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往的每次情/熱期,卿晏要麽是處於戀愛中,理所當然地和Alpha男友一起度過,要麽是單身,靠打抑製劑扛過去。
但是現在……
修真界沒有抑製劑。
他也不可能在這裏隨便找個人,一睡解千愁。卿晏是個正經的O。
對於這件事,他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辦。情/熱和寒疾兩個難題纏在一起撞上來,他隻能先選擇有解的那一個。
得趕快找到寒金果,不管是永久治療還是暫時緩解,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
卿晏搖搖晃晃地坐在馬上,腦子裏條分縷析,清楚得很,身體卻像燒沸騰的漿糊,看著渡靈燈在他身邊飛來飛去,麵色焦急,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隻憑借本能,緊緊抓住了韁繩,穩住身形,以免自己掉下馬背。
北原的積雪很深,將靈馬的小腿都淹沒了,若是從馬背上摔下去,整個人都會被埋進雪裏的。普通人都受不了,更別說卿晏這個身患寒疾的。
前行變得艱難,但是修士們本就為此而來,自然迎難而上。
馬隊中的劍修負責打獵,藥修負責采藥,但二者不可分頭行動,藥修隻被允許在劍修打獵的地方附近采藥,不許跑得太遠,因為藥修們不善打鬥,若是突然出現凶獸,還得仰仗劍修保護。
卿晏雖然不是藥修,但也被分到了藥修一組,因為顯而易見,他更不適合打獵。
寒疾讓卿晏全身疼痛冰冷,情/熱期的反應又讓他腿軟腰軟,他勉為其難,背上藥修的背簍,跟隨藥修們尋找靈藥。
藥修們前往北原采藥時,並無規定一定要采何種藥材,所以,藥修們是碰到什麽藥材就采什麽藥材,每次都是滿載而歸。
但是卿晏卻並不是這樣,除了寒金果和神前花,別的藥材他根本不在意。
那本修真界的草藥百科全書卿晏雖然沒有全部讀完,但是關於寒金果和神前花的那兩頁他卻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寒金果生於寒金樹上,越寒冷的環境,它越是喜歡,且果子晶瑩剔透,呈淡金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卿晏看那書上的畫,不像果子,倒更像黃水晶,漂亮得不像話。
除了藥用價值,觀賞價值也是極佳。
反正沒有人在意卿晏采了多少藥,他本來在大家的眼睛裏,就是一個廢物花瓶,沒人給他分配KPI。
進入北原三日了,卿晏的藥簍裏仍空空如也。
寒金果果然難尋,所以才會那般價貴。
即使知道這一點,卿晏略顯焦躁,因為他實在被折磨得一天都等不了了。
這一天,馬隊照常行獵,藥修各自四散開來,在這片雪原密林附近尋找靈藥。卿晏也跟藥修們一樣,逡巡四處,尋找著寒金果。
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
卿晏走得累了。
回頭看了一眼,竟然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天壓得很低,濃雲聚卷,風雨欲來,半空中漂浮著灰白色的雪霧。
卿晏身上難受得很,心知今日也找不到,便拍了拍靈馬道:“我們回去吧。”
靈馬低鳴一聲,開始往回走。
走到一半,它卻突然在一棵樹邊停了下來。
“別摸魚,快走。”卿晏因為缺乏力氣,連嗬斥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溫柔。
靈馬沒聽他的,發出一聲抗議的鳴聲。
它一仰頭,咬住了樹梢上的某個東西,甩了甩腦袋,從嘴裏噴出一些雪,便開始咀嚼,吃得津津有味。
“吃什麽呢?”卿晏問。
靈馬得意地衝他齜了下牙。
卿晏看到,在它的牙齒縫間,卡著一枚小小的金色的果子。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卿晏的眼睛亮了一下,寒金果?
“看來你是真的很會找好東西啊。”卿晏點評道。
他再抬頭看這棵樹,隻見樹上每一寸都被厚雪覆蓋著,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形貌,卿晏忍著身上的疼痛,緩緩伸出手,將高度在他眉上的一根樹枝勾下來,摸索著,依稀碰到個果子形狀的東西,一點點磨去上麵的雪,卿晏看清楚了,果然是寒金果。
在這樣陰沉的天色之中,仍然周身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幾乎將卿晏握住它的蒼白手指打得透明。
卿晏驚喜而訝異,將這枚果子扔進身後的藥簍裏,隨即,他又苦惱起來,這棵樹太高了,他根本夠不到其他的果子。
這該如何是好?
卿晏不會爬樹,更何況,他現在的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他做爬樹這樣的運動。
卿晏便想到了渡靈燈。
渡靈燈本來待在他的袖袋裏睡覺,現在又被叫醒,強製開機。
渡靈燈:“幹嘛啊?好冷哦。”
“這樹太高了,你能幫我摘一摘這上麵的果子麽?”卿晏記得渡靈燈會飛。
渡靈燈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這棵樹,的確很高。一顆顆摘太麻煩了,渡靈燈直接飛了過去,伸出那截小細腿,在樹幹上踹了一腳。
砰!
