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本來溫暖和顧清蘭約好了, 今天兩家人一起去長城。
不過顧清蘭一來卻說顧青鬆到了京市。
去往火車站的路上，溫暖和顧青寒猜想顧青鬆這次來京市，肯定是為了找林美芝。
當溫暖去到火車站的時候, 果不其然就就看到了顧青鬆帶著三個孩子站在火車站廣場，神色彷徨。
多年不見，溫暖差點沒認出這個小叔子來。
雖然她是不待見顧青鬆，但不得不說他以前也算是長得人模人樣，濃眉大眼，標準的年代帥哥。
當然，比起她家男人還是差了一點點。
之所以說差點認不出，是因為顧青鬆現在的樣子有點邋遢, 青色的胡子拉碴，麵容非常憔悴, 整個人毫無精神氣。
也不知道是因為坐了幾天火車, 還是因為家裏的瑣碎事, 整個人顯得很頹廢。
顧青鬆看到顧青寒和溫暖來了，便上前了一步, 輕聲地喊道：“大哥, 大嫂。”
顧青寒看著他：“怎麽這個時候來京市？”
這才年初二, 那顧青鬆肯定在年三十那天就坐早班車出發來京市。
這大過年的不待在家裏, 居然還帶著三個孩子往京市跑, 原因顯而易見。
顧青鬆麵色凝重, 也沒有轉彎抹角：“我是來找孩子他媽的，不過來到之後也不知道怎麽去，就先聯係了清蘭。”
要是顧青鬆自己一個人還好, 主要帶著幾個孩子又不認識路的，所以顧青鬆隻好硬著頭皮先找他們。
本來已經給顧青寒那邊打了電話, 不過辦公室那邊說他不在總空院，後來就找到了顧清蘭。
顧青寒雖然也不待見這個蠢弟弟，但是看著幾個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也一臉不在狀態似的，大概率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兩個雙胞胎女兒臉上黑一塊烏一塊的，頭發也紮得很亂很亂。
而且顧青鬆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身的狼狽。
溫暖便問他：“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顧青鬆點頭：“幹糧早就吃沒了。”
說著，孩子跟他的肚子都打起了鼓來，幾個孩子摸了摸肚子，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本來想直接去林美芝大學，不過在火車上的這幾天已經把幹糧吃完了，他熬得住，孩子肯定熬不了。
溫暖便走過去，拉住了顧青鬆的兩個閨女，說：“來，大伯娘帶你們去吃火鍋。”
兩個孩子大概率是真的餓扁了，這會兒也沒有半點怕生的態度，直接牽住溫暖的手就走。
顧青寒幫忙拿起了兩袋子行李，對木在一旁的顧青鬆說：“跟你嫂子走就是了。”
顧青鬆木訥地“哦”了一聲，然後牽著顧子浩的手跟了上前。
隻是看著溫暖的目光開始探究起來。
出了火車站，他們便上了一輛吉普車，然後直接往大前門附近的一家東來順駛去。
火車站到大前門附近就四五公裏，沒幾分鍾就到了。
一路上，顧青鬆都就沒有說話，都是溫暖和他兩個女兒在說。
溫暖也知道了她們的名字叫顧婷婷和顧悠悠，而最大的孩子叫顧子浩。
想必是顧青鬆和林美芝複婚之後，才讓孩子隨了顧青鬆的姓氏。
幾個孩子有點膽怯，一路上都是溫暖問他們才會回答，然後就一直沒怎麽說話。
一行人進了火鍋店之後，便直接找了一個大圓桌坐了下來。
溫暖便問：“除了涮羊肉，你們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大概是因為過年過節的原因，東來順比往常還要多人，熙熙攘攘的一片熱鬧景象。
顧青鬆表情局促：“嫂子，我們隨便吃點就可以了。”
溫暖瞥了他一眼，倒是跟以前不大一樣了，便說：“反正也快中午了，我跟你大哥也一起吃點。”
幾個孩子不會字，也沒來過火鍋店，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
