國外去參加展映和評選,拿回了一座不知名影展的獎杯。
雖然很水,但好歹也算是國際獎項。
這次她跟著周聿白私人飛機出行。
聊得最多的人是李總助。
在公事公辦的場合上。
李總助顯然比周聿白更好說話,也更好殺時間。
她第一次見識總裁的職業操守。
周聿白開會、看郵件、談生意,像一隻勻速旋轉的陀螺。
鍾意好奇他怎麽能在這種忙碌高壓的節奏下一直保持溫潤平和的狀態。
打電話的語氣一致無二,隻有稱呼才知道是商業夥伴、家裏人或者公司同事。
她自己逛街、喂鴿子、喝咖啡。
再等他閑下來,陪他娛樂或者成為他的娛樂。
倫敦的工作結束後,周聿白帶她去法國度假。
之前說過法國酒莊的事情。
無功不受祿,鍾意對酒莊沒興趣。
但她很喜歡巴黎,和溫莎莎一起來玩過,在塞納河畔灑下很多豪言壯誌。
他結束公務行程,脫下筆挺的襯衫西褲,換了便裝。
很隨意的連帽衫和長褲,但剪裁質料都屬上乘,穿在他身上還是有股朗月入懷的味道。
鍾意第一站是去購物。
隻要不考慮錢的問題,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時尚之都。
先買女童的衣服,三四歲的尺碼,荷葉邊蓬蓬裙牛仔夾克,讓人看一眼都覺得治愈。
然後是幫周聿白挑一些東西。
他這種人什麽都不缺,大半著裝用品都是高級定製款,剩下的一半也有固定品牌,鍾意每回費勁心機送他東西,都是挑袖扣領夾鋼筆這樣的小物。
至於她自己能買的東西就太多。
漂亮的裙子太多,奢華的首飾也太多,連香氛精油護膚品都可以私人定製。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鍾意深度懷疑自己從這段關係裏抽身時,還能不能適應普通人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錯覺。
雖然他總是不動聲色又斯斯文文的表情,但鍾意總覺得周聿白偏好她穿偏豔麗的服裝,裹得很緊或者露膚度很高的裙子。
襯托得很渾圓的胸或者翹挺的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總是會停頓很久,眸光深不可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越是西裝革履、冠冕堂皇的人,越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他們住在巴黎郊外的一棟獨棟別墅。
別墅靠近塞納河,森林環繞,每天早上起床就能聽見鳥語花香,花園裏養著兩條獵犬,喜歡衝著人搖尾巴。
周聿白說這是他外祖的房子,包括鄉下那酒莊。
梁家也是北城有名的世家,隻是梁鳳鳴的母親去世的早,父親身體也不太好,把女兒許給周家沒多久後也撒手人寰。
不然父母怎麽會坐看女兒帶著年幼的孩子出國鬧離婚不管。
鍾意想了想。
她沒法對這樣的出身環境感同身受。
他也不需要她感同身受,隻想在她身上找點放縱的快感。
那天在米其林餐廳吃晚餐。
突然聽見附近訇然一聲爆炸聲響。
鍾意蹙眉問了句:“怎麽了?”
周聿白聽耳邊滑過的法語,冷靜解釋:“恐怖襲擊,有車子在路上突然爆炸。”
兩人匆匆吃完晚餐回家。
周邊街道大塞車,警察持槍維護治安,來來去去的人群很混亂。
這天巴黎下雨,濕漉漉的地麵倒影著撲朔迷離的霓虹燈。
雨滴蜿蜒滑落車窗。
周聿白敏銳地聞到一縷血腥氣。
他不動聲色攏著鍾意的腰。
車子駛進了郊區,途徑茂密樹林,一段毫無光線的路段。
周聿白吩咐司機停車。
鍾意不解其意,往他肩膀靠了靠:“怎麽了?”
他把溫熱的手探過來摸她。
男人寬大又骨感分明的手,膚質不似女人那樣滑膩,但養尊處優慣了,因為運動的原因指腹微硬,握起來溫暖舒適。
他問:“這幾天開不開心?”
“非常非常開心。”
“你家裏人知不知道你出國玩?”
