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爭權(三)

大殿內外沉寂一片,在場的無不是看熱鬧的,礙於蕭熹微在此,也不敢多說,隻得眼神交流。

夢卿卿也不免唏噓, 都是一家人,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不過這一問,倒是把程述白架到了一來回是錯的境地,不回答就是蔑視皇權,回答了就是打了蕭澤楷的臉。

夢卿卿在心裏默默為程述白祈禱,這種大老板和二老板不和, 裏外不是人的境地, 實在是太痛苦了,這一波得來一個滿分回答, 才能勉強保住九族, 阻止九族滅亡套餐的“幸運頒發”。

程述白顯得不卑不亢, 應對有餘,“回陛下, 臣幸得陛下和殿下福澤庇佑, 安好無虞。”

這一波回答的也算是中規中矩, 誇了蕭熹微,也誇了蕭澤楷。通知, 已拉入誇誇群。

蕭熹微沒多追問, 下麵就同蕭澤楷說話去了, 也都是簡單問問涼州城的事宜, 別的沒再多問,是一個君王對臣子的正經態度。

夢卿卿也得以觀察這大殿中的一切, 今日並不是什麽重要的場合,蕭熹微似乎是特意安排的,庭上就不到十個朝臣,為首之人是一兩鬢斑白的長者,麵相不大和善,似乎周圍之人都很怕他,一臉諂媚的。

來之前,江穆寧同見微給夢卿卿和雲胡講解了這朝堂大大小小的事兒,隻怕惹出事端。循著記憶,夢卿卿開始對人。

那個兩鬢斑白威風赫赫的老者就應當是當朝宰相盛裏疾,權傾朝野不說,還是一力把蕭熹微推上王位的不二之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兒子又是蕭熹微的大君,可謂是風光無量,這朝廷與其是說蕭家的朝廷,還不如說是盛家的。

江穆寧也說過這個人,能跑就跑,千萬別惹。

正想著,那邊上了宴,說是各自落座,吃為上,夢卿卿原本打算跟著蕭澤楷,卻被安排到了一老者身邊,同剛才那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右相不同,這老者渾身散發出一股正義之氣,有種老氣橫秋的正派之風。

這人怕就是原主那正義之師的親爹,如今的太子太傅meng,和盛裏疾一直不對付,麵和心不和的典型代表。

“女兒給父親請安。”

如今不是說話的地方,夢淵也不便多說,緊著讓夢卿卿起身,又四處看看見夢卿卿無甚外傷,才將將放下心。

落了座,夢卿卿位置不差,同蕭澤楷坐對麵,蕭澤楷今日似乎並不愉快,想來也對,她在這裏合家團圓的,他回家卻活生生像是做客,蕭熹微同蕭澤楷也算是這世上最後的親人,最後的血脈鏈接,如今卻是仇家一般,天家富貴,果真不是白嫖得來的。

席上來一不速之客,冷麵的很,也不說話,微微欠身,就落座在了蕭熹微身旁的空座上,蕭熹微見著他,眼中的欣喜可見一斑,眼角眉梢,無不是對此人的喜愛,也貼心至極。

想必此人就是蕭熹微的大君盛樂衍,果真是玉樹臨風。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身上的冷漠疏離,更添淡然悠遠之感。

不過這盛樂衍對蕭熹微看不上眼也是人盡皆知,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會為愛跪在右相府三日,隻求盛樂衍看她一眼,不過目前來看,仍舊是郎無情妾有意。江穆寧曾同夢卿卿說過這宮中秘辛。似乎是這蕭熹微對盛樂衍一見鍾情,盛樂衍卻心有所屬,原本打算考取功名,意氣風發去迎接他的伊人,可被蕭熹微半路截胡,成了大君,也曾逃過,可伊人已不在,何處是天涯。盛樂衍雖認了命。可對蕭熹微仍舊是冷淡的。可蕭熹微確實是放下了所有麵子,不僅後宮隻有盛樂衍,且破例讓其參與政事,據說玉璽都給了人了,可以說盛樂衍所求一切,蕭熹微決計不會拒絕。

可照著如今的情形看來,這塊石頭做的心,還是未曾開竅。盛樂衍對蕭熹微直接無視,同他父親談論起了近日上京發生的大事。

聽著談論,夢卿卿也了解了個差不多。

近來上京多出奇事,不過上京是天子腳下,人口繁多,熱鬧非凡,人多出事比例也就大,不外乎如此,聽著大大小小,其實也不過如此,夢卿卿聽著沒什麽感興趣的,還不如看看蕭澤楷。

她還沒真正嫁過去,今日自然是要各回各家的,可蕭澤楷氣還沒消,又被自家姐姐氣個半死,小可憐一個。怎麽能放他一個人在此處生悶氣。還是找個時間,把人哄好好辦事。

“卿卿,坐有坐像,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夢卿卿抱歉的看了一眼,今日不是可以兒戲的時候,也是自己不識大體了,隻希望這樣大的一個蕭澤楷不會自己跑了。

