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神級舞台,世界一流。◎
季知楨停下腳步, 有些困惑地扭頭,看向從昨天祠堂回來後就一直跟著自己的呦呦。
身後的原野襯得男孩越發眉目清秀,他猶豫兩秒, “在祠堂……發生什麽了嗎?”
沈呦呦搖搖頭, 今早沈年特意給她編了個發型,發尾還特意卷了一下,搭上米白色的襯衫裙,整個人顯得又乖又甜。
於是季知楨就看到小姑娘糾結地扯了扯裙擺,忽然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鼓了鼓腮幫子, 仰起腦袋堅定地直視他, “知楨哥哥,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季知楨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隨後又皺起眉, 難得露出幾分這個年紀小孩該有的神態, “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難道你在祠堂認識了別的朋友?不想跟我當朋友了?”
他說到最後還有點委屈,低頭對上沈呦呦的眼睛,又很快挽回道:“如果你有了更好的朋友, 我隻當哥哥也可以的。”
這麽漂亮的以退為進,沈呦呦哪裏見過呀?
她隻能慌忙揮了揮手,“不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我的意思是,”小姑娘將手背到身後,風將裙擺吹起, 她仰起腦袋, “知楨哥哥, 你覺得什麽是真正的朋友?”
風似乎一陣一陣的,吹過樹梢,將落葉送給大地做禮物。
一個簡易的舞台被迅速搭起,收到邀請的鄉親們,興致勃勃地將從各個地方撿到的石頭上交,充當門票。
這些“門票”被妥善地擺放在舞台前,讓這“以天為被”的舞台又多添了幾分灑脫。
觀眾都領到一張厚實的毯子,他們三五成群,將黑底金邊的毯子鋪到地上,讓整個場麵更顯得恢宏壯觀。
然而熱鬧的氛圍,隨性的場地,又讓這場別開生麵的演唱會看起來更像是一次全民野炊,不斷有觀眾帶著竹籃從鎮上趕過來,他們互相交談著,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像是回到了七八十年代。
【第一次看到一場演唱會竟然能聚集每個年齡段的人,而且大家都好開心啊,像是回到了那時候集體看電影。】
【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現在還可以趕去晉城嗎?!年哥怎麽說開演唱會就開啊嗚嗚嗚!這效率也太高了吧!】
【你年哥現在可是有工作室的人了,而且這場演唱會又不需要賣門票,也不需要核實身份,甚至場地都直接找老李租一下就好,效率當然高啦!話不多說,我剛好在隔壁市,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了,嘿嘿。】
後頭跟了一大堆【檸檬】,還有人發出質疑,【其他的不說了,這麽多毯子,怎麽兩天之內買齊的?而且看起來還像定製版?】
【這毯子有點眼熟啊,好像是‘呦呦雜貨鋪’放出的新品圖?隻是還沒上架。而且好像季家在晉城有許多分廠吧?】
觀眾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雜貨鋪出品’五個字上,紛紛開始好奇,誰都知道,‘呦呦雜貨鋪’裏販賣的都是一些黑科技產品,難道是呦呦又研發出什麽新品了?
想想網傳小姑娘繁重的學業,再想想《天才》緊迫的賽程,他們不由又感慨萬千,這些天才聰明就算了,怎麽精力還能那麽充沛?
普通人的時間是海綿裏的水,他們倒好,海綿裏藏著一片汪洋大海!
不過反正新品很快就會揭開神秘的麵紗,觀眾也不太著急,於是順其自然的,討論又回到了上一個問題。
——沈年到底是什麽時候決定辦這場演唱會的?
很快有福爾摩斯驚愕地發現,似乎就在前天下午。
那時幾人剛討論完縣令的事,正打算繼續往前走,沈呦呦忽然扯了扯爸爸的褲子。
沈年默契地蹲下來,就聽到女兒在自己耳邊用氣聲小小聲道:“爸爸,你不是一直想辦一場演唱會嗎?”
“你覺得,在這裏辦怎麽樣?”
沈年順著女兒視線,直起身,回頭看。
他站得高望得遠,看到的原野也更加震撼人心。
“我們還可以一路走,一路唱,”小姑娘又道:“雖然這次隻能走三四個城市,但也算是一場小型的巡回演唱會啦!”
