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既演李奉左右為難◎

虞子鈺像隻花孔雀在院子裏轉悠, 拉著母親的手誇誇其談。講她出家後如何如何想念家人,講她的修煉進度,在山上遇到的精怪如何嚇人。

最後講到李既演, 歎惋痛惜道:“娘, 是我無能, 道行不夠, 未能降服附在李既演身體裏的惡鬼。”

虞凝英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隻是笑著應和:“沒事,子鈺如此聰慧, 再過幾日定可以收了惡鬼。”

虞子鈺心頭湧起暖流, 胸有成竹道:“嗯, 娘,我會努力的。”

二哥虞元楚晃悠著折扇, 步伐逍遙走出來。

他奪過虞子鈺的拂塵, 往空中拋了一圈又接住, 道:“不就是出家出了一天嗎,講得如此悲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離家十幾年了,頭一遭回來呢。”

虞子鈺上前搶拂塵, 喊叫起來:“這是我的,你敢弄壞了, 我叫祖師娘來收拾你!”

“收拾我?我是正兒八經的人, 又不是妖魔鬼怪。她怎麽收我,念咒語,往我頭上貼符咒?”

他用拂塵敲虞子鈺的頭, “小傻子, 你醒醒吧, 大家都在騙你呢。”

“你懂什麽!快點還給我。”虞子鈺生氣了,抽出腰間泛著寒光的彎刀。

趙天鈞趕緊嗬斥:“元楚,你逗她幹什麽,把拂塵還給她。”

虞元楚癟癟嘴,拂塵丟到虞子鈺身上,對父親道:“爹,你們就縱著她吧。整天讓她背著刀劍亂跑,早晚得惹禍。”

趙天鈞其實也有過擔憂,可對小女兒的溺愛,還是占據了上風:“不給她背著,她隻會更瘋。再說了,這麽多年來,不是也沒出事嗎。”

虞凝英摟著虞子鈺的肩膀,輕聲安撫:“子鈺是瘋,但又不是壞,她想要什麽給她便是了,老是說她幹嘛。”

虞子鈺擺起臉糾正:“我沒瘋,誰說我瘋了?”

“我說的,你就是癲子。”虞元楚又拿折扇敲虞子鈺的道姑發髻。

虞子鈺要被氣哭,往大門跑去,喊道:“我就不該回來看你們,你們就會惹我心煩。我現在就回道觀,跟你們一刀兩斷,從此再也不下山!”

“你老是逗她幹什麽,各個都不讓我省心。”虞凝英追上去拉虞子鈺的手,“好閨女,不氣了啊,你哥就這個臭德行,等會兒娘幫你罵他。”

“我要上山,再也不還俗了。”

趙天鈞也過來哄她:“閨女,你方才說你在山上都看到哪個妖怪來的。爹年紀大了沒聽清,再給爹講一遍可好?”

虞子鈺轉悲為喜,兩隻手比劃著:“長脖墨角癩麒麟,很可怕的,就在道觀門口。被我一劍刺過去,它就煙消雲散了。”

正說著,虞青黛和寧遠公主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名宮女侍衛。

府內幾人正要行禮,寧遠率先笑著道:“不必拘謹。”

寧遠公主位高權重,如今手握相當分量的兵權,又負責繪製大宣王朝的國家輿圖,其勢力不容小覷。當朝半數以上的親王,對她都得低頭三分。

她與虞青黛是好友,與虞家向來交好,在虞府的氣氛倒是輕鬆。

寧遠被虞子鈺這一身道長裝扮吸引,笑道:“子鈺,聽你姐姐說,你出家了?”

虞子鈺扯著袖袍,有些害羞,紅著臉道:“昨日小出了一下,今日又還俗了。”

寧遠笑意仍存:“本宮方才還和你姐姐說,找個時間去山上看看你,瞧一瞧出家人是如何過日子呢。沒成想,你今天就還俗了。”

虞子鈺覺得丟臉,嘴硬道:“我隻是回來看看爹娘,明天還回道觀的。”

寧遠笑而不語。

在門口閑聊了稍許。

寧遠和虞青黛以閨蜜私聊為由,一起往虞青黛寢屋而去,虞子鈺也跟在她們身後。虞元楚老想跟著她們一起玩,便也跟在她們後麵。

虞青黛回頭看了他一眼:“元楚,我們女孩子之間講話,你就別跟著了。”

虞元楚“啪”一聲合上折扇,撒氣道:“老是說我不著家,我回來了,你們又不帶著我玩!”

