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粉梅(05)
05
“叩叩——”海姝並起手指, 在虛掩著的門上敲了敲。女孩們的話語戛然而止。
“誰啊?”張純羽道:“這間有人了,看不見嗎?”
海姝推開門,視線在女孩們臉上掃過。她沒有穿製服, 穿了身運動裝, 頭發在腦後挽了個低馬尾,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
輕幾歲。
一看來的是張生麵孔, 張純羽露出警惕的神情,“你誰啊?新來的實習生?”
每年學校都會來一批實習老師, 比學生們也大不了多少,而學生是這兒的主人, 實習老師互相競爭想拿到工作, 高年級的學生大多瞧不上他們,更說不上敬畏。
張純羽昂著下巴的模樣乖戾又囂張,但在海姝看來, 不過是虛張聲勢。她走過去, 垂眸打量張純羽。張純羽的三個夥伴像是被她的氣勢燙著了, 不由得縮起脖子後退。
張純羽不耐煩了,大聲道:“你誰?這我的地盤你沒看見?”
海姝拿出證件, “我通知過你,希望你來一趟市局,協助調查。既然你沒空, 那我隻好來將就你的時間。”
張純羽雙眼頓時一睜, 旁邊紮著丸子頭的女孩反應更是誇張, 竟是驚叫起來, “警, 警察!?”
張純羽狠狠刮了她一眼,“大驚小怪什麽?”旋即又對海姝說:“她死了你們找我幹什麽?我爸沒有去認屍嗎?”
海姝忍著怒意, “你是她的女兒。”
張純羽譏諷地笑起來,“不過是有血緣關係而已,那又怎樣?她死不死的和我無關,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死。喂,你別在這兒擋著行嗎?我還要練舞。”
忽然,張純羽唇角的弧度微微一變,冷意更森,“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跳舞嗎?”
海姝默然看著她。她嘖嘖笑起來,“還不是被她逼的。你走吧,我沒什麽好說。”
海姝低頭笑了聲。
張純羽不悅道:“你笑什麽?”
海姝說:“有沒好說的這不是你說了算,你有義務配合調查。”
張純羽怒火中燒,“你!”
女孩們見勢不妙,連忙說:“那我們先走了,純羽你好好說。”
海姝伸手一擋,女孩們鵪鶉似的不動了。海姝說:“謝謝你們給我讓出這個房間。不過一會兒我也會找你們聊聊。哪個班的,叫什麽?”
女孩們吞吞吐吐地自報姓名,其中一人強調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海姝合上門,“好了,現在清靜了。張純羽,我隻有幾個問題要跟你核實,你配合一點,我也好回去交差。”
張純羽“哐當”一聲扔下一張椅子,坐下就翹起二郎腿,“你們不去抓凶手,堵我算什麽?”
海姝也挪來一張椅子,“堵你正是為了搜集線索。你是她的至親。”
張純羽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輕蔑的笑。
海姝說:“剛才我在門口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你說是你把水依婷……”
張純羽頃刻坐直身子,“你偷聽?”
海姝問:“你把她怎麽了?”
氣氛變得緊繃,片刻,張純羽別開視線,“我能把她怎樣?我根本沒回家,也沒見過她好嗎?怎麽,你覺得是我殺了她?我有那個本事嗎?你要不要去調調監控,看她死的時候我在不在學校?”
海姝說:“那你剛才給你同學炫耀什麽?”
“我……”張純羽唇線扭動,一隻手握住了另一隻手的手腕,那隻手腕上戴著多條手鏈,其中一條比較顯眼,似乎是一個“X”。
海姝觀察了會兒,視線回到張純羽的臉上。張純羽說:“我口嗨!口嗨不行嗎?”
海姝說:“你的血親遇害,你感到興奮和高興?”
張純羽垂下頭,過了幾秒才猛地抬起,“不是所有家庭都和睦幸福,至少我的家庭不是。張典治是個軟飯硬吃的男人,給水依婷當了半輩子舔.狗,又自卑又忍不住舔,我看到他就惡心。水依婷也是個瘋子,自己因為男人廢了,就要我獨立向上。她想得真美。”
說起自己的父母,張純羽眼中傾瀉出濃重的仇視和鄙夷,她的右腿一直在快節奏地抖動,像是有強迫症。大概回憶起他們,讓她感到非常不快。
海姝說:“你很想他們消失?”
張純羽看過來,“這也值得浪費警察的時間嗎?‘想’和‘做’是完全不同的事吧?對,我想了,我想他們都去死!但我沒做,她的死能賴在我頭上?”
海姝說:“我還是很好奇,你對你的朋友說了什麽?”
“嘖!我告訴她們是我弄死了我媽行了吧?”張純羽伸出雙手,“要不你把我拷上?”
