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鬼校生存指南

剛踏出問診室的門, 白褂醫生忽然冷不丁開口:“發燒腸胃炎都是常見病症,要當心一點。”

元欲雪腳步略微停頓,在轉角時, 微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醫生正坐在軟椅當中,一雙手放在桌麵上, 十指重疊**於一處, 神色嚴肅而冷冽, 那雙眉微微蹙緊, 依舊是很凶戾陰沉的表情,卻帶有莫名的矛盾感。

元欲雪收回了眼。

他垂斂著眸, 思索醫生剛才的話……既然是常見病症, 說明危害性不大,而且醫生接診經驗也應當很豐富, 為什麽讓他們當心一些?

元欲雪還沒想出結果, 按照那位醫生的指示, 倒是已經來到了另一間醫療室。

這裏有幾張空著的床位。按照病曆單領完了藥,又有護士拿著配好的藥水過來,安排了床位, 給朗飛深掛上了點滴。

藥水不多, 大概掛個一個半小時就打完了。朗飛深在之前順便接了杯熱水,把剛開的消炎藥也吃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這時候藥效神速,身體已經好很多, 昏昏沉沉的意誌也清醒過來。

他心下感動, 和兩位同學道過謝, 倒沒想著讓元欲雪他們再留下來陪自己掛水……畢竟現在耽誤人家的時間就夠多了。

“沒事。”元欲雪坐在了病床邊的凳子上, 看著他道:“等你點滴打完再出去。”

戒舟衍自然也不必提,站在元欲雪身旁,沒有要走的意思。

朗飛深又是心間一暖。

他沒想到兩位好心人還留下來陪床,人在病中情緒脆弱,眼眶都微微紅了。

這時候朗飛深想起來,他甚至還沒問過兩位同學的名字。一問,才知道大家都是這屆新生,隻不過元欲雪他們讀的是比較冷門的圖書管理專業,而自己是金融管理,兩個專業的教學樓倒是隔的不遠,以後能時常來往。

隻不過搭理他的也隻有元欲雪一個,另一個態度則比較冷淡,也沒搭他的話。朗飛深也不在意,心裏想著,這大概就是麵冷心熱的好人吧。

不過元欲雪一直盯著他,朗飛深也怪不好意思的,總不能別人幫忙盯著吊水,他在這裏玩手機,多沒有禮貌。於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元欲雪聊天,不知是不是先前幾天一直被發燒折磨著沒睡好,這會吃了藥,也沒那麽不舒服了,就這麽躺在**,竟然靜靜地睡了過去。

“嘻嘻,嘻嘻。”

朗飛深這一覺睡得很沉,聽到耳邊有嘻嘻哈哈的笑聲,才懵懂地睜開眼。

這一覺輕鬆得他幾乎以為是一覺睡到了晚上,嚇得一下子睜開了眼——校規規定必須在八點前回寢室的。然後一抬頭,才發現手上還插著針,點滴剛剛打完,估計也就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不知道為什麽,元欲雪和戒舟衍都不在身邊。

朗飛深也沒有很在意,讓人陪自己來校醫院就很不好意思了,哪還真好意思讓人陪自己枯坐這麽久,提前離開也正常。

但這時候朗飛深也發現,旁邊的床位上也躺上了人,剛才的嬉笑聲就是他傳出來,給朗飛深吵醒了。

那是個挺臉嫩的男生,估計和他差不多大,像是新生。而且也在掛點滴,透明的管子連著針頭紮在他的手背上,看上去還得再掛半小時水。

朗飛深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這男生挺麵善——莫名的臉熟,很讓他心生好感,加上朗飛深本來就是挺外向的性格,於是和對方搭起話來,那男生也嘻嘻笑著和朗飛深聊天,突然說道:“你得的什麽病啊?”

“噢,發燒和腸胃炎,撞一塊了,要不是熬不過來,我也不想來看病,你是?”

“我?”男生的笑容愈加擴大了,唇角高高揚起,快掛到了鼻子部位,但朗飛深卻好像沒注意到他那過於猙獰的笑容,還很友善地看著他。

男生說道:“我和你一樣呀,我也是高燒加上腸胃炎。”

“我和你真像啊。”

“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們一模一樣。”

接下來男生不斷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這句話,就算是朗飛深對他頗有好感,也覺得他怎麽看上去神神叨叨的……而且朗飛深越盯著他,越覺得有什麽自己熟識的認知在被改變。

比如說朗飛深最開始隻是覺得這男生麵善,但現在卻覺得越來越眼熟起來,甚至有一些莫名地想……真的好眼熟啊,怎麽會、怎麽會……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腦海中仿佛鑽破了迷霧一樣的冒出來——

怎麽會長得和自己這麽像!

不,不應該說像,而是一模一樣!

朗飛深覺得很不對勁,事情很詭異,但他現在卻沒辦法提出質疑,隻聽男生突然說道:“你為什麽不問我的名字啊?”

朗飛深思維混亂地想,啊,我怎麽沒有問他名字,今天好像老是忘記這個問題。嘴巴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張開了。

“你叫什麽名字?”

