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火

香樟女生宿舍有九棟,商學院住在六棟和七棟。

安彌帶著南星來到她原來住的宿舍門口,抬手敲門。

南星站在旁邊, 神情緊結,但沒慫,腰杆兒挺得直直的。

“誰啊?”裏頭傳來一個頗為不耐煩的聲音。

安彌不作聲,繼續敲。

過了會兒,裏頭的人用力拉開門,一臉的煩躁,張口就要罵人, 但安彌沒給她這個機會——

她抬手卡住那人脖子,直接往裏摁。

“南星,關門。”

沒兩步, 安彌把人摜到牆上, 因為掐著那人氣管,她沒發出聲。

身後在這時傳來關門聲,安彌掃視了一圈室內,沒發現其他人。

於是,安彌抬腿給了她一膝蓋,等她痛得下意識去捂肚子的時候, 安彌繞到她身後單手鉗住她雙手,再給她膝窩一腳,女生頃刻跪倒在地。

女生想要尖叫, 安彌上手捂住她嘴, 然後抬頭看向愣在門口的南星。

“別愣著。”

南星渾身哆嗦了一下, 腳像生了根, 還定在原地,顯然被這場麵嚇得不輕。

安彌下巴一揚, 指向一個地方,“去把那件衣服拿過來。”

南星深吸一口氣,心裏雖還發著怵,卻還是邁開步子去把安彌指的那件衣服拿了過來。

“塞她嘴裏。”安彌冷聲開口。

“啊?”南星愕然抬頭。

“塞她嘴裏。”安彌重複一遍。

南星看著她的眼睛,像從她鎮定的目光裏得到了某種力量,眼底逐漸浮出堅定神色。

片刻,她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劉禾妍,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

安彌瞄南星一眼,鬆開捂住劉禾妍的手,轉而狠狠掐住她的咬合處,強行讓她張口。

南星沒發愣,在她張口的一瞬間立馬將衣服用力塞了進去,讓衣服撐滿她整個口腔,不留一點空隙。

這下,劉禾妍是動也動不了,喊也喊不出,隻能徒勞地掙紮著。

南星直起身,看著安彌,等著她下一步動作。

“再拿件衣服來,薄一點的。”

南星又去挑了條長裙給安彌,安彌用這條長裙把劉禾妍的手捆住。

接著,她一把拽過劉禾妍的頭發,迫使劉禾妍抬頭。

“她都對你做過什麽?”她並沒有要南星回答,而是對她說,“現在,你還她。”

南星眼睫猛地一抖。

安彌就站在她眼前,雙腿微張著穩穩站立,目光有著軍人般的堅毅沉穩,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有她扛著。

南星與她對視半晌,眸光顫了顫,而後,她雙眸緩緩下移,落在劉禾妍臉上。

彼時劉禾妍表情驚恐又憤恨,因生理性而泛淚光的一雙眼死死瞪著南星。

南星居高臨下地迎著她的目光,一雙星子般的杏眼慢慢露出一絲隱忍的陰沉,眸色似變得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盯得劉禾妍得一陣心驚肉跳,剛剛還強著臉的她,眼神開始發虛。

看著她顯露出畏懼表情,南星抬起手,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啪——!”

一個極其響亮的耳光響徹整個寢室。

安彌在一旁看著,這一耳光下去,她眉毛往上挑了挑。

她沒想到,南星看著巴掌挺小,力氣倒是挺大。

南星並沒有就此收手,接著扇。

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安彌看得挺痛快的,這種霸淩者就該也嚐嚐被人扇耳光是什麽滋味。

隻是,扇著扇著,南星紅了眼。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淚失禁體質,隻要一激動,就會落淚。

南星大概是不想被劉禾妍看到自己這副軟弱的樣子,側過頭走到一邊,深吸幾口平複了心情後,她走到陽台,拿過擺在外麵的一個漱口杯,接著去廁所舀了半杯馬桶裏的髒水,拿著這杯水重新回到劉禾妍麵前。

“知道這裏麵是什麽嗎?”她抬起杯子衝劉禾妍晃了晃,“廁所裏的水。”

南星繼續說:“當初你們拿我牙刷去刷馬桶,今天我就讓你也嚐一嚐這馬桶水。”

