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別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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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胡踏進營帳。蕭澤楷已然一連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殿下,吃點東西吧。”
雲胡也不知如何安慰。刹那之間。蕭澤楷如同變了個人。
先是夢卿卿的死訊。而後是程述白。最後是蕭熹微。
不過短短幾日。蕭澤楷失去了。他能失去的所有。
雲胡情感向來淡薄。她從小飄零。對這種親切的感情，實在是無甚體會。
可她會感受。她從蕭澤楷身上感覺到的。是徹底的絕望。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毫無生氣可言。
她有時也不知。站在身邊的，到底是一個人。還隻是一個、套著人殼子的軀體。
總而言之。現在的蕭澤楷的確不能用人來稱呼。
雲胡明白。如今自己安然。是因為大概率是因為自己這個同夢卿卿太過於相似的臉。
蕭澤楷看了眼雲胡，道：“你且放下吧。”
雲胡對蕭澤楷向來沒啥要求。最低一個, 人活著就行。至於什麽長得像之類的。她並不在乎。
她又不在乎蕭澤楷。隻不過蕭澤楷若是出事。許多事都會停滯。會無緣無故死去很多人。雲胡並不是聖母。可也不會看著這樣的情景而無動於衷。
況且。夢卿卿是她朋友。作為朋友, 照顧照顧朋友在乎的人。是必須的。是江湖義氣。
蕭澤楷微點頭。抬頭看了雲胡一眼。隨後別開頭。
雲胡心道, 看什麽看！一副自己死了的模樣。怪嚇人。
同蕭澤楷相處如此多時間。雲胡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蕭澤楷陰晴不定。如同隨時會自己爆炸的炸藥一般。有多遠離多遠。
“別這樣看我。你又不是她。”蕭澤楷薄唇輕啟。
雲胡道：“殿下。我多謝你提醒我。”
話音落下。雲胡迫不及待的出了營帳。每日份送到任務完成。走為上策。
營帳裏頭恢複了無聲無息。蕭澤楷坐在椅子上。
他打算夜裏偷襲。先下手為強。上京內的變動，他的確措手不及。如今不可以再拖了。
說不上什麽感覺。一切都離去。他身邊再也沒有人。
甚至於都不太想哭。近日大多數人看向他，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同情。
是同情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姐姐。
蕭澤楷用手捂上胸口。很奇怪。他並不悲傷。心跳如常。從消息傳來。他隻是在第一日，去把夢卿卿的屍體從亂葬崗刨出來，再給埋上。這算是他唯一的逾越。
而後再也沒了。他仍舊每日按著計劃做事。等待著殺進上京的機會。可每次平靜下來後。他總是在想。
之後呢？
等上京打下來, 之後要做什麽？
做皇帝？做好皇帝？還是其他？
那個位置坐上去。似乎也沒了給看的人。心裏莫名的空嘮嘮。
可不是悲傷。蕭澤楷明白。他曾經無數次被人責罵為狼崽子。不懂感情。如同瘋獸。他從來沒信過。
他那裏不一樣？流著人血。吃著人飯。坐著人事兒。哪裏不一樣。
時至今日。他似乎有些信了。
或許。他是真的沒有在乎的人。
蕭澤楷閉目養神。營帳裏打進來一束光。透過極小的縫隙。正好困在他隨意放置的手上。
外頭是極好的豔陽天。是秋日裏難得的好天氣。
嗯……蕭澤楷看向手上的光。思考了半刻。想給夢卿卿看看。她喜歡這樣的明媚天氣。
***
宮裏生出極大的異變。
蕭熹微葬禮極為匆忙。草草了事。如今陛下沒了。右相沒了。太子下落不明。
朝野上下。無不議論紛紛。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誰都明白。這個王朝頭上懸掛的那把刀。將落不落。掛在每個人的心上。