“我跟他們說……來拍戲。”
“那就好。”
“鍾意,你長這麽大,經曆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麽?”
“我從小……還算順風順水吧,最害怕的是……那次不知道魏總給我喝了什麽,在廁所催吐的時候……”
他溫柔笑笑,把她摟進懷裏:“看來是個沒經曆過什麽事的姑娘。”
周聿白用外套把她裹起來。
不知道她待會會不會害怕。
話音剛落,車裏響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聲。
鍾意心裏“咯噔”一下,汗毛直豎。
藏在溫暖的懷裏,瞪著眼睛看他。
周聿白提高音量,用法語說了幾句話。
沒有應答。
他又換成英語。
這下鍾意聽懂了——後備箱裏有人。
周聿白請這位神秘貴客離去,這個位置遠離市區,足夠隱藏行跡,而車裏的司機又是隨行保鏢,身上帶著槍支和報警器。
出門在外,與和為貴,誰也不想大動幹戈。
後備箱裏的□□聲愈發細弱。
車底盤卻滾出一個渾身血汙的男人。
高大黑暗身影攏在車旁。
他手上掄著柄左輪手槍,咯噠卸下彈夾,反手插進後兜。
抬手敲車窗,說的卻是流利中文:“勞駕。”
“我朋友受了傷,還請你們好人做到底,幫個忙。”
周聿白不想淌渾水,平靜道:“我可以把你們送去醫院。”
“追殺我們的人很多。”那人眸光如雪刃,“我在車底待了這麽久,你這保鏢沒察覺,顯然不夠合格,先生,我奉勸你千萬別跟亡命之徒過不去,你們絕不是我的對手。我要的隻是一個隱秘的房間,一點食物和水,一些藥品,處理完傷口,我們自然會悄悄離開。”
周聿白舉棋不定。
他是商人,不是冒險家,更不是慈善家。
鍾意心驚肉跳從他懷裏探出個腦袋。
窗外男人冷厲眸光掃來,突然怔忪。
他不敢置信,腦海裏搜羅一張十四五歲的少女麵孔,和男人懷中的漂亮麵孔重疊起來。
遲疑開口:“鍾意?”
周聿白深深蹙眉:“你們認識?”
鍾意茫然了很久,盯著男人看了又看,猶豫道:“丁……騫?”
千裏他鄉遇故人。
周聿白把人帶回了別墅。
後備箱裏藏著個幾近昏迷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臉色蒼白。
他被丁騫從爆炸的車群裏拖出來,大腿受了傷,用衣物草草包紮了一下,現在鮮血已經浸染了半邊身體。
從這人的外貌和昏迷吐露的字詞來看,應該來自東南亞某個小國。
也不是普通人的氣質,更像政客一類。
這事就有些棘手。
至少要足夠小心謹慎。
周聿白把人轉移到別墅的酒窖——沒有人帶路,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食物藥品應有盡有,甚至提供了一位家庭醫生,去看看傷者的傷勢。
司機去清除車裏的血跡,也要看看回程的路上,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鍾意從認出丁騫的那一刻起,神思就有些恍惚。
要不是大概了解她的情史,周聿白會以為這個男人和她有什麽關係。
“他是我姐以前的男朋友。”
“那個小混混?”
