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蠱遊戲

安德烈的目光陰森地巡回在元欲雪和裙子之間。

副本給予了他強大的力量,當然也同樣製定下了規則和限製。

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不能再堂而皇之地對被挑選中開啟血腥序幕的羔羊動手,裙子獲得了短暫的安全時間。因此安德烈對那位阻擋他的玩家,尤其得不滿。

在這之前,安德烈完全沒意識到這樣一個從身形上就透著羸弱意味、帶著副本新人buff的玩家,居然能夠擋住他的刀。

而對元欲雪若無其事的表情,巧妙回避他提問的重點,無不說明對方在掩藏鋒芒,不想暴露實力,讓安德烈回想起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體驗……之前,他也遇到過一樣討厭的玩家。

安德烈少爺的笑容完全淡去了,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那雙金色的眼瞳像是由冰冷的寶石鑄成,帶著森然無機質的冷意。

——隻是對元欲雪而言,安德烈的惱怒其實來得很莫名。

元欲雪並不具備“掩藏鋒芒”此類概念,不提及暗示剛才黑夜中發生的危險情形,隻是因為……這本來對他而言,就是不值得一提的本能,理所應當的行徑。

甚至元欲雪在這方麵,是有些缺陷的。

……

元欲雪是第一代戰爭機器人。

他參加過無數大小戰役,搗毀蟲巢,誅殺異形,戰功顯赫。如果元欲雪是一名人類,榮耀勳章應當早掛滿了整麵牆壁——可惜他是機器人。

理應為戰爭而生,為秩序而死。

而在被檢測出程序錯誤後,這個死期又被人為提前了一些。

他成了缺陷品。

機器人守則第三條:處於不違背當前最高等級命令的情況下,機器人應該無償援助落難人類及同伴,並為其清除潛在威脅。

但元欲雪卻在數次任務執行過程中,無視了對人類造成威脅的潛在危險物,並多次不實施救援行為。

鑒於有機器人叛亂的前例,人們風聲鶴唳,元欲雪立即被控製起來送往實驗室。

所有人都心驚膽顫,懷疑、警惕地觀察他。

想到他曾經獲得的“人形兵器”的稱譽、想到他在戰場上殺戮蟲族被傳回的畫麵記錄。恐懼更加上升至極點。仿佛下一刻元欲雪便會背叛人類,在實驗室中大開殺戒。

但檢測的結果,卻出乎預料。

沒有叛亂與陰謀,隻是一個意外導致的缺陷。

元欲雪畢竟是第一代機器人,已經投入使用很多年,芯片程序維持著最初的架構機製,任務時又受到損毀。

某個十分隱秘的損壞部位,使元欲雪失去了對危機嗅覺的判定——

或者說,他對危險程度的判定很遲鈍。

與其說之前是放棄救援行為,對受困人類視若無睹,不如說是元欲雪根本意識不到需要展開救援行動。

這樣的缺陷品能帶來的利益大大降低,再加上修複的代價過於昂貴,元欲雪這些年也足夠被物盡其用,實驗室便很快決定了元欲雪未來的處理方案。

他將被送往實驗室進行銷毀,拆解出的元件會作為新一代機器人的研發材料。

當然了,他現在還沒被銷毀。

因為接到了“新任務。”

——對元欲雪而言。

雖然他的危機判定係統十分遲鈍並且不穩定,但合作的任務者近在咫尺受到致命的死亡威脅,受援特征十分明顯,還是觸動了元欲雪久未發揮的危險機製,在那一刻保護了合作者。

這種本能對他而言,當然不是需要被刻意記住的事。

安德烈才不會管。

他已經悄悄記住了戴著麵具、藏頭露尾的可恨新人。優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隨手將銀刀往桌麵上一扔,發出沉悶的碰撞聲響。

原本盯著他的譴責目光終於收斂了一些。

管家恭敬地上前,俯身收納好銀刀,姿態近乎稱得上虔誠。

原本不大高興的安德烈少爺似乎又變了臉,他笑吟吟地說道:“我許好願了。”

“寶貝們,”安德烈微微俯下身,單手支在桌麵上,金色的髒辮柔軟垂落下來,發梢摩挲著木質長桌,“願望是……陪我玩一天遊戲吧,嗯?”

聽上去就不是什麽正經遊戲。

雖然玩家們很想拒絕安德烈的要求,但任務麵板寫的再清楚不過,這是無法避免的副本固定環節。

兔子神色自然,就好像她真的隻是安德烈的好朋友,受邀來此的普通客人,“安德烈。”

她語氣平靜地問:“整人遊戲嗎?”

“當然要刺激一點點才好玩——”安德烈沒有正麵回應,他抬了抬下巴,笑容顯得有些惡劣,“大家應該都不是膽小鬼吧?”

