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國慶七天假期的最後一天, 外出的大學生們紛紛返校，校園也逐漸恢複往常的熱鬧。
閔一萌和項佳佳回來的比較早，放下行李, 就問起沈茉假期安排。
得知她這幾天哪都沒去，天天泡在圖書館看書, 不禁感歎：“你也太卷了。”
又問起小可愛在哪兒。
沈茉指著陽台靠裏的那個鞋櫃, 她們這才注意那裏多了個鞋盒似的箱子。
“我怕被查寢的發現, 就拿了個鞋盒罩在外麵，裏麵其實是爬寵養殖箱。”
沈茉上前，將上層偽裝的蓋子掀開, 毛絨絨的赤紅蜘蛛正趴在角落裏, 睡得真香。
“哇, 這也太大了吧！”“好酷啊，沈茉，我可以拍照嗎？我發給我閨蜜看。”
沈茉輕笑：“可以的。”
兩個室友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養蜘蛛當寵物，稀奇極了, 圍著寵物箱哢哢拍照。
沈茉倚在陽台邊, 與她們講起小蜘蛛的習性。
氣氛正融洽，寢室門外一陣動靜。
屋內三個人都怔了下, 麵麵相覷，生怕是紀委。
等寢室門開, 趙雲朵推著小行李箱回來，幾人才鬆口氣。
“雲朵, 是你回來了, 嚇我們一跳。”
“怎麽樣, 洛州好玩嗎？我看你朋友圈發的古風寫真很漂亮！”
“哎喲，先別說我的事了。”
趙雲朵急忙忙將行李箱推到她的座位邊, 又將寢室門關上，眉頭緊皺：“沈茉，有人在帖子裏造謠你！我剛才上樓，都聽到其他係的在議論這事呢，你快點看看吧！”
“造謠？”沈茉錯愕。
“對，你快看，就是這個帖子！”
趙雲朵快步上前，將她的手機遞給沈茉看。
閔一萌和項佳佳也都探著腦袋，看向屏幕。
帖子還是軍訓時的那個帖——「係花自爆有男朋友，本貼收留心碎的建築學院學長學弟。」
截止在昨天零點，一切回帖都還算正常。
但零點過後，有一個小號回複了其中一層。
原層主發言是：「之前有看過係花從一輛黑色大奔下來，難道車主是她男朋友？」
小號回複：「黑色大奔的主人很有錢，對係花很大方，但兩人的關係見不得光，不會公開。」
深夜，最是容易滋生人性陰暗。
這條回複一出，立刻引起一堆跟帖。
「有瓜？層主展開說說？」
「見不得光的關係，難道係花是被baoyang的金絲雀？」
「怪不得看她的日常穿戴都是品牌，氣質也很不一樣，原來是被錢堆出來的。」
「上次曝光的那個給她送水送雪糕的帥哥，也是一身名牌，開賓利的！」
「啊啊啊啊這關係給我看亂了，到底有沒有人再透點料！今晚要睡不著了。」
「前排兜售板凳、瓜子、礦泉水咯~」
「蹲蹲蹲，蹲一個後續。」
經過一整天的發酵，原本的帖子是200條回複，一夜之間蓋成了將近600的高樓。
除此之外，首頁還飄著好幾個惡意揣測帖。
“現在他們都說你是被人包養了……”
趙雲朵雖然替沈茉抱不平，心裏卻也有些不大肯定，畢竟美女室友交往得太低調，除了知道她男朋友是已經參加工作的社會人士，其他一概不知。
“沈茉，你要不要發個澄清？”趙雲朵輕聲問。
沈茉看著那些內涵她是情婦、猜測她是小三的帖子，漂亮小臉也白了幾分。
她沉默不語，幾個室友則嘰嘰喳喳討論起辦法。
“反正今天也沒事幹，我開電腦一條條懟回去！”
“這玩意根本沒辦法澄清啊，萬一掉進自證陷阱，更是沒完沒了。”
“可不澄清的話，任由帖子發酵，惡意擴散嗎？萬一鬧大了，傳到班導和年級主任那，沒準還會被叫去談話。”
“對，這個沒準還會影響校優和獎學金的評定，還是得想辦法處理。”
“不管怎樣，先舉報帖子吧。”
室友們說幹就幹，沈茉怔怔坐到座位旁，最初的震驚過去，憤怒和疑惑隨之湧上心頭。
那個回複的小號，是信口造謠，還是真的知道內情？
謠言猛於虎，尤其這種桃色緋聞，更是傳播得飛快。
現在還隻是在校內貼吧，要是被搬運到外，“清大女學生”、“有錢人包養”這兩個關鍵詞一上，恐怕又是一陣風波。
沈茉越想越後怕，連忙給謝綏發消息。
盡管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但發送文字時的手指依舊有些顫抖。
Momo：「帖子鏈接/」
Momo：「謝綏哥哥，你有辦法刪帖嗎？」
消息發出去，遲遲沒有回應。
現在這個時間，M國那邊正是半夜三點。
沈茉明白時差原因，他無法及時回複，但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深深緩了會兒情緒，她又在好友列表找了一圈。
林明梔也在M國，聯係不方便。
林明宇比較八卦，萬一刨根問底，發現她和謝綏戀愛，反而麻煩。
至於沈立宏，這種涉及桃色謠言的事，還是別讓他知道。
找來找去，她發現能幫上忙的實在少得可憐。
坐在座位冷靜一陣，她很快振作起來，在網上找到個付費律師，谘詢被造黃謠該怎麽處理。
