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逢不應識（九）
江穆寧被雲胡死死抓住, 下邊是無盡的深淵，不斷往上反著腥臭難聞的腐爛惡氣，還有水聲。
江穆寧後背受了傷，連著胳膊使不上力氣,整個人隻能被雲胡拉著動彈不得。
“這裏怎麽會突然出現個大坑？”
“我現在不是回答你的時候！”雲胡用力拉著江穆寧, 用盡全力往後一退, 把人給直接拽了上來。
江穆寧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錢掙得實在不容易。
雲胡也脫了力氣，在那裏養神，良久道：“這裏是鬼市入口之一。”
“之一？”
“對，鬼市裏麵啥東西都有, 又不繳納賦稅, 官府早就有滅它之心, 鬼市不得早作打算, 一個門行不通, 到時候不好跑路。”
“啊？”江穆寧學到的新知識, 又道：“此地凶險異常，我們還是先去客棧把玄度帶過來一起更好。”
“他們已經進去了。”雲胡道, “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地方。”
“嗯？？？”江穆寧一臉疑惑, 而後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下午同夢卿卿偷偷不知在那裏講什麽，原來是在計劃。”
雲胡不置可否, 站在崖邊, 往下望著估算著距離。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把計劃同我說說唄。”
“很簡單, 分為兩組，一組從前門, 一組後門，一組難，一組簡單。”
“那我們是？”
“困難的那幫，”雲胡解釋道，“卿卿同我說，她要帶著那本書和我們一起去，正好四個人，分為兩組，鬼市兩個門，一個困難一個簡單，兩扇門相互聯係，隻要咱們觸動危門，簡單的門，就能直接打開，這也是為何能去鬼市的人那麽少的原因，因為每一次進入，都要讓一個替死鬼去開危門。”
“鬼市不做生意嗎？”江穆寧對此設施很是奇怪，“竟然是‘市’本不就是為了做生意而生？生意者，接六路，觀八方，怎麽會拒人於千裏之外？”
“鬼市並不是為了做生意的，你可知那裏都是何人？”雲胡神色凝重，“這是卿卿同我，為何想要分為兩幫的原因。”
“何人？”江穆寧思索著，突然激動道：“不會是被朝廷追殺的囚犯，江洋大盜諸如此類不被世人所包含的人吧？”
雲胡點了點頭，還是站在懸崖邊緣，水拍打著石壁，聽起來像是嗚嗚的哭聲。
“你怎麽樣？可以運功了嗎？”
江穆寧點點頭，“還好，左不過被亂石，劃了一下，你莫不是要？你不是說這裏九死一生，你是要去送命？”
雲胡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江穆寧，“我錢還沒花完，還有的沒到手，怎麽可能死了。”
“那……”
“其實很多人都被騙了，被我剛才所說的給騙了，”雲胡解釋道：“的確，市麵上常說的就是我剛才的說法，可殊不知，這兩個門並不是確定的。”
江穆寧恍然大悟，“所以，無論是哪一個門，先來那個是危門，後麵的是隨意可進的，那現在玄度她們進入觸動了門，那這個就是簡單的門了。”
“沒錯。”雲胡表示很對，“鬼市裏許多事不可預測，我們兩組要裝作不認識的模樣，就算是遇見了，也不要說話。”
說完話，雲胡即刻又從包袱中掏出來一個之前那樣的燈。
“用輕功，我們先下去，下麵有個小船，我們坐上就可。”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跳下，從中途緩衝一下，穩穩當當跳進了那船中。
江穆寧看著腳下，湖水通體碧綠，卻能若隱若現的看見底下的奇形怪狀甚是可怖的魚。
魚身上發出來的氣味，大抵就是她們剛才聞到的。
“卿卿同我說，她在那書裏還看見了別的。”
江穆寧從後麵劃船，分開心道：“是什麽？”
“景雲之前來這裏，似乎是為了找一個號稱無所不能的名喚雲郎的人，裏麵寫，雲郎似乎是個奇怪的人，他為別人辦事不要錢，隻問你最為珍貴的東西是什麽，之後那些人就再也沒從那裏出來過。”
“所以我們才分為兩組，到時候好互相救援？”江穆寧也跟著分析。
雲胡點點頭，忍不住提醒道：“記得看路，專心，此處複雜，莫要走錯。”
兩人正說著，船也慢慢到了頭，停靠船的是個簡易的碼頭，上麵掛著陰綠色的燈，倘若不是那牌匾上寫的是“鬼市”二字，江穆寧當真覺得自己是進了鬼門關。
