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果盤空了, 夏寧心神不寧地上樓休息,眼睛卻一直盯著手機屏幕。

評論區裏眾人全在說“之前火災瓜裏的隱婚頂流肯定不是李鶴溫”,在大眾心裏, 他異常快速地與這摸不著的“白月光”扯上了關係, 並在SW的刻意渲染下添上兩筆“求而不得”的悲劇色彩。

徐雲忽然打了通電話過來, 異常激動:“寧崽,你看那個新劇宣傳了嗎?沒想到鶴溫還真是個情種!”

夏寧嗯了聲, 捏著手機,忍不住:“你說,這會不會是SW故意拿他搞營銷呀?”

“我覺得大半真。”徐雲頓時緊張兮兮地說,“之前我還聽說了個瓜,是先有女主人設和職業才有整個項目的。之前有好幾組編劇工作室去投標,按照命題作文試寫劇本, 結果每家拿到的題目都是一段女主的生平簡介, 細到連她的頭發長度都寫明了——所有人都確信, 這女主絕對有原型!”

夏寧耳朵邊像是被蠟封住了, 什麽東西都聽不見,隻是敷衍地應著。徐雲也聽出她心不在焉, 不一會兒就掛了。

她想起之前自己一直不肯接受李鶴溫的各種曖昧示好, 就是因為疑惑:這樣一個自律且遠離女人的老男人, 為什麽會突然在一兩個月裏發生這麽大的轉變, 仿佛非她不可似的。

原來, 那是因為他暗戀著一個心理谘詢師。

所以當見到她這個老熟人, 知根知底, 還竟也是心理谘詢師時, 他毫不猶豫地將她定位協議結婚的對象。而在日常的相處中,再慢慢對她生出更多的情愫。

夏寧也明白, 這種情愫不是她想要的。

即便那裏麵有很多對她的,但這感情就像是一顆在濃溶液裏結出的大晶體,所有的一切都始於最開始的那粒晶種。

她很確信,自己不會一笑了之。

SW這波營銷,字字句句都踩著“分手”“遺憾”“BE”,點明了李鶴溫與那心理谘詢師已經全然分開了。而這分離也將那白月光推到了天邊,不論是否抬頭,她都懸在那兒。

這一道裂痕在,她又有多少概率能保證這場感情會和諧?

咚咚咚。

夏寧抬頭,打開三樓的門:“三姨?”

江美琴拉過她的手,進了三樓:“三姨有事想與你說。其實這幾天,你們倆的關係三姨也都看在眼裏,三姨也放心了。我本打算秋天開歐巡的,算上準備的日子,時間剩的不多了,我也得走了。”

夏寧一愣:“這麽突然?”

“其實並不突然,”江美琴樂嗬嗬地說,“鶴溫那邊,我會和他說好的。我目前暫定周末出國。”

江美琴對她很好,夏寧不論怎樣都很感激,她不舍地陪江美琴聊了會兒天。

江美琴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她一接通就皺起眉頭,“這麽急?今天都沒法回家?”

掛了電話,她不好意思地轉向夏寧:“鶴溫臨時要去一個劇組客串,今天等會兒就得直接進組,恐怕沒法來送我了。幸好還有你。”

夏寧點頭,心裏卻有了其他的滋味。

半夜靠在床頭,她的微信時不時會跳出消息。

國泰千家歡:【這兒的荷花很好看。】

……

國泰千家歡:【鬱金香也不錯。我買了束鮮花,讓人急送回錢林。】

……

國泰千家歡:【三姨走後家裏隻剩我們,你如果覺得冷清,可以看看有什麽喜歡的寵物。】

她咬著下唇,時不時會個“嗯”“謝謝”,屏幕上大片都是李鶴溫的話。很難想象,他這樣一個沉默少言的人竟然會變得這麽話癆,然而夏寧的心思卻複雜了起來。

喵寧:【我想和你說個事兒。】

喵寧:【我周末將三姨送去機場,之後就搬回綠洲花園住了。】

連篇轟炸的李鶴溫突然啞火。

國泰千家歡:【為什麽?】

喵寧:【我住到青墅本就是為了應付她。你進組拍戲,這麽大的房子空****的,我怕。】

李鶴溫沒再吭聲了。夏寧窩在被褥裏,良久都沒等到回複。她沉沉入睡,第二天早晨醒來才看到淩晨三點,李鶴溫發了個沉默的“好”來。

周日下午,當夏寧提著箱子回到綠洲花園,室友都愣住了。

“美琪,你不認識我了?”

“夏寧,你終於回來了!我一個人半夜還挺慌的呢!”室友許美琪立刻過來纏著她,看著她那偌大的行李箱,“之後還走嗎?”

夏寧眨巴了下眼睛,笑了下:“不太清楚,但至少能住段日子。”

許美琪立刻幫她客廳裏擋路的東西收拾開:“來!”

一聲脆響。

包裝精美的光盤跌落在地上,夏寧微怔,眼神停在那上麵。

許美琪立刻過去撿起來:“哈哈,我最近喜歡上了個明星,剛出道的那個謝宇,你知道嗎?”

許美琪入住後謝宇從沒露過麵,她隻知道夏寧那時候有個男朋友,但不知道是誰。

她見夏寧楞在原地,輕鬆地說:“他最近還挺火的呢,勢頭可猛,我也算是老粉,買入了潛力股。”

夏寧想回應,卻發現自己勾不了嘴角。

專輯封麵上春風得意的謝宇無比刺眼。

她鼻子一酸,低頭應了聲,匆忙進房間收拾東西去了。

她回到綠洲花園後,李鶴溫時不時會和她微信聯係,但兩人之間聊天的興致總不強。時間飛快,很快一周就過去了,距離李鶴溫殺青出組還有兩三天,夏寧忽然感到一陣不安。

周五晚上,她下了班,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看向停車場的方向,沒看到賓利才鬆下肩膀。

這時,她手機響了。

高中最好的朋友兼閨蜜孟曉曉抱怨道:“你結婚的這三個月,竟然一直都沒有來找我玩。唉,這就是已婚和未婚的鴻溝嗎?”