劉禾妍聽了,開始瘋狂掙紮。

安彌愈發用力扯住她頭發,另一隻手捏住她下頜確保她沒法合上嘴。

見狀,南星伸手把塞在她嘴裏的衣服扯出來,將杯子裏的水一點一點倒進她嘴裏。

安彌沒想到南星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看來是真被欺負狠了,拿人牙刷去刷馬桶,這簡直不是人能幹出來的。

把杯子裏的水倒完,南星又將衣服重新塞了回去,讓她好好回味回味。

劉禾妍痛哭流涕,想求饒卻又喊不出,隻能哭著幹嚎。

“閉嘴。”安彌加重力道拽了下她頭發。

劉禾妍吃痛,不敢再發出聲音。

安彌看向南星,“還有兩個人沒回來是吧?”

“那兩個就算了,那些事兒都是她帶的頭。”南星指了指劉禾妍。

安彌不讚成,“那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問南星:“她們以前到底都對你幹過什麽?”

南星這會兒全說了,“朝我**潑水,往我杯子裏放泥,拿我牙刷去刷馬桶,在我衣服上潑油,扇我耳光,還扒我衣服拍照,說我要敢找事就把照片發群裏。”

扒衣服拍照?

安彌沒想到她們做到了這個份上。

安彌瞬間暴走,抬腿用力踹向劉禾妍,“你他媽還是人嗎?!”

“安彌姐!”南星抱住安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硬是將她給拖開了,“你別動手!”

南星怕她失控,要是在這兒把人打進醫院,她肯定也要被學校處分。

之所以她會跟著安彌一起來,就是想著有這個作為底牌,就算事兒鬧大了也不怕,但沒想到寢室裏就劉禾妍一個人。

既然隻有她一個人,就不必把事弄複雜了。

“我去找她手機,安彌姐你冷靜點!”

聞聲,安彌很快恢複了理智,她站直身子,垂眸冷冷注視被她踹倒在地的劉禾妍,眼底閃動深諳的光。

“你去找,我陪她玩玩。”

南星以為她還要衝動打人,正要張口勸阻,她先開了口:“放心,我學格鬥的,知道打哪些地方驗不出傷,但很疼。”

最後三個字,她刻意加重,並回頭看向地上的劉禾妍。

劉禾妍被嚇得臉都白了,嘴裏驚恐地發著模糊的嗚聲。

很快,她就發不出聲音了——

人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發不出聲的。

這邊好生伺候著劉禾妍,南星那邊很快找到了手機。

拿劉禾妍指紋解了鎖,南星將設置更改為了無需指紋與密碼。

劉禾妍手機用的iPhone,上個手機裏的照片都同步在了新手機裏,南星很快找到了劉禾妍拍的照片。

她並沒有刪掉照片,直接報了警。

以前是她太懦弱,既不敢反抗,也怕照片泄露,但自從姐姐去世後,她死都不怕了。

不管劉禾妍之後是會狗急跳牆還是破罐破摔,今天她必須要讓劉禾妍自食其果。

既然報了警,自然院方也驚動了。

警察和院長來的時候,安彌已經把劉禾妍好好收拾了一頓,如她所言,這幾十分鍾裏,劉禾妍痛不欲生,但身上卻看不出一點兒被打過的痕跡。

劉禾妍沒把照片泄露出去,未構成刑事犯罪,南星報警不是想讓她去蹲局子,主要是想把事兒鬧大,那樣院方才不會包庇劉禾妍。

警方進行雙方調解的時候,門外圍來了很多人,南星他們班的輔導員想把門關上,安彌不肯,並大聲喊道:“今天學校必須當著警方和我們所有人的麵給個交代,要是不開除劉禾妍這種雜碎,到時候就不止是門外這點兒人看熱鬧了。”

她錄了音,學校要是不開除劉禾妍,那就熱搜上見,砸點錢的事兒而已。

學校裏沒幾個人不知道安彌,包括老師和領導,多少也了解一些安彌的家庭背景,她要是執意要主持公道,學校裏沒人能攔住。

迫於壓力,院方當著眾人的麵給了保證,會給予劉禾妍強製退學處分,寢室剩餘兩名學員,取消所有獎學金及榮譽資格。

他們其中有個人既有獎學金,成績還名列前茅,如果不是這檔事被揭穿,很有可能拿到保研資格,算是報應不爽。

這另外兩個人在事情結束之前也回來了,臨走時,安彌給了她們一些忠告:

