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火

“想我放棄你, 沒可能。”

陳聿呼吸落在安彌耳側,氣息滾燙, 熨熱了她的耳垂。

近距離將一切細微的觸碰都放大,他們於半空中纏繞的呼吸,緊貼的身體,他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成為了一種觸覺,淡淡煙草味縈繞在鼻端,卻在像羽毛撓在心上,微微刺癢。

安彌將臉撇到一旁, 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片刻後,她轉回頭冷冷注視陳聿, “你是打算就這麽鎖我六分鍾?”

“準確來說是五分鍾。”

安彌冷哼, “你真當我拿你沒辦法了?”

她警告他:“你趕緊鬆開我,否則等會兒有你疼的。”

“你要怎麽讓我疼?”陳聿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貓,一隻哪怕露出凶狠神情也可愛得要命的布偶貓。

“你想咬我?”他猜。

“対,”安彌做出一副要咬死他的表情,“咬你!”

“來,”陳聿主動將肩膀送過去, 嘴角**笑,“咬。”

安彌看他這副欠欠的樣子,氣得咬牙。

行, 喜歡被咬是吧。

她可沒開玩笑。

她真咬了, 下嘴一點兒沒留情。

陳聿太陽穴上方頃刻跳出幾根青筋, 明顯疼得不行, 但他嘴角還噙著笑。

分不清是愉悅還是玩味。

因為要咬他,安彌腦袋埋在他肩膀上, 陳聿微一低頭就能觸碰到她頭發。

他忍著疼,將薄唇貼到她耳側,沉沉開口:“你今天就是把我咬死在這兒,我也不會放手。”

這句話換來的是安彌更用力的咬,可他一聲沒吭。

直到安彌嘴裏都泛起血腥味,陳聿依舊沒喊一聲疼。

意識到把他咬出了血,安彌立馬鬆了口。

剛剛好是這個時候,練習室裏響起一陣鈴聲——

六分鍾到了。

鈴聲入耳,陳聿揚起嘴角,“我贏了。”

安彌像沒聽見般,眼睛盯著他肩膀,告訴他,“你流血了。”

陳聿滿不在意,“現在你欠我三個要求還有三頓飯,別想賴掉。”

安彌抬眸看他一眼,複又垂眸,再次提醒他,“你流血了。”

“流就流了。”

安彌重新看向他,他眼底是肉眼可見的愉悅。

看著他的眼,安彌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対於輸了這件事,她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那些不甘和惱怒在咬他時的一分一秒裏漸漸散盡,而且她本就沒抱太大希望,即便想出了這陰損的招數,她知道,耍賴這事兒,陳聿比她會得多。

又或說,也許她就沒想贏。

“你現在可以鬆開我了。”她平靜地開口。

陳聿沒吭聲,打量了她兩眼才鬆手。

起身後,他摘掉手套向安彌伸手。

安彌選擇忽略,自己站了起來。

陳聿收回手,臉上沒有一絲被忽視的尷尬,他壓根就清楚安彌不會把手搭上來。

從地上起來,安彌徑直出了擂台。

“這就要走了?”

陳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安彌沒回頭,繼續朝前走,來到放了紙巾和礦泉水的桌子前。

拿過紙巾,她轉身,又走回來,抬手將紙巾遞給陳聿。

“擦擦血。”

陳聿伸手抽了兩張紙,按在肩膀上,過程中,他目光始終落在安彌臉上,像在琢磨什麽。

安彌沒走,也沒看他,手裏攥著衛生紙,臉偏在一旁。

“再來兩張。”

安彌把衛生紙提起來,還是不看他。

像較勁兒,又像生悶氣。

陳聿瞥了眼肩膀,懶懶說了句:“這血是止不住了。”

這下安彌把頭轉回來了,而且立刻看向了他肩膀,眼神裏有擔憂。

陳聿這時還偏語氣玩味地說:“你怕不是咬到我大動脈了。”

“我看看。”安彌快步走過來。

安彌拿開他按著肩膀的手,然而,哪兒他媽有血。

“陳聿!”安彌把一整袋衛生紙砸向他,“耍我很好玩兒是吧?”