不過溫暖知道孩子都愛吃肉丸子，便給他們叫了兩份，順便叫了份豆腐，孩子吃著不費勁。
顧青鬆看著溫暖和顧青寒，想了想，開口問：“對了大哥，清蘭呢？”
顧青寒冷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還有臉問她呢？”
顧青鬆微微張著嘴，又咽了回去。
那件事之後，顧清蘭確實沒有再理會過他。
想必，以後都不太可能再理會他了。
顧青鬆沒有再說話，低著頭局促地坐著。
*
溫暖看著顧婷婷和顧悠悠，問她們：“你們冷不冷？要不要大伯父回去給你們拿兩件衣服？”
這京市比老家還是要冷許多，大人咬咬牙搓搓手可能覺得還行，不過就是怕孩子著涼了。
本來就人生地不熟，要是孩子再有個感冒發燒，那可操心。
兩個小女孩下意識朝顧青鬆看了過去。
顧青鬆看了眼溫暖之後，才緩緩地說：“她們穿了四件衣服，應該夠了的。”
不過說完之後，還是很細心地問了下孩子他們冷不冷。
大概是在室內的原因，幾個孩子都說不覺得冷。
顧青寒一直沒說話，就靜靜地打量著孩子和顧青鬆。
顧青鬆似乎也有話想說，大概是礙於溫暖在，不知道怎麽開口。
溫暖看他這個樣子，便說：“我去拿點調味的，子浩，婷婷你們要不要跟大伯娘過去看看？”
顧子浩年紀比樂樂小一點，但是也到了上小學的年紀，膽子比兩個妹妹要大一點，便點了點頭，拉著一個妹妹跟溫暖去拿調味料。
溫暖剛走開，她就看到顧青寒開口說話了。
顧青鬆也沒有剛才那麽拘謹，兩兄弟慢慢聊了起來。
溫暖大致聽了一下，顧青鬆這次來確實是為了找林美芝的。
顧青鬆說林美芝自從上了大學之後，除了偶爾會寫信，就一直沒有回去過家裏，開始放寒假的時候林美芝還寫了一封信說是過年可能會回去，就是看看能不能買到票。
結果都等到過年了，顧青鬆還沒等到人回來，就開始著急。
這恰好是過年，幾個孩子一直問媽媽什麽時候回家來，顧青鬆也放心不下林美芝一個人在京市，於是就帶著孩子來找人。
顧青寒聽完之後，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吃了東西再說。”
顧青鬆原本還要要說些什麽，看到顧青寒表情冷淡也不好繼續下去。
反倒是幾個孩子吃到了好吃的東西，高興地笑了起來：“爸爸，這個東西真好吃。”
“等我們找到了媽媽，就帶媽媽一起來吃。”
孩子什麽都不懂，心裏就惦記著媽媽。
溫暖給他們涮了羊肉，蘸上清淡一點的醬料才夾到他們碗裏：“試試這個，很嫩很香的。”
幾個孩子看了看溫暖，終於沒有了一開始的害羞，紛紛說了聲：“謝謝。”
溫暖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說：“不用謝，你們快吃吧。”
溫暖想起以前跟顧青寒來北城那一次，就是兩個人帶樂樂一個孩子也夠嗆的，更別說這還帶著三個孩子。
這幾個孩子和大人估計都累壞了。
孩子們聽到溫暖這麽說，快速地吃起了肉來，還笑嘻嘻地看著溫暖，說：“真好吃。”
溫暖笑了笑：“好吃就多吃點，不夠的話大伯娘再加。”
怎麽說孩子都是無辜的。
看到他們這樣子，溫暖也不忍心。
溫暖看了眼身旁的顧青寒，他慢悠悠地涮了羊肉片，然後都夾給了溫暖。
但是溫暖知道，顧青寒在生氣。
顧青鬆聽到孩子的話，大概也不是滋味，隻露出牽強的笑。
隨後，顧青寒便問呢：“那媽呢？她一個人在老家？”
顧青鬆點頭：“嗯，她不願意來。”
其實是趙五珠想跟著一起來，不過顧青鬆怕趙五珠看到了林美芝之後會太偏激，太激動，就把她留在了老家。
顧青鬆說：“媽身體還好，大哥你不用擔心。”
顧青寒點了點頭，“你先吃吧。”
顧青鬆也不客氣了，餓了一路人都快暈了，於是狼吞虎咽起來。
吃過了飯之後，顧青鬆一心隻想去找林美芝，顧青寒和溫暖來的時候說好了，不再摻和他們兩人的事情。
既然顧青鬆一心是打算來找人的，那就帶他過去。
剩下的事情，他們不會再管。
正值春節期間，校園裏顯得比街道上冷清多了，除了登記的大爺，也看不到有什麽人在公共區域閑逛。
不過這個時候也剛好是午飯時間，也有留校的人去食堂打飯。
