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東坡肉
◎肉放下的時候，棕紅色的肉皮還在微微顫動。◎
“是, 不光如此，還有一個巧合的事情。”嬤嬤遞上第二份資料，“公主還記得徐娘子她們找鋪子的事情嗎？從那些中人那邊得到了些消息, 那段時日, 有一晚, 永寧坊突然有一間開了許久的當鋪要關門, 房東要賃店鋪。次日徐娘子她們就跟著中人去了，誰知那當鋪掌櫃見到她們，就說不賃, 隻賣, 好似有些什麽過節。”
勤暄公主忙放下手中的資料, 接過嬤嬤給的徐桃資料翻看起來，一邊又問：“那去查了嗎？可是真有過節？”
嬤嬤點頭：“查了。過節的事情, 倒是從另一個人入手查了出來。從永寧坊門口擺攤的攤主那邊聽說, 擺攤的人中有一個大娘子, 喚作趙三娘的，廚藝平平卻有些尖酸刻薄，平日裏倚老賣老。因為徐娘子第一回 去擺攤就生意不錯，她一直就對徐娘子她們不善, 還說了許多謠言。不過徐娘子絲毫不怯懦，都是當眾懟回去, 似是沒受什麽委屈。”
“十七八歲的小娘子, 孤身一人遇到這種事，能靠誰，隻能靠自己剛強起來, 委屈什麽的, 隻有自己心中才知道。”勤暄公主翻看著, “這上麵說是那回之後，這趙三娘本都沒擺攤了，後頭怎麽又出來了？”
嬤嬤忙道：“是，這就是問題。公主您定想不到，這趙三娘後頭是怎麽出來的！那日，有人看著她去了一個當鋪。結果次日，她就突然開始擺攤了，還說自己馬上就要飛黃騰達，給貴人們做吃食去了。”
勤暄公主目光一頓，在紙上看到了一個名字：“隆慶當鋪？”
“對，就是這個隆慶當鋪。”嬤嬤點頭，“我本來還在想查背後之人，結果直接從趙三娘這邊挖了出來。她說的那個飛黃騰達的事情，就是盼荷宴。而且，她是以周家廚子的名義去的。周家，就是前太常博士，年後剛到戶部的周知奇。”
勤暄公主也看到了周知奇那頁，目光一凝：“周知奇，也出身江夏？”
“是。”嬤嬤應聲，“不光如此，還有一件事。周知奇的娘子，時常出入肅伯府。而且玉食如今掌事的兩兄弟，都曾去過肅伯府。這兩兄弟還參加了遴選，本是沒進前三的，結果，肅伯道是人手不夠，又將落選的兩個食肆一並叫去，一個是高升樓，另一個就是玉食的弟弟徐淇。”
“隻有弟弟？”勤暄公主看到一臉驚訝，“徐淇，前段時日光祿寺抓的那個下毒者，就是他？”
“是的，聽聞謝寺卿還當著許多人的麵給肅伯說了此事。”嬤嬤點點頭，“我也去打聽了，那個徐淇下毒的，正是徐娘子要用的食材。”
勤暄公主翻看了一圈：“這說了一圈，徐娘子到底和這隆慶當鋪有什麽過節？”
“瞧我這記性，怎麽忘了這茬。”嬤嬤輕敲頭側，“問那些攤主，有人說趙三娘曾經說過，那徐娘子去林戶部府辦宴席，結果弄壞了東西，去了隆慶當鋪當東西還債。這話肯定是假的，畢竟盼荷宴，許多人都瞧見徐娘子她們是乘林家馬車去的，林府管家還幫著她們料理雜事，前幾日林戶部還與眾多官員一道去百年食肆用飯呢。”
勤暄公主已經翻到了最後：“既然這不是真事，那探得真正的原因了嗎？”
嬤嬤搖搖頭：“多方走訪，隻知道徐娘子曾經去過幾次隆慶當鋪。但是具體因為什麽，估計隻有她和當鋪的人知道。”
勤暄公主沉思片刻，起身道：“既是那徐淇如此針對徐娘子，難保他長兄也抱有一樣的心思。你吩咐下去，撥兩個人看著百年食肆。若是有人對她們不利，千萬把人和店給我護住了。”她越想越是心驚，站起身來：“不行，我得親自去看一趟。來人，更衣！”
勤暄公主更完衣剛走出來，迎頭就碰見長公主笑著走來。一瞧見勤暄公主，長公主親切地上來挽住她胳膊：“姑姑，今日聖人在興慶池辦燒尾宴，咱們也去瞧瞧吧。”
“是瑞暄啊，怎麽想著去燒尾宴了？”勤暄公主輕拍長公主的手，“怎麽不去百年食肆坐坐？”
長公主笑道：“百年食肆今日歇業，幾位娘子今日正是要去燒尾宴，所以我才決定要去的。”
“哦？”勤暄公主還真不知道這件事，聞言點點頭，“既是你想去，那便去看看吧。”
長公主一臉興奮：“不知道徐娘子今日會做什麽好吃的呢？”
廚房裏麵，徐桃揭開東坡肉的蒸蓋，旁邊幫忙的康洪頓時深吸一口氣：“我總算是知道，為何他們都道徐娘子料理豕肉是獨一份兒，這也太香了！”
徐桃笑道：“康署丞太過獎了，勞煩把肉取出來吧。”
康洪小心翼翼地將肉擺到盤裏。肉放下的時候，棕紅色的肉皮還在微微顫動。醬汁滑下的時候，肥肉部分越發晶亮，讓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這得多嫩啊。
瞧見這邊東坡肉出鍋，謝寺卿忙走了過來：“快，我嚐一塊。”
一口咬下，肥肉部分幾乎化在了口中，瘦肉也十分軟和，吸飽了醬汁。謝寺卿連連點頭：“好，就這樣。先放到鍋裏，待聖人入席便準備上菜。”