“所以失敗的人,也要受一些小懲罰。”他的目光落到元欲雪的身上,細致地打量過對方身上每一處,最後停留在那張銀色麵具上,輕輕哼笑了一聲。

得不到元欲雪任何的視線反饋。

對方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

安德烈:“……”不知道為什麽,更不爽了。

又開始臉色明顯不悅的安德烈還盡忠職守地走著流程,他語速飛快,簡直像在催促般地道,“那麽誰先來玩第一局遊戲呢?”

玩家們一時安靜。

他們都是通關幾局副本的老玩家了,倒是沒人會卑鄙得那麽明顯,在麵對陷阱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將同伴推出去擋刀,反而將自己立成一個因為操守過差被人提防的靶子。

但他們也沒自我奉獻到主動要求第一個涉險的程度,或者說也沒那個自信。

卷毛偏就是不太安分的那個,頭上一絡卷發都因為他探頭的動作翹得更高。哪怕兔子已經在暗暗給他使眼神了,卷毛還是在眾人沉默時,懶散散地伸出手,準備勇敢自薦:“我……”

“我第一個。”

音色更冷淡一些的男聲打斷了卷毛的話。

發現是隊長,卷毛稍微有些意外,隨後無所謂地放下手。

隊長的話,應該比他更穩。

出現了第一個“玩遊戲”的人,安德烈卻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小少爺微微歪頭盯著行隊,突然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們來抽簽吧。”

“這樣更加公平,”安德烈挑了挑眉,眼中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惡劣意味,“不是嗎?”

遊戲規則當然是由NPC說的算,在這點上,玩家們沒什麽討論權限。

剛剛才放下心,準備好好觀察遊戲形式,吸取經驗的其他玩家們又被迫提心吊膽起來。

行隊麵無表情地坐回了原位,看上去對NPC的提議沒什麽意見。隻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來……他好像有點不太高興。

安德烈家仆人的執行力很強,在安德烈說出“抽簽”後,底下人已經準備好了抽簽道具,交到管家手上,再由管家俯身,尊敬地遞給了他的主人。

安德烈握著簽筒,漫不經心地搖晃了下,將它推到了眾人的眼前。

“抽中紅色的簽,就是那名幸運兒。”說著,他也從簽筒中抽出了一支簽,下半部分是素雅的花草圖紋。安德烈似乎有些遺憾地“啊”了一聲,將竹簽放在了手邊。

“看來我沒機會了。”

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

卷毛第一個伸出手。

沒中。

接下來是兔子。

也沒中。

幾名玩家輪流抽完簽,因為前麵沒人中招,所以每往後延一名,後麵的玩家心理壓力就更沉一分。

直到空****的簽筒裏隻剩下了兩支簽,還沒抽簽的裙子臉色微微發白,顯然有些緊張起來。

二分之一的概率……

不要是她,不要是她。

裙子主動先伸出了手,簽筒筒身很深,下寬上窄,完全沒有作弊看見的可能性。當她選中一支,利落將它抽出來的時候,那抹刺眼的朱紅色一下就映進了眼底,讓裙子下意識地、微微咬了咬唇。

濃鬱的紅色將花草圖案覆蓋模糊,帶著種不祥意味。

她的運氣一向不好。

即便心情在那瞬間跌落穀底,她還是很勉強地開口,像鼓勵自己般開了個玩笑:“看來那個‘幸運兒’是我了。”

剩下那支簽是元欲雪的。

他和裙子的座位靠近,也是離簽筒最遠的位置,排序很容易落到最後。元欲雪似乎並沒有受到其他人抽簽結果的影響,平穩地取出了最後一根簽,簽尾的紅色一下跳躍在眾人眼底。

“!”

受剛才安德烈話術的影響,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以為名額隻有一個,而裙子就是那個老倒黴蛋——

卷毛的眉頭猛地跳動了一下,抬頭看向元欲雪,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臉色不太好看。

元欲雪倒沒什麽特殊反應,隻是將紅簽平放在了桌麵上。

在裙子看見又一支紅簽時,哪怕有些不應該,她還是略微感到了一絲安心。

元欲雪隻是個新人,但這種時候有人能和自己一起任務,比孤身犯險要強太多了。

甚至因此,裙子對新人的好感度大幅提高,她側過頭,對元欲雪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來:“待會一起。”

頓了頓,她小聲承諾道:“我會保護好你的,跟緊我。”

元欲雪:“……??”

有聽,沒懂。

保護他這個詞在元欲雪的資料庫中仿佛都不能生成一個完整的含義,在元欲雪還在迷茫的時候,安德烈開口道:“第一個遊戲,我們玩的簡單一些。”

“躲鬼遊戲。範圍就定在別墅第二層好了,你們要在三分鍾內躲起來,越隱蔽越好。三分鍾後,我會讓我的‘狗’去找你們,被找到的人……”安德烈笑了一下,“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