沈呦呦看到爸爸的眼中又亮起了那抹光,他傻乎乎地咧開嘴角,一把將她抱起來。
要是別的明星,讓他們在這樣草莽的地方,免費為這些他們眼中沒有經濟價值的“鄉下人”唱歌,不扭頭就走都算是有涵養了。
但沈年不一樣,他一開始也隻是想當個無拘無束的流浪歌手而已呀。
隻不過很快,悲觀的理想主義者發現,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有人會好奇他的經曆,有人會憐憫他的過往,有人會惋惜他的才華……但沒有人會認真傾聽他的歌。
或許隻有窮困潦倒的流浪歌手本人,認為自己不需要同情。
於是沈年決定參加選秀。
他想站上更高的舞台,讓歌聲回**於江川河海之間,讓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都能聽到他的音樂。
然後在燈火最璀璨處,用死亡唱出最盛大的挽歌。
是的,原本的沈年,是決定去死的。
這是他對呦呦都不敢說的心事。
一個被父母雙雙拋棄的人,其實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積極與勇敢。
早在他剛剛爆火的時候,就不得不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練習微笑,好讓自己笑起來不像在哭。
那時候所有人都誇沈年是個好隊長,他開朗、陽光、待人和善,幾乎沒有脾氣。
但一個正常的人,怎麽會沒有脾氣呢?
隻是不在意罷了。
他默默地承受著發小的侮辱、隊友的背叛、觀眾的指責。
然後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失去了所有情緒。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將他與世間萬物隔離開來,直到那個弱小的生命被交付到他的手上,直到那個叫陸卓的前隊友突然找上門來。
他坐在客廳裏,眼前人虛情假意的道歉入耳即過。
幾分鍾沒看到呦呦了?
好像三分鍾了。不對,是三分三十一秒。
這個人怎麽還不走啊?……呦呦會不會突然驚醒?醒來沒看到他不會哭吧?是不是快到喂奶時間了?……那麽小一隻,哭起來都沒聲音,不會被口水嗆住了吧?
哪怕知道有李媽在裏麵照料著,但沈年還是感受到焦躁不安。
他隻覺得一股火“騰”地從心底冒了出來,以至於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陸卓的話。
“都過去了,”褐色的瞳孔深不見底,青年語氣冰冷,“再說就送你去看海。”
——那是沈年時隔多年後,又一次感受到猛烈的情緒。
那層毛玻璃似乎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碎了。
直到今日,網上依舊有許多粉絲惋惜他那被浪費掉的五年。
沈年每次看到都一笑而過,其實他心裏知道,幸好,他成名的足夠晚。
也幸好,這場足以滿足他所有願景的演唱會,來得恰如其分。
紛飛的思緒收攏,沈年將頭整個埋進女兒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這就是我全部的夢想了。”
甚至哪怕在他最狂妄的幻想中,也沒敢想過能這麽完滿。
“兩父女在打什麽啞謎呢?”一旁跟著停下腳步的季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
沈呦呦彎起眼睫,神秘地搖了搖頭。
然後,她伸出手,摸了摸爸爸的發頂,極輕、極輕地說道:“爸爸,我已經長大啦。”
她已經變得足夠堅定、有力量。
所以比起一直待在保護傘下、眼看著親友為自己犧牲,她更希望能跟他們一起衝鋒陷陣,休戚與共。
在看到了那個世界‘沈呦呦’的經曆後,沈呦呦更堅定了這樣的信念。
“知楨哥哥,”小姑娘見季知楨久久沒想出答案,輕快地回答道:“我覺得真正的朋友,是像海綿寶寶和派大星那樣。”
演唱會倒計時兩小時,後台的人員漸漸變多。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沈年幸運地邀請到了偶像季蘭雪當特邀嘉賓。
要不是考慮到季蘭雪年紀大了,他甚至想直接讓偶像主場。
他此時正興奮地跟季蘭雪老師確認待會合唱的細節,注意到角落的小姑娘,還不忘提醒了一句,“呦呦,等會別忘了上台。”
在這樣噪雜的背景下,小姑娘的眉眼依舊清晰可見。
她朝爸爸做個鬼臉,才又看向季知楨,繼續未說完的話,鄭重其事,“意氣相投,生死與共。”
“共”字被加了重音,季知楨不知為何,感到靈魂戰栗了一下,以至於他沒能馬上做出反應。
“在追求理想的路上,”他看到小姑娘的眼底璀璨如星,“我希望能跟我的朋友牽著手,一起走。”
“就像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從來都是結伴抓水母的。”
*
演唱會倒計時半小時。
沈呦呦被抓過去換了身禮服,又匆忙核對了下流程。
好在她記憶足夠好,心態也足夠穩,哪怕在這種忙亂的情景下,依舊保持著鎮定。
唇紅齒白的小姑娘率先上台,她望著這漫山遍野的觀眾,眼睫彎彎,酒窩深深。
“坐穩啦,”小姑娘雙手握住話筒,清甜的聲音一波一波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我們一起——”
“穿越時空!”