夏寧笑了:“之前我想來你家寄宿,你可把我推給男人了呀。”

孟曉曉嘟囔了下,話鋒一轉:“對了,王老師上個月退休,結果這個月就心髒病發住院開刀了。”

夏寧吃驚:“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我們去看望一下吧。”

作為班長,這件事自然也得她來組織。

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忙於生計,有心出錢買花的多,但是能到場的沒幾個。孟曉曉周六也得加班,夏寧最後隻約到了幾位高中時班裏的核心人物,約了周六去醫院看望。

王老師是他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今年剛好六十,一見到夏寧立刻眼睛瞪大:“夏寧?”

夏寧將鮮花放在床頭:“王老師,好久不見。你手術怎樣?”

“好極了。再躺兩天就沒事了。”

王老師以前就很喜歡她。夏寧讀書好,性格好,沒人不喜歡。他對夏寧印象格外深刻,立刻像是對自己女兒似的:“我記得你當時考上了複大,現在在做什麽?成家了沒有?”

“我讀了心理學,現在是一名心理谘詢師……”夏寧聲音一頓,眼神垂了下來,聲音壓低了半度,“剛結婚。”

王老師眯起眼睛:“好,真好。”

說著他抬頭看向床邊早就到了兩人:“你們都有了好的發展,我也高興。”

夏寧也隨著抬頭,看向對麵兩人,視線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下,有些尷尬地朝他點頭,對方也是。

“對了,以前小何是學習委員吧?”王老師轉頭看向那個男生,“你現在做什麽?”

“我讀了金融,現在在做風投。”何嘉偉耐心地說,“就是個臭搞錢的。”

王老師笑了起來:“哪有,你可太謙虛了。”

王老師還在點頭追憶,房間裏兩雙眼睛頻頻相視。

旁邊站著的另一位同學顯然知道內情,有些尷尬;好在又來了兩位同學房間裏熱鬧了些。

病房裏人多吵鬧,他們沒待一會兒就散了。

五人走出房間,生疏且禮貌地寒暄了兩句,其餘三人的眼神不停地往何嘉偉和夏寧身上瞥。終於,沒頭腦的一個男生大大咧咧地用手肘戳了下何嘉偉:“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麽來了?”

何嘉偉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長得高又白淨體麵,說起話來也很講究:“湊巧而已,班長湊的局,自然要給麵子。”

旁邊幾人都不禁挑了下眉毛。

誰不知道,高三畢業的那個夏天,何嘉偉向夏寧告白了。

然而,同一天給夏寧遞情書的還有那個藝體班的謝宇,本來何嘉偉根本沒把謝宇放在眼裏。

他和夏寧都能考上頂尖大學的王牌專業,門當戶對即不高攀也不扶貧,再加上何嘉偉長得高,說話做事從小就很講格調,這似乎是場沒懸念的對決。

他湊了一幫人給自己作勢,然而,夏寧轉頭就答應了謝宇。

今年春天的時候,夏寧和謝宇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何嘉偉說不暗爽是不可能的,畢竟這說明當時夏寧是瞎了眼。旁邊同學的眼神裏也有幾分這個意味。

然而何嘉偉的素養不允許他做這樣的事情,隻是神色如常地走到夏寧身邊,落落大方:“我看到你曬的結婚戒指了。恭喜。”

“謝謝,你……”

何嘉偉淡淡:“我離婚了,結了半年就離了。”

夏寧後半句敷衍的提問頓時收了回去,低頭笑笑。

一眾人走到醫院門口的廣場上。其餘三人故意落後了幾個身位,笑得格外賊眉鼠眼。

何嘉偉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真的結婚了嗎?”

夏寧低頭一怔,剛想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艱難的卡在喉嚨口。

何嘉偉眯起眼睛,邏輯清晰:“你發在朋友圈裏的那張照片上,戒指並不合手,定這麽昂貴CHAUMET戒指的人其實並不知道你的手指尺寸。”

說著,他瞥向夏寧光禿禿的手指——那個戒指的確大了一號,雖然能戴,但是容易掉,所以她不常戴。

夏寧忽然停下腳步。

何嘉偉也停下,轉頭看向她,抱歉地低頭笑笑:“抱歉,我沒別的意思。”

“當年你的分數能選最熱門的金融,我們的排位相鄰,你在前麵沒選金融,結果這唯一的招生名額就落到了我頭上。後來我才知道你刻意選了冷門專業。”何嘉偉淡淡說,“和你做出的感情選擇一樣,一直都在冒險。”

夏寧垂著的睫毛一顫。

何嘉偉聳肩,瀟灑笑笑:“我也挺羨慕你的,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挑戰的小概率事件。但我們畢竟還年輕,想上岸總是能找到機會的。”

不遠處的路邊,李鶴溫坐在駕駛座上,像一座冷淡的冰雕,眉心緊繃。

他身旁坐著個中年男人,抱著手臂,警惕地看著他:“我們特意用新項目宣發上把你身上的隱婚嫌疑擇幹淨了。你別再給我鬧出什麽事情來。”

李鶴溫隻是盯著前麵行走的五人,前二後三,那道鴻溝格外礙眼。

聲音異常輕:“十一。”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皺眉:“你說什麽?”

李鶴溫鬆鬆脖頸,半耷拉著眼皮,目視前方:“他從剛才開始,看了夏寧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