顧青鬆就像是盲頭蒼蠅一樣，根本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走才好。
顧子浩便問：“爸爸，這就是媽媽上學的地方嗎？”
顧青鬆也是第一次來，終於知道了林美芝為什麽一心想要來京市上學，這裏確實要比老家好多了。
但是現在他沒想太多，硬著點了點頭：“嗯。”
顧子浩便說：“嘩，媽媽學校真大，好漂亮。”
溫暖看顧青鬆沒有一個方向，便提醒：“先去女生宿舍問一下在不在。”
顧青鬆：“哦，子浩，跟爸爸來。”
溫暖和顧青寒沒去，因為兩個小的孩子在吃飽飯之後就有點犯困了，於是他們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幸好兩個孩子不是太認人，抱了一會兒之後就把眼睛給閉上了。
溫暖看著宿舍樓下的顧青鬆，問：“你說顧青鬆這一次會不會說服林美芝回去？”
其實放假了回家過年不是正常的嗎？
林美芝過年也不回去，實在是太詭異了，難怪顧青鬆會找上門。
顧青寒板著臉：“不想發表意見，顧青鬆純屬就是活該，讓他再折騰折騰吧，不把自己的耐心耗光，他都不會死心。”
溫暖認同：“也是。”
顧青鬆大概率還抱著期望，但是林美芝這邊就不知道了。
畢竟因為時代的局限性，無論是返城的知青，還是通過高考改變人生的大學生，都有很多類似的結局。
正當他們閑聊的時候，就看到顧青鬆和林美芝在宿舍樓下拉拉扯扯。
身旁還有哭得稀裏嘩啦的顧子浩，和一個陌生男人。
還沒等他們看清楚，就看到顧青鬆一個健步上前，揮著拳頭往林美芝身邊男人臉上落下去。
那個男人明顯就不是顧青鬆的對手，顧青鬆跟顧青寒差不多高大，這些年還是在醬油廠幹的，蠻力還是有的，動起手來一拳頭就把那男人給幹翻了。
顧青寒和溫暖怕鬧出人命，連忙抱著睡過去的孩子走了過去。
顧青寒便喝道：“顧青鬆，住手！”
那個男的倒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臉蛋叫疼。
不過顧青鬆明顯還沒消氣，又準備動手，結果被顧青寒給拉住了，嗬斥道：“夠了，先把事情說清楚，動手動腳的像什麽樣？”
顧青寒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還要拉著顧青鬆，眼看著場麵就要控製不住似的。
反而林美芝好像個沒事兒一樣，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看顧青鬆，又看了下溫暖和顧青寒，皺起眉頭：“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林美芝已經把上輩子的學業忘記得七七八八，這一年多以來都在惡補學習，所以也沒有想太多其他的事情。
她也一直在等待著機會，等著搭上經濟開放的這一趟車。
繼續上輩子的輝煌。
可是，溫暖怎麽會在這裏？
如今的她，確實跟上輩子不一樣，漂亮得讓她都自愧不如，從頭發絲到腳趾都精致得讓她震驚。
難不成溫暖真的是重生？
既然是這樣的話，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一切，然後先下手為強，把她的一切都奪走了？
然而，男人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美芝，他們是誰？”
顧青鬆看著林美芝那熟悉又陌生的臉，不可置信問：“你還問我？我倒是要問一下你們，你——”
“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林美芝放暑假不回去就算了，這都過年了，也還是不願意回去。
等他一來到，就看到兩人有說有笑地並肩走在一起，那男生還端著她的飯盒。
就算是沒有親密關係，那關係也不一般！
那男生明顯不在狀態，聽到了顧青鬆這麽問，也顧不得疼痛了，反問：“你是誰？憑什麽無緣無故打人？”
說話的男生是林美芝的同班同學，是首都本地人，名字叫周剛。