眾臣每日聚在一起。商討著, 這諾大一個王朝的未來。
夢卿卿作為一個最最微不足道的人。此時此刻已然沒了她作用的地方。
事情發生的太多太快。她無論表麵如何堅定。可心說不了謊。她失眠多日。食不下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搖搖欲墜之感呼之欲出。
江穆寧同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急得團團轉。宮裏的禁軍大多都是右相的手下。如今右相突亡。禁軍的交接, 也盡數歸到了江穆寧的手上。
可總有事兒不對勁。禁軍似乎有些不對。江穆寧百思不得其解。
許是太順利了。順利的出奇。如同之前一樣。
江穆寧同夢卿卿說了這些。之前夢卿卿稟明了身份。如今, 二人也算生死裏頭過了一遭。是可以交付背後的同伴。江穆寧大多事, 都會同夢卿卿商量。
夢卿卿也發現了不對勁。從一開始就被人牽著鼻子走。她也好。蕭熹微也好。江穆寧也好。
雖說看起來主動權在他們手上。可實際上並不是。有人利用了她們的急於求成。
夢卿卿仔仔細細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猛的起身。
“我知道了。江大人，快去！快去城外！”
江穆寧被夢卿卿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不輕。道：“怎麽了？為何要去城外？”
時間快來不及。夢卿卿沒太多時間解釋, 道：“如若我猜的沒錯。殿下應該會今夜動手。右相騙了我們。今夜不能動手！去城外, 讓殿下停下來！”
江穆寧也不多問。畢竟若是真的。那就真的沒太多時間了。也隻能賭一把。畢竟蕭澤楷若是真的死了。那他們就輸了。
夢卿卿等江穆寧離去。也跟著出門。是時候了。該去同幕後黑手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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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清閣。
這裏種了大片的銀杏。如今葉子鋪了滿地。
夢卿卿走進去。深吸一口氣。的確。如若她想的真的是真相, 她該怎麽辦。
“你來了。”
門被推開。盛樂衍身穿一身銀白薄衫。院子裏擺了小桌和剛剛烹好的茶。正發著縷縷茶香。
盛樂衍並不驚訝。他早就想過會有人來。不是江穆寧，就是夢卿卿。
夢卿卿漫步過去。在盛樂衍對麵坐下。盛樂衍此時此刻應該在內府監。如今出現在這裏。雖是突兀。可並不超出夢卿卿的預料。
畢竟他可是盛樂衍。可是策劃了一切。甚至於殺了自己親生父親法盛樂衍。
“別這樣看著我。好像我多可怕了。”盛樂衍有些無辜。
“廢話不多說。你停手吧。”
“不要著急嘛。”盛樂衍笑著看向夢卿卿。“夢小姐。您得向您父親學一學。學一學他的安穩沉靜才好。”
夢卿卿有些驚訝。盛樂衍竟然明白她是夢卿卿。
“麵具帶著多累。摘下來吧。許久不見你真的臉。”
夢卿卿穩下來。盛樂衍如今是在同她玩心裏戰術。若是此時退縮。怕是隻會不好。
“大君。”夢卿卿道：“您很聰明。”
“哪裏呢。”盛樂衍一笑。“我知道你都猜到了什麽。我隻告訴你。錯的。”
夢卿卿道：“我為何要信你。”
“我隻說。信不信在你。”盛樂衍道：“你很好奇吧。所有的具體的事兒。”
夢卿卿搖頭。“收手吧。無論如何。時至今日, 死的人太多了。你到底想要什麽？”
盛樂衍搖搖頭, “夢小姐。你還是天真。我怎麽能那樣有能耐呢？”
這句話戳到了夢卿卿心坎。盛樂衍話裏話外, 隻透露出了他還有同伴。
是誰？
“盛樂衍！”夢卿卿瞪著他。“上京城裏, 是無數的的百姓！你怎麽如此輕賤人命！若是你的計劃成功！禁軍一定會同殿下的大軍打起來。就在今晚。上京必然血流成河。這真的是你想要的？”
“你都猜到這裏了。為何不再向下猜一猜。”