最震撼人心的演唱會是什麽樣子的?
如果說,之前船上那短暫的舞台是廢墟中開出的花。
那麽此時此刻,半透明的光幕在舞台背後倏忽展開,成千上萬張毯子在驚呼聲中緩緩飄起,亮起柔和的金光,應和著山間的楓葉和天際的星空,組合成一卷綿延不絕的畫……
此情此景,連歎其絢爛如夏花,都顯得太過輕浮了。
而當光幕亮起,失聲的眾人才恍然回神,意識到所謂的穿越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些連綿的黑毯竟然不僅能飛、能亮光,還是個小型的輸出設備,結合半透明的光幕,匯聚成最驚豔的全息影像。
一條逼真的時空隧道驟然顯現,毯上的觀眾全都驚呼一聲,隻覺得整個人一沉。
隨後一首悠揚的小調傳來,他們下意識抬頭,隻見舞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小河、一塊巨石和一個人。
沈年靠在巨石上,他一條腿支起,另一條隨意地垂進河水裏,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被他穿得放浪形骸,活脫脫一個風流浪子。
眾人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就見青年手裏拿著半個葫蘆,隨性地朝河裏舀了一瓢。
一條銀色的小魚被舀了上來,風流浪子戳了戳,“唱首歌來聽聽。”
於是,在眾人的目不轉睛中,小魚化成了穿著銀白色古裝的沈呦呦,驚歎聲此起彼伏,卻很快湮滅於小姑娘的歌聲中。
——無他,沈呦呦的童聲很甜,這首歌提前看過譜,也不至於走音,但……
聽著歌聲的沈年忍不住露出痛苦麵具,直接打斷,“你這根本不是在唱歌,是在念詞!”
觀眾連連點頭,那機械般毫無波動的歌聲實在讓人痛苦麵具。
但道理是這樣,看到懵懵懂懂小姑娘委屈地抿唇,眾人又忍不住有點責怪沈年說話聲音太大、語氣太重。
小銀魚剛剛化形,不會唱歌怎麽了!
沈年可聽不到觀眾的腹誹,他袖口一揮,“聽好,這才是歌!”
仙樂是怎麽樣的?
靠在巨石上的仙人,懶洋洋地半闔眸,以清風朗月作餌,引來了鳥雀,奏響了山河。
他先從自己唱起。
他唱自己是一塊玉石,從天上下來,想找跟他一樣的亙古不變之物。
於是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主人。
那位主人很有錢,錦衣玉食,揮金如土,每天的生活樸實無華,就是花錢。
他喜歡享受,喜歡美女,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這世間萬物,唯有錢最長久。”
所有人仿佛都跟著走進了曆史長河,隨之進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宅院裏,見到了那位風流浪**的富家子。
這影像太過逼真,有人下意識伸手去摸,意外地發現那些東西竟然能摸到!
這竟然不是純粹的3D影像,而是一場全息盛宴!
底下發出一陣小範圍的嘩然,但很快又安靜下來,無他,隻因仙人頓了頓,歌聲又起。
玉石信了,於是它決定留下來。
然而還沒等到下一代,豪富一時的宅子驟然被封查。
——蒼老的戲曲聲恰到好處地響起,為畫麵增添了數分悲涼。
所有人屏息看著這一切,看到有官兵悄悄昧下首飾,看到富家子狼狽地摔倒在地,看到後院裏女眷被肆意羞辱,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太惡心了吧!查封就查封,怎麽還動手動腳的?”