“我叫安彌,你應該聽說過我一些事跡,我是個瘋子。”

“是個人都知道,惹誰都別惹瘋子。”

“以後別讓我聽到你們在背地裏搞什麽小動作。”

恐嚇人這件事,安彌得心應手,兩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事兒解決完,從七棟出來,安彌送南星回後街。

並肩走在路上,晚風吹過來,南星轉頭看向安彌,額前碎發打到眼睛也隻眨一下,不挪開。

安彌瞥她一眼,提醒,“看路。”

南星還是看著她,輕聲開口:“今天謝謝你,安彌姐。”

“既然你叫我一聲姐,你被欺負了,我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找她們算賬。”

南星笑起來,眉眼彎彎,“安彌姐,有你真好。”

“打住,”安彌婉拒,“這種話少說,我對這種煽情話過敏。”

平時周望舒她們那三個也會說“有你真好”之類的話,但這話在周望舒那兒會變成撒嬌,在李子那兒會變成搞怪,在蘇芷伊那兒會變成髒話,這些她都能接受,唯獨受不了這種太過真誠的態度,叫人怪難為情的,換成那三個人,直接摁住她們腦門兒推開就得了。

“好。”南星笑笑。

說是不來這套,安彌自個兒想著想著卻來了句:“今天你很勇敢,以後記得也要一直這麽勇敢。”

“嗯。”南星重重點頭。

情不自禁地,安彌伸手輕摸了摸她頭。

她好乖。

像剛剛那種心靈雞湯一樣的話,放平時安彌是絕對不會說的,但今天確實有被南星觸動到。

看著那麽嬌柔良善的一個人,狠起來一點兒不手軟,遇事還冷靜,果斷,又聰明,叫人挺稀罕的。

隻是,她一個人力量太薄弱。

安彌不由得想,要是從小一直有人為她撐腰,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很開朗活潑的女孩。

時候不早了,安彌沒跟南星多逗留,待會兒寢室都要關門了。

送完南星後回到寢室,安彌人還沒進門兒,李子就開始了:“我們活雷鋒姐姐回來了呀。”

她還拿了個小披肩過來給安彌披上,“姐姐拯救世界辛苦了,趕緊坐,妹妹給你捏捏肩。”

她拉過來凳子,把安彌按凳子上,開始有模有樣地給安彌揉肩捶背。

蘇芷伊拉開遮光簾從裏頭探頭出來,“今天你跟南星的事兒我們可聽說了,幹得漂亮。”

這兩人消息真夠靈的。

要在高中,這種事兒不出倆小時傳遍全校也不足為奇,但這可是大學,同班同學處個四年都不一定跟一半人說上一兩句話的地方。

“南星真是太慘了,那麽可愛一姑娘,被欺負得這麽慘,”說著說著蘇芷伊就要罵人,“媽的,就是劉禾妍這種娘們兒敗壞我們女人的名聲,這種玩意兒要讓她大學畢業,出去指不定還能活得人模狗樣的。”

李子附議:“我讀高一的時候,高三有個超歹毒的太妹,也是愛扒人衣服拍照,還把那些傳出來了,有人給我看過一張,照片上那女生超可憐,渾身都是淤青,有個女生甚至被她搞成抑鬱症跳了樓,家長來學校鬧,結果人家直接飛國外了,屁影響沒有,一個天天把心思花在男人跟欺負人身上的學渣,在那種花錢就能進的學校讀個幾年,回國還成高級知識分子了,聽說,人家現在還成了個賢妻良母呢。”

“我艸!”蘇芷伊直接爆了粗口,“我要是那女孩父母,一定在她出國前送她去見閻王!靠!我越來越覺得地球監獄論比達爾文進化論靠譜,好人一個個短命,惡人一個比一個命長,還他媽活得賊滋潤!”

說到這兒,蘇芷伊突然反應過來,“安彌,我沒說你會短命的意思啊。”

安彌無所謂,“我倒希望我短命,早點下去跟我妹還有我媽團聚。”

蘇芷伊嘖了聲,“說什麽呢!”

安彌聳肩,說的心裏話。

當初要不是周望舒拉著,她早去死了。

“靠!”蘇芷伊突然拍了下大腿,眼睛睜老大盯著安彌,“我才發現,你平時用全家死絕發誓是不是就希望你自己跟你爸早點死呢?”