盛樂衍胸有成竹。夢卿卿握緊了手中的短刃。是了。她本打算好言相勸。最後若是實在沒辦法。就直接把人拎過去。估摸一下。不可行的話。直接上手。她沒打算活著回去。
“你如今動手，殺的也不過隻是一個我而已。說句實話。我就一個替人辦事的。”
夢卿卿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想同你玩個遊戲。賭注是
————你的命。”
夢卿卿忽地驚醒。她今日過來。是盛樂衍的預料之中。他在玩弄人心。他愛蕭熹微是真的。所以他現在在發瘋。用自己的方式。讓每個人, 陪他一起下地獄。
真相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不得不打開。卻又被裏麵的東西所傷。
“你不奇怪嗎？為什麽我父親那麽快就能掌握到夢太傅的把柄。為什麽我能拿到噬心毒的毒藥。有為什麽，你會在去涼州城的路上，被不斷追殺。”
夢卿卿細細思索。的確。這都是疑問。盛樂衍在蕭熹微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忙裏忙外還不被發現。畢竟蕭熹微不是傻子。
“是殿下。”
盛樂衍從懷中掏出蕭澤楷的玉牌來。那是蕭澤楷的貼身之物。旁人看都少見。
“你是說殿下，從一開始就想要殺我？”
夢卿卿如遭雷擊。原著裏。原主就死的不明不白。到最後也是一個書中最大的謎團。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蕭澤楷殺了原主。為了激化朝中矛盾。又為了不讓人懷疑，才裝出一副愛她至深的，不惜找替身的假象……
一切都是假的。她夢卿卿所遭受的一切。背後推波助瀾的，都是蕭澤楷？
“係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夢卿卿不相信盛樂衍。盛樂衍不過是想看著，同樣的境遇，她和他之間，會做出什麽選擇來。畢竟盛樂衍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同夢卿卿一樣的境地。被兄妹倆欺騙。到最後，自己的命不過是人家手裏早就準備好的棋子。她們從一開始愛上的，就是那假象。一朝夢醒。何去何從。
“夢小姐，”盛樂衍如同吐信子的毒蛇。“我們是一樣的。”
“係統！說話！”夢卿卿有些接受不了。的確，一個人，走進了你的心。然後告訴你。他是個假的。你認識的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假的。
他想殺你。他還殺了你的家人。
怎能不惡心。怎能不發抖。
【宿主大大，本係統不擁有劇透功能。】
“還有多長時間。”
【您的壽命還有五天。】
“我要用壽命值換！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接受成功問題。交換成功。回應問題：蕭澤楷是否擁有想要殺宿主利用宿主的計劃。
問題答案：有
（細節問題由於積分壽命值都不夠，因而隻能到這裏。還請宿主再接再厲）】
真的……夢卿卿有些茫然。耳邊什麽都聽不見了。扶著東西才能穩住身影。似乎有人在笑。
盛樂衍放肆大笑。是了。大家都一樣嘛。何必過來指責他？刀子放在人脖子上，才能讓人感同身受。這才是他決定合作的原因。
他殺父，殺妻。步步到了如此地步。那夢卿卿呢？一定會同自己走一樣的路。殺了蕭澤楷！
他有同伴了。真正的同伴。
而後胸口一涼。盛樂衍低頭，有些震驚的看向夢卿卿。
夢卿卿，選擇了殺了他？！
“為……為何？”
夢卿卿冷靜下來，“我同殿下的事兒。同百姓無關。同無辜之人也無關。無論如何，我今日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住這上京城的安寧。所以，我同殿下之間，是非恩怨，等我們見了麵，我自然會問清楚，而後一一討回來。我和你不一樣。”
夢卿卿一字一句。“我是夢、卿、卿。不是你。我不會用別人的命，來填補我自己的恨。”
盛樂衍低頭，夢卿卿的傷口並不致命。“還是不夠啊。”