海姝抬了抬下巴,“好了,把手放下去,你是舞蹈生,不是戲劇生。”
張純羽反應片刻才聽出海姝在諷刺自己,頓時黑了臉。
“我也沒時間和你抬杠,我們盡快把流程走完。”海姝問:“你最後一次見到你母親是什麽時候?她有什麽異常反應?”
張純羽無聊地玩著指甲,“清明節前?她叫我回去,我說我要跟同學出去玩。她還偏要來學校接我。我們……”
“嗯?”
“我們吵了一架。”
海姝說:“她為什麽非要接你回去?”
“她就是那種人!跟她有血緣關係就得像她的連體嬰兒,她自己當慣了別人的附庸,就要我也像她一樣!”張純羽激動道:“附庸父母,附庸哥哥,附庸老公,附庸我!”
海姝想到水天翔,“她和你舅舅關係很好?”
張純羽愣了下,情緒稍稍穩住,“也就我舅舅是個正常人。”
“你舅舅出事時,你父母考慮過幫忙嗎?”
“還不是因為張典治!水依婷求他找找門路,他不肯!說她早就和水家斷絕關係了,是他張家的媳婦,為什麽還要管水家的事?”
海姝說:“張典治和水依婷的關係就是那時候開始有裂痕?”
張純羽輕嗤,“他倆早晚的事。”
海姝又問:“那這些年他們各自在外麵找過人嗎?”
“張典治肯定有,男人嘛,就是這麽回事兒。”張純羽口氣老練,跟看透了人生似的,“水依婷應該沒有,她一個全職主婦,就會盯著老公和孩子。”
海姝說:“你不知道她現在在上班?”
張純羽:“啊?”
“她在教外語,漁舟,都教好幾個月了。”
張純羽額角抽了下,“是嗎?”
海姝歎氣,“那我問你,她身邊有哪些朋友,你一定也不知道了?”
張純羽:“我專注自身。”
海姝:“那張典治的情人,你見過嗎?”
張純羽搖頭,“他比水依婷更惡心,我見他的情人幹什麽。”說完,張純羽疑惑地說:“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海姝說:“我在想,到底還是你和水依婷有血緣聯係,而不是張典治和她。”
“什麽意思?”
“你說的水依婷,更接近真實的她,而張典治說的,是他自己編造出來的一個人。”海姝說:“水依婷有自殘傾向,長期服用精神藥物,你知道嗎?”
張純羽張了下嘴,看上去被這兩件事衝擊到了,“她,她就是那種人。”
告別張純羽,海姝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站了會兒。張純羽對母親隻有恨,沒有愛,水依婷的死完全不能讓她感到悲傷。她說水依婷是她殺的,真的隻是口嗨?她用激烈的情緒掩飾了某種東西,乍看她一直在說,指責水依婷,指責張典治,但真正的重點,她敷衍了過去。
整理思緒之後,海姝找到張純羽的朋友們。她們支支吾吾地承認,張純羽在舞房的確說了是自己殺死水依婷,但她們同時也都為張純羽辯解。
“她肯定是說著玩的,再怎麽說,那也是她媽呀,怎麽可能真殺?”
“對對,純羽以前也說過希望她媽去死,但她也什麽都沒做啊。”
“其實她媽媽真的很過分,我們都這麽大了,她還把純羽當小孩,讓純羽丟人,是我我也恨。”
丸子頭說了清明節前水依婷來接張純羽的事。從中午開始,水依婷就接連給張純羽打電話,說什麽放假一定要回去。張純羽都快被她逼瘋了,傍晚水依婷直接將車開來,在校門口大鬧一場,低年級的全都看著,張純羽因此喪了很多天。
海姝問:“清明節你們一起出去玩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
海姝說:“沒去玩?”
還是丸子頭說,她們的確約好去水靈山踏春,但張純羽被她媽攪合了心情,臨時不想去了。但她們第二天回來時,張純羽不在,又過了一天才回來,沒說去了哪裏。
海姝找到校方,要求調取監控。如張純羽所說,4月3號傍晚,水依婷的確來到校門口,母女倆不歡而散。4月4號上午11點,張純羽穿著一套黑色運動服獨自離校,再次被攝像頭捕捉到是5號下午2點。
水依婷失蹤的7號,張純羽全天都在學校裏,8號到10號,也沒有離校。
私立學校的管理和公立學校有很大的區別,班主任並不會麵麵俱到地約束學生,他們口中的張純羽是個舞蹈天賦很高、社交能力很強的女孩,她的父親幾乎沒有來過學校,但母親很關心她的生活,他們為她的遭遇感到遺憾——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說辭。
由於清明節期間的去向不明,海姝不得不再次找到張純羽。她翻了個大白眼,問:“水依婷是哪天死的?”