稍稍站穩，雲胡拿出兩個儺麵，原本是祭祀或者在驅鬼巫術活動上用的，不過的確和這裏很是相配。
“帶上這個，不要被人認出來，你是朝廷命官，你的臉，怕早就被鬼市傳遍了。”
江穆寧把麵具拿過來，“你準備的很是全麵，此次是真的十分多謝。”
江穆寧一向如此，該道謝就道謝，沒什麽拉不下來麵子的。
“幸好鬼市戴麵具沒啥，旁人也隻會覺得平常。”雲胡慶幸道。
正說著話，雲胡突然覺得肩膀一重，回頭就見江穆寧躺在自己肩膀上，臉色發白。
“江穆寧？”雲胡想來雲淡風輕的臉上出現了極易察覺的慌亂，“不好，怕是剛才傷的太重了。”
*
夢卿卿是第一次來鬼市，不過玄度都同她說的清楚，她十分相信玄度的腦子，畢竟那人無論是睡覺還是醒著，都在不斷的算計，這些事，對他小菜一碟。
鬼市很是不一樣，也隻有門口詭異恐怖點，裏麵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
不過這裏的人大多長得不太盡如人意，頗為嚇人，許多還帶著儺麵，更是恐怖，不過適應了半會兒便好了起來。
夢卿卿不怕這些，反而很是好奇，畢竟不知道下次來是什麽時候。
裏麵賣的東西很是詭異，都是平素沒見過的。
夢卿卿原本打算好好看一看，卻被玄度放在一處吃食處，說是自己有事，讓她等一會兒。
“你不會偷偷走吧？”夢卿卿很害怕玄度就這樣一個人離開，扔下自己。
玄度無奈，“你現在占著我的身子，我怎麽會跑？”
夢卿卿隻得放手，安心叫了一眼菜肉餛飩，之前好久沒吃東西，東西一上來，夢卿卿吃的忘乎所以，開心的不行。
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同外頭的不大一樣，初嚐著有些奇怪，而後就越發鮮美。
“這是什麽肉啊？”
“小姑娘，莫要多問。”
那人隻回了夢卿卿這一句話，就繼續回身去剁餡，再也不理夢卿卿。
夢卿卿也不自討沒趣，把錢放在桌子上，剛剛玄度同她說了計劃，既然自己呆著，不如打探一下消息。
此處攤子人很是多，夢卿卿是同他人拚的桌子，不想老板，這裏吃飯的人卻很是熱情，一直同夢卿卿說著話。
同夢卿卿拚桌的，是鬼市的常住人口，原本是承州城的一個書生，可書讀到一半，家道中落，父母相繼亡故，他對人世間在於眷戀，就來這鬼市住著，旁人也都以為他死在了外頭，沒人過來找他，按著這位兄弟的話說，就是鬼市讓他覺得舒心，第一次來的時候萬念俱灰，不過兩日，就找到了活的快樂，何必再去尋死，再去出去回到那人世間。
夢卿卿對他的經曆感觸頗多，卻也注意到了他畫中的線索。
這人和景雲一樣，都去找過雲郎，不過夢卿卿細問細節的時候，那書生卡殼了，隻能支支吾吾的道，他也是萬念俱灰去的，求一個解脫，可雲郎問完他什麽對他最為重要之後，他就沒了記憶，中間發生了什麽，他完全不知情。
夢卿卿總覺得裏麵有不對勁的地方，正在仔細琢磨的時候，後腦勺被人輕輕的彈了一下。
“想的很是投入嘛。”
說話的是玄度，夢卿卿起身，上下看了他幾眼，玄度並沒有帶東西，怕也是去問關於雲郎的線索去了。
夢卿卿拜別那書生，同玄度並肩走著，說了自己打聽到的事，玄度少見的皺起眉頭。
“玄度？”
夢卿卿再玄度麵前擺手示意。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沒有。”玄度答的坦然，一臉正義，毫無抖動，仿佛是夢卿卿做了錯事。
這感覺是怎麽回事？莫不是被cpu了？！
夢卿卿搖搖頭，“你能不能騙騙我，這樣讓我很沒有麵子的。”
“你不是說過嘛，在查案期間，互不欺騙。”
夢卿卿被噎住了，怨不得玄度答應的爽快，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
“你打聽到雲郎在哪裏了嗎？”夢卿卿轉移話題，不能再耗時間下去了。
“你麵前。”玄度抬手指向前方，牌匾上赫然寫著“雲夢閣”。
“就是這了。”夢卿卿打算進門，被玄度攔住。
“怎麽了？”
“你……”玄度少見的卡殼，隨後用特小聲音道：“平時很疼嗎……”
“什麽？！”聲音實在太小，夢卿卿著實聽不見。
“沒什麽。”玄度闊步向前，沒有回頭。
裏麵有一個身著白衫的公子，繡的是雲紋和山水，頭上隻別了一個木製簪子，也是雲紋模樣，手上一把折扇，宛如謫仙，同這鬼市格格不入。
想必這就是雲郎。
雲郎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道：“二位有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