說完,她轉身便走。

陳聿伸手拽住她手腕,“我隻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他說,“你心情不好,不是因為輸了吧?”

安彌表情一滯,但很快恢複如常。

她轉頭,目光剜向他,“關你屁事。”

她用力掙開陳聿的桎梏,大步離開練習室。

陳聿沒追上來,隻微微偏頭看著她的背影,眼底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出了拳館,安彌來到車庫,一個人騎著車回了學校。

平時這個時間宿舍裏沒人,但今天蘇芷伊破天荒地呆在宿舍沒出去玩兒。

安彌情緒掛在臉上,蘇芷伊很容易便看出她心情不好。

“怎麽了這是?”

安彌不想回答,隻問她,“要去抽煙嗎?”

“走唄。”蘇芷伊當然陪她。

來到外麵,兩個人趴在陽台抽煙,沒怎麽說話,蘇芷伊就靜靜陪著安彌抽煙。

安彌全程蹙著眉,心情很不爽利,抽煙也沒法緩解。

陳聿今天說得沒錯,她不是因為輸了而心情不好,是意識到一件事——

不管是在擂台上,還是在感情上,麵対陳聿,她都隻會是輸。

她的淪陷是必然,且已經發生。

隻要逃不開,她一定會越陷越深,而事實正明,她就是逃不開。

最終,她會不再掙紮,會和自己妥協,和陳聿在一起。

談個戀愛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和陳聿談戀愛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他們或許不會互相折磨,陳聿或許就是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能給她至死不渝的愛情,給她最好的歸宿。

但,她隻想一個人走下去。

談了戀愛,意味著她不能再那麽衝動,不能再不要命似的發瘋,難免被感情絆住,難免要遷就……

還是一個人瀟瀟灑灑的好。

是個獨身主義,卻無法避免淪陷,這是她煩惱的根源。

三根煙很快被抽完,安彌正要再從煙盒裏拿一根,褲兜裏的手機發出兩聲震動。

她微信裏就那幾個人,哪怕心煩氣躁,來消息了她還是要看一下。

手機拿出來一看,是李子發的消息,她本以為沒什麽事兒,直到點進去看到內容:

[安彌,你能不能來接我啊,我現在好害怕,劉子睿他們好像在口及毒,剛剛劉子睿非讓我抽了一口他的電子煙,我都不知道那是真的電子煙還是毒一品,我真的好害怕]

[別報警,你來接我就好了]

[你要是看到消息趕快過來好不好]

[我在這裏]

下麵是發送過來的一個定位,位置顯示的是一棟私人別墅。

看到“口及毒”兩個字的時候,安彌臉色瞬間發白,整個人如墜冰窖,手在抖。

蘇芷伊察覺到不対勁,湊過來看,還沒看清內容,手機跟著安彌一道消失在視線,蘇芷伊都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真就不到一秒的功夫,人就已經衝到了樓梯。

“安彌!”蘇芷伊跑著追下去。

蘇芷伊雖沒看清所有內容,但看到了李子的頭像,還瞟到一些什麽“口及毒”、“接我”、“劉子睿”、“別報警”的字眼,所以蘇芷伊知道安彌為什麽會反應那麽大,她記得之前安彌在喝酒時說過,口及毒是她的底線,而且當時她的表情一看就是曾經發生過什麽。

“安彌!”蘇芷伊邊追邊喊,她穿著拖鞋,根本追不上安彌,卻又不放心她就這麽一個人去找李子,怕她一衝動鬧出事,隻能拚命喊她,“安彌!你等我一起!”

安彌似乎已經完全處於暴走狀態,壓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蘇芷伊才到二樓,下麵就傳來了杜卡迪巨大的聲浪。

不知道安彌騎得是有多快,那麽大的聲浪很快就消失在空氣中。

“艸!”蘇芷伊停下來狠狠剁了下腳。

下一秒,她立馬把手機摸出來給李子發消息,問她在哪兒。

還好李子還能發消息,很快給她發來了地址。

收到地址,蘇芷伊繼續往下跑,邊跑邊給陳聿打微信電話。

陳聿那邊接通後,蘇芷伊趕緊一股腦跟他說:“陳聿你快去找安彌!李子出事了,安彌在去找李子的路上,媽的她騎得賊快,我打車過去還要點兒時間,你趕緊去找她,我怕她衝動起來會把劉子睿往死裏打!”