盛樂衍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把夢卿卿領著出去。夢卿卿掙紮，卻無濟於事。盛樂衍有自己的信仰。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卻忘了傷痛。
夕陽西下。黑暗漸漸籠罩整個上京城。
在呼呼的風聲中。夢卿卿聽見盛樂衍的低語。
“若是我在地獄。你們也要陪著我。我的傷痛，你們也要承受。”
————
夢卿卿被拎上了城樓。被人製住。此時此刻。這裏都是盛樂衍的人。
上京城裏一陣肅穆。官兵趕著一大堆百姓聚集在城門口。
都在等盛樂衍的命令。夢卿卿明白過來。盛樂衍是想讓所有人死。他並不想要這天下。今日在這裏的所有，都必須要死。這才是他盛樂衍想要的。
他要毀了蕭熹微一直想要守住的上京城。他要讓它人仰馬翻。讓百姓妻離子散。
夢卿卿用力睜開束縛。打算和盛樂衍同歸於盡。隻要盛樂衍死了。大家群龍無首。就能不戰。
可她沒了力氣。隻能靜待時機。
江穆寧那邊沒攔住人。蕭澤楷帶著軍隊，直接來到了城樓下。
夢卿卿看著蕭澤楷。她們好久不見。可如今，夢卿卿沒了喜悅。隻剩下害怕。
隻希望終生不見。
蕭澤楷看著夢卿卿並不驚訝。盛樂衍開口。他已然是走上了自己給自己設置的窮途末路。如今。他要讓蕭熹微在乎的人。也走上自己設置的窮途末路。
“殿下。這可是你的太子妃啊。您是要她，還是天下呢？”
江山美人，頭疼二選一。
夢卿卿淚眼婆羅。如今看著蕭澤楷，再也忍不住。她都要死了。她沒有壽命值了。
“蕭澤楷！別管我！別傷害百姓！退回去！”
蕭澤楷冷眼看著。夢卿卿一陣惡寒。那是厭惡。蕭澤楷眼睛裏的。是滿滿的厭惡。
原來，原來已經嫌棄至此。
盛樂衍一笑。“這可是夢卿卿啊。”
蕭澤楷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白紙。不等夢卿卿再說話發揮。就在兩軍麵前道：“今日起。她夢卿卿同我，再無瓜葛。之前在涼州城也算是粗糙行過成品禮。雖還未入宗籍。還是休書一封。從此天涯兩端，各自婚嫁，皆無關。”
盛樂衍偷偷用了眼色。夢卿卿感覺身上的力道輕了些。便用力掙脫。抱著盛樂衍一同從城牆上摔了下去。
“蕭澤楷。”夢卿卿道，“我不要你了。”
身底下的血液彌漫至四周，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響，隻不斷的吐出新鮮的血液。
蕭澤楷先去了盛樂衍那頭。盛樂衍一笑，“錯……錯了……殿下，哈哈哈哈哈”
蕭澤楷猛的回頭。如同想到什麽，跌跌撞撞衝著夢卿卿那邊過去。
夢卿卿已然是說不出話來了。痛感慢慢減弱。
今日快過去了。她的壽命值到了最後。
蕭澤楷看了一眼夢卿卿的手臂。上頭有他特意留下的印記。之前那個“夢卿卿”有。為何這個也有？
“玄、、玄度、度。”夢卿卿用力出聲。“我……我不要你……”
休書沾染上了血跡。落在夢卿卿的手中央。
江穆寧此時匆匆趕來。“殿下！夢小姐沒死！”話音未落。被眼前的場麵震驚。
蕭澤楷不可置信。不停擦著夢卿卿身上的傷口。可無濟於事。
連日來的情緒在此時爆發。他的心髒撕裂一般疼痛。無法呼吸。
最後的最後。夢卿卿感覺到一陣溫熱。有人在哭。抱著她的人在顫抖。
是誰呢？蕭澤楷嘛？他也會哭嘛？
不會的。蕭澤楷沒有心的。
她自己回答自己。
懷中的溫熱逐漸變為冰涼。蕭澤楷抱著夢卿卿的屍身在發呆。
“卿卿。”蕭澤楷聲音溫柔，手止不住顫抖。“疼不疼啊。”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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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ok~跳城樓啦~
以後就是追妻火葬場啦~
明天見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