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鱔絲冷陶(捉蟲)
◎手揉的麵十分筋道彈牙,還用了菠菜汁染成了綠色,做成了槐葉冷陶的模樣,十分清爽。◎
徐桃最早的計劃是托崔清曄請林府的人來狐假虎威, 擺出兵的架勢。不知道為什麽林府的人沒來,而是來了曾少尹。林公跟她尚且有幾分淺薄的交情,然而曾少尹, 隻是自己單方麵知道這麽一號人, 他壓根兒不認識自己。所以, 她必須要擺出禮的架勢, 來講講道理。
徐淇沉沉地看著徐桃:“徐三娘,你不光不給飯錢,還一聲不吭就私自想要將玉食裏的人帶走, 被我發現了竟在此處顛倒黑白。怎麽, 是以為我們拿你沒有辦法嗎?”說著, 他往前跨了一步。
謝菱渾身一哆嗦,徐桃上前半步, 張開胳膊將她攔在身後, 從包裏取出一隻錢袋, 抓出一把錢。在銅板落下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中,徐桃抬眼看向徐淇:“飯錢就在這裏了。至於你說人是玉食的,拿出身契來。”
方才謝菱一被他們逮住,徐淇就讓人把她搜了身, 還把她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竟真的沒有找到身契。徐淇眸色加深:“在場的人都親眼看見, 方才你明明是一個人來的, 這會兒才把她從玉食後院帶出來。這不正證明,她就是我們玉食的人嗎?”
“親眼看見?誰親眼看見?你嗎?”徐桃一臉坦然,衝曾少尹福了一禮, “兒鬥膽請問曾少尹, 這當事人的證詞, 可有效?”
曾少尹捋須:“當事人的話,自然不能作為證詞。”
徐桃又問道:“請問兩位,方才可瞧見了我是獨身一人來此,此刻帶走了他們店裏的人嗎?”
曾少尹看向崔清曄:“崔郎君,方才你先進來,你說吧。”
崔清曄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方才進來,見到的是徐娘子一個人坐在此處。後徐娘子起身往後廚走去。再然後,就是此時,見到的是徐娘子與常去照顧她生意的另外一位娘子一道從後廚出來。至於徐娘子是否獨身而來,另一位娘子是否先一步去了後廚還是本身就在玉食,在下未瞧見,並不敢斷言。”
曾少尹點點頭:“崔郎君所言正是我所見。”
徐桃笑著謝過,轉過身來:“你並未拿出證明她是你們這裏的人,所以,你的話不成立。所以,告辭!”說著,她拉著謝菱就要走。
“慢著!”低沉的男聲從後廚傳來,方才親自去備菜的徐源走了出來,“方才曾少尹和崔清曄隻是說沒見到,並不能證明她就不是我們這裏的人。你要帶她走,拿出你的證據!”
看著走出來的人,徐桃冷笑了一聲:“我給你們留臉麵,你們自己不要,還非要往地上踩,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她轉身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衝著曾少尹鄭重鞠了一躬:“曾少尹,兒狀告玉食,私扣良民,意圖壓良為賤!”
聽了這話,玉食眾人麵上一驚。徐淇一雙眼滿是不可置信:除了徐家人,玉食怎麽可能有人沒有身契?
曾少尹接過徐桃遞上去的信封,拆開來看了一眼,看向謝菱:“你姓謝?何處人士,耶娘何在,這些事一一道來。”
謝菱哆嗦著:“兒的確姓謝,通州人士,阿耶謝榮,阿娘桂氏,均於十年前離世。家中已無人,阿耶離世前將兒托付給徐二叔,徐二叔便將兒帶回了玉食。論理,進入玉食學藝需簽身契,但徐二叔憐兒孤身一人,便未讓兒簽,隻讓兒安心住下,並與其他人一般學藝。”
曾少尹合上身契路引,看向徐源:“徐掌櫃,這話可是真的?”
徐源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是。”
“方才我也細看過,這身契路引都是真的。”曾少尹將東西交還到謝菱手上,“謝娘子將身契路引這等憑證都交給了徐娘子,可見的確十分信任。徐掌櫃這邊,可還要堅持己見?”
徐源隻能將忿忿往肚裏咽,目光掃過徐桃時,忽然鎮定下來:“曾少尹,實不相瞞,徐娘子乃某侄女。因著她阿耶離去的事情,有些誤會。”他轉向徐桃:“三娘,大伯知道你因為阿耶的事情怪罪大伯,大伯當時病了一場,你三叔又忙著店裏的生意,沒想到疏忽了你。若是你還生氣,大伯給你道歉可好?”
要論臉皮厚,誰人能比得上她這位大伯,居然想到了打親情牌,要把這事定性為家務事。徐桃冷笑一聲:“若是我沒記錯,三個月之前,父親的病榻前,已然分過家了。”
徐源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還趔趄了幾步:“那時候我們本不欲分家,你阿耶因為病情為了不拖累我們,非要要求分家,我們迫不得已才……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一筆怎麽能寫得出兩個徐字。沒想到,你這孩子竟誤會我們至如此地步。你真要告大伯嗎?”
曾少尹清了清嗓子:“徐娘子,你怎麽看?”