出於為李子考慮,蘇芷伊沒有說劉子睿可能帶李子口及毒了,陳聿也並不知道劉子睿口及毒的事,但他並不管他們發了什麽,聽到關於安彌的最後一句,他頃刻沉聲道:“地址發我,我馬上過去!”

蘇芷伊把地址發他。

那棟別墅在郊區,離學校有很遠一段距離,打車過去怕是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但安彌不要命似的擰油門,在半個小時內就到了。

安彌現在雖然憤怒到了極點,卻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她最清楚不過磕了藥的人什麽都做得出來,所以沒有直接衝進去,怕一旦刺激到他們,會把李子置於危險境地。

她在門外給李子發了消息,讓李子出來。

李子沒回,安彌在門外急得來回踱步。

忽然,別墅裏麵傳來一聲女生的尖叫。

安彌瞬間沉不住了,提著頭盔直接翻進別墅,拿頭盔把一樓正門旁的玻璃砸了進去,然後直奔有李子聲音傳來的二樓。

她剛上去,正巧碰見李子哭著從一間房裏跑出來,劉子睿緊隨其後。

“李子!”

安彌一把拉住李子的胳膊,將她拽到身後,緊跟著就抬腿踹向同樣跑過來的劉子睿。

這一腳,安彌幾乎用了所有的力氣,劉子睿頃刻倒地。

安彌知道他沒個一時半會兒絕対起不來,轉身朝向李子,她捧住李子的臉,邊幫她擦眼淚邊問她:“他対你做什麽了?”

李子淚水像決了堤,大顆大顆往下砸,顫抖著聲音說:“他給我抽的煙裏麵是大.麻。”

聽到最後兩個字,安彌的眼神陡然沉了下去,像白晝裏一道閃電劈下,一瞬,黑夜湧來。

她轉頭看向還躺在地上捂著胸口的劉子睿,眸子沉戾得嚇人。

盯了他片刻,她回頭問李子:“芷伊聯係你了嗎?知道你在這兒嗎?”

李子點頭,“知道,她說她會過來。”

“那你到外麵去等她。”

“安彌……”李子知道她想做什麽,緊張道,“你跟我一起出去。”

“到外麵去等她。”安彌重複一遍,語氣沒有一點溫度,眼神冷得幾乎叫人毛骨悚然。

李子被她眼神嚇到了,今天她本來就已經受到了不少驚嚇,再被安彌這麽一嚇,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出於本能地開始往外走,雖然一步三回頭,但到底是慢慢走出了別墅。

目送她出了別墅,安彌轉身看向劉子睿,慢慢朝他走過去。

……

李子剛走出門口沒多久,遠處傳來機車引擎聲,聲浪在迅速朝這邊逼近。

很快,一輛藍色雅馬哈出現在李子跟前。

“陳聿?”

陳聿還沒下車就疾聲問她;“安彌人呢?”

李子吸了吸鼻子,抬手指向別墅,“在裏麵。”

陳聿下車,半秒未停留,頭盔都沒取就往裏跑去。

一進別墅,他聽見有陣陣沉悶撞擊聲從二樓傳來,他很清楚,這是拳頭砸向人骨頭的聲音。

他立馬奔上二樓。

邁上最後一階樓梯,出現在眼前的畫麵裏,安彌像完全喪失了理智,紅著眼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已然昏迷的劉子睿。

“安彌!”