男生的微笑已經擴大到極其詭異的程度,他張大了嘴,露出尖利不似人的鋸形齒:“我叫朗飛深。”

元欲雪見朗飛深說著話,不知不覺回應含糊起來,竟是合上眼睡過去了。他眼底一片青黛,應該是這段時間困狠了,睡著的神色又十分安詳。元欲雪雖然自己不需要睡眠,但他清楚人類是容易疲憊的生物,於是也沒有打擾他,隻是安靜坐在一旁,病房中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戒舟衍自然也是很配合他的,坐在了元欲雪身旁,除了麵無表情地按住了胸膛外,並沒有其他動作。

三人共處一室,卻有著詭異默契的靜謐。

隻是元欲雪盯著朗飛深,戒舟衍卻是微微偏過頭,看向他。

戒舟衍甚至覺得,陪陌生人來校醫院好像也沒有那麽糟糕。

他眼底的陰鬱此時消融,有一種隱秘而快樂的情緒在瘋狂生長,正當他盯住元欲雪那雙擺放的端正、骨節修長的手,無比想要親手去碰一碰時——

床板被猛地施壓而發出巨大噪聲,正咯吱搖晃作響。隻見原本還躺在**睡得香甜的朗飛深醒了,非常誇張地從病**一躍而起,隨手拉斷了連在手背上的吊針,便往外走。

元欲雪微微皺眉,起身攔住了他。

朗飛深動作僵硬地停了下來,那雙眼珠子提溜轉動著,落在了元欲雪的身上。

他還待開口,元欲雪已經先一步說道:“朗飛深在哪裏?”

元欲雪沒有問“你是誰”這樣代表著困惑和質疑的問題,而是從第一眼起,就確認了他不是朗飛深。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朗飛深不見了,接替他的是一個披著他皮囊的惡鬼。

元欲雪也猜到了契機大概在睡夢中,但是觸發了規則的條件是——

“朗飛深”的腦袋微微轉動了一下。

它緊盯著元欲雪,眼底透出一種讓人顫栗不適的瘋狂來,尖利地嬉笑了兩聲:“我就是朗飛深。”

“我們一模一樣啊。”

它一邊說著,一邊做出陶醉表情,猛地吸了一口布滿消毒水的空氣,仿佛這是什麽讓人欲仙欲死的香味。但是那雙露出來的白色鋸形齒,無比尖利,如同怪物。

元欲雪的目光卻是落到了因它剛才從**跳起來的劇烈動作,而被掀翻在地的那一小袋藥品上。

在出診療室時,那名醫生的古怪提醒猶在耳邊。

元欲雪頓了一下。

“沒有一模一樣。”他語氣平靜地道,“隻有病一模一樣吧。”

聽見這句話時,“朗飛深”的神色微微一頓。在看見元欲雪突然俯身去撿那袋藥的時候,更是凶相畢露。它盯著元欲雪的目光異常恐怖,牙齒上下摩擦了下,看上去非常想生啖其肉。但在規則權衡下,它還是選擇立即轉身逃出了病房,並且目標非常明確——是衝著校醫院大門去的!

隻有離開了校醫院,它才是完全自由、符合規則的替身成功。

可以說“朗飛深”的動作已經非常之迅速了,但它怎麽也沒想到,隻是剛跑下一樓,就又撞見了元欲雪。

元欲雪從大門口走進來,迎麵和它相撞,氣息平穩。

看來是從一樓跳窗下來的。

“朗飛深”此時的臉色微微青白,麵容扭曲,幾乎完全看不出原本五官上的清俊,而隻讓人覺得怪異可怕了。

元欲雪站在它眼前,語氣還是很平淡。他微微垂斂著眼,站在紅樓的陰影下,膚色蒼白,身形清臒,看上去毫無危險性:“逃走是因為害怕弱點被發現嗎?”

“嘻,嘻嘻嘻嘻。”

“朗飛深”嬉笑起來,“你知道又怎麽樣,以為這樣就能攔住我嗎?”

它的確是有“弱點”的。

校醫院開出的藥品對它們而言療效特殊,隻要在校醫院內被喂進藥,就會算作“痊愈”。和活人的病症不再相同,就沒了替身的必要條件。

而它們慣來愛以一張利齒吞噬活人,會在攻擊的時刻,被人鑽空子。

但它不是那種蠢貨,不會因小失大,被喂進藥。

“朗飛深”緊閉唇齒,向外衝去,但它沒預料到麵前的人類速度有這麽快,在反應未及時,元欲雪已經接近了它,並一下將它掀翻在了地上——

“朗飛深”在摔倒之時,也記住了狠狠閉住嘴。

但事實上元欲雪根本沒看它有沒有張嘴,他隻是動作極為行雲流水、不留餘力地——腳踝踩在了它的腿骨上。

很輕微的“哢嗒”一聲。

元欲雪垂著眼,為求保險,又施加了一點力道,將那腿骨踩成更彎折的奇怪弧度。

元欲雪的想法倒很簡單直接。

……骨折。

算是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