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高一年級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月底,考完正好放國慶假期。

月考結束的晚上,沈立宏在飯桌上問起兩個女兒考試情況。

沈思綺夾了塊番茄燉牛腩:“還行吧,不過數學後麵兩道大題出的特別難,我們班尖子生都說有點超綱。”

“難點沒關係,你難大家都難。”

沈立宏又看向沈茉:“小茉呢,第一次月考感覺怎樣?”

沈茉放下筷子,坐的端正:“還可以。”

雖然來京市之前,她就聽過老家的學長學姐們說京市卷子簡單,江浙卷難。

今天真坐在考場裏,整體是挺輕鬆,但難題也的確難。

尤其數學卷最後三大題,她做的時候一直在心裏慶幸,還好之前預習的時候湊巧碰到過類似的題,不然也要糟了。

見兩個女兒的反應都挺淡定,沈立宏也沒再多問:“還行就行。”

他對女兒的要求不高,成績中規中矩,能考上大學就行。當然,實在考不上,那就送去國外,也不算什麽事。

話鋒一轉,他又問起她們國慶假期打算去哪玩。

沈思綺半個月前就計劃好了:“爸爸,我和嘉欣表姐約好後天一早飛馬爾代夫。”

沈立宏一直忙著公司的事,很少過問這些,現在聽到沈思綺要飛馬爾代夫,皺眉看了溫蓉一眼:“思綺要出國玩,你怎麽都沒提過?”

“不就去個馬代,哪需要特別提一嘴。”

溫蓉語氣淡淡,夾了塊紅燒肉到沈書航的碗中:“再說又不是第一次出國,還有嘉欣一起,你擔心什麽。”

沈立宏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蓉裝傻:“哦,那你是什麽意思?”

對上溫蓉透著埋怨的眼睛,沈立宏嘴邊那句“怎麽不把小茉一起帶上”到底是咽了下去:“沒什麽。”

他也知道想讓大女兒和小女兒玩在一塊兒,不太現實。

可他工作忙,也顧不上陪大女兒四處遊玩。

沉默片刻,他問沈茉:“小茉,你國慶什麽打算?”

對於假期,沈茉最開始的打算是泡圖書館。

可今天考完試,林明梔在考場叫住她,說想來她家看蜘蛛。

林明梔的原話是:“沒想到你表麵看起來是個軟糯乖乖女,背地裏竟然養了那麽大一隻蜘蛛,也太酷了吧!你朋友圈的視頻我已經看了好幾遍了,能去你家看看實物麽?”

上一回拒絕了林明梔的邀請,沈茉就有點不大好意思。

這回見她又主動和自己玩,沈茉自然求之不得,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沒讓林明梔和她回家。

“不然,我…我帶著蜘蛛去找你玩吧。”

“欸?”

“或者等我先問問溫阿姨的同意。”

如果是在烏梭寨,沈茉十分歡迎同學朋友來家裏玩,也相信婆婆會好好招待她的朋友們。

可是在沈家,她自己都是個不受待見的外人,貿然帶人回去,萬一害得朋友一起被冷落,那多尷尬。

林明梔從沈茉的閃爍目光裏也明白了什麽。

也沒多說,隻笑著一口答應:“那好,明天你來我家玩,我家廚子做的下午茶很不錯的。”

於是原本定下的圖書館之行就成了去林家玩。

趁著現在沈立宏在,沈茉小心翼翼問溫蓉:“溫阿姨,明梔約我明天去她家玩,能派一輛車給我麽?”

有理有據有態度,溫蓉想說不派都不行,“去林家玩?那明天小王那輛499給你用。”

“謝謝阿姨。”

解決了出行難題,沈茉如釋重負,麵上笑意也輕鬆不少。

溫蓉不冷不淡乜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給沈書航夾菜。

*

假期第一天,風和日麗。

用完早飯,沈茉從行李箱那堆禮物中挑了一個最漂亮的繡花包,就帶著小寶貝出了門。

沒想到經過客廳時,溫蓉忽然叫住她:“正好今天思綺在家也沒事,你帶她一起去林家玩吧。”

沈茉一怔,詫異抬眼。

溫蓉優雅坐在沙發上,嘴角扯出一抹冷淡的笑:“怎麽一副不情願的表情?說起來思綺和林明梔才是同班同學呢,同學之間本就該多走動走動,打好關係。”

沈茉捏緊手指,唇瓣翕動:“可是……”

“可是什麽?”

不等她想好措辭,一旁的沈思綺開了口,語氣透著幾分埋怨:“媽媽,你幹嘛要我和她一起去啊,我才不去。”

沈茉眼皮微動,頭一次覺得沈思綺說話這麽動聽。

溫蓉不悅瞥了沈茉一眼,轉臉湊到沈思綺耳邊低語:“你傻啊你,國慶放假,林明宇沒準在家。就算他不在家,你和林明梔搞好關係,總不會錯的。”

沈思綺皺眉嘟噥:“我又不喜歡林明宇,更不喜歡那個林明梔,才不要去。”

溫蓉也知道女兒那點早熟的情愫全放在了謝綏身上,可謝綏那是怎樣的家世——

雖然都是豪門,普通豪門和頂級豪門之間還是差了一大截的!

“其實林少也很不錯,你得把格局打開,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才不管!”