安彌一愣,心底警鍾大響。

完蛋。

蘇芷伊看她表情明顯不對勁,激動得從**蹦起來,“看吧看吧!被我說中了!”

“才不是。”安彌負隅頑抗。

蘇芷伊哼一聲,抱手環胸,朝她抬下巴,“那你發誓,你要是對陳聿沒感覺,我跟李子不得好死。”

“你要死啊,不得好死這種事兒還拉上我,”李子很是不爽,但接著,她立馬轉頭看向安彌,“快,你發誓。”

安彌:……

“感覺……分很多種好嗎?”她想再掙紮一下,“討厭他不也是一種感覺。”

“你少狡辯了。”

“我這是嚴謹,”安彌繼續狡辯,“還不是怕你倆早死。”

“行,那我也嚴謹點兒,”蘇芷伊說,“你發誓,你要喜歡陳聿,我和李子不得好死。”

靠。

安彌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早知道還不如承認有感覺,現在她是既不敢發誓,又覺得對陳聿沒到喜歡的地步。

“咋不吭聲了?”蘇芷伊叉腰。

李子俯身搭住安彌肩膀,“安彌,你就承認了吧。”

“行,我承認,我對他是有點兒感覺,”安彌投降,但堅稱,“但隻是有點兒感覺,沒到喜歡的地步。”

說是一點兒,但在其他兩個人眼底,都沒差,四舍五入就是喜歡。

“安彌,你太不夠意思了啊,”蘇芷伊埋怨道,“不就喜歡個人嗎,還瞞著我們。”

李子也說:“就是,這有啥好瞞的,喜歡人又不丟人,喜歡陳聿更不丟人。”

既然說到這份兒上,安彌也坦白,“我還是先聲明,我真沒覺得我有多喜歡他,所以沒必要跟你們說,這是其一,其二,我要說了,你們肯定會撮合我跟他,是不是?”

李子和蘇芷伊互相對視一眼,答:“是。”

“問題就在這兒,我說什麽都不會談戀愛,但你們又肯定會撮合,加上……”安彌頓了頓,毫不隱瞞地說,“加上我沒把握能抵抗得了陳聿的攻勢,我怕我遲早會淪陷,到時候,兩邊都挺傷的。”

蘇芷伊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為什麽堅決不談戀愛?”

以前安彌也跟她們說過她不談戀愛這事兒,但她們以為她隻是單純不想談,現在挺她話裏這意思,完全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以前的事,安彌沒跟她們說過。

絕大多數人能做到對往事淡然,但她不能,無法跟人隨意提起。

沉默半晌,她開口,“初中的時候,我喜歡過一個男生,打算在某一天跟他表白,但那天,成了我媽的忌日,後來高中,我對另一個男生有了好感,那男生很喜歡我,我答應當他女朋友的那一天,又成了我妹妹的忌日。”

這話題太過沉重,她說完,寢室裏沒有一點聲音,蘇芷伊和李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過了會兒,蘇芷伊打算告訴安彌,這隻是巧合,可安彌再次開了口。

安彌的聲音變得又沙又啞:“如果那天我沒有因為那個男生留我妹妹一個人在家,她就不會出事,我說過會好好保護她,我沒做到。”

所以,她自我懲罰式的決定,往後都孑然一人,孤獨終老,再也不談戀愛。

現在知道了原因,蘇芷伊理解,但作為朋友,她不希望安彌這樣折磨自己。

“安彌,”蘇芷伊問她,“你的妹妹和媽媽在你心裏很重要對吧?”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答案誰都清楚。

“那你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怎麽能不考慮她們的感受?”蘇芷伊說,“誰也不知道死了以後是什麽樣,如果他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你覺得她們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對待自己嗎?你愛她們,她們一定也愛你,而在親情裏,愛的體現一定是希望對方能過得好,能幸福。”

安彌怔住,道理她都清楚,可是,可是……

李子在這時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語重心長道:“安彌,芷伊說得沒錯,你好好想想。”

安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蘇芷伊和李子沒有再說別的,隻在十分鍾後提醒她,熱水要停了,快去洗漱睡覺。

