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溫暖帶著樂樂準備去炊事班, 可是剛剛從醫院出來不久，卻撞到了丁國立。
丁國立似乎並不認識她，站在離醫院百來米一個公告欄那裏, 朝醫院張望了一下。
溫暖看他樣子有點憔悴，那雙解放鞋還沾了不少黃色的泥巴，身上的棉襖外套皺巴巴的，早已沒有了之前的精神氣。
路過丁國立的時候，對方朝她看了看，接著便轉過身，看公告欄上麵的通知。
溫暖怕這個人對顧清蘭懷恨在心，便折了回去把這事告訴了護士站的人, 讓她們幫忙告訴清蘭。
等溫暖回到了炊事班之後，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因為李大響在他們炊事班中毒, 炊事班的同誌都在檢查通風口, 唯恐事故會再次發生。
司務長看溫暖帶著樂樂過來, 便朝她走了過去，然後驚訝地問：“溫暖同誌, 你今天可以休息, 怎麽還回來這邊了？”
因為溫暖之前為了物資的事情忙前忙後的, 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司務長便說給她放幾天假。
溫暖還沒說話, 她牽著的樂樂便大聲地叫喊了一聲：“叔叔早上好。”
司務長對上孩子的眼睛, 笑了笑：“誒，樂樂也過來啦？”
小家夥點了點頭，然後又躲回去溫暖的身後了, 笑嘻嘻地偷看了幾眼司務長。
溫暖看了眼炊事班裏頭一個個忙碌的身影，隨後對司務長說：“司務長, 那個大響不是在咱們炊事班暈倒了嗎？我就尋思過來看看我們炊事班這邊什麽情況。”
司務長一聽溫暖這說，便歎了一口氣：“嗯，昨晚李同誌留在咱們炊事班看守物資，結果中毒了。這幸好李同誌沒事，不然咱們這炊事班就成罪人了，現在我讓老鍾他們幫忙檢查一下那些出風口，以後肯定要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他今天一回到了炊事班，老鍾便告訴他李大響昨晚在炊事班看守物資，結果因為沒做好通風就一氧化碳中毒了，差點沒把他給嚇死。
早知道昨晚安排多一個他們炊事班的人在這邊跟李大響一起看守了，估計他就是對炊事班的環境不熟悉，所以就搞成了這個樣子。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一早上都心神不寧的，便喊了一個人檢查一下食堂的這些通風口。
溫暖看司務長一臉憂愁的樣子，便說：“司務長你放心，我剛剛從醫院過來的，大響他現在沒事，已經醒過來了。”
“而且他精神也還不錯，醫生說他也沒什麽大礙。”
溫暖當然知道司務長的擔憂，要真是李大響出了事，就算不是他們炊事班的責任，可是李大響在他們這邊發生的意外，他也難辭其咎。
幸好李大響隻是輕度的中毒，並沒有其他的大礙，但是安全問題還是得做好防範。
司務長點了點頭：“幸好李同誌沒事，等會我跟大家開個會，再過去看看他。”
他看向溫暖手裏拉著的樂樂，又說：“對了，溫暖你帶著孩子就不用在這忙了，早點回家去吧。”
溫暖看了眼一句話沒說的樂樂，便說：“不著急，我等會也跟大家一起開個會再回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放心，不管這次李大響中毒的時間是意外還是有人刻意而為，她也要跟著弄個明白。
司務長有事要忙，便沒有跟溫暖多說了，繼續去檢查其餘兩個飯堂的安全狀況。
溫暖看司務長過去了後勤灶那邊，隨即帶著樂樂往昨晚李大響待的那一個房子。
因為昨晚那一輛物資車停放在空勤灶食堂的後院，因為夜晚寒冷的原因，李大響並不是待在車上的，而是在物資車旁邊的一個小倉庫，就是原本定下來要做小廠房的那個房子。
溫暖走進去那個小房子之前，拿了一些萎了的菜葉子給樂樂，讓她過去雞棚那邊喂雞。
樂樂對炊事班的環境已經很熟悉，也不會自己跑進去雞棚，她自己會在欄柵外麵扔菜葉子進去，所以溫暖也放心讓她去玩一下。
樂樂拿著一個小籃子，看到那麽多菜葉子，然後朝雞棚衝了過去，還朝溫暖笑著喊道：“媽媽，咩咩。”
溫暖聽見孩子喊她，知道她是看到了雞棚裏頭的兩隻羊，便笑道：“樂樂，你別進去裏邊，就在外麵喂知道了嗎？”
“知道啦。”
大概是聽到了溫暖的聲音，那邊的小朱便走了過來，帶樂樂撿雞蛋去了。