後廚熱火朝天，前頭燒尾宴上的氣氛也是十分融洽。各位官員先到了，眾人一一拜過。尤其是吏部尚書葉明和侍郎郭明裕到來的時候，眾人那叫一個熱切。吏部掌管銓選，有些人等了許多年也沒一個缺。這可是難得在兩位大佬麵前露臉的機會。
兩人剛露麵便被圍了個徹底。崔清曄和陸玉珂本來打算去拜見，根本擠不進去。陸玉珂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擠了。崔清曄見人越來越多，自己立在了一盆牡丹花邊，思緒飄到了昨日徐桃親手做的“花開時節動京城”，比程熙家的那版更香甜，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牡丹。這樣的天氣，也就隻有暖房才能培育出這樣美的牡丹吧，不知可有售賣的。
“崔郎君，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就在崔清曄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崔清曄轉頭，隻見林正言與一個人往這邊走來。那人也是那日見過的，隻是崔清曄不認識。崔清曄連忙行禮：“林戶部，方才我看這花開得好，一時想起一些事。”
林正言與身旁的人對視一眼：“哦？什麽事？”
方才的心思自然不能說，崔清曄隻得掐頭去尾：“就是想到了，這樣的天氣要培育出這樣美的花，恐怕得有暖房。隻是不知，這暖房是何模樣，若是能推廣，百姓們冬日也能多見到些綠色。”
林正言衝旁邊的人捋須笑道：“我就說這位狀元是不同凡響，怎樣？”
那人笑著看向崔清曄：“崔狀元不去拜見吏部尚書侍郎，六部九寺五監等等，你就沒有想去的？”
崔清曄認真回話：“自是有想去的。”
“哪裏？”
崔清曄一臉正色：“若是可以，我是想去戶部的。”
那人眉一揚，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正言：“你不必因為林侍郎在此，就給他麵子，隻管說你真心話便是。”
崔清曄鄭重地行了個叉手禮：“此乃某真心話，某一直就愛算學，近日有幸多接觸了些賬本，學到了許多，覺得更有意趣。不管是朝廷還是百姓，都要有錢才好辦事，我也想為此努力。”
林正言正要說話，就聽見拉長的通報聲，抬頭就見聖人儀仗過來。他隻得與崔清曄道了別，與那人一道往前頭麵聖去了。
聖人落座後，眾人都齊齊拜倒。聖人道了免禮平身。待眾人起身後，聖人笑道：“今日是諸位士子的好日子，大家不必拘束。開宴吧。”
內侍忙小跑著出去。謝寺卿一聽到這傳話，立刻吩咐人上冷盤熱酒，然後轉身叮囑道：“讓胡少卿依著單子一一上熱菜。”
崔清曄作為狀元，自然坐在了除開官員外最中心的位置。他的左手邊就是王柏鈞，右邊是一位三十餘歲的探花，頗有些魏晉時期的名士風範。陸玉珂在二甲三十六名，跟他隔了幾桌。
酒上來後，每桌的宮女立刻給每個人都斟滿。果然，聖人先是遙遙領著幾人飲了三杯。
第三杯飲完後，聖人笑著衝吏部尚書葉明道：“葉尚書，銓選可有結果了？”
這話一出，眾人耳朵立刻豎起。葉明起身回稟道：“回聖人，目前已經將各處的缺統計出來。”他身邊的內侍接過奏本，雙手奉到了聖人麵前。
聖人翻開略看了幾眼，又笑道：“諸卿提早來，可有為自己部衙招到新人？”
此話一出，氣氛一鬆，都道此乃天子門生，自是聽從聖人吩咐。
“誒，雖是為江山社稷效力，也是在諸卿手下辦事。葉尚書和郭侍郎也在此，諸卿可有什麽看好的士子，隻管說出來，若是合適，當場定下也可。”聖人笑道。
聖人這話落下少許，盧術就站了起來：“那臣就鬥膽先來吧。狀元頗有文采，一手文章出神入化。如今禮部正有缺，望陛下成全。”
盧術話音落下，林正言起身笑道：“這可怎麽辦？聽聞狀元算學過人，戶部也打算要狀元呢。”
聖人揚了揚眉，衝左手邊那桌道：“幾位宰相如何說？”
就在此時，方才跟林正言一道來的人起身笑道：“說起來，這當差和嫁人一樣，都是托付下半生的決定。這提親也要征得同意，更何況不隻一家。既是自己的未來，不若就將這個決定權交給士子本人，不管是一處還是幾處，都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不然聖人一片好意想要成人之美，造就怨偶就不好了。”
聖人點頭：“李相此意不錯。諸位覺得呢？”
眾人齊齊點頭，林正言也笑著附和，盧術也隻得擠出一個笑。唯有崔清曄心中暗驚：這位竟是新上任的李相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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