陳聿過去抱住她,把她往後拖,強行讓她停手。

“放開!放開我!”安彌發狂般嘶吼著,拚命掙紮個不停,瞪大的雙目因極度憤怒而充血,紅得駭人。

“安彌!你冷靜!”陳聿將她抱懷裏,死死禁錮住。

“放開我!”安彌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依舊掙紮得厲害,嘴裏喊著,“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見她一直死死盯著劉子睿,陳聿強行把她的頭按到自己胸前,大手捂住她側臉,不讓她繼續看劉子睿,低頭用臉貼在她發間,輕聲跟她說:“沒事了安彌,沒事了。”

安彌繼續瘋狂掙紮,直到被陳聿這樣死死抱著不知多久後,她像是力竭,終於停止了掙紮,但嘴裏仍喃喃著:“放開我……我要弄死他……弄死他……口及毒的人都該死……你放開我……”

她聲音斷斷續續,起初隻是嘶啞而顫抖,到最後逐漸變成情緒崩潰的痛哭。

陳聿胸前的衣襟很快被她的眼淚浸濕,她哭得很凶,整個人都在**似的發抖。

她這般脆弱的模樣與平日裏的她大相徑庭,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讓人心疼,即便不清楚她過去的人,也知道她此刻內心一定遭受著莫大的折磨。

陳聿緊緊抱著她,眉心緊蹙,喉結艱澀地滾動著。

她哭,他也跟著難受。

整棟別墅裏此時隻聽得見安彌聲嘶力竭的哭聲。

李子一進來就聽見了,她頭腦清醒了些後立刻折返了回來找安彌。

看到陳聿抱著安彌,她忙問:“安彌怎麽了?!”

陳聿沒回答,隻說:“打120。”

聞聲,李子這才注意到一旁躺在地上的劉子睿,嚇得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愣了兩秒後才趕緊拿出手機打120。

比120先來的是警察,屋子裏另一個女生報的警,她應該是沒吸多少,理智尚清,聽到動靜後出了屋子,結果被安彌把劉子睿往死裏打那樣子嚇得都忘了自己在口及毒,竟打電話報了警。

除了昏迷的劉子睿,警察將其他人全帶去了派出所。

口及毒是要去拘留所被關個幾天的,李子讓安彌別報警就是不想被抓去拘留所,李子媽媽身體不好,李子怕她媽媽知道後氣壞身子,好在劉子睿還有點良心,沒給她吸食那些烈性的毒一品,她自己也機警,吸的那口麻油煙她沒過肺,全呼出來了,她的檢測並沒有呈陽性。

不過,像她這樣被誘騙口及毒,並且是初次口及毒的情況,即便檢測呈陽性也不會被關押。

她當天下午就被放了出來,而安彌可能會要承擔刑事責任。

隻要劉子睿的傷情鑒定達到了輕傷程度,即便雙方達成調解,安彌也極可能要被判刑,但她一點也不後悔,対她而言,口及毒的人都該死,更別說劉子睿還誘騙李子口及毒。

劉子睿的傷情鑒定要明天才能出,安彌得在派出所的滯留室呆一晚。

安彌被帶去滯留室的時候,陳聿一直看著她,眼神漆深。

這邊派出所不大,滯留室就由幾個像鐵籠一樣的隔間組成,鐵欄上進行了防撞軟包,裏頭有一張長凳,可以坐著也可以躺著。

估計這一片犯罪率挺低,滯留室裏沒人,安彌進去後一直坐在凳子上,沒躺著,也沒睡,就睜著眼發呆。

這裏沒有窗戶,不分晝夜,時間不知如何流逝,挺折磨人的,但安彌無所謂,整個人似乎完全呈放空狀態,眼神始終沒有焦點,像沉浸地想著什麽,又像什麽也沒想。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腳步聲,接著,門鎖響動。

安彌失焦的雙眸終於在這時有了焦點。

逐漸清晰的視野裏,一個人被警察帶進來,是個很高的男生,穿著黑色上衣,簡約而不失新潮的版型,材質與設計透著高級感,腳上踩的是限量版球鞋,手戴JACOB&CO天體陀飛輪機械表,一點不低調,那長相,更是張揚得要命。

看到他,安彌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著滿臉錯愕的她,眼底卻掠起笑意。

待他走近,安彌蹙著眉厲聲問他:“你怎麽也被關進來了?”

他輕笑,“來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陳聿∶還得是我陳聿,追人追到局子裏

下章的聿哥,特別好,特別好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