沈思綺不愛聽這些,幹脆從沙發上起身,直接朝樓上噔噔噔跑去。

人跑了,沒一會兒,還聽得“哐”一聲摔門聲。

溫蓉氣得不輕,再看站在原地,一副無辜乖巧模樣望著自己的沈茉,更是火大。

沒好氣地擺了擺手:“還傻站著幹嘛,要出門走快些。”

少在這礙眼。

沈茉一點都不在乎她這不耐,輕輕點了下頭:“阿姨再見。”

說完像是怕她又改主意似的,提著裝蜘蛛的小竹簍,轉身就往外跑去。

*

京市平時就堵,節假日更堵。

一直接近中午,沈茉才到達林家別墅。

和沈家別墅的歐式風格不同,林家別墅是濃濃地中海風格,修建整齊的綠蔭草地,高大的棕櫚樹,別墅色彩飽和又明亮。

一下車,那撲麵而來的自然浪漫就讓沈茉想起林明梔這個人——

自由又浪漫,熱烈又燦爛。

“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要趕不上午飯了。”

脫去千篇一律的校服,林明梔穿著件黑色短T和牛仔短褲,簡約利落。

沈茉不好意思地解釋:“路上太堵了,半天挪不動。”

“嗨,京市就是這樣,哪哪都堵。”

林明梔帶著沈茉進門:“我爸媽工作都忙,常年不著家,我和我哥相當於留守兒童。後來我哥上了大學,一個禮拜偶爾回來住個兩三天,其餘時間就住在他學校外的公寓。”

沈茉跟在她身後,打量著眼前這座比沈家別墅還要寬敞大氣的豪宅。

她之前有在網上查過,林氏藥業的資產和規模可比沈家大了好幾倍——

按照京市豪門等級來看,沈氏算是二等,林氏一等,而城西謝家那種頂級豪門,家族龐大,旁係支係眾多,涉及行業廣泛,就像一棵盤根錯節、深深紮根在皇城腳下枝繁葉茂的大樹,無論財富與權勢,在京市都是無法撼動的地位。

“那你家現在就你一人麽?”

沈茉環顧牆上掛著的精美油畫,漫不經心地問。

林明梔道:“對,所以你不用拘謹,放鬆玩就是。”

沒有大人在家,的確是叫人放鬆不少。

林明梔也是位很周到的主人,讓傭人送上兩杯鮮榨果汁奶昔,就帶著沈茉參觀著她家別墅。

一圈轉下來,沈茉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家真的好漂亮!”

林明梔搖頭:“這才哪到哪,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謝家的禦龍別墅,那才叫做豪宅!”

轉回到客廳,沈茉也將自己帶來的繡花包送給林明梔:“明梔,這個送你。”

她有些局促地捧著那個繡工精美的小包,生怕這位新交的千金朋友會嫌棄,嗓音都發緊:“這是我們苗寨的婆婆們繡的,從布料到繡線,都是純手工的……”

“上麵繡的是蝴蝶和鶺宇鳥。在我們苗寨,鶺宇鳥是帶來吉祥好運的神鳥,是它幫蝴蝶媽媽孵化出世間萬物。可能這個包比不上專櫃裏那些奢侈品,但也是我們那兒的一個特色。”

她遞出包,杏眸閃著期待的光:“希望你能喜歡。”

林明梔看著那個色彩鮮豔的小布包,哇了聲:“你送我禮物,我當然喜歡了。”

又細細去看那花紋繁複的繡樣,指著蝴蝶:“你剛才說的蝴蝶媽媽,是指這個蝴蝶?還有那什麽鳥?鳥怎麽給蝴蝶孵蛋?”

見她喜歡這個包,沈茉莞爾:“蝴蝶媽媽是我們苗族神話中的祖先,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講。”

林明梔欣然應下:“好呀。”

兩個少女在沙發坐下,傭人端上切好的果盤和擺盤精致的小零食。

沈茉抱著抱枕,剛準備講蝴蝶媽媽的故事,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轎車聲響。

沈茉一怔,看向林明梔。

林明梔也皺了下眉,疑惑往門口看去。

人還沒見到,倒先聽到聲音——

“今天這場打的真痛快啊,尤其你最後投的那個三分,太6了!”

“看到明大那群孫子的臉都綠了,真給我樂死了!哎喲——”

囂張的聲音驟然變成吃痛。

下一秒,一道慵懶的輕嗤響起:“讓你嘚瑟。”

這聲音……

卷翹的長睫微微顫了顫,沈茉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明淨的盛夏陽光灑在玄關,先進來的是嘴角掛彩的林明宇,在他之後走進來的那道挺拔身影,正是謝綏。

有的人仿佛天生就自帶光環,璀璨耀眼,輕而易舉就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

沈茉覺得,謝綏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他和林明宇穿著同款白色球衣,戴著紫色腕帶,可他個子更高,身材也更好。

暴露在空氣裏的手臂肌肉線條緊實,兩條大腿又直又長,款式簡單甚至稱得上平平無奇的球衣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氣質俊秀卓然,比窗外陽光還要明朗。

造物主可真偏心啊。沈茉想。

或許她的注視太過明顯,下一秒,那被造物主偏愛的男人撩起眼皮,幽深黑眸朝她這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