溫暖看到小家夥有人陪，於是便走去那個還沒整理好的小房子，房子並不大，就他們家客廳的大小，大概就十來個平方，是個磚瓦房，裏頭還堆滿了之前他們包餃子做麵條，調味包那些工具，還有一張長長的料理卓。
料理卓旁邊有一個用磚頭臨時砌的盤子，裏頭還有好幾根沒燒完的柴，還有一堆碳。
看來是因為昨晚太冷了，李大響燒了比較多的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意外。
老鍾從後廚過來，見到了溫暖過來，便說：“你咋回來啦？司務長不是說給你放假？”
溫暖知道老鍾跟顧青寒是第一個發現李大響的人，便問：“老鍾，你都檢查過這邊的通風口了吧？有沒有什麽異常？”
老鍾抿了抿唇，隨即搖了搖頭：“暫時沒發現有異常，就是這房子的通風口比較小，估計是這樣造成意外了。”
因為房子以前是用來放幹柴的，也沒考慮什麽通風不通風，他們之前在這邊幹活那會兒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平時大家進進出出的，一陣風吹過來，什麽一二氧化碳都吹沒了，所以並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問題。
老鍾看溫暖一臉擔憂，便說：“我跟顧副團長把大響送去醫院之後，顧副團長也回來看了下現場，要是有異常的話，顧副團長肯定可以看出來的。”
溫暖點了點頭，今兒早顧青寒趕著送物資，也沒有跟她說這些，吃過了早飯之後便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溫暖看了眼屋子那唯一的窗口，小小的一個，是木製的窗，一關上基本上就沒有風進來。
不過既然顧青寒已經看過了現場，要真是有人故意而為，估計早就說出來了。
溫暖便說：“那行，老鍾你先去忙吧，等會就該開飯了。”
雖然是發生了這事，不過炊事班還得運行，軍人也要吃飯，老鍾也沒有跟她多聊，在雞棚那拿了幾個雞蛋，便回去後廚忙了。
溫暖則走過去窗邊，伸手打開了那扇木窗，外頭就是昨晚放置物資車的地方，那黃色的雪泥地上還有輪胎印。
她摸了摸窗沿，卻發現手上一點塵都沒有。
溫暖收回手，然後走出了小房子，樂樂這個小家夥已經撿了一大籃子的雞蛋了。
小家夥看到溫暖回來，立馬好像獻寶一樣想要提起籃子的雞蛋朝她走過去，不過她力氣還不夠，隻微微把籃子給提了起來，並不能提著走。
溫暖連忙走過去，笑著把她手裏的籃子接了過來，笑道：“嘩，我們樂樂居然撿了這麽多的雞蛋，太棒了。”
樂樂往屋裏那些木籠子指了指，說：“媽媽，還有！”
“媽媽幫我撿。”
屋子裏頭那幾個籠子分別圈養著雞和鵝，那些鵝一直在叫，脖子伸了出來，好像隨時要咬人似的，難怪小家夥不敢靠近。
這鵝戰鬥力確實杠杠的，小朱就曾經被追著跑，直接追到了空勤灶的後廚那裏，氣得小朱當場燒了一鍋水，直接把鵝給宰了，做了一盤鐵鍋燉大鵝。
樂樂估計是看到了裏麵的鵝蛋，很大的一個，所以吵著要溫暖去撿。
溫暖便笑了笑，看著藍子裏的雞蛋，道：“樂樂已經撿了這麽多雞蛋了，我們明天再來撿！”
樂樂一聽，便拍了拍手：“好，明天再來撿！”
溫暖鬆了一口氣，多怕孩子要她現在就去撿！
午飯時間結束之後，司務長便召集了三個廚房的人開了個會議，主要是讓大家提防冬天燒火取暖的問題。
楊曉梅大致聽說了李大響的事情，便走去溫暖那邊，問她：“李同誌現在怎麽樣了？”
因為顧清蘭的關係，所以楊曉梅也認識了李大響，楊曉梅便順便問了下他的情況。
溫暖便把李大響的情況給簡單說了一下，最後道：“有清蘭在醫院看著他，估計沒什麽事，下午做個檢查之後估計明天就能出院了。”
楊曉梅點了點頭，“那就好，李同誌這麽好一個人，可別出什麽意外了。”
溫暖想到了昨天楊曉梅請假，便問她：“你昨天下午是不是請假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楊曉梅沒想到溫暖居然還留意到她請假的事情，便說：“我沒有不舒服，就是丁國立那家夥一連給我寫了好幾封道歉信，昨天還忽然跑過來食堂，說什麽想跟我談談，我懶得理他就請假了半天而已。”
之前她跟清蘭在醫院把丁國立揍了一頓，楊曉梅也擔心那家夥會不會懷恨在心，所以幹脆就躲著他不見罷了。
溫暖想起了剛才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丁國立，也懷疑那個家夥也會回去找清蘭，幸好剛剛把這事說了一下，的，清蘭那邊估計也會注意的、