虞子鈺道:“誰讓你不聽話,不聽話就不能跟我們一起玩。”

“你聽話?爹娘讓你不要修仙,你怎麽還修?還修了個假仙,讓大家看笑話呢。”虞元楚揮揮衣袖,邁起大步瀟灑離去。

見虞子鈺要拔刀去追他,虞青黛摟住她,帶她進屋中:“你們兩個少吵點,一見麵就唇槍舌戰,我都聽得頭疼了。”

進入屋內。

寧遠關上門,並讓侍衛在外把守。

二人拉著虞子鈺坐下,循序漸進問了些她修仙的事情,慢慢將話題引到老皇帝身上。無需兩人多加引導,虞子鈺便得意洋洋,和盤托出。

“那日我偷偷進入三清殿,看到祖師娘在給皇上煉製丹藥。然後祖師娘給皇上算卦,你們猜,算出來什麽了?”

她眨眨明亮眼睛,還炫耀似的賣關子。

寧遠給她剝了個核桃,順著她的話問:“我與你姐姐都是凡人,哪裏猜出你這神仙謎語。快跟我們說說,算出什麽了?”

虞子鈺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算出來我是大宣的紫微星。我、祖師娘、皇上已經協商好,我們三人齊心協力,定可得道升天!”

“還有呢,父皇還說什麽了?”寧遠追問。

虞子鈺搖搖頭:“沒了,他隻是說讓我好好修煉,成仙指日可待。”

虞青黛又問:“子鈺,你進了三清殿,可有看到你祖師娘,到底是如何煉製丹藥的?都用什麽東西來煉?”

虞子鈺回憶起丹房的情況,道:“裏頭有很多妖獸,有火眼金睛獸,三頭賴皮蛇,還有綠毛八角大烏龜。”

她腦子不清楚,時常幻象與現實交織,真真假假也分不清。

寧遠看向虞青黛,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問了。隨後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紙,一隻黑色虎符畫像躍然於紙上。

“子鈺,你看看這個。下次你和皇上交談時,多注意觀察觀察,看看周圍可有這個東西。”

虞子鈺湊過去看虎符畫像,摸著下巴。

故作高深揣摩道:“這是黑皮血蹄滾地虎,我早些年在山上遇到過一次。跟它打了三十來個回合,頭蓋骨都被它掀翻了。好在我功力深厚,最後將它斬殺於河邊。”

這次是她瞎編的,她怕若是說自己沒見過,寧遠公主會覺得她見識短淺。

看著寧遠和虞青黛麵麵相覷的模樣。

虞子鈺心虛咳嗽一聲,抬頭挺胸加重語氣:“真的,我沒騙你們。不信你們看,我頭上還有傷疤呢,就是那畜生給我撓的。”

“我們信,我們信。”寧遠道。

老皇帝把玉璽和虎符藏得極深,寧遠費了不少精力都沒能找到。如今隻能將希望放在虞子鈺身上,虞子鈺是最容易接近老皇帝的人。

寧遠指著畫像上的虎符。

對虞子鈺道:“子鈺,這個東西呢,不是真的大妖獸。它是大妖獸的雕像,黑色的,有拳頭大小。平日都在皇上手裏,你幫寧遠姐姐留意一下,若是看到了就告訴我,好嗎?”

虞子鈺又湊頭看了一會兒畫像。

抬起頭來,臉色變了變。

“這不是虎符嗎。虎符乃調兵遣將的兵符,一半在皇上手裏,一半在將帥手中,持有虎符者可以調兵遣將。你們要虎符做什麽?”

寧遠和虞青黛身子一僵,沒想到虞子鈺瘋瘋癲癲的,居然知道這個。

不等她二人開口,虞子鈺卻是自己大笑起來:“我知道了,你們做事自有你們的道理。我就不問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事情,我才懶得插手呢。”

寧遠和虞青黛鬆了一口氣,寧遠又嚐試道:“那子鈺,你能幫姐姐留意虎符的去處嗎?”