他追求了林美芝很久，也不介意她的過去。不過他是聽說林美芝的丈夫對她不好，不讓她上大學。
可現在一看，怎麽感覺不對勁？
顧青鬆青筋四起，咬牙切齒說：“你他娘問我是誰？我是林美芝的丈夫！她是我媳婦兒！”
顧青鬆怒吼道：“我們孩子都有三個了！”
話落，周剛臉色變了變，然後顧不得疼痛爬了起來，擋住了自始至終表情平淡的林美芝。
周剛看著顧青鬆，好像已經知道了這事：“你……原來你就是美芝那個魯莽的丈夫？怪不得美芝受不了你，你就是一個沒文化的粗鄙之人，你跟垃圾有什麽區別？”
顧青鬆：“你個王八蛋……”
顧青鬆咬著牙關，準備上前去教訓人，不過被顧青寒一把扯到了身後去。
然後顧青寒冷颼颼的眸子看向了周剛：“你最好給我把嘴巴放幹淨點。”
雖然顧青鬆是混，但是也輪不到外人來說三道四。
隻見那男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表情也變得有點畏縮。
林美芝的表情微微有了些變化，不過卻是對周剛說：“周同學，你先回家去吧，我處理完這裏的事再跟你解釋。”
顧青鬆：“林美芝，你還打算找他解釋？有什麽可解釋的？你敢說你不是我的妻子，你不是幾個孩子的媽？操他娘的——”
林美芝看了眼顧青鬆：“你就不能好好說嗎？”
這一刻，林美芝是真嫌棄顧青鬆這粗鄙的樣子。
顧青鬆：“我還不好好說話？你去問一下哪個男人看到自己妻子跟別人親親我我的，還能有理智？”
林美芝皺眉，“你給我閉嘴，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親親我我了？我跟他是清白的，你別再為難人家了。”
她上大學沒有收入，雖然之前老爺子是給了她一筆錢，但是她要上四年大學，入不敷出的，眼看著存款越來越少也不是辦法。
這正好周剛對她獻殷勤，她都明確跟對方說了自己有孩子有丈夫，他還要撲過來，那就隻能算他蠢。
反正她也沒答應對方任何事，他願意給她打飯買早飯，那她也不可能會拒絕，就當是長期飯票好了。
不然這大學幾年怎麽過？
難不成讓她能依靠現在的顧青鬆嗎？
如今的顧青鬆並不是上輩子那個有勇有謀的男人了，他還不能當她的後盾，家裏還有幾個孩子，林美芝也知道他難，能不開口的也不開口。
而周剛就不同了，他不僅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又是京市戶口的，還有一親戚在外交部上班，就是處不上對象，以後也是可以幫助自己的資源。
周剛聽了林美芝的話後，低聲罵一句髒話：“不是美芝，我對你什麽態度你不是不知道，你既然不想跟我處對象，為什麽要跟我吃飯，又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還跟我去圓明園去海澱公園玩？”
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玩，不都是搞對象的人才這麽幹的嗎？
那他這段時間的付出又算什麽？
周剛的聲音太大了，硬是把宿舍裏頭僅有的十來個同學給吸引出來了，就連去食堂的同學也停駐了腳步，紛紛看著他們。
不少人從窗戶張望著出來，就是過年不能回家去，吃好瓜也是挺有趣。
顧青鬆聽了也怒了，看著林美芝：“你來京市上學，就是這樣子上的？跟男人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玩？”
林美芝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顧青鬆氣不過，逮著周剛直接把他給打趴下了，“你個混蛋，那是我媳婦兒！”
林美芝看周剛被打趴在地，連忙上前去拉：“顧青鬆你瘋了，快停手！”
話還沒說完，林美芝就被顧青鬆一把甩開，直接摔了個屁股蹲兒。
顧青寒和溫暖這一回也不管了，這事是林美芝做得不對。
這樣跟一個男同學不清不楚的，確實很難讓人不想歪，哪個男人知道了不發瘋？
而且那個周剛也是明知道林美芝有家室，還要撲上去，各打五十大板。