溫暖拍了拍她的手背，說：“真有不妥，記得讓你哥哥出麵，不要硬碰硬的，知道嗎？”
楊曉梅笑了笑，“知道了，我大哥已經知道這事，丁國立估計是來求和的，我才不理他。”
*
溫暖帶著樂樂回了家，便拿出了之前陸司令給她買的雞，然後剁了一個大雞腿，準備給李大響燉個雞湯送過去。
之前顧青寒出任務的時候，李大響幫了她不少的忙，現在他住院了，溫暖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且她看今天顧清蘭那個緊張的模樣，也知道這丫頭估計也是對大響有特別的感情，可能還沒說穿罷了。
溫暖也不打算插手兩人的事情，感情的事情順其自然便好。
等她去到醫院的時候，顧清蘭恰好又在李大響的病房裏頭，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笑得毫無形象。
李大響看到溫暖過來，便笑道：“嫂子，你怎麽又過來了？”
溫暖把手裏的雞湯放了下來，說：“給你送雞湯來了，你現在怎麽樣了？”
“嫂子你客氣了，不用給我弄這些的。”李大響差點就要站起來了，不過被顧清蘭的一個眼神看過去，便也沒動，於是說：“我好多了，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嫂子你放心吧。”
溫暖便說：“那就好，先喝點湯吧。”
李大響不敢再讓溫暖動手了，自己便拿過那飯盒，不過一旁的顧清蘭卻接了過去，然後給他倒了一碗，推到他跟前。
溫暖便問顧清蘭：“那個丁國立沒有找上來吧？”
顧清蘭給李大響調整吊液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說：“沒有啊，他估計不是來找我的吧。”
溫暖：“哦哦，那就好。”
李大響聽到丁國立這個名字，便抬起了頭，問：“丁國立又怎麽了？”
溫暖聞言，便說：“早上我離開醫院的時候，看到他在樓下鬼鬼祟祟的，就讓清蘭注意一下、”
李大響皺了下眉，隨即又說：“我昨天也是碰到他在醫院這邊溜達。”
越想，李大響就覺得越不對勁，隨後便說：“我昨天把這事告訴了顧副團長，所以晚上那會兒我才想著要守著物資的。”
雖然一個丁國立並不會造成什麽威脅，但是顧副團長剛好又說那人被郵局辭退了，人心這種東西很難猜測，所以李大響就自告奮勇說要幫忙守夜。
誰知道就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溫暖皺起了眉頭，顧青寒居然沒有跟她提起這事。
現在男人又不在，溫暖也摸不準怎樣。
溫暖便說：“這事等你們顧副團長回來再說。”
回想起丁國立那個樣子，還有鞋子上那些泥土，溫暖就覺得這事跟丁國立肯定有點關係。
李大響喝了一口湯，微微皺了下眉，說：“不知道顧副團長那邊怎麽樣了，希望沒有影響到物資運送。”
溫暖看著他，心裏忽地亂跳了一下，要是李大響是被人陷害的，那會不會也對物資車動手了？
溫暖想也沒想，跟清蘭他們道別之後，便去了電話室那邊，給研究所那邊打了電話。
不過電話打了半天，卻一直沒能撥通……
溫暖隻好給陸司令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陸司令接到孫女的電話時有點驚訝，但是聽完溫暖的話，他的眉頭皺了皺，隨後道：“小暖你放心，顧青寒已經跟我報備過這件事了。”
隻聽陸司令又說了一句：“物資沒有問題，是車子有問題罷了，不過青寒已經換了一輛卡車，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去到研究所那邊了。”
*
研究所。
劉明華剛剛調整了一些數據，那邊的助理就跑了進來，說：“劉總工，趙老他暈倒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什麽？”劉明華連忙放下了手裏報告，然後想也沒想，直接跟著助理走了出去。
研究所這裏在山腳下，建了幾間茅草房，從外頭看進來就是跟農村土胚房沒什麽區別。
因為下了幾場雪，這一片的茅草房的房頂都積滿了雪，黃泥土上也是覆蓋上薄薄的一層雪，但是大家走來走去，早就踩成了爛泥巴。
劉明華不在意腳下的泥土，快步朝老趙頭住的房子走過去。