她去了。

洗漱完,她躺到**,閉上眼,卻沒有一點睡意,直到很晚才睡著。

這一晚,她做了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許多年前——

她還是個無憂無慮小孩子的時候。

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安彌14歲,安寧12歲。

當時,安遠山和她們的媽媽楊慧麗在南城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變故發生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安遠山在外麵養的情人李文英帶著他的私生子找上門來。

李文英兒子叫安林楓,十四歲了,隻比安彌小幾個月,也就是說,在楊慧麗女士懷著安彌的時候,安遠山就出了軌。

楊慧麗女士因為多年操持勞累患上了心髒病,被這麽一氣,當場心髒病發,與世長辭。

作為楊慧麗女士的丈夫,安遠山不但沒有為妻子討回公道,追究李文英的責任,還替李文英把這事兒瞞了下來,安彌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媽媽是被這對母子活生生氣死的,更過分的是,他在楊慧麗女士屍骨未寒時就把李文英和安林楓接回了家裏。

安彌氣得帶著安寧離家出走,投奔周望舒,可她仔細一想,這樣不正好合了李文英那賤人的心意,便宜他們母子二人了嗎。

她不能就這麽讓他們鳩占鵲巢,帶著安寧又殺了回去。

李文英母子二人不是善茬,李文英夠賤,安林楓夠惡,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卻比誰都囂張,不僅天天跟安彌對罵,還動手,要不是安彌學過拳擊,還不知道會被他欺負成什麽樣,兩人成天在家裏打架,誰也不服誰。

安林楓就是個畜生,人性裏所有的惡都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似乎沒有任何道德與底線,不僅打安彌,還對安寧動手,安寧是個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孩,他竟也下得去手。

從他打了安寧以後,安彌再沒把安寧一個人留在家裏過,除了那一次,就那一次,安寧就出了事。

那是三年後的春節,安彌上高二,安寧上初三。

每年春節,安遠山會帶安彌他們回老家住幾天,老太太並不待見李文英和安林楓,所以這母子倆要麽回娘家,要麽出去度假,但這一年,不知安遠山跟老太太說了什麽,老太太讓他把安林楓帶回了老家。

他要回去,安彌自然就不回去了,老太太七十多的年紀了,她怕她會忍不住當著一眾親戚的麵跟安林楓打起來,把老太太給氣出病來,她恨安遠山,但連累不到老太太那兒去,即便老太太接納了安林楓,她也沒打算要報複到老太太身上。

高二這年,安彌對一個男生產生了好感,他叫許彥洲,比她大一屆,高三的,和周望舒一個班。

得知她今年留在南城過年,許彥洲在大年三十的這天晚上來找了她,給她放了場煙火,被抓去了警察局。

許彥洲是個老師眼裏文質彬彬的三好學生,家長眼裏從不讓人費心的乖孩子,那是他人生裏第一次叛逆,這大概也是為什麽,安彌會在兩天之後答應他的表白。

他當然不是跑安彌家裏來跟她表白的,他在微信上說,要帶她去他的秘密基地。

安彌本來想帶安寧一起去,但安寧不想當電燈泡,不肯去。

想著安林楓回了老家,安彌這才放心讓安寧一個人留在家裏。

但安彌沒料到的是,安林楓不喜歡呆在老家那地方,一個人提前跑回來了。

他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約上狐朋狗友到家裏口及毒。

安彌不知道安林楓竟然混賬到了年紀輕輕就口及毒的地步,如果知道,她說什麽也不可能讓安寧和他在同一個屋簷下出現,可安遠山知道,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那麽恨安遠山。

那天,他們磕嗨了,發現安寧在家後,兩人對安寧起了歹意,他們不光侵犯了安寧,還拍下了照片威脅安寧。

他們以為有照片在手,安寧會乖乖閉嘴,但誰能想到,那麽乖巧可愛的一個女孩兒,會去廚房拿起一把刀,去到他們的房間。

兩個畜生都死在了她的刀下,但她也沒能走出那個房間。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然而時至今日,每個午夜夢回,安彌依然能清晰回憶起那滿地鮮血的畫麵。

今天她三點多才睡著,五點就因為噩夢驚醒。

醒過來後,她坐起來緩了會兒神。

她沒有再繼續睡的打算,下床喝了口水,在微弱的光線下找到煙和打火機,拿著煙灰缸打開寢室門,去了走廊盡頭的陽台處抽煙。

天色熹微,她的臉在晦澀的光線與白色煙霧裏呈現出膠片電影的質感。

她什麽也沒想,隻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大約六點時,有早起的人推門而出,看見她。

她哪怕是一個背影也足夠有辨識度。

“安彌?”那人喊她的名字,這一層住的都是他們係的。

安彌回頭,手裏還夾著煙。

“怎麽這麽早就在抽煙?”女生還注意到她放在陽台上的煙灰缸,裏頭已經堆了好些煙頭,“你沒事兒吧?”