“是啊。我姐念高中的時候,下晚自習後會去我媽媽的糖水店,幫忙收攤,有一天她看見路邊坐了個喝得爛醉、臉上還帶著傷的男人,就端了碗糖水給他解酒,那就是丁騫。後來丁騫就經常來找我姐,丁騫是個孤兒,是在賭場長大的,打架也很厲害,讓人聞風喪膽的那種。”
鍾意發呆了很久,輕聲道:“我真的很不喜歡他。他倆瞞著我爸爸媽媽偷偷談戀愛,我姐表麵上乖乖的,被他帶著逃課,也做過不少叛逆事。我跟我姐住一個房間,根本不敢告訴我爸媽這些事,他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後來又經常吵架鬧分手,丁騫最後不告而別,我姐傷心了好久。”
“原來他就是那位讓你少女時期對男生全無好感的罪魁禍首。”
周聿白後腦勺枕著手臂,閑閑笑道。
“他現在氣質變了好多,看起來也很危險。”鍾意沒由來有點慌張,“他帶來的那個人應該也不是普通人,我心底有點害怕,等那人醒過來,讓他們快點走吧。”
周聿白垂眸,濃密睫毛掩過眸底精光,頷首:“我自有打算。”
第二日丁騫從地下酒窖出來。
他還是昨天那身裝扮,隻是黑衣黑褲上幹涸的血汙並不明顯。
明顯的是他高大精壯的身體,寬肩猿腰,肌肉緊繃。
臉已經洗幹淨——
極短的寸頭,相對於五官長相,他的氣質更奪人眼球。
淩厲得像一把刀。
一把鋒利、囂張,冒著寒光,隨時都能出鞘見血的冷兵器。
如果說周聿白是峭壁上的雪蓮花。
那丁騫應該就是一塊濺血的冰刃。
為了護送酒窖那位出逃歐洲的雇主,丁騫一行人死傷不少,在巴黎就出動了八部車。
還是暴露了。
“多謝周先生的援手,我朋友已經醒了,現在想請周先生借一步說話。”
丁騫側身,請他去酒窖跑一趟,“周先生您應該是個生意人,有樁買賣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周聿白在沙發上坐著,擋著身後的鍾意。
他知道鍾意不喜歡丁騫。
他若有所思,最後長腿一收,理理雪白衣袖:“有幸受邀,丁先生帶路。”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丁騫想起點什麽,語氣平靜回頭扔給鍾意一句話:“別告訴你姐。”
鍾意差點跳起來。
她當然不會!
周聿白在酒窖待了很久。
不知道他們聊些什麽。
等周聿白從地下室出來,鍾意明顯從他眼底看到了野心。
她憂心忡忡跟在他身後。
他溫聲安慰她:“沒什麽事,隻是幫他們脫險,不需要我們做任何事。”
丁騫洗了個澡。
換上了周聿白的襯衫西褲,拎著公文包,戴上名表,金絲眼鏡,假發。
搖身一變成了商務精英,進城辦事。
鍾意和周聿白的這趟度假,本來後麵還有行程。
現在也全部取消,兩人每天在別墅裏散步遛狗。
沒有機會再去巴黎各餐廳品嚐美食,周聿白也沒請廚師上門。
鍾意包攬了做飯的任務。
她煮糖水真是一把好手,做飯差強人意。
好在別墅裏盡是西餐食材,烹飪簡單,也不過分講究廚藝。
周聿白也會挽袖過來幫忙。
他養尊處優慣了,從來沒下過廚,也就是看著別人上手,再看著鍾意,過去給她搭把手。
也要準備酒窖那位病人的一日三餐。
他親自端過去,再聊幾句。
丁騫好幾天沒有回來。
回來時又換了一身衣物,破洞牛仔褲和花襯衫,戴著墨鏡和長假發。
琴包裏鼓鼓囊囊。
當然不是樂器。
那琴包擱在地板,發出金屬的冷酷聲響。
鍾意在廚房用牛奶煮糖水。
歐洲買不到國內食材,她去亞超挑挑選選,也拚湊出幾樣。
她心情實在不妙。
這幾天胡思亂想,很需要吃點甜食壓壓驚。
好像酒窖那位先生也喜歡她煮的東西。
周聿白說,這個人是華裔,祖上也是從南省遷過去的。
鍾意看見丁騫心情更不妙。
她就是沒由來對他排斥,不喜歡、討厭,甚至恨到牙癢癢的地步。
他害了她姐姐。
丁騫也從不跟鍾意搭話。
他目不斜視路過廚房,聞到甜甜的香氣,腳步倒是頓了頓。
側首問她:“煮糖水?”