老趙頭是他們研究所工作得最久的一個同誌了，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來決定，他也是這研究所裏麵最忙的一個，經常廢寢忘食的，他早就猜到老趙頭肯定有一天得倒下。
可沒想到居然這麽快，這冬天還沒真正到來呢！
劉明華去到老趙頭房間時，已經有好幾個人圍在在這邊了，老趙頭這會兒已經醒了過來，看到大家都過了來，便自嘲道：“你們這個樣子，反倒把我給嚇壞了，都回去幹活吧，一個個的待在我房間是什麽意思啊？”
劉明華看著研究所那唯一的醫生，問：“陳醫生，這怎麽回事？趙同誌怎麽就暈倒了？”
陳醫生歎了一口氣，說：“其實也不算有什麽大礙，就是血糖有點低，聽說昨夜趙同誌又忙到了三點多，今天一早就起來，又忙活上了。”
陳醫生已經叮囑了趙老爺子好幾次了，可是趙老爺子都不願意聽，誰想到今天早上就暈倒了。
劉明華想起了食堂今天的早飯是白粥和鹹菜，除了熬夜，其實飲食跟不上也有點關係。
隻是這也沒有辦法，早飯不是窩窩頭就是粥和鹹菜，這樣省時間又糧食。
而且上一批物資也快要吃完了，下一批物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送過來。
劉明華想了想，便對一旁的助理說：“你去給趙老熬點肉湯，咱們倒下沒關係，不能讓趙老倒下了。”
助理抿了抿唇，然後回了聲：“是。”
便跑了出去。
趙老頭子一聽，立馬就皺起了眉頭：“我說小劉，我這不礙事，你們都不用忙活了，我歇一會就可以了。”
“你躺在**休息一下吧，你下午再回去實驗室。”
劉明華雖然年紀是比老趙小很多，但是劉明華卻是中央委派下來的動力專家，說話的分量還是有的。
趙老頭子笑了笑：“我肯定會休息的，不過那什麽肉湯就算了。”
這個冬天還得要過下去，肉食肯定得留著，他一個人吃了算什麽事？
劉明華哼了聲：“你放心吧，大不了我走路去找村民買幾隻雞回來。”
雖然離這裏最近的村子也要十幾公裏路，但是為了研究所的每一個同誌，就算是五十公裏也要走一趟的。
陳醫生歎息了一句，“就咱們這夥食，其實也不是沒有條件改善，要不讓上麵派個廚師過來好了。”
陳醫生其實也是研究所的一員，就是跟著他爹學了幾年的中醫，現在是研究員，也充當一下所裏的醫生。
不過這研究所，大家都是這樣子的，會做飯的還得擔任廚子，會點針線的，還要幫大家縫一下衣服什麽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問題的所在，可就是沒有辦法，上麵要是不批，什麽都難搞。
劉明華歎息了一聲，說：“我寫個信給上級吧。”
不過他知道這機會也是有點渺茫，先不說上級會首先考慮安全因素，還有也的考慮有沒有人願意來，畢竟來了這裏，就代表著這輩子都要在監視的名單上。
沈白蓉歎息一聲，隨後說：“要不我去一趟北城，跟溫暖同誌學做菜好了、”
劉明華看了過去，“瞎說什麽呢？現在你哪裏走得開？趁著這個冬天把動力模塊調整好，明年開春試飛才可以看出還有什麽問題，這事拖不得了。”
沈白蓉沒有再說話，這個冬天就是最好的調整機會，確實得趕在開春把數據給調整好。
趙老爺子朝他們看了過來，說：“你們不用瞎操心了，我這又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沒休息好罷了。”
劉明華歎了口氣，“你們看著點趙老，我出去看看山上有沒有什麽野兔什麽的。”
沈白蓉聞言，倒抽了一口氣，“你瘋了？這個時候上山，不要命了？”
說句難聽的，他們這群人的身體素質還比不上人家種地的，現在一連下了幾場雪，就算是還沒到積厚雪的時候，但是山上的氣溫肯定比山下要低很多。
加上他們以前就沒有上過山，連方向什麽的都不知道。
陳醫生也勸道：“就是，你別瞎搞了，到時候連你也倒下了，咱們研究所還要不要轉運下去了？”
劉明華也感到陣陣的無力感，隻恨自己沒有一副當兵的體魄和體力，要是像顧青寒他們那樣就好了。
就在劉明華胡思亂想的時候，出去熬湯的助理又跑了回來，然後喘著氣喊道：“劉總工，有一輛軍用大卡車開進來了，說是要找你的。”
劉明華皺了皺眉，下意識問：“誰？”
“好像叫什麽顧什麽寒的，他說他是試飛員。”
劉明華眼睛亮了亮，隨即邁開了腳步，朝門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