“沒事。”安彌把手裏還剩半截的煙摁進煙灰缸裏。

女生看她隻穿了件薄睡衣,歎氣道:“你趕緊回去多穿件衣服吧,今天怪冷的。”

“嗯,我回去了。”安彌端起煙灰缸。

“待會兒課上見。”

“待會兒見。”

今天隻上午有課,下午適合去拳館打拳,上周安彌也是這時間去的拳館,然後遇到了陳聿。

陳聿……

昨晚蘇芷伊那一番話她聽進去了,但她還是不打算跟他進一步發展,陳聿這樣的人不是什麽好歸宿,他長了一張花心的臉,氣質浪**,而她這個人本身對男人就有偏見,一定難以對他產生信任感,他們要是在一起,隻會是互相折磨。

從小到大,她身邊但凡年長的男人,沒有一個是不令人惡心的。

她爸就不用說了,她爺爺,那麽大歲數的人了,公然在醫院跟護士白日**,她大伯,因為亂搞得了艾滋,二伯在外麵包養了一群情人,周望舒他爸搞了老婆的閨蜜,周望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離家出走成了她的鄰居,還不僅這幾個,她見過的惡心男人真的多了去了。

所以,她即便對陳聿喜歡到了要死的地步,也不會對他抱有幻想。

今天她還是去了拳館,想著,要是遇見陳聿,就直接跟他說開,讓他別再花心思在她身上,趁現在兩個人都還沒陷得太深。

然而,陳聿這天沒來。

安彌一直在等他,遲遲不見他出現,整個人心浮氣躁的,拳也沒專心練。

明明那天他說了,以後她還會經常遇見他,她以為他一定會來拳館的。

這天沒見到他人,第二天的電影鑒賞課上,她也還是沒見到他。

他人不在,可整堂課下來,她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壓根兒看不進去電影。

更誇張的是,她控製不住地頻頻轉頭看向身旁的空座位,每一次轉頭,眼前就會出現那日他微仰著頭,紅著眼尾落淚的樣子。

簡直像魔怔了。

看起來,陳聿才是更喜歡的那一方,但安彌感覺自己卻處在非常被動的位置。

主動權和掌握權似乎一直在陳聿那裏。

陳聿這人,道行太高,她玩兒不過他。

所以,更得趁早遠離。

這一周下來,安彌在學校始終沒遇見陳聿。

周五。

安彌計劃好行程,打算去收拾收拾躲在外邊兒的李文英,但周望舒一個電話打亂了她的行程。

周望舒說,她今晚要辦個party,有重大事情要宣布,叫安彌必須去。

都說有重大事情要宣布了,李文英的事兒就往後擱一擱,來日方長。

安彌晚上七點多到的。

party的地點在一艘遊輪上,她上船的時候,周望舒守著人在布置現場。

安彌看著頭頂上裝的又是帕燈,又是激光燈,還有染色燈跟光束燈,完全是蹦迪酒吧的配置了,周望舒今晚是打算嗨翻天?

上周不還傷心得買醉發瘋?

悲極生樂?

安彌從桌上拿了塊糕點扔嘴裏,走到周望舒身邊,輕撞她肩膀。

周望舒回頭,頓時一個笑臉,回撞了她一下,“這麽早就來給我捧場?”

安彌倚向身後的柱子,單腳懶懶弓起,邊嚼著嘴裏東西邊開口:“說說吧,怎麽回事兒?”

“我要結婚了。”

“什麽???”安彌一臉問號。

周望舒還沒在安彌臉上見過這麽震驚的表情,她笑了聲,說:“今天辦單身派對,明天領證。”

“你搞什麽鬼?”安彌眉頭皺得能夾死隻蚊子,“跟誰?”

“陳遲俞。”

“哈???”安彌愣了愣,“你倆和好了?”

“沒。”

安彌更懵逼了。

沒和好,但結婚。

這是什麽離大譜的迷惑操作?

