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灼(27)
27
謝驚嶼放好最後一個碗, 從海姝身邊經過,擰開水龍頭洗手。水嘩啦作響,衝刷在他經脈明顯的手上。海姝垂眸看著他利落的動作, 猜想他會怎麽回答。
“被警察搜走了。屋子裏的很多東西, 都被帶走做檢驗。”水聲停下時,謝驚嶼轉過來, 神情平靜,“但什麽也沒有查出來。”
海姝一下子被拉入當年, 皺起眉,“其實我這些年, 打聽過小龍叔叔的案子。”
謝驚嶼略一挑眉, “嗯?”
“案子始終沒破,偵查進度也呈保密狀態。”海姝說:“但以我後來的經驗,那不是特別難以偵破的案子。”
謝驚嶼說:“不能破, 總有它的原因。當年的偵查技術和現在也不能同日而語。”
海姝反問:“那你呢?”
謝驚嶼:“我?”
海姝定然看著他, “你也是因為當年的事, 成為了……一名特勤?”
謝驚嶼勾起唇角,“我和你不同, 我沒有選擇。”
海姝琢磨著這句話,沒有選擇是什麽意思?失去撫養者之後,小宇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好了, 今天不是追憶過去的時候。”謝驚嶼臉上又掛起散漫的笑容, “慶祝我們成為鄰居暨軍警一家親聯合晚宴到此結束!”
海姝:“嘖——”
謝驚嶼將海姝送到門口, 還很不客氣地把垃圾袋遞上來, “慢走啊。”
海姝扔掉垃圾, 本想等電梯,一想走下去隻有一層樓, 索性改道。回到家,她坐著消了會兒食,又把積攢的衣服找來洗了。晾衣服時接到隋星的電話:“我在超市買菜,你吃飯沒?我來你家做。”
海姝趕緊說:“吃了,不用。”
隋星狐疑,“吃了?哪兒吃的?”
海姝說:“回來得早,自己弄的。”
隋星驚訝:“你舍得自己做飯了?”
海姝臉燙,“總得學一兩個家常菜嘛。”
“那我就不上你那兒忙活了。”隋星又道:“我聽說謝老弟也住在你小區,你們遇上沒有啊?”
海姝不想解釋自己飯就是在謝老弟家吃的,隻得說:“小區這麽大,哪兒那麽容易遇到。我這晾衣服呢,不說了啊。”
家務著實是個隱形累人的活兒,海姝晾完衣服,在陽台上活動了下肩背,目光不由得往上瞥。雖然看不到人,但一旦知道謝驚嶼就在上麵,他的存在感就變得格外高,仿佛他們住的不是上下分開的兩戶,而是打通的躍層,謝驚嶼隨時會從“二樓”下來。
海姝甩了下頭,謝驚嶼剛才的反應,顯然是不想說小龍叔叔的案子。沒有選擇是指謝驚嶼必須成為特勤嗎?這麽多年他杳無音訊,是在案子發生後就被帶走了?是不是小龍叔叔本身的身份就不簡單?案子始終呈未偵破狀態,也是與這其中的秘密有關?
謝驚嶼和當年的小宇比起來,變了很多,小宇性格沉悶,不愛說話,她以前總是想,小宇長大了肯定是個黑著臉的小老頭。但小宇真的長大了,卻成了處處留笑,沒個正型的謝驚嶼。那張玩世不恭的皮囊下,包裹著一顆成熟深沉,輕易看不透的心。
海姝深吸口氣,自我安慰道:今天起碼讓謝驚嶼承認了以前的事。
至於要怎麽揭開那具皮囊,來日方長吧。
一樓之隔,謝驚嶼也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起身來到還未收拾的箱子邊,拿出裏麵的行李,最後拿出的是一個紙盒,打開,裏麵放著一個粉紅色的,手柄斷掉的杯子。
杯子圓滾滾,有些年頭了,看上去很舊,粉色也不再鮮明,但依稀辨認得出上麵畫著一個穿裙子的公主。謝驚嶼端詳了會兒,唇邊扯起一個笑。
他拿著杯子去水池邊,洗幹淨,又看了看塑料瓶子裏剩下的最後一點橙汁,將它倒進杯子裏。
十分鍾後,特勤的扯淡小群出現了一張照片。
謝驚嶼:你們怎麽知道我今天有橙汁喝?