海姝說:“11號淩晨。”
張純羽:“那你管我清明節去了哪裏?我心情不好,找個地方清靜行不行?”
隋星看完海姝整理的問詢記錄,罵了聲,“怎麽有這種女兒?”
海姝這兩天深受花粉困擾,鼻子難受,仰靠在椅背上噴噴霧,冰涼的水霧一進去,腦子都清醒了不少。“你那邊怎麽樣?”
警方在水依婷家中找到了心理谘詢病曆,她至少去三家心理診所看過病。隋星挨個去了解水依婷的問診情況。
她最早於三年前求診,早期的兩家雖然有她的記錄,但醫生已經離職。從記錄來看,她在這兩家並沒有待太長時間,也許治療效果不理想,也許另有打算,結束得都比較匆忙。
從一年半以前開始,她固定到克萊切心理診所接受治療,這家診所收費比較高,也很小眾,但看得出整體氛圍的確比前兩所好,負責水依婷的醫生姓梁。
得知水依婷已經死亡,梁醫生捂住下半張臉,眼睛頓時紅了。令人唏噓的是,水依婷的死沒有換來丈夫和女兒的傷痛,為她落淚的竟然是一個外人。
梁醫生整理好情緒,“我可以做什麽?”
隋星說:“我想知道她到你這裏來,都谘詢了什麽?這一年多她的情況有沒有好轉?”
梁醫生拿來水依婷的資料,歎氣道:“她痛苦的根源在於她的家庭,她感到對不起她的娘家,哥哥出事,她明明有能力,卻因為不想和丈夫搞僵,而沒有出手相助。”
隋星輕聲道:“是五年前的事……”
梁醫生點點頭,“對,她被困在裏麵太久了,她從三年前才開始有意識地接受治療,但都不怎麽理想,到我這裏來時,已經是病入膏肓,整個人都沒什麽生氣。”
水依婷對梁醫生傾述她與張典治認識的過程,這個時間段和張典治講述的基本無異。他們雙方都美化了早年的相遇相許,不提家庭背景懸殊造成的心理落差。
但隨著九衣越做越強,水依婷漸漸感到張典治總是在一些小事情上讓她難堪,不再像過去一樣捧著她。她這輩子沒經曆過什麽挫折,完全想不到張典治會有一天不愛她。
五年前水興被查,水天翔入獄,張典治徹底與水依婷撕破了臉,越發冷血地用言語羞辱她,她最痛苦的時候想到了自殺,可她又想到還未成年的女兒。丈夫不愛她了,女兒就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就這樣死掉。
她知道張典治在外麵找女人,她甚至跟蹤過那些女人,但她不敢和張典治爭吵。究其原因,是她看不起自己,她的娘家已經垮了,如果被夫家拋棄,她該怎麽活下去?
梁醫生說她不該這樣想自己,她的條件非常好,九衣發展到現在也有她的功勞,隻要她想站起來,她隨時可以找到不錯的工作。
但事實上,針對水依婷的治療收效甚微,她的全部重心都在家庭上,一會兒關注丈夫又找了什麽情人,一會兒關注女兒交了什麽朋友。她可以是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是她自己。
她向梁醫生提到過趙雨夢,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可是離開診所,她又變成了懦弱溫柔的女人,連出現在趙雨夢麵前都沒有勇氣。
梁醫生打出了一個長長的列表,上麵有水依婷在她這裏用過的所有輔助治療藥物。隋星看完後拿出物證照片,問診所是否建議她服用這種藥物。梁醫生大驚失色,保證絕對沒有。
隋星說:“水依婷今年狀態突然好轉,我還以為是因為換了藥。”
梁醫生愣了下,“她從去年年底開始,精神就好一些了,所以今年才能走出去找工作。她每次來都給我說,重新工作的感覺很好,她現在專注於上課,專注於學生,不像以前那樣痛苦了。”梁醫生歎氣搖頭,“所以她突然出事,我才覺得特別可惜。”
隋星說:“你用了什麽方法,讓她好起來?”
“說來慚愧,我沒有幫到她太多。”梁醫生說:“是她的朋友鼓勵她,以身作則,讓她看到了希望吧。”
“朋友?”
“嗯,她今年經常提到她,是她的高中同學。”
這個同學名叫曾曉穎,水依婷的雲端聯係記錄中有她。刑偵一隊也已經聯係到她。
“新會展中心那個……”曾曉穎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聽到的話,“我,我不信!”
她提出認屍,海姝拒絕了,哪怕是水依婷的父母活了過來,恐怕也認不出麵目全非的女兒。
曾曉穎在市局的走廊上痛哭,許久才冷靜下來,“我和婷婷還約好,下半年她如果徹底好了,我帶她去歐洲,我們一起賺錢。她是怎麽死的?你們查沒查她那個老公?”
海姝說:“你覺得她老公的嫌疑很大?”