“我看到好幾個小廝賊眉鼠眼地跟官兵匯報著什麽,虧富家子之前對他們那麽好,一群白眼狼!”
很多人開始期待玉石出手挽回,畢竟哪怕能救下一個女眷也是一樁功德。
然而草木無情,玉石無心,泠泠的歌聲雖動聽,卻清冷,毫不留情地結束了第一首歌。
眾人悵然,還沒等回過神來,下一首歌不間歇地響起。
玉石意識到財富在權勢麵前不值一提,於是他離開了江南,輾轉多地,終於被這方世界權勢最高的人收入囊中。
這一次,他待了一瞬息。
影像隨著時間的流轉不斷變幻,精妙的畫麵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影視劇,後台處,終於有員工忍不住詢問,“這影像,是找人去拍的嗎?”
可是一天時間,怎麽可能拍出這樣的影片?
有‘呦呦雜貨鋪’的技術人員站在旁邊,他看著這宏大的場麵,也激動得滿臉通紅,“當然不是拍的!這是創世紀的發明!”
他語氣誇張,“AI繪圖你用過吧?這是直接輸入歌詞,由‘一一’生成的全息影像!”
也不怪他如此激動,這麽大範圍這麽精美的全息影像,哪怕在世界範圍內都還是第一次出現。
這就是元宇宙的雛形!
“沈呦呦簡直是個天才,不,天才都不足以形容她!”
技術人員語無倫次,雙眼緊緊地盯著外麵,“她一個人在這方麵做出的貢獻,就足以讓我們領先其他國家五十年,包括燈塔國!”
如果沈呦呦在這裏,聽到這番話,肯定要忍不住臉紅。
事實上,她之所以能這麽快的推動進度,還多虧了係統。
在她有意無意地軟磨硬泡下,再加上“一一”的能力,係統的技術壁壘多少被他們攻破了些,這才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果。
如果有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人在這裏,恐怕會驚訝地發現,同樣擁有沈呦呦,甚至他們時空的沈呦呦還更加拚命,元宇宙雛形的出現卻比這個時空慢了近十年!
回到演唱會現場,此時山河變幻,對於玉石是一瞬息,對於世間人,卻已經過去了好幾代了。
那位末代皇帝很喜歡玉石,他將它剛剛奉起,每天都要細細擦拭,稱‘玉石有靈,可保江山萬代’。
玉石有靈,但它不願保江山萬代。
又是戲曲聲,這次的女聲蒼涼卻有分量,為新君的兵馬吹響了號角,事實證明,權勢的至高者也逃不過消亡。
第二首曲終,第三首歌啟。
一代又一代、一任又一任……
戲曲聲一直未停,它看見愛人背信棄義,知己反目成仇,理想死於鐵騎之下,信義抵不過一紙詔書……
心灰意冷的玉石灰撲撲地躺在棧道旁的石堆裏,被一位書生撿了起來。
書生擦了擦,露出璞玉,“咦”了一聲。
然後興高采烈地道:“剛好,你就跟我一起進京趕考吧。”
然而玉石已經厭倦了人世生活,它不願再看書生的轉瞬即逝,於是直接陷入了沉睡。
空氣安靜下來,歌聲停了。
所有光芒都緩緩暗了下來,就像真的跟隨玉石陷入了沉睡。
第三首歌跨越的時間最長,但曲最短。整首都伴著戲曲,透出一種失魂落魄的絕望。
眾人也終於借此窺到一二玉石的孤獨。
他們麵麵相覷,久久地沉入剛剛的那三首歌中,抽泣聲漸起,好些人直到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在無聲地落淚了。
連落淚都要靜謐,生怕擾了天上人。
這恐怕是最安靜的一場演唱會,甚至不需要主持人控場,歌手一曲又一曲,便足以讓所有人陷入那份娓娓道來之中。
有人僥幸從歌聲的氛圍中短暫地逃脫出來,才驚愕地發現,這三首歌,都是新歌。
而沈年到晉城,滿打滿算,也不過待了三天!
一天一首歌,首首都是精品……這何止是高產啊,簡直是天才!
然而驚喜還未結束,小姑娘清亮的聲音打破了消沉,她依舊天真爛漫,“所以,你找到亙古不變的事物了?”