付費律師的態度很是客氣，聽了她的情況後，很快給出對策——
讓她和班主任報備情況，並報警取證，同步可由律師出具聲明。
沈茉按照這幾個步驟，給班主任打了電話，又在室友們的陪伴下，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律師那邊付了錢，工作效率也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出具了一份聲明。
沈茉當即注冊了一個賬號，另開一貼，把那份蓋著公章的聲明發出，並表明會對造謠者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一番操作下來，首頁再沒出現關於包養的新帖。
幾個舊帖下麵的新回帖，發言也變得謹慎許多。
倒是沈茉自發的那個帖子下，冒出不少法學院的學生——
「法學僧路過點個讚，聲明很專業。」
「取證、報備、報警、發聲明，教科書級別應對造謠，點了。」
「這麽快就有了回應，這小學妹不但長得漂亮，腦子也轉的很快。」
「那肯定，清大建院，不養閑人。」
眼見帖子風向在變好，趙雲朵她們也鬆口氣。
“幸好咱們學校的學生大部分素質不錯，比較理智。”
“是啊，這要換成某些短視頻平台，那就完蛋了。”
“臥槽，你們可別說了，我在同城短視頻刷到了……”
聽著手機裏那冰冷的AI聲毫無感情地報出“清大某女學生被包養”，整個302寢室都靜了下來。
直到短視頻播完，三位室友才擔憂地看向沈茉：“你還好吧？”
沈茉：“……”
不好，很不好。
事情好像朝她無力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窗外的天光在不知不覺中變暗，302寢室也陷入壓抑的沉靜。
沈茉靜坐著，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網絡？
無異於螻蟻撼大樹。
恍惚間，她又想起報警途中，室友們遲疑問她：“沈茉，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麽的？從沒見你朋友圈發過。”
沈茉知道她們隻是好奇，並無惡意。
畢竟如果正常談戀愛，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可她卻不能透露，隻能保證：“我和他是正常交往，絕對不是包養關係。”
室友們雖然沒再多問，但沈茉也知道，她們心裏仍有疑慮。
或許，她和謝綏真的…不合適。
“叮叮叮叮叮——”
微信鈴聲打斷她消沉的思緒，沈茉回神，拿起手機。
是謝綏打來的視頻。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M國那邊是早上7點。
室友們也都被鈴聲吸引，好奇看來。
沈茉輕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她拿上耳機，揣著手機離開。
門關上，寢室內沉默十幾秒。
忽的，趙雲朵低低開口：“你們覺得，沈茉這個男朋友，是不是太神秘了些？”
閔一萌和項佳佳點頭，也都不解：“如果是正常交往，為什麽不能公開呢？”
趙雲朵：“對啊，我身邊有對象的同學，不說天天在朋友圈秀恩愛吧，戀愛的時候也會發個官宣，說明脫單不可撩了。可沈茉這談戀愛的，悄無聲息，要不是軍訓那回她自己說出來，我們都還瞞在鼓裏。”
閔一萌猜測：“難道她男朋友是什麽政府保密人員？”
項佳佳：“沒準是什麽明星？沈茉長這麽漂亮，談個明星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趙雲朵唉了聲：“美女的世界，我們這些普通人也搞不懂。”
閔一萌和項佳佳對視一眼，深有同感：“雖然沈茉很溫柔，人也很和氣，但有的時候，還是覺得她和我們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
三個女生又聊了一會兒，見飯點時間到了，就約著下樓吃飯。
*
寢室樓道盡頭，明亮的玻璃窗外紅霞旖旎，漫天絢爛。
沈茉戴上耳機，才摁下接通。
屏幕裏很快出現男人俊美的臉龐，顯然才醒不久，身上還穿著墨灰色絲綢睡衣。
一頭黑發略顯淩亂搭在額前，晨曦半昧的光線下，無端透著幾分慵懶不羈。
“小茉。”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剛醒來的沙啞。
沈茉低低嗯了聲：“我聽得見。”
“抱歉，開始在休息，沒來及回你消息。”
“我知道的。”
“那個回帖我已經讓人取證調查，相關帖子也都封禁。”