“這有何不可。不就是找個東西嗎,我這陰陽眼最適合用來找東西了。公主放心,我定幫你把虎符找出來,讓你們見識我這陰陽眼的厲害。”

寧遠捂住她的嘴,“噓”聲道:“子鈺,此事不可外傳,虎符二字千萬不可輕易向外說。”

虞子鈺笑著,老道持成地豎起手指,掐了個劍訣。

“我知道,天機不可泄露嘛。你們一個是我的親姐姐,一個是我親姐姐的知己,你們的天機,我是不會泄露的。”

如此,寧遠和虞青黛也就放心了。

虞子鈺雖然瘋魔,可有時候還是靠得住。她們以前不止一次,讓虞子鈺提前偷看呈給皇上的奏折,虞子鈺基本上馬到功成。

虞子鈺又道:“同樣呢,我的天機,你們也不能泄露。”

虞青黛問:“你有什麽天機?”

“哈哈哈哈!說出來就不是天機了。”虞子鈺仰天長笑出門去。

她的天機可多了,祖師娘明日就要帶她去仙門求學,她很快就能成仙了;她有靈藥野蘑菇,吃了可以助勢陰陽眼,妙不可言;她還和李奉抱在一起了,和李既演牽手了——

這些,都是她的天機。

虞子鈺出了門,跑回自己房間,溫習修仙知識。

明日就要和祖師娘去仙門求學了,她作為祖師娘座下唯一關門弟子,可不能給祖師娘丟臉。

孜孜不倦看了一會兒書,又是朗讀要是摘抄,忙得不亦樂乎。

外頭傳來聲響,是祝淑秋的聲音:“三小姐,大小姐讓奴婢給您送來熱湯,說是給您補補身子。”

虞子鈺大手一揮:“送進來!”

祝淑秋低頭小步進來,小心翼翼把湯盅放在茶幾上。

她躊躇片刻,還是和虞子鈺道歉:“三小姐,那日您讓奴婢幫您守門,不許屋裏的東西出來。是奴婢失職,未能完成三小姐的命令,還請小姐恕罪。”

虞子鈺揮揮手,爽朗道:“不礙事,也怪我考慮不周。你一個凡人,怎麽能看得住一個惡鬼呢,無事。等我明日去了仙門求學回來,定可以把李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祝淑秋帶著端盤正要出門去,聽到“仙門”二字,又駐足:“小姐,您要去哪裏的仙門?”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兒,先下去吧。”

“是。”

祝淑秋退出門,心中疑團漸起。

她跟著虞元楚來虞府之前,在娘家村裏待了一段時間。村裏有個癡兒突然失蹤了好些日子,回來後一直說自己進了仙門。

再沒幾天,那癡兒便失足村外的池塘,死得無聲無息。

虞子鈺溫習著秘籍,卻想起了李奉那小子。

她拍拍自己的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歡上李奉了。可惡,定是這個色鬼對她使用什麽誘術,讓她春心大動。

這麽下去,她還怎麽堅守道心?

虞子鈺拿起劍,決定去找李既演,看看能不能逼李奉出來。問問這個**賊,到底用什麽法子勾引的她,惹得她一想到他就麵紅耳赤。

她和爹娘說了一聲,說自己去看李既演,很快就回來。

虞凝英道:“馬上要用晚飯了,你還到處跑?”

“我很快回來!”

虞子鈺帶著刀劍,直奔將軍府。

此刻,李既演正在書房聽李方廉的訓斥。

李方廉氣得胡須顫顫,指著他罵道:“軍營要開議會你不懂?你知不知道,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居然不參會,跑去山上找虞子鈺!你幹脆跟著她一起出家算了!”

李既演有苦難言,他當然知道軍營要開議會,他一早便準備去了。

結果李奉突然出現,李奉才不管什麽議會要務。這家夥一心隻有虞子鈺,跑上山和虞子鈺卿卿我我,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處理。

“父親,下次不會了。”李既演低聲道。

李方廉又道:“癡戀虞子鈺,那你倒是趕緊纏著她,讓她點頭答應成親啊。”

“我會盡快。”

下人來在門外報信:“大人,虞家三小姐來了。”

李方廉“嘖嘖”兩聲,道:“趕緊去,最好今晚就讓她答應成親。把你們的親事定了,我也好正式入夥寧遠的隊伍。我看啊,寧遠才是最可能得天下的人,咱們可別站錯隊了。”

“是,兒子先退下了。”

李既演來到前院。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虞子鈺穿著道袍站在院中,倒真有幾分道士遺世獨立的飄逸。

沒等李既演走來,虞子鈺自己跑到他麵前,盯著他的臉看了看,嚐試問道:“李奉?”