曾曉穎擦幹淨眼淚,眼中空空,“她生病,病得特別嚴重,是誰造成的?都是因為張典治!那個男人簡直禽獸不如!”
曾曉穎的話和梁醫生差不離,水依婷很信任他們,向他們坦白了自己的遭遇——圍繞水依婷的排查亦在進行,其他和水依婷有交集的人都認為水依婷過得很幸福,有漂亮的女兒和能力強的丈夫。她將自己掩飾得很好,隻告訴了極少數人真相。
海姝問:“水依婷是什麽時候開始向你傾述?”
曾曉穎輕輕敲著自己的頭,很是懊惱,“去年秋天,我和依婷其實很久沒有聯係了。”
曾曉穎和水依婷的友誼源自中學,水家雖然富裕,但那個年代,水依婷沒有像她的女兒那樣讀私立國際學校,而是考進了市重點高中。曾曉穎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自卑作祟,幾乎不與班上的有錢人交流,總是不聲不響地坐在角落裏學習。
那時水依婷是班上的明星,成績又好,穿得又好,性格也很開朗,曾曉穎開學就知道水依婷,但以為水依婷一定不會注意到默默無聞的自己。
哪知後來英語老師讓組成學習小組,水依婷竟然來到她的桌子邊,紅著臉說想和她一組。她簡直受寵若驚,還傻傻地問水依婷是不是認錯人了。
水依婷說沒有,就是找她曾曉穎。
小組裏還有兩位女生,曾曉穎起初有些放不開,熟悉之後她們這個小組合作默契,每個人的分數都提高不少。曾曉穎也因此和水依婷成為朋友。
曾曉穎問水依婷為什麽會選擇自己,水依婷有些誇張地說:“你沒發現你的口語特別純正嗎?而且你英語成績很好誒,大家都想和你一組,我生怕搶不到你。”
時隔多年,曾曉穎想到水依婷對她說的這句話,都有流淚的衝動。她的經濟條件、外貌、成績在班上都很一般,父母對她的教育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pua,從來沒有人鼓勵她,響亮地說出她的優點。
水依婷是第一個。
因為這句話,她開始變得自信,大學拿到獎學金出國,輾轉歐洲多國做奢侈品生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縮著學習的,灰撲撲的女孩。
水依婷留學的那幾年,她們見過麵,那時的水依婷仍然光彩照人,說起張典治,滿臉的幸福。她曾經想勸水依婷和自己一同留在歐洲,但顯然水依婷追求的是與她不一樣的人生。
水依婷回國之後,她們疏於聯係,幾乎失去了彼此的消息。她也不知道水家在五年前遭遇動**。去年回國短暫休整,她與老友見麵,發現水依婷雖然還是笑得溫婉,但眼中死氣沉沉。
她不斷問水依婷發生了什麽,水依婷起初不肯說,但人隻要經常接觸,秘密就很難包住。她意識到水依婷的婚姻和家庭可能出了問題,再三追問之下,水依婷終於哭著向她道出原委。
她怒不可遏,水依婷卻既不肯離婚,又不肯讓她去找張典治。她得知水依婷精神狀態堪憂,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不敢刺激水依婷,隻得默默陪伴。
或許是身邊有了能說話的人,或許是曾曉穎講述的生活讓人向往,去年底,水依婷難得地表達出樂觀——她想要去找個工作,不讓自己困在囚籠裏。
“我覺得我成了高中時的她。”曾曉穎哽咽著說:“高中時是她讓我自信,現在是我讓她自信。她給我講她的學生,她終於經常笑了。我,我以為再花一年,她就會變回本來的樣子。”
海姝問:“你們有多久沒見麵了?”
“清明節,清明節我們還一起喝過下午茶。”曾曉穎說:“她說她女兒又不願意回家,我勸她,純羽也有自己的生活。她像是聽進去了。”
海姝問:“除了你,她還有哪些朋友?”
曾曉穎眼中又燃起怒火,“你們是想排查她和誰有矛盾?誰可能殺死她嗎?我敢肯定,隻有張典治。婷婷那種包子性格,能和誰結仇?隻有張典治和他那些女人!”
初步調查下來,可以確定的是水依婷人際關係很簡單,張典治的嫌疑最大。開完會,隋星隨口說了句:“最近怎麽沒看到謝老弟?”
海姝頓了下,附議,“是啊,特勤有別的活兒?”
此時,謝驚嶼獨自站在韶光金庭的車庫,打開了一張紙,紙上有一個乍看很普通的圖案,是兩個交錯顛倒的沙漏,看上去就像它們在永不休止地旋轉。但仔細看,沙漏的四個底部有著睜開和閉上的眼睛,十分詭異。
謝驚嶼記得這個圖案,因為它曾經出現在謝小龍的筆記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