緊接著就是周剛被打得嗷嗷叫的叫痛聲：“救命……”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不過都沒有人敢上前去拉架，這怎麽看都是丈夫來捉奸，這一年多裏頭也見過不少了。
“有話好好說同誌，學校裏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一個看著是宿管的老大爺過來了，連忙阻止正發著瘋的顧青鬆。
這時候圍觀的人也開口了：“大爺您甭管了，人家找媳婦兒來的，一來就看到自家媳婦兒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換了你，你忍得了？”
“不就是，不揍他都不是男人！”
這些人明顯就是看戲不嫌熱鬧，個個在煽風點火，氣得顧青鬆又狠狠把人給揍了一頓。
顧青寒看差不多了，便上前去拉架。
那周剛被揍得唇角和鼻子都流血了，而林美芝第一時間就是上前去看他。
“周剛，你沒事吧？”
顧青鬆看了又冒火，掙紮著要去把兩個狗男女給分開，結果被顧青寒拉得死死的。
那被打得頭昏眼花的周剛，直接就甩開了假惺惺林美芝的手，啐了一口唾沫：“真他娘倒黴透了，合著我就是個冤大頭！”
說著，便把林美芝直接推倒了在地上，然後就跌跌撞撞離開了。
林美芝一連摔了兩個屁股墩兒，不僅屁股疼，連手掌都擦破皮流血了，直接就捂著臉哭了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子？”林美芝覺得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可是為什麽顧青鬆一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顧青鬆真是蠢透了蠢死了！
這麽好的機會不好好抓緊，來這幹什麽？
》
顧青鬆看到林美芝這個樣子，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林美芝哭完之後才打量起顧青鬆。
也許是上輩子的記憶太深刻了，她沒辦法把麵前這個穿得破破爛爛，一臉胡子拉碴的人跟記憶中的那個想象到一塊去。
尤其是上了大學之後，遇到了很多同學，人家的學識，言行舉止都得體有禮，哪裏會像他一樣，動不動就打人？
就在這時，顧青鬆開口了，說：“美芝，我們回去老家吧，孩子們都想你了，他們都問你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回去，他們以為你不要他們了。”
林美芝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我不是寫信跟你說了嗎？我想以學業為主，讓你們在家等我。”
“你倒好，你大過年的不好好待在家裏頭，還帶著幾個孩子大老遠地跑過來，還鬧成了這個樣子，你說我以後怎麽在學校裏待下去？”
林美芝在別人眼裏就是一朵高冷之花，除了周剛，還有其他人也對她獻殷勤，不過她可沒有單獨跟那些人出去過，無論是吃飯還是去圖書館，還是出去外邊，那都是有宿舍的同學一起的，現在被顧青鬆一鬧，她還怎麽在學校裏混？
以後班上的同學會怎麽看她？
是不是會把她當成水性楊花的女人？
其次，林美芝也是不想浪費時間來來回回，而且這都經濟開放了，南方很快就會打響開放的第一槍，她已經寫信讓顧青鬆先搞個體戶，結果呢？
顧青鬆寫信來說他想要考大學。
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上輩子的經驗告訴她，在這個彎腰都能撿到金子的年代，即便是不上大學也沒關係，隻要乘上了經濟開放這一陣春風，還愁著發不了財？
顧青鬆拉著她的手腕：“待不下那就別待了，你跟我回家去！”
林美芝一把就甩開了他的手，“你別給我發瘋，我還要上學呢，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顧青鬆：“這大過年的，你就是要上學也得回家去過年啊！”
