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宮宴(上)
楊鉞將棋盤收了,小聲說:“你身體既然不好,為何還要住在這種地方?”
“清靜啊。”謝淵咳嗽幾聲,呼吸有些急促,“你也知道我這身子,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可家中長輩卻催著我成親,我如何能答應?”
“怕什麽,娶就娶唄,她們無非是不想看你孤零零的而已。”
青年搖頭苦笑:“我天天身邊圍著一群人,哪就孤獨了?我這樣的身體何必害得好姑娘娘年紀輕輕就守寡?”
“謝家高門,多的是自願嫁給你的姑娘,守寡嘛,嗬,等你死了再改嫁就是了。”在楊鉞看來,這娶的不過是一個名分而已,給足了金錢利益,誰不動心?
“咳咳……瞎胡說,你今日不在校場練球,跑到這山裏來做什麽?”
楊鉞伸了個懶腰,無所謂地說:“人人都以為我會輸,還有什麽好練的。”
“哈哈哈……沒想到楊小爺也有這樣的自知之明,我昨日還下了十兩銀子賭你贏呢。”茅屋內走出另一名青年,穿著普通,長相也遠遠不如屋外這兩位。
如果邵芸琅在這,一定能認出,這就是將來讓她用盡手段也要牽製住的徐首輔。
“良美怎麽進去那麽久?”謝淵隨口問道。
“剛才不是有小姑娘在麽,我這身份怕唐突了佳人。”
楊鉞的表情有些古怪,關於前世那則流言,他可是聽了各種版本的,孤寡的太皇太後,終生未娶的首輔大人,郎情妾意,雖不能相愛卻終生相守,可歌可泣。
可實際上……
世人的眼光實在不怎麽樣,錯把仇人當戀人,最可笑的是景泰帝還信了,荒唐至極,悲哀至極。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下山了,過幾日記得來看我比賽。”
謝淵二人頷首,“一定。”
皇帝壽宴這天,老侯爺穿著一品侯爵禮服被人扶著走出來,他已經能小走幾步,看到滿堂兒孫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承啟三口不在,否則就更圓滿了。”老侯爺感慨地歎了口氣,將二房的邵宛茹招到身邊來。
提起遠赴邊關的父母兄長,邵宛茹也紅了眼眶。
“父親,今日是陛下的壽辰,您可不能提這些。”長子邵承德低聲勸道。
“哼,我在自個家裏想念兒孫有什麽問題?你就是太古板了!”對於改從文道的大兒子,老侯爺向來沒什麽好臉色。
邵承德也明白,文官武將不是一條路子,老侯爺從邊關病退回來後脾氣愈發古怪了。
邵宛卿忙扶住祖父的另一條胳膊,細聲說:“祖父,時辰不早了,咱們出發吧,一會兒宮門口肯定堵的很。”
“走吧。”老侯爺在兩個孫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還一人給了一顆糖果,也許在老人家心裏,孫兒孫女都還是小孩子。
“謝過祖父。”兩位姑娘屈膝行禮,然後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
邵芸琅從頭到尾都站在人後,穿著那件玉粉色的襖子,同色的百褶裙,披著純白色的鬥篷,頭發梳成可愛的雙丫髻,簪著兩隻蝴蝶簪,簡單又不失可愛。
對比其他三位姐妹,錦衣華服,滿身珠翠,她確實低調的讓人很難發現。
不過隻要脫掉鬥篷,就能發現她的襖子上不僅有之前繡上去的花朵,還多了幾十隻色彩不同姿態不同的彩蝶。
這些彩蝶有的圍著花朵翩翩起舞,有的展翅欲飛,活靈活現,技藝比那些花朵高超多了。
坐上馬車,青碧欣喜地將車內裝飾一一摸了個遍,“姑娘終於也有自己的馬車可,真好看。”
邵芸琅靠在軟枕上想事情,隨口叮囑她:“到了宮裏莫要亂說話,也不要亂走,就當自己是個聾子瞎子。”
青碧立即穩重起來,認真應下,她們主仆是第一次入宮,今天人多嘴雜,確實該小心謹慎。
邵芸琅對宮裏很熟,閉著眼睛都能從宮門走到各宮殿,可是再次看到那巍峨宏偉的朱紅色大門,她卻一點也不想進去。
“這輩子,誰也別想再拉我進這個牢籠了!”邵芸琅自言自語道。
“姑娘,該下車了。”青碧催促著,扶著邵芸琅的胳膊下車,然後主仆兩混進人群中,排隊進宮。
沒排多久,幾名內侍抬著一頂軟轎急匆匆跑出來,打頭那位就是上回去侯府宣旨的黃公公。
“武侯請恕罪,奴婢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讓您久等了,陛下有旨,武侯府一眾家眷可提前入宮,陛下還讓奴婢抬了軟轎來,侯爺快上轎吧。”
有了這份殊榮,宮門口的官眷們看到武侯府都眼熱不已,天寒地凍,她們也不想在門口排隊接受檢查。
“之前一個被接進去的人是長公主殿下吧?”
“你來晚了,還有楊家老夫人啊,楊六郎長得更加俊朗了,可惜聽說一直胡鬧不懂事。”
“前幾天他才打了趙家小公子,聽說打的可重了,這樣的日子都起不來,哎,也不知道這二人怎麽鬧掰了。”
“這還用問,必定是那爭風吃醋的戲碼,這好男兒就不該富養著,你瞧這鎮國大將軍府,前頭幾位郎君在邊關吃苦,個個驍勇善戰,唯獨養在京城的這位被寵壞了。”
“是啊,誰讓老夫人身邊就隻有這一個寶貝疙瘩呢,換你你不寵著?”
“也對,何況還長得那般俊俏,光是看著就令人心生歡喜。”
邵芸琅跟著隊伍進宮,皇帝大壽,皇宮煥然一新,到處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
武侯府的家眷進殿時,裏頭已經坐著不少人了,能提前入宮的必然都是頂級權貴之家。
除了他們,邵芸琅還瞧見了外國使臣,使臣也是分等級的,如西涼與東遼這樣的大族,使臣的待遇也不相同。
“哈哈,朕的武侯來了!”皇帝看到老侯爺開懷大笑,親自走過來扶起跪拜下的臣子。
今日這大殿之上,外國使臣齊聚,能威懾他們的當然最好就是常年與他們抗爭的各位大將軍。
武侯鎮守西北幾十年,和西涼打過數十場大戰,彼此之間恨透了對方,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於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