賀北城&眾人:???
謝驚嶼:好的你們現在知道了。
社會上,人們對於龜白村的興趣正在消退,但警方的目光並沒有從接連發生的案子上撤開。短暫休息後,海姝開始複盤,重點放在李雲婷、解陽身上。
目前刑偵一隊已經掌握了李雲婷通訊的部分雲端數據,其中沒有可疑的地方,她在龜白村的變化看上去就像是自發的,而沒有經過警方起初以為的引導。
但她的行為造成的客觀結果,以及她車上的炸.彈,還有被入侵的監控都暗示著她的身後必然有某個勢力。
海姝隻得將調查不斷往前推,盡可能多地排查她接觸過的人。這是個非常耗費人力和時間的工作,好在近來刑偵一隊不用忙其他事,還算抽得出人手。
解陽這邊,最大的疑點就是他提到的幫他處理屍體的學弟鄭力。鄭力留下的聯係方式已經作廢,而真正的鄭力已經在數年前去世。僅靠解陽的描述,警方無法畫出假鄭力的具體長相。
鄭家在農村,家境不富裕,鄭力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嫁給同村的男人。鄭力曾經是全家的希望,父母東拚西湊給他找來學費,盼著他畢業後進入大醫院,一家人都能搬到城裏去,今後有個什麽大病小病都不用愁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鄭力畢業後不久,就心衰去世了。警方詢問,在鄭力去世後,有沒有人接觸過他們,鄭力的姐姐控訴,有地痞來威脅他們,說如果他們敢鬧事,就弄死他們。
鄭家人都說,地痞是鄭力供職過的醫院找來的。他們認為鄭力的死是在醫院操勞過度造成,向醫院索要賠償。然而醫院以鄭力已經離職為由,拒不賠償。
警方後來找到醫院,院方卻給了另一種說法——鄭力在作為管床醫師期間,考核不達標,多次在術後操作時出現失誤,醫院因此辭退了他。他的心衰發生在離開醫院半個月之後,醫院不應承擔責任。至於找地痞威脅家屬,則是絕對沒有的事。
雙方各說各有理,而海姝想要尋找的線索——誰冒充了鄭力——卻始終沒有進展。
反複看解陽的證詞時,一個疑點逐漸被放大,那就是解陽為什麽輕易相信一個學弟能夠幫他妥善處理好屍體?如果不是要將姚威的屍體交給假鄭力,他大可以在作案當天就拋屍。這的確很難在一個較長的時間裏逃過警方的偵查,但起碼可以隱藏十天半月。
要麽他受到某種脅迫,必須把屍體交給假鄭力。要麽他以前就與假鄭力有過合作,很清楚假鄭力一定能為他解決屍體問題。
解陽說,他與假鄭力是在母校的學術交流會上重逢,會上大家相談甚歡,假鄭力告訴他自己正在收購屍體,為醫學發展做貢獻,如果今後有需要,可以聯係。
細想之下,這其實很荒謬,假鄭力到底看中了解陽哪一點,才敢告訴他自己在收購屍體?交流會上那麽多人,解陽有什麽特殊之處嗎?還是說,假鄭力給大部分人都發了聯係方式?