觀眾忍不住搖了搖頭,回想著前麵三首歌,歎息一句,人間哪有亙古不變的事物啊。
唯有玉石,天生天長,才能得此殊榮。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沈年竟然沒搖頭。
他沉默良久,又開始唱第四首歌。
【四首了四首了!都能湊一張專輯了,我年哥牛逼!】
【總說沈年怎麽生出的天才女兒,其實他本人也是天才啊,隻是驚才絕豔之處並非世俗所好的罷了!】
【在晉城體驗了這一遭,又跟季蘭雪老師交流了一通,感覺年哥的歌又變得不太一樣了,更有厚度了。】
【我隻能說年哥的曲是真的牛,跟外國朋友一起看,他們都沒看歌詞,聽個曲就跟著一起哭了。】
【所以玉石真的找到亙古不變的事物了?那個書生難道是個神仙?】
書生自然不是神仙。
事實上,當玉石醒來,早已滄海桑田,書生去世不知多少年了。
他被擺在縣衙,成了鎮衙之寶,百無聊賴地看著人世變更。
唯一奇怪的是,這個地方縣衙的位置似乎總是更改。
看到這裏,大多數看了直播的人已經猜到了那個書生的身份。
——晉縣第壹位守路人,鄭其重。
隻是擁有這般氣魄之人,竟然長得如此文弱嗎?
眾人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將影像與曆史上的人物視為一人,隻是繼續往下聽。
晉城來了位貪官。
他看到玉石晶體通透,便將其視作己物,私吞了。
晉城的每位縣令都要入過祠堂才能正式上任,於是玉石得以跟著一起進入了祠堂。
緊接著,一座不知比現代巍峨多少的建築出現在眾人眼前,那片無論看多少次都會震撼的巨石陣緩緩顯露。
不,甚至比之前眾人看到的實物還令人震撼。
隻見那一個個巨石,從最後一塊開始亮起微光。
一道粗獷的人影走了出來,他重重地揮舞了翻手中的重錘,喊出自己的名諱,“晉縣第伍拾陸位守路人,龔漢!”
隨後又化作一束光,回到了石頭裏。
石破天驚。
別說沒見過這種世麵的玉石驚了、以為死人複活的貪官嚇軟了腿,隨著一個又一個的石頭中冒出人影,許多人腦中都不由得浮起一個念頭——
這些人,真的好像從曆史長河裏直接走出來的古人啊!
他們相貌各異,有拿武器的、有捧書的、甚至有拿著驚堂木的。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人全都神誌堅毅,臉上帶著一種與現代人截然不同的神態。
但眾人不敢細想,他們凝神靜氣,不敢有一絲怠慢,更不敢不耐,隻敬仰地看著一個個英雄現出,直到最後一個。
熟悉的書生出現在眾人眼前,他鏗鏘有力地報完名後卻並沒有立刻消失,而是低下頭,看向已經嚇尿的貪官——或者說,貪官戴在脖子上的玉石。
貪官嚇得一個激靈,直接暈了過去,書生卻笑了。
戲曲聲起,這回是沈年唱的。
他對戲曲早有研究,再加上季蘭雪的指點,此刻一人飾兩角,唱起來頗有趣味。
“好久不見。”書生說。
“不久,”玉石的聲音中充滿了不解,它迫不及待地追問,“你非人非鬼非精怪,為何能存活至今?亙古不滅?”
書生朗然一笑,“你錯了,亙古不滅的並非是我。”
“存活至今的,是意誌;亙古不滅的,是精神;流傳千古的,是文明啊!”
千千萬萬人的意誌,組合成了精神,精神代代傳承,又化作了文明。
而文明,比天生天長的玉石更加長久,比天上的仙人更令人向往。
至此,第四首,《守路人》,曲終。
“行了,”世人還未從那片激昂中回過神來,就見玉石開始不耐煩地驅趕銀魚,“這裏不是你該久待的地方,快走吧。”
小銀魚歪著頭,“去往何處?”
