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凶宅試住36

阿劍和老王倒是看見房主趔趄地摔倒, 還以為他是沒什麽膽子嚇跪了,不禁有些無語。

元欲雪倒是發現了戒舟衍的小動作,微微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沒空閑去關注房主有多狼狽了, 這會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麵前的電梯壁上……如果這些玩意還能被稱作電梯的話。

血絲從上麵延綿起伏, 像血管一般攀爬上了四麵電梯壁,那些堅硬的光滑的平麵化成了柔軟的、猩紅的肉塊,將他們細密包裹了起來。

他們仿佛被包裹在了“活著”的肉裏,也像被包裹在繭中,腳下的觸感甚至讓他們完全意識不到現在還踩在電梯當中。

而這些電梯壁還在緩緩挪動,像擁有生命的肉塊,也像是某種生物的胃部正在挪動一樣……後麵的這個猜測顯然給了玩家們一些不好的預感。他們看著那些四麵的肉塊當中開始滲出血水,不禁微微有些頭疼。

哪怕還沒有消受這些血水的厲害, 也能猜到萬一碰見絕不會有什麽好後果了。

阿劍冷冷後退一步,取出桃木劍畫下一道劍痕, 護持左右,勉強阻止了那股血水蔓延過來的趨勢。

“站起來。”

在那些**與血水緩緩流淌過來的時候,元欲雪忽然間開口。在這密閉而窒息、仿佛充滿著怪異味道的狹窄空間當中, 透出一股很冷冽的意味來, 像是炎熱夏天忽然落下的山雪, 清晰地落入耳中,讓開始有點迷懵的神智都變得清醒起來。

房主很快意識到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他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 剛才那一摔跤的時候,他的臉離肉壁極近, 近乎能聞見那腥氣撲麵而來,神智都跟著迷離起來。但聽到元欲雪的聲音, 動作這會卻是不慢, 不僅自己從地上躥了起來, 還很知趣地往元欲雪那邊靠了靠。

他終於明白過來,這時候可以依靠的靠山是誰了。

被元欲雪盯著的戒舟衍:“……”

他猶豫了一下,這會還是沒下腳。

於是房主還以為自己逃離了鬼怪的折磨範圍。

不光是血水緩緩流淌過來,那些肉壁不斷的收縮著,其實是在往元欲雪他們那邊靠近的。

原本的電梯間空間在七平方米左右,因為改變了牆壁的形態,這時候可能都沒人意識到這些“牆壁”在緩緩縮進。但是對元欲雪這種對數據極其敏感的機器人而言,他很輕易便發現了這種變化,可以預想到,再待的久一些,他們就隻能被困在電梯間當中,被這些蠕動的肉壁吞噬了。

現在的環境依舊黯淡。隻有淺淡紅光再瘋狂閃爍著,讓人分辨不出來這是電梯的應急燈光,還是那些血水反射出的顏色。

但元欲雪的眼微微抬起,那雙黑沉的眼眸中映出不斷交織的紅光,卻依舊顯得十分沉靜,如同一淵深澗。

在這種混亂條件下,戒舟衍看向元欲雪時,甚至微微一怔,覺得那一雙眼實在生的很漂亮,同星光一般明亮,而略微有點不合時宜的出神。

被戒舟衍緊緊注視著的元欲雪,在下一瞬間抬頭望向了天花板的位置——

當然,他們身處電梯裏,看見的當然不是天花板,而該是一麵銀灰色的金屬封頂,這一麵還未曾變成那蠕動的肉壁。

但事實上,雖未成異物,也沒好到哪去。

元欲雪的目光微微一凝,手中出現了一把長刀,已然出鞘,雪亮劍光甚至微微映亮了這滿室的黯淡。而其他人注意到元欲雪的動作,亦是下意識跟著元欲雪看去,在目光觸及封頂的瞬間,心底微微一顫,寒意陡然而生。

他們竟然都沒注意到,不知何時,頭頂竟是吊著一隻鬼怪。

它勉強具備著人的四肢與形態,隻是四肢幹枯,像隻蜘蛛一般吊在頂上,肚子卻很大,如同水腫般滾圓的脹起來了——但以阿劍的那隻左眼來看,它腹中之物卻絕對不是積液,而是至深的怨氣和鬼氣濃烈的糾纏於一處,脹得更加巨大。

似乎是已經發現底下的人已經看見它了。

那隻鬼緩緩扭過了頭,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來。

阿劍覺得左眼忽然有些刺痛起來,似乎是被這濃烈鬼氣熏陶所致,下意識捂住了眼睛,錯過了殺鬼的最佳時機。

副本當中的鬼物千奇百怪,有小部分是人死之後,怨氣滔天化為了鬼怪——這種情況實則很稀少。因為條件嚴苛,也不是所有人的體質都能化身為鬼。

通常要麽是有邪術在暗中培養,要麽是所死亡的地點、時機極為凶煞。比如這處凶宅,居然能蘊出無數由人死後化身的鬼怪。

大部分的鬼物,則是由鬼氣聚集,從另一麵陰影中生出的邪祟所化,通常形態會更加詭異一些,窮極人對形態的想象。它們不一定會更加強大,但一定會非常凶惡且陰險,因為沒有常人感情或是害怕情緒,隻想吞噬活人血肉,通常會和人類死戰到底。