找蕭澤楷回來一共有三件事,一件事是對涼州城一事上報,二是同夢卿卿的婚事,三是不久之後的祈福大典。

大典非同小可,作為儲君,無論如何還是有這樣的義務的。

大典規矩諸多,夢卿卿聽著就頭疼欲裂,對於這種禮儀繁多的事情,敬而遠之為上。

大典禮部負責,交代了事情,總算是到了可以放鬆的時候了。蕭熹微一聲令下,大殿裏頭即刻歌舞升平,剛才的嚴肅一掃而空。

盛樂衍早就不樂意再在此處了,既然沒事討論,即刻就起身離開了。蕭熹微也不生氣,而是衝著他離開的方向無奈而笑,不久後就起身追了上去。

蕭熹微一走,眾人的神經也就放鬆了大半,一股腦的往盛裏疾那頭敬酒。絡繹不絕。在場的除卻蕭澤楷、夢卿卿、程述白和夢淵,幾乎都去了盛裏疾。外頭風景正好,夢卿卿起了心思,打算拉著蕭澤楷出門看看,她有白月光的人設在身上,至少她陪著,蕭澤楷應當會心裏好受些。

正想著,蕭澤楷也起身離開了。蕭熹微給他安排的住處就在宮中,位置不遠。今日實在是疲累,蕭澤楷打算回去,夢卿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趕上去塞給了他一個香包,這是夢卿卿做了許久的,縫的雖說寒酸了些,好歹還是她做的最能拿得出手的一個了。

蕭澤楷拿進手裏,左看右看,道:“多謝,這蟲子栩栩如生。”

“啊?”夢卿卿一臉認真,“這是……這是花,流蘇花……”

是長久的沉默。

“要去走走嗎?”蕭澤楷道。

“我……我看你累了,我送你回宮吧。”

***

蕭熹微追出去的時候,盛樂衍已然走遠了,轎子都沒乘,看來是對這裏厭惡非凡。蕭熹微想。

“陛下,奴才幫您去?”

“不必了。孤親自去長樂宮看他,你們且回去,不必跟著了。”

蕭熹微說完,並不聽旁人勸阻,自顧自去尋人了。眾人見怪不怪,他們這位陛下,可謂是為這個大君做了能做的所有事兒,合規矩的不和規矩的,他們接受程度都被合理化提高了。

蕭熹微一路追過去,盛樂衍並不在長樂宮,問了宮人也都說沒見過,大君從出了門就沒再回來。

此時的盛樂衍正躲在帷帳後,他實在是懶得見,蕭熹微如同狗皮膏藥,根本甩不掉,父親雖說一直勸和,可他仍是接受無能,仇人近在咫尺卻不能傻,還做了什麽狗屁的大君,每日每夜都心裏不安。他是實在不能多見蕭熹微,多見一眼,對舒兒的愧疚就多一份。

蕭熹微知道盛樂衍此時就在這裏,閉門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蕭熹微回身離開,早就準備好了東西,今日這一遭她也早就想好。

帷帳有些薄,外頭有光透進去,蕭熹微做了兩個娃娃,中間掏空放手,一個是她的模樣,一個是盛樂衍的模樣。

“樂衍,你在生氣嗎?”蕭熹微把語氣壓低,作可愛裝。

“是的,不見你。”

蕭熹微自問自答,同時把盛樂衍的娃娃轉過身去,而後繼續憨憨的表演。

盛樂衍看著,嘴角卻壓不住笑意,蕭熹微乘勝追擊,‘樂衍可否讓我看一眼?熹微來同你道歉。’

“陛下不必如此,臣未生氣,陛下朝事繁忙,何苦在此浪費時間。”

“朝事的確多,那孤就走了。”蕭熹微抬腿假走。盛樂衍即刻出來。看著蕭熹微,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好啦好啦。”蕭熹微拉過盛樂衍的手,“生孤的氣,也不要凍著自己,你今日出來後,穿的單薄,手都是涼的。”

盛樂衍抽回手,“勞煩陛下多心,臣無事。”

“算了算了,你不愛同我說話就不說吧。”蕭熹微妥協,“娃娃沒惹你,你可收下了?”

“不必,多謝陛下好意,隻是臣福薄,這事還是讓給福安君做吧。”

朝中對蕭熹微多年無所出一直被朝野議論,後宮隻有大君一人,蕭熹微死活不肯撒口,群臣無法,也就找了個折中的法子,以陪伴大君為名,送進宮一個福安君來。蕭熹微無法拒絕,盛樂衍從那之後,同蕭熹微找茬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不過蕭熹微樂在其中,盛樂衍同她說話多了,怎能不開心。

“你在吃醋嗎,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