林美芝冷笑，問他：“我要是現在跟你回去了，你跟你媽還能讓我回來這京市上大學？”
趙五珠之前別說是京市的大學了，就是去他們省會城市的大學都不想讓她去！
這要是回去了，還能回來這大城市嗎？
再說了，林美芝真的無法接受顧青鬆現在這個樣子，深怕自己會越來越厭惡這樣的他。
她是想要讓顧青鬆趕緊趁著經濟開放的機會去當個體戶，看看能不能闖出個名堂來。
要是他創出來了，那她畢業之後就跟著他在南方發展；
要是不行，那她也會想辦法留在京市，看看有沒有發展。
結果呢？
顧青鬆還在惦記著高考，還整天想著把她叫回去老家？
回去了那個地方還能出來嗎？
顧青鬆雙目發紅：“我有阻撓你上學嗎？你要上學我沒話說，你要錢我也寄，現在就是讓你回家過年，你也不願意回了嗎？”
林美芝突然就火了：“對，就是不願意，我對著你媽就感到惡心，我看著你天天遊手好閑也覺得煩躁，你們都讓我感到無比厭惡，惡心惡心！”
“林美芝，你這是什麽意思？”顧青鬆拉著她不撒手，指著那幾個趴在溫暖身上的孩子，問：“那孩子怎麽辦？孩子也不要了嗎？”
“不要！我都不要了，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林美芝突然像發瘋一樣，“他們也不是我的孩子！”
話落，幾個孩子看著林美芝，突然“哇”一聲便哭了起來。
林美芝這才注意注意到幾個孩子，可是他們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害怕起來，小小的手臂抱著溫暖的大腿，把頭埋在了她的腹部。
看著她們，林美芝緊緊皺起了眉頭，突然凶巴巴地喊道：“子浩，婷婷，悠悠，你們過來。”
幾個孩子看到林美芝這樣就更不想過去了，哭得更加犀利。
林美芝看著幾個孩子不理會她，又罵道：“你們反了，是不是連媽媽的話都不聽了？！”
顧青寒大步跨過來，擋在了溫暖和孩子的麵前，斥道：“夠了，孩子是無辜的，你別拿孩子發火。”
林美芝看著顧青寒，印象中他轉業之後就是個無業遊民，怎麽也無法跟眼前這個看起來威風凜凜的人聯係起來。
林美芝恍然大悟：“我懂了，是你，是你跟溫暖，你們合起來要把我的一切奪走！”
肯定是他們。
上輩子他們一個走的走，一個坐牢的坐牢，他們肯定是重生了，所以早早就把她的一切奪走。
顧青寒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傻子一樣，嗤了一聲：“就你？”
“沒人稀罕你的東西，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顧青寒的潛台詞就是：你不配。
林美芝愣怔了一瞬，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難看得很。
溫暖皺了下眉，雖然不知道林美芝為什麽會這樣說，但是這個時候她不想讓幾個孩子再受到驚嚇，拉著幾個孩子走開了。
顧青寒看了顧青鬆一眼，“你們把這破事解決了，再來找孩子。”
林美芝：“你們不能跟他們走，他們會害你的，婷婷，悠悠！”
不過幾個孩子都不聽，抱著溫暖瑟瑟發抖。
林美芝看向了最大的大兒子，喊道：“子浩，你給我回來，你是我的兒子，你根本就不是顧青鬆的兒……”
“啪——”一聲，顧青鬆的巴掌就落在了林美芝的臉上，“你瘋了？你說過永遠都不提這個事的！”
林美芝捂著自己被抽痛的臉，看著顧青鬆：“你……你打我？”
溫暖和顧青寒不想看了，直接抱起兩個小的，然後拉著大的，快速離開了校園。
*
溫暖和顧青寒帶著孩子回到了車上，幾個孩子還一直哭哭啼啼的。
一會兒找媽媽，一會兒找爸爸，可是真要帶他們過去找的時候，孩子又不願意了。
直到下午四點多，顧青鬆才從學校出來，就隻有他一個人。
看來，兩人徹底鬧掰了。
上了車之後，顧青鬆一直沒說話，幾個孩子問他媽媽為什麽不來，他也不回應，眼神呆滯地把腦袋挨著玻璃車窗。