“嗯。”
“給我來一碗。”
鍾意冷冷淡淡給他盛了一碗,不耐煩擱在桌子上。
轉身上樓。
丁騫舀勺喝了一口,冷戾麵色倏然平靜下來。
整個人都柔和不少。
他也熟悉這個味道。
那家糖水店,那個笑起來怯怯又靦腆的女孩,在夏日的夜裏,站在他麵前像朵晚香玉,端著糖水塞進他手裏。
後來她會跑到他簡陋的住所,酷熱的夏日,守在熱騰騰的爐灶前。
專門為他煮一碗糖水。
十幾歲的戀愛,光明和黑夜的交纏,好像是一場沒有出路的絕境。
幸福和痛苦一直交替。
她抱著他哭了太多次,後來漸漸就不愛哭了。
連他把死訊傳給她,都聽聞她沒掉過一滴眼淚。
丁騫隻喝了一口。
哐當把那碗糖水推開,抑製著血管裏迸發的痛苦和衝動,霍然起身,麵色冷酷地朝樓下走去。
幾個人在別墅互不幹擾地住了幾日。
最後丁騫要帶著人走,周聿白也要帶著鍾意回國。
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也不需要任何告別詞。
丁騫臨走的時候還是找了鍾意。
那時候鍾意和周聿白在書房下棋,兩人肩挨著肩,腦袋湊在一起,看起來就是情侶間的親密。
這才是正常人的世界。
“你姐還好吧?”
有周聿白在,鍾意起碼對他收斂了幾分。
她垂眼:“不用你記掛,她挺好的,已經結婚生子了。”
“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丁騫站得像一杆槍,語氣緩了緩:“她就喜歡女兒,孩子幾歲了?”
“快三歲了。”
枝枝剛出生的時候很像眼前這個男人,她那時候看一眼就明白了。
慶幸的是,隨著枝枝長大,像媽媽的地方越來越多。
丁騫沉默了很久。
最後疲倦地垂著腦袋,闔上冷厲的濃眉下的一雙鷹眼。
他語氣平靜,像下最後通牒:“給她打個電話,我想聽聽她的聲音。”
鍾意不願意,柳眉倒豎:“你不要打攪她。”
“我不會。”他滾了滾喉結,“在她那,我早就死了。”
最後還是周聿白拍了拍鍾意的腦袋。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撥了個電話給鍾心。
鍾心溫柔的嗓音從話筒裏傳出來:“意意,怎麽了?”
丁騫眸光乍亮,腳步一動,又生生抑住。
他直勾勾盯著鍾意的手機。
“姐,你最近忙不忙?”
“有點忙呢,最近公司事情有點多,老板又讓我帶了兩個新同事,我還得手把手教她們業務,連著加了好幾天的班。”
鍾意笑道:“那你這是升職了呀,老板漲薪水了嗎?”
鍾心笑眯眯道:“升了主管,薪水漲了20%,年假也加了幾天,還算資本家有良心,我這還想著慶祝一下呢,打算帶著全家人出去玩幾天。”
“姐你真厲害,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你們那破公司,老板再不好好挽留你,我都要吐槽他目不識珠,真替你開心。”
“別捧我啦。你呢?不是說在法國拍戲嗎?怎麽有空打電話給我?”
“今天正好休息,就是想著好久沒給你打電話,想你了唄,姐。”
“那你要不要跟我視頻呀?枝枝在客廳玩玩具呢。”
“不用了不用了。”鍾意趕緊掛電話,“姐你好好帶孩子吧,有空我再找你。”
“那好,拜拜。”
“拜拜。”
電話掛斷。
丁騫仍是失神盯著她的手機,久久不語。
他最後拜托鍾意一件事。
有一筆錢要了無痕跡地轉給鍾心。
他刀頭舐血賣命的酬勞,夠讓鍾心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鍾意直接甩頭拒絕:“不需要,我家不缺錢,我姐更不缺錢,用不上你這些沾著血的錢,請你和她徹徹底底,毫無瓜葛。”
丁騫看著她板得冷冰冰的臉,目光明明暗暗。
最後到底沒說話,轉身大步離去。
這場度假並不怎麽開心。
鍾意在飛機上撐著下巴發呆,連話都不願說。
周聿白低頭翻合同,語氣平平淡淡:“擔心什麽?你那從未露麵的姐夫,你小侄女的爸爸,原來是個刀頭舐血的雇傭兵?”
鍾意懨懨道:“我隻是覺得枝枝很可憐。”
她姐為什麽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