阿劍從開眼後,便隱隱能分辨出這兩種鬼物,而麵前的這隻,顯然是難以解決的那一類型——

吊在封頂的鬼物脖子稍微拉長了一些,便和它的四肢一樣細瘦了。空白的臉上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痕跡,也像是一張嘴,頓時露出了它鮮紅的內腔和層層疊疊的牙齒、舌頭,像螺旋般的延伸至裏,腥臭的口涎滴落,那張臉頓時脫離了身體飛過來。

黑暗當中,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

下一秒,元欲雪的破鴻蒙便落在了那張“嘴”的麵前,擋住了它伸出來的舌和牙齒,向前微一揮斬,便像切豆腐一般切掉了那隻腦袋。

但飛翔的腦袋並未落地,反而一分為二,又從中間裂開了一道裂口作為嘴。

阿劍此時閉著一隻眼,以桃木劍為媒介,飛快向那隻分成兩半的頭顱斬去。老王如臨大敵,咬破自己的指尖,塗在了手腕的道具上,將那一麵小鏡子轉向鬼怪,輕聲念起口訣——

眾人之中,好似隻有戒舟衍和房主沒動了。

不必刻意提起,眾人其實也都清楚,那隻腦袋是衝著房主去的。

他這時候也很識時務,用抱頭鼠竄形容也不算誇張,反正保護好了自己,牢牢地黏在了幾名玩家的中間。

而戒舟衍沒有動,卻是看向了封頂上的那具軀體。

那裏才是生門。

在戰鬥的間隙當中,元欲雪的目光微微一瞥,和戒舟衍的視線撞在了一處。元欲雪似有所覺,他很快地挪開了目光。下一瞬間,元欲雪借力躍起,破鴻蒙直斬封頂處的那處空隙,戒舟衍隻悄無聲息地跟上,一道似利刃般的無形風聲刮過,一並穿透了那隻鬼怪扒在上麵的軀體。

貫穿過後,是擊打在金屬壁麵上的一聲金鳴,同玉石金屬的碰撞,清冽無比。

那隻鬼怪的頭顱忽然間僵硬一般,竟然放過了近在咫尺的新鮮血肉,轉而向頭頂飛去,像要挽回頹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微弱的自然光從頂上泄出,電梯的應急燈光、警報聲響,全在同一時刻停滯。

那些蠕動的肉壁在瞬間同潮水褪去一般僵化在了原地,一下失去了那鮮活肉類的觸感,反而一塊塊變得硬邦邦同石頭差不多。它緩緩消退,露出了原本的煙灰色的金屬牆壁、電梯門、屏幕顯示器。

就在眾人以為事態平息,甚至連房主都開始頗為猥瑣地冒出了頭的時候——

電梯忽然開始劇烈地下墜。

像從幾十層的高樓忽然失去動力,他們甚至能聽到輕微的……像是金屬鏈條在劇烈摩擦,擦出火花的糟糕聲音。

強烈的失重感洶湧強勢,同海浪般頓時淹沒了幾人。風聲呼嘯,腳下根本站不穩,像是要被那風浪輕易地刮跑。

而這種痛苦的失重感無限延續的時候,眾人才意識到,說是從幾十樓猛地下墜實在是太保守了——因為就算是幾十樓,這段時間也不會顯得如此的漫長,早該一下子墜底而摔得血肉模糊了。

他們仿佛是從幾百樓的高空下墜,才會獲得這樣特殊、強烈的體驗,像是被裝在水果罐頭裏的櫻桃,拚命地搖晃著被榨成果泥。當然,從幾百樓極速墜落的話,他們的屍體也絕對不會比稀巴爛的果泥更加好看。

元欲雪也略微暈眩了一下。

他和其他人的不適狀況不相同,純粹是感應觸覺太過敏銳。所以這種被關在密閉空間、忽然墜落的失重感相比其他人類而言,對他的殺傷力會顯得格外的大。

元欲雪當然很快調整好了,他甚至微微將麵具抬上去了一截,露出唇齒部分的位置,以緩解感官係統過於敏銳給他帶來的不適。在機體的調節下,他最多遲鈍了幾秒鍾……然後在那瞬間,戒舟衍卻發覺了什麽,微微皺眉,過來將他扶住了。

兩人捱得很近。

在劇烈的墜落當中,除了戒舟衍這個異類,其他人站得都不算太穩。

而戒舟衍此時心神都凝聚在“元欲雪好像不太舒服”這個念頭下,沒防備到阿劍在踉蹌當中,意外撞過來,推了元欲雪一下。

這一下力道其實不怎麽重,隻不過元欲雪也正好剛調節過來,沒有防備,被推得往前一步——

原本他和戒舟衍就已經捱得很近了,這樣一看更像是被擁入了懷中。

元欲雪略微有些茫然地抬起了頭,偏偏就有這麽巧合,戒舟衍緊盯著他,跟著垂下眼細細觀察元欲雪有沒有被撞得更難受。於是兩人唇瓣在這無比巧合的動作與時機下,輕微地摩擦了一下,柔軟地捱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