顧青寒也懶得問，直接啟動了車子就往四合院那邊開去。
眼看著幾個孩子又要哭起來，溫暖便說：“大伯娘帶你回家好不好？姐姐有很多好玩的。”
樂樂看到溫暖帶回來幾個弟弟和妹妹，突然好奇得很。
尤其是兩個雙胞胎妹妹，樂樂看到她們的第一眼就驚訝地喊道：“媽媽，妹妹好可愛！”
也許是遺傳了父母的優點，兩個孩子看起來確實很可愛，眼睛圓圓的，臉蛋跟樂樂小時候那樣，胖嘟嘟圓滾滾。
溫暖笑了笑，便說：“樂樂你帶兩個妹妹去玩一下，給她們換一件幹淨的外套。”
樂樂點頭：“好，那我現在就去找衣服，然後幫她們辮子。”
樂樂朝兩個妹妹伸出手：“妹妹，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去姐姐的房間。”
兩個孩子對望了一眼，然後看向了溫暖。
溫暖便點了點頭：“跟姐姐去吧，姐姐幫你們打扮打扮。”
“你們可以叫我樂樂姐姐。”樂樂拉著她們的手，便問：“你們叫什麽名字啊？”
兩個孩子在樂樂的引導下，也慢慢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樂樂對兩個妹妹的到來感到很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頹廢的顧青鬆。
溫暖看樂樂把兩個妹妹帶去了她的房間，先是給她們換了衣服，然後又給她們洗了臉，洗了手。
最後還很有心思地給她們綁辮子。
雖然是扯得兩個妹妹有點頭皮痛，但是總的來說，兩個孩子跟著樂樂玩得挺開心的。
那邊的顧子浩也跟正陽和正琦玩上了，男孩子更容易玩到一堆去，尤其是正陽正琦兩兄弟有很多男孩子都喜歡的玩具。
包包把自己戰鬥機模具遞給了顧子浩，說：“這是我爸爸做的，你看好不好看？”
顧子浩眼睛都發亮了：“你爸爸好厲害，還會做這個飛機。”
粥粥便笑著糾正道：“這是到戰鬥機，我爸爸是開戰鬥機的！”
顧子浩的眼神從羨慕到敬畏，“真的嗎？就是那個開上天嗚嗚嗚響那種戰鬥機？”
因為家裏很少提及顧青寒和溫暖一家人，所以顧子浩對他們的認識僅在於他爸爸還有個當軍人的哥哥。
包包點頭：“對啊，你要是想去看的時候，我讓爸爸帶你去看戰鬥機怎麽飛。”
顧子浩震驚地說道：“太酷了，我也想去看看！”
包包和粥粥一聽，便跑過去問顧青寒：“爸爸爸爸，哥哥想要看你開戰鬥機。”
顧青寒抿了抿唇，點頭：“可以，等爸爸回去基地就可以讓你們去看。”
訓練的時候經常都會大範圍盤旋，就是不去基地，孩子在街上有時候也能看得見，倒不是難事。
*
顧清蘭知道顧青鬆在溫暖他們的四合院住下了，不過因為還對當年被顧青鬆打的事耿耿於懷，就一直沒有過去。
她聽完了溫暖的話後，才歎了一口氣：“顧青鬆就是活該，現在好了，雞飛蛋打，還得幫人家養一個便宜兒子，虧大發了。”
顧清蘭在學校裏看過很多來城裏找伴侶，要死要活的。
沒想到這戲碼居然發生在顧青鬆身上，真是有點意想不到。
溫暖倒覺得那個顧子浩沒什麽，畢竟已經這麽大了，而且他跟顧青鬆的關係似乎相處得挺不錯。
就是顧青鬆現在還一心想要勸林美芝回去，估計也還是沒死心，這幾天都往學校跑。
但是昨晚回來的時候，臉上掛彩了，估計是被林美芝打的。
兩個估計也徹底鬧掰，要離婚了。
溫暖說：“孩子是無辜的，就是我看林美芝的態度，似乎是不打算要孩子。”
奇怪的是，林美芝那天還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她說那幾個孩子都不是她的，也說顧青寒跟她把她的一切搶走。
而且顧青鬆說，林美芝之前答應他在本省上大學的，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改成了京市。
林美芝來了京市之後，還來過她的四合院，聽李大爺說她是想買下她家的四合院，難不成是真的知道地窖裏麵的寶貝？
種種詭異的行為，讓溫暖不得不懷疑，林美芝是不是跟她一樣。
顧清蘭咬牙切齒：“看她那張臉，真瞧不出那麽狠毒。”
人心隔肚皮，是真的。