這一腳威力巨大,地動山搖,寒金樹震了一震,厚厚的積雪紛紛而下,撲簌簌,大如鵝毛,以及寒金果,如雨一樣砸了下來。
這動靜不小。
卿晏條件反射地抬起袖子掩住頭臉,還是有一些雪片落到了他身上。睜眼時看見一地金燦燦,卿晏衷心道:“真厲害。”
他下馬來撿果子,俯身蹲在雪林之中,小小的、毛茸茸的一隻。
靈馬在旁邊放開了胃口吃,反正這地上有這麽多,藥簍肯定裝不下,卿晏也沒管它。渡靈燈辦完了事,拍拍手,又被冷得縮頭縮腦,準備回去繼續睡覺了。
可是抬眼之間,她卻看到遠處的一棵樹後,依稀有一道人影。
那人從樹後探出半個身子,目光陰惻惻地看向卿晏的方向,有些可怕。
“什麽人?!”渡靈燈一嗓子吼了出來。
卿晏回過頭:“什麽?”
渡靈燈指著那邊的方向:“我剛看到那邊有個人,在偷窺你。”
“嗯?”卿晏不以為意,“是不是你看錯了?”
是嗎?渡靈燈再看一眼,那樹後空空****,沒有人了。但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
卿晏道:“可能是馬隊裏同行的藥修吧,不打緊。”
渡靈燈半信半疑,現在人也跑了,沒辦法,暫時先回去睡覺了。
卿晏還沒撿完那些寒金果,其他藥修先圍了過來,像是聞到血味的食肉動物,一人叫道:“大家,這邊!這裏有寒金果!”
剛才渡靈燈的那一腳動靜太大了,他們都被驚動吸引了。
腳步聲響起,大批人馬隨之而來。
正準備撿,卿晏撐著膝蓋站起身,攔在他們身前:“這是我先發現的。”
準確地說,是他的靈馬發現的,約等於他發現的。
“這果子又沒有主人,你憑什麽不讓我們摘?”一個藥修道,“隊內之人皆要互幫互助,這是領隊定下的規矩,就連打獵得來的獵物都是大家平分,這寒金果你憑什麽獨占?”
“就是!”其他藥修紛紛附和。
一陣寒風吹過,卿晏忍不住偏頭咳嗽了幾聲,口腔裏嚐到了甜腥的味道,上湧的一口血沒吐出來,又被他咽下去,喉嚨像塞了片堅硬的砂紙,刀刮般疼。
若是他沒有寒疾,他當然也很願意跟別人分享這些寒金果。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神前花,在這之前,這些寒金果都是能救命的。卿晏的心情就像囤物資一樣,少一枚都很可惜。
但他更知道,這無濟於事,別說他們不會聽他的,他這副病弱身體,馬上自己都要支撐不住倒下了,更是攔不住誰。
卿晏能做的,隻有搶在那些藥修之前,多撿幾枚。
可他沒想到的是,就連他藥簍裏的那些,他都保不住。
大多數藥修們采完掉在地上的寒金果後就轉身離開,再去尋找別的靈藥了,但是有兩三個藥修衝卿晏走了過來。
剛才為了方便行動,卿晏把藥簍從肩上摘下,放在了地上。
那兩三個藥修走過來,二話不說,一腳將他的藥簍踹翻,晶亮飽滿的果子骨碌碌滾了一地都是。
“你做什麽?”卿晏本想說得有氣勢一些,凶一些,但他實在沒力氣,且剛說完,就又偏頭猛咳起來。
“采藥啊。”那上腳就踹的藥修大言不慚道。
地上是沒有果子了,不過現在這不就有了嗎?
他們開始紛紛各自拾撿起來。
卿晏一口氣堵在胸中,上去便想爭論,但是卻被那藥修一把推倒在地,重重地跌坐在雪堆裏。
“勸你省些工夫,老實些吧。”藥修拋下一句,與同伴們一起走了。
老實?老實地任人欺淩嗎?卿晏的手攥緊了。
握住手裏的那枚寒金果。
這一枚是他方才最後撿到的,還未來得及放進藥簍裏,所以並未被那些藥修搜刮走,碩果僅存。
卿晏坐在雪堆裏,一時沒有動靜,即使嚴寒刺骨,也並未馬上起身。
靈馬湊過來舔他的臉。
那些藥修雖然搶了卿晏的果子,可這些靈藥屬於全隊,並不屬於個人。但是隊伍內紀律嚴明,也是論功行賞的,等到回了千鶴門,統計這些收獲的時候,劍修們的獎賞按獵到獵物的數量計,而藥修們的獎賞則按采到靈藥的數量計。
並不是那麽團結友愛,大公無私的,這其中也有競爭。
但卿晏不想跟他們競爭。他隻是想活命。
其他人為了獎賞,而他為了活命,那些人沒有性命之憂,卻也不願意分給他一點救命的藥,甚至要搶走他本來自己采到的。
一片雪花落在卿晏眉睫之上,眉目皆冰冷。
他看著自己手中僅剩的一枚果子,慢慢抬手,將它放到嘴裏。
這裏什麽沒有碾碎榨汁熬藥的條件,他隻能湊合幹咽了。
若是還放在身上,不知道會不會又被搶去,還是吃到肚子裏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