“去人間,去天外,隨便你,”
他用葫蘆指指遠處,“走就對了。”
於是小銀魚走了,誰也不知道她要去往何方、前路如何,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隻有玉石靜靜地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薄霧間,慢慢地又將身子靠了回去,緩緩地唱起最後一首歌。
玉石受到感化,終於真正有了靈。
他回到銀河旁,決定像書生一樣,做個“守河人”。
於是,那些銀河中至純至真的靈魂不再迷茫,他們聽從玉石的指揮,紛紛走出去尋找自己的道。
然而出去探路者,十不存一。
有了情感的玉石也會懷疑自己,他開始禁止那些靈魂離開銀河。
但很快,銀河變得黯淡,靈魂全都蜷縮進泥沼之中。
沒辦法,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靈魂們去赴死。
一個接一個,前仆後繼,有的傷痕累累地回來了,有的再也沒出現在玉石前。
就像是中了詛咒,汙濁的人間和混沌的天外,都容不下至純至真之魂。
直到銀魚忽然冒了出來,她並非靈魂,而是銀河裏生出的一條魚,並不知道外出探險的奧秘。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玉石便也沒想著她能回來過。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說不定小銀魚在這一呼一吸間,已經去世了。
唱到這裏,所有人的心都糾了起來。
他們試圖揮散眼前的迷霧,明知徒勞無功,明知呦呦不可能真的遇到危險,還是堅持瞪大眼,想從迷霧中將小姑娘瞪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恍惚間,還真有人看到了沈呦呦的身影。
他們驚呼,“好像在那!”
這道聲音竟然引起了仙人的注意,玉石漫不經心地望過來,隨後放大了雙眸。
不止他失態,所有的觀眾都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隻見小銀魚領頭,身後綿延不絕,就像一條新的銀河。
她看到沈年,快活地跳了起來,使勁地揮手,“我回來啦,我把他們都帶回來啦!”
“我們還帶回了布料、吃食、木材……從此以後,我們就可以在這裏建起自己的家啦!”
小姑娘興奮地嘰嘰喳喳,隨後揚起腦袋,看著站起來的玉石,期待地問道:“你覺得我們這裏叫什麽好?桃源?東坡?”
她顯然在下界聽了不少名人軼事。
但玉石卻搖了搖頭,他將手放到小姑娘的頭上,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傳承。
“晉城多遠商,返來多白頭,”他唱出了最後一句,“惟願雲帆會有時,不負行路不負君。*”
“此歌名為《晉城曲》,此地……便叫晉城吧。”
地上的晉城意誌不滅,天上的晉城永世不毀。
晉城是晉城人的晉城,也是天上魂的晉城。
這一次,歌聲徹徹底底停下了。
現場卻靜默無聲。
等到第一聲啜泣響起,眾人再抬頭一看,那台上哪還有沈年等人的身影?
於是所有人都瘋了。
微博、豆瓣等軟件直接崩了足足半小時,每個音樂平台都被瘋狂問候,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放話來:【你要是能弄到沈年這部專輯的權,以後我的歌都在你這聽了!買一輩子的會員!】
然而此刻全網都在瘋狂尋找的沈年,卻帶著呦呦等人,已經將手機關機,坐上了前往澄江堰的飛機。
感謝季總的讚助,私人飛機可以隨時起飛,否則要是得從機場坐飛機,想想蜂擁而來的粉絲……沈年打了個激靈。
現在好啦!
他將早已累困了的呦呦放倒在腿上,美滋滋地戴上蒸汽眼罩。
睡一覺,一睜眼就到了下一個目的地!
隻可憐工作室的打工人,鈴聲就沒停過,經紀人龔章的手機更是直接被打爆,在心底咒罵了沈年無數遍。
然而哪怕再罵,他也控製不住咧開的嘴角。
他,包括所有業內人都清晰的知道。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舞台,隻能讓沈年勉強成為華國新生代歌手第一人。
那麽這個真正的神級舞台一出,伴隨著沈呦呦放出的王炸,無論從哪個角度,沈年,都有了跟國際一線歌手同台競技的資本。
世界一流水準啊!
想到這,龔章的優越感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於是他喜滋滋地叫住一個路過的同事,“你覺得我要不要去美個容護個膚什麽的?”
看著龔章那深到能夾死蒼蠅的眼角紋,同事:“……?”
作者有話說:
*我不會寫歌詞,也不會寫詩,所以拚接了一下……就假裝這詞很厲害吧!
本來還以為可以趁熱打鐵一口氣寫完另兩個地方的,是我高估自己了……
感謝在2023-04-04 19:06:52~2023-04-06 04:43: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柚子yuzu 5瓶;言語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