要不說這位三叔鬥不過大伯呢,瞧瞧這能屈能伸的樣,簡直能把人惡心死。瞧曾少尹麵上的神情都放鬆了許多,想來也認為是家中小女兒在使性子。不過,這位便宜大伯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徐桃看向徐源:“若是讓我不告,可以,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徐源袖中的手握成拳,麵上依舊慈祥:“三娘想要大伯答應你什麽事,說說,一切都好商量。”
裝嘛,誰不會啊。徐桃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既是我阿耶臨終前分了家,我這個做女兒的自是不能違背我阿耶的遺願。謝娘子也是我阿耶帶來的,自是要隨我走。你把我耶娘的遺物和謝娘子的隨身物品還給她,從此後,橋歸橋路歸路,婚喪嫁娶,無論大小事,我與你們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徐源仿佛一臉被打擊的模樣,扶著桌子咳了兩聲:“你,你……”
終於醒過味兒的徐淇忙扶住徐源:“三娘,你知道你大伯身子不好,一定要如此氣你大伯嗎?”
徐桃眼見微顫,眼角甚至有閃爍的晶瑩:“我也不想如此,隻是父命難違。還請兩位成全我一片孝心!”
“咳咳。”徐源又咳了好幾聲,這才終於“虛弱”地站穩了,“我本來還打算集合全玉食的力量,與你一道參與九月光祿寺的遴選。如今這樣,你不想為祖上榮光而努力了嗎?”
好家夥,原來在這裏等著呢。徐桃抬起眼簾,目光瑩瑩:“阿翁曾任職光祿寺,重回光祿寺是後輩們共同的心願。我相信,這個心願,不管我們誰完成,阿翁九泉之下都會很開心的!”
徐源一臉欣慰的微笑:“三娘果真是長大了。”他看向徐淇:“既是二弟的遺願,我這個做大伯的也不再多說,三郎,你說呢?”
徐淇也歎了口氣:“大哥和三娘各有各的難,如今看來,就依了三娘吧。三娘,九月的遴選,咱們便幫不上你了,你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徐源點點頭:“正是。”他轉頭道:“老三,領兩位娘子進去取東西吧。”
徐桃本來就沒什麽東西,隻是將阿耶曾經用慣的菜刀拿走後就在廚房門口等。見謝菱匆匆跑過來衝自己點頭,徐桃才放下心來。
兩人並肩出來,徐桃衝曾少尹一揖禮:“曾少尹,既是誤會一場,兒想撤回訴告,可行?”
“既是沒有犯罪之事,你們又重歸和氣,自是可行的。”曾少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九月的遴選,願徐娘子一切順利。”
徐桃笑著謝過,衝曾少尹和崔清曄提出告辭。起身時,她還快速衝崔清曄看了一眼,便往外走去。
出門的時候,她還聽見身後徐源的聲音傳來:“今日多謝曾少尹調和。”
緊接著是曾少尹的聲音:“徐掌櫃若是身子不爽利,便早些歇著吧。”
走出玉食的時候,黃昏正落下最後一絲光,夜幕正式降臨。明明不過半個多時辰的事,徐桃卻覺得過了許久,此刻的心情比白日還要晴朗。她拉住謝菱的手,笑道:“這下好了,在少尹麵前過了明路,咱們也不必時刻再擔心了。”
謝菱也滿臉笑容,拉著徐桃的手:“三娘,謝謝你。若不是你,今日我定不能脫身。”
“你本就是受了我的無妄之災,謝什麽!”徐桃拉著她的手,“我這邊還有一些事,你先去阿洛家瞧瞧如何了。”
謝菱點點頭:“好,你小心些,辦完了事就快過來。”
“放心吧。你路上也要小心!”徐桃摸出一把錢塞給她,“買一盞燈,別摔了!”
送走了謝菱,徐桃去了對麵一對老夫妻支起的小攤上買了一碗鱔絲冷陶,還用一顆糖收買了一個小孩子,雇他去玉食裏麵找下崔清曄,說是有人找他。坐下後,徐桃歎了口氣:哎,剛才點了一桌子,竟是一樣菜隻吃了一口,還付了錢,真是虧啊。那一桌子,還比不上這一碗冷陶。手揉的麵十分筋道彈牙,還用了菠菜汁染成了綠色,做成了槐葉冷陶的模樣,十分清爽。而鱔絲是有些類似響油鱔絲的做法,不過油和芡都比較薄,倒是不膩。
她倒是忘記了鱔魚泥鰍,明兒個就瞧瞧可有賣的,買些泥鰍回來炸酥了,阿洛正好下酒吃。再給雪娘霜娘送些去,她們也好久未見了。徐桃捧著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著。一碗吃完剛放下碗,她便瞧見崔清曄和自己雇去尋他的小孩子一並從玉食出來。
徐桃忙衝崔清曄招招手。
崔清曄還在想何人找自己,正在左右觀望,瞧見對麵招手的人,麵上一怔,忙衝身後看了一眼,快步過來,經過她身邊時低聲道:“隨我來。”
兩人避到了一棵大樹的後頭。崔清曄停下轉頭,立刻道:“你……”
“你……”徐桃也同時開口。
兩人齊齊停下,四目相對瞬間,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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