溫暖看向了清蘭，問：“顧青鬆後天就帶著孩子回去老家，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和孩子？”
當年的事情，顧清蘭應該還沒放得下，那天去火車站接人，她二話不說就扭頭走人了。
現在顧青鬆回去老家，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來。
幾個孩子知道要回去老家，又哭了。
幸好樂樂有法寶，約上了蔡思齡說是要帶他們去一趟故宮，幾個孩子才緩下來。
顧清蘭想了想，搖了下頭：“明天他們去故宮的時候，我去看看幾個孩子。至於顧青鬆的話，就算了。”
溫暖尊重顧清蘭的決定，“行，那明天在故宮門口見。”
——
第二天，溫暖和顧清蘭帶著一群孩子，去了故宮參觀。
因為顧青寒沒有空，顧青鬆一個大男人也懶得跟著。
一群孩子還算聽話，剛好天氣也不是特別冷，溫暖就拿了相機給他們拍了不少的照片。
在故宮出來之後，時間還有點早，溫暖什刹海溜冰，總的來說，幾個孩子玩得都很開心。
顧青鬆他們離開的那天，樂樂給兩個妹妹送了布娃娃之後，就抱著溫暖哭了起來：“媽媽，妹妹她們這麽快就回去了嗎？”
溫暖點了點頭：“嗯，妹妹和弟弟都要上學呢。”
樂樂：“那她們還會再來嗎？”
溫暖安慰道：“等他們放假了再來。”
昨晚，顧青寒跟顧青鬆聊得很晚，聽顧青鬆的意思，林美芝想要離婚，但是他不想。
現在就冷著，等到沒辦法再處理。
溫暖知道林美芝這一次是狠心想要離婚，就是現在不離，遲早也會離。
沒想到，顧青鬆和林美芝這一對男女主兜兜轉轉，還是這個結局。
溫暖猜想，這幾年內，顧青鬆估計都不會再來京市。
而包包和粥粥也給顧子浩送了戰鬥機模型和木槍，“哥哥，你下次來的時候，我給你看坦克模型。”
顧子浩點頭：“好，那我也好好學習，下一次見麵也給你們帶點好玩的東西。”
男孩子倒是沒有那麽傷感，約定好下一次見麵就揮手致別。
顧青寒送顧青鬆去了車站，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淡淡道：“照顧好幾個孩子，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別整天想著情情愛愛的。”
顧青鬆點頭，抿了抿唇，看向了溫暖。
醞釀了很久，顧青鬆才開口對溫暖說：“嫂子，林美芝說你們四合院有寶藏，你們……小心點。”
溫暖愣怔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然後目送顧青鬆帶著幾個孩子上了綠皮火車。
送走了顧青鬆之後，顧青寒跟溫暖去了一次地窖。
不過卻發現除了那幾十壇的酒，其他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溫暖在顧青寒開口問她之前就笑著說：“我們一年才回來幾次，這裏沒人看守不安全，所以我把東西給搬走了。”
顧青寒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而是問：“你說林美芝是怎麽知道的？”
溫暖搖頭：“我哪裏知道，反正她也掀不起什麽浪，要是她敢來，就直接報警處理。”
顧青寒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林美芝和顧青鬆的消息。
再次收到顧青鬆的電話時，他說已經跟林美芝離婚了，三個孩子全歸他撫養。
而顧青鬆也不再想著參考高考的事，為了養活幾個孩子，先是從醬油廠離了職，然後上街頭賣桃酥去。
*
轉眼進入八十年代，經濟開放的春風從南方慢慢吹到了北方。
八十年代的首都街頭，到處充斥著生機勃勃的景象，像是清晨的迷霧將要散去，有人猶豫，有人勇敢邁出第一步。
溫暖跳了一級，直接上大四。
在開學之前，她早早去了東城工商局，申請了一個個體工商戶，準備先開一家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