“跨過和好直接結婚?你倆玩兒挺花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周望舒調侃道,“你個萬年單身狗是不會懂我們這些戀愛人的想法的。”

安彌想捶她,“你到底怎麽想的?”

她這種千億家產的人,婚姻可不是兒戲。

看她表情嚴肅,周望舒歎口氣,決定不逗她了。

“你啊,”周望舒抬手戳戳她腦袋,“動腦子想想,什麽樣的婚姻不需要感情。”

她要這麽說,安彌就懂了,“你倆商業聯姻?”

“不然還能是什麽?”

安彌重新靠回牆上,頗有興致地問她:“要是你爸物色的聯姻對象是別人,這婚你還結嗎?”

周望舒:“結個屁。”

安彌就知道,“看來你挺有信心?陳遲俞這是逃不出你手掌心了?”

“姐什麽時候沒有信心過?”周望舒抬高下巴,“我能搞定他一次,就能搞定他一輩子。”

安彌唇邊笑意**開,伸手捏住周望舒的臉揉了揉,“這才是我認識的周望舒嘛,帥的。”

“知道姐帥,”周望舒掰開她的手,“就別給搞這種壞姐氣質的動作,沒大沒小的。”

安彌收回手,懶懶的笑。

周望舒看著她這樣子,心想怪不得高中時候那麽多小妹妹給她送情書,這人才是由內而外的帥,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輕易讓女生心神**漾。

她要不是個鐵直女,怕早栽她身上了,還有陳遲俞什麽事兒。

“你要是個男的,姐我也不用在陳遲俞身上花心思了。”

安彌緩緩吸了口氣,眉眼低斂下去,“我也希望我是個男的。”

她要是個男的,安遠山或許就不會把安林楓那樣的畜生帶回家,而老太太,她一定不會接納安林楓,那樣,安寧也就不會出事。

思及此,安彌心緒難免低落。

晚上大家都嗨得不行的時候,她也沒什麽心情,拎了瓶酒到甲板上吹風。

遊艇上的燈光落在海麵上,海浪一層一層地拍打過來,光影浮動。

遠處傳來遊輪的鳴笛,黑夜中卻隻看得見幾處閃爍的燈光,像天上的星星墜入海底,又被海水托起。

安彌靠在遊艇護欄上,手懸在外麵晃著酒瓶,不時喝上一口。

一瓶沒用多久見底,她把空酒瓶子放旁邊高桌上,繼續靠在欄杆上看著遠處。

這時,一瓶酒遞到她身側,一道低沉的嗓音隨之響起,“還要嗎?”

安彌微微一愣,回頭。

“這又是巧合?”她聲音平靜,在哪兒碰見陳聿她都覺得不足為奇了,畢竟這人都殺到過她家裏。

陳聿表情淡淡,“不算。”

要敞開說了?

安彌接過他遞來的酒,單手靠著護欄,直白地問他,“所以你到底想幹嘛?”

陳聿也夠直接,“還不明顯嗎?追你。”

安彌雙眼眯了一瞬,而後冷聲道:“你追不到。”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陳聿臉上沒有一絲被拒之後的窘迫或傷感,表情毫無變化。

“我要說我不喜歡男的呢?”

“那我就把你掰直。”

這會兒,他臉上甚至都看不見哪怕一絲錯愕,更沒有一秒遲疑。

安彌目光沉了沉,再次開口:“我要有喜歡的人,非他不可呢?”

陳聿笑了聲,“我沒你想的那麽有道德感,橫刀奪愛這種事兒,我幹得出來,並且不折手段。”

“最後,他會退出,”他的雙眸與黑夜融為一體,定定地看著她,“你會是我的。”

聽到這裏,安彌心跳快得要命,分不清是什麽緣由,她隻知道,他成功激起了她的勝負欲,今天非跟他杠上了。

“我要就是死都不喜歡你,你又能怎麽樣?”

“我控製不了你的感情,”陳聿聲音冷而緊勁,篤定道,“但我能讓你的選擇,隻有我。”

最後三個字入耳,安彌心頭重重一跳。

在她怔怔的目光中,他俯身,湊近。

“你要麽永遠恨我,要麽永遠愛我。”

作者有話要說:

另一層意思:必須愛我,不愛,爺拿一萬種辦法讓你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先瘋為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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