也不等沈茉提及短視頻，又聽他繼續道：“至於其他平台，我也讓助理聯係有關部門實時監控，一旦出現相關詞條內容，即刻封禁刪除。最遲今天零點，和這謠言有關的一切都會消失在網絡，你別擔心。”
沈茉微怔，沒想到他想的這麽周密，到嘴邊的話默默咽了下去。
按理說，網上那些謠言得到解決，她應該鬆口氣才是。
可不知為何，看著屏幕裏那張沉穩冷靜的臉龐，心頭驀得湧上一陣說不出的委屈。
細白手指捏緊，她盡量壓下那份酸澀情緒，低應了聲：“那就好，麻煩你了。”
屏幕裏，謝綏眉頭輕擰。
默了兩秒，他道：“把鏡頭轉過來。”
沈茉：“……”
她的鏡頭仍是對準窗外，實在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不了吧，亂糟糟的，不好看。”
“聽話。”
謝綏嗓音略沉，幽邃平靜的目光仿佛透過屏幕：“別讓我擔心。”
沈茉沉默，嗓子有點發甕：“我沒事，沒什麽好擔心的……”
謝綏：“沒事的話，就讓我看你一眼。”
沈茉：“……”
遲疑片刻，還是將攝像頭轉了過來。
她看著鏡頭，勉力擠出一個笑：“看，這不是好好的嗎。”
謝綏薄唇緊抿，半晌，才道：“是我不好。”
沈茉一怔：“？”
“這個時候我本來應該陪在你身邊。”
謝綏嗓音啞下：“我是個不稱職的男朋友。”
沈茉眸光閃動，忙道：“這哪能怪你，你是工作出差，又不是故意不陪我。而且這件事情發生的突然，別說你了，我也是室友告訴才知道。”
擔心影響謝綏工作的心情，她又道：“沒事，我這邊已經報警，並且找了律師處理。你那邊又幫我刪了帖，阻止了事情的發酵，相信再過些時間，這件事就過去了。”
見小姑娘反過來安慰他，謝綏眼色愈深。
再次抬眼，他什麽也沒說，隻靜靜看著沈茉。
沈茉開始還被看得怪不自在，後來見他遲遲沒反應，還以為是視頻卡了。
“謝綏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想多看看你。”
漆黑眼睫垂了垂，心底那份酸澀又不覺彌漫開來，沈茉掐著掌心，努力讓自己別紅了眼。
緩了一會兒，她重新扯著笑容：“你上次不是說，那邊項目已經收尾，再過幾天就回來了嗎。到時候見麵，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還研究了一些攻略，發現京市附近有不少看楓葉的地方，等你回來，我們可以去打卡。”
謝綏眼神輕晃，靜了兩秒，才道：“昨晚接到我爸電話，讓我這邊結束，替他去Y國見個重要客戶。”
沈茉嘴角笑意微僵，緩了片刻，才出聲：“那…那挺好的呀，說明叔叔器重你，有意讓你接管更多事務。”
“你…還好麽？”
沈茉依舊笑著：“好啊，我有什麽不好。你有工作要忙，我也有學業要忙……挺好的。”
謝綏：“小茉莉，看著我。”
纖長眼睫蝶翼般輕顫兩下，再次抬起，眼角仍是彎彎的弧度：“怎麽了？”
謝綏：“你真的還好？”
“真的呀。”
沈茉笑著，在對上男人洞若觀火般的漆黑目光，心底忽又一黯。
臉上的笑意稍斂，她緩緩垂下眼簾，語氣很輕：“就是有些想你了。”
隔著屏幕，謝綏看著女孩兒低下的眉眼。
明明是一副笑模樣，可眼底黯淡無關，掩不住的鬱色。
他喉頭微哽，許久，啞聲道：“我也是。”
不是有些想，是很想。
沈茉彎眸：“異地戀嘛，都是這樣的，你可千萬別因為這個影響了工作啊。”
餘光瞥見走廊那邊，趙雲朵她們給她打手勢，問她去不去食堂吃飯。
沈茉也怕再聊下去，讓謝綏擔心不說，自己萬一繃不住掉眼淚，那可就糗大發了。
“我室友喊我去食堂吃飯，我先去了，你也快點起床工作吧。”
“好。”
“下次再聊。”
視頻掛斷，高級酒店總統套房內又恢複清晨的寧靜。
暗灰色窗簾緩緩打開，落地玻璃一塵不染，完整展示出N城高樓聳立的繁華景色。
謝綏靜立窗前，腦海中卻揮之不去小姑娘強顏歡笑的模樣。
明明難過著，卻還嘴硬說沒事。
就像在苗寨的夏天，膝蓋摔破了，也笑著說沒事。
真是個小傻子。
“叮咚——”
門鈴響起，顯示屏裏傳來助理的提醒：“謝總，早餐已送達。”
“進來。”
套房餐桌外，助理將盛著精致食物的瓷碟一一整齊擺放。
聽到臥室房門動靜，他抬起眼。
謝綏已換下絲綢睡衣，一襲熨燙筆挺的白色襯衫，整理著袖扣緩步而出：“開始發給你的帖子，那個小號務必追查到底，最遲三天，我要知道它是誰。”
助理眼皮微動，恭敬應了聲是。
又上前給自家老板拉開座位，匯報著今天行程：“謝總，上午和Smith先生的會麵約在9點，大概30分鍾後準備出發，我先下樓聯係司機。”
“等等。”
男人清冷的臉龐看不出什麽情緒，兩根骨節分明的長指抬了抬，嗓音低沉：“還有一件事，你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