“我不是李奉。”李既演眼神轉瞬間黯淡。

虞子鈺覺得無趣,她想來找李奉的,她想見李奉。轉身就要走:“哦,那我回家吃飯了。”

李既演攔住她:“是我,你很失望?”

虞子鈺聳聳肩,一下沒一下揮舞手中的拂塵:“當然了,我辛辛苦苦跑一趟,卻沒看到想看的人,當然失望。”

李既演心如刀絞,拉著她出了將軍府,拐到外頭的一條巷子中:“虞子鈺,李奉什麽都沒做,你為什麽偏偏喜歡他,不喜歡我?”

“他做了很多的......”虞子鈺低頭,無所事事地踩李既演的鞋尖,“他舔我的手,還抱我,還親我。”

“他做的這些,才讓你喜歡他的嗎?”李既演咬牙沉聲問。

“哎呀,我不知道了。再說了,我喜歡誰就喜歡誰,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她毫不示弱,梗著脖子繼續道:“你們共用一副身子,我和李奉親親抱抱,相當於你也親我抱我了,還是你占了便宜呢。”

“我占誰的便宜?”李既演對她的邏輯噎住。

虞子鈺振振有詞:“占了我和李奉的便宜。我跟他上輩子是夫妻,以後我當神仙,他當鬼仙,我們就是神仙眷侶。你一個凡人橫在我們中間,就是你在占便宜。”

李既演拳頭緊握,似笑非笑:“我竟成你和李奉的障礙了。虞子鈺,你可真會傷人。”

虞子鈺心裏打鼓,覺得自己說的話過分了。

盡量找補:“不是那樣了。但也都怪你,誰讓你長得這麽俊。要是你長得歪瓜裂棗的,李奉就算上了你的身,我也不會喜歡他。”

“你之前不是說我長得醜嗎?”

虞子鈺目光下垂,匆匆掃了一眼李既演下方,道:“我說的是你褲.襠裏那東西醜,又沒說你的臉醜。”

“其實......現在沒那麽醜了,白了好多,我沒騙你。”

李既演發現自己真是傻子,他這時本該質問虞子鈺為什麽喜歡李奉的,結果又把話題繞到這上麵來。

虞子鈺抿抿嘴:“明天吧。現在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明天真的看?”李既演忐忑不安,再次糾結,怕她看,又怕她不看。

“真的,等我去仙門求學回來就看。要是好看的話,我們就成親。”虞子鈺給出個輕飄飄的承諾。

李既演抓住重點:“去哪裏的仙門求學?”

“天機不可泄露。”虞子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既然李奉不在,我就先回家。你告知他一聲,要是他出來了,記得讓他去找我。”

“我沒法告知他。”李既演盯著虞子鈺俏麗的麵龐,根本就不需要告知,隻要李奉一出來,肯定第一時間去找她。

虞子鈺走了幾步,還是想李奉想得厲害,她突然道:“以後就這樣定吧。你這副身子呢,左邊是李奉,右邊是李既演,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誰教你這樣規定的?”

“我自己定的不行嗎?”她看著李既演的臉,想起李奉的眼神,不禁情動,湊上去快速親在他的左臉,“我親一下李奉。”

親完,就想跑。

李既演拉住她,眼眶濕潤:“左邊是李奉是吧,隻喜歡親李奉是吧?”他抬手往自己左臉扇了一巴掌。

虞子鈺瞪大眼睛,怒不可遏:“你居然敢打李奉!孽障!”

她抬手在李既演右邊臉也打了一巴掌:“你打李奉,我就打你!”

李既演兩邊臉火辣辣的疼,又抬手打在自己左臉:“你不是喜歡李奉嗎,你越是喜歡他,我越是要糟蹋他。”

虞子鈺又想打他的右臉,左右為難之下,還是放下手,低聲咒罵:“有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罵完,迅速推開李既演,跑出巷子。

作者有話說:

陽了,身體有點不舒服,

明天請假一天,後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