後者絕不可能,否則等不到解陽送屍體,假鄭力就已經暴露在警方的目光中。
海姝打算親自去一趟灰醫大,了解了解那個交流會。
灰醫大裏學術氛圍濃厚,保留著每次校友交流會的紀念冊、流程記錄。海姝翻遍了記錄,發現不管是鄭力還是解陽,都不在邀請名單中。
組織活動的老師解釋,這個交流會麵向所有校友,隻要是在這裏讀過書的,都可以來參加,他們會按照離校時留下的聯係方式群發消息,至於來不來,那就看自己了。
而在邀請名單上的,通常是在業內地位較高、做出過突出成就的校友,這些名人他們才會發正式的邀請函,通知到位。
海姝將校方提供的一幹資料全部帶回,夜裏一邊喝咖啡一邊詳細瀏覽。
忽然,她注意到一個名叫張幼輝的嘉賓,此人是交流會上最受關注的嘉賓,也是最年輕的一位。他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在神經外科頗有建樹,即將到灰醫大附屬醫院就職。可以說,這場交流會一半是為了迎接他回國而開的。
但在交流會三個月之後,他失蹤了。警方至今都沒有找到他。
他和解陽二人,雖說都是畢業於灰醫大,但可以說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張幼輝出身醫學世家,祖父父親都是知名教授,他在本科時不僅成績出眾,還熱心公益,經常去貧困地區義務看病。解陽則一直默默無聞,已經沒有多少老師還記得他。
奇怪的是,灰醫大每年都有校友交流會,解陽似乎隻去了那一次。以解陽的性格,他一次都不該去。
海姝查閱張幼輝失蹤後的調查記錄。這案子是中錦分局負責,三年前的7月6日,張幼輝的未婚妻曹女士報警,稱聯係不上張幼輝,張幼輝所在的科室也說他沒有來上班,早上還有一台他的手術,他絕不是明知有手術,卻缺勤的人。
分局調查發現,張幼輝7月2號出差,4號深夜回到灰湧市,獨自住在別墅,當天曹女士住在另一套房子裏。5號是張幼輝的休息日,他上午10點多離開別墅,此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張幼輝的人際關係網非常大,再加上張家和曹家,那更是一張巨網。分局花了大量時間排查,倒是找到幾名與張幼輝存在矛盾的人,其中還包括一名患者家屬——他的孩子送到張幼輝手上做手術,人沒能救過來。
但這些人雖然動機充分,但不在場證據也很充分,並且經過分局的長時間監視,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現更多疑點。
時間一長,這案子已經成了懸案。而在分局的排查人物中,並沒有解陽。
海姝來到看守所,多日不見,解陽看上去十分頹靡。他的手上有三條人命,難逃死刑。過去的亢奮已經在他臉上冷卻了,他知道自己麵臨著什麽。
“關於你那個學弟,你沒有說實話吧。”海姝道。
解陽眼神一頓,張了張嘴,提起的氣又倒了回去。
海姝說:“這些天我反複思考,越想越覺得,你不可能輕易相信他說的話。如果他給你一張名片,說如果你殺了人,就去找他處理屍體,你信了,那你就不是你解陽了。”
解陽臉上的筋開始跳動,讓他看上去懦弱又猙獰。
“所以我去查了你提到的那次交流會,發現了一條很有意思的線索。”海姝接著說:“你一向不怎麽合群,那似乎是你唯一一次去參加交流會?吸引你的其實不是交流會,而是交流會上的某個人吧?”
解陽張開嘴。
“那場交流會上,嘉賓雖然不少,但最受矚目的顯然是張幼輝。”海姝盯著謝陽,“你們雖然不是同一個專業,但正好是同一級。”
解陽的情緒逐漸有些激動,“我……”
海姝說:“查得越多,我越是驚訝,這個張幼輝居然在回國四個月後,參加交流會之後三個月就失蹤了。對他的失蹤,我們警方竟然束手無策。他的人際關係網已經查遍了,能提取的監控也已經全部提取,但沒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這個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你說,這可能嗎?”
解陽的反應更大了,他額角的筋暴起來,內心正在經曆某種掙紮。
“本來我很難將你和張幼輝失蹤案聯係到一起,盡管你們是同級生,盡管你去為他開的交流會很是反常。”海姝語調一變,“不過我突然聯想到你說的鄭力,這個假鄭力能夠幫你讓屍體消失,而你非常信賴他。”
解陽開始搖頭了,嘴裏低喃著什麽。
海姝繼續說:“你知道最困擾我的是什麽嗎?是你為什麽那麽相信假鄭力,他隻是和你失去聯係很多年的學弟,怎麽你們一重逢,他就來找你說收屍體的事?怎麽他一說,你還就相信了?解陽,你上次告訴我的故事半真半假,你真正相信他,是因為他曾經幫你完美處理過一具屍體。那次的被害人就是失蹤的張幼輝,是嗎?”
“不是!”解陽在海姝的步步逼問下失控,雙眼睜得暴突,像頭牛一樣喘氣,一道道汗水從臉上滑下,讓他的表情變得格外抽象。
看守所的警察趕來,控製住解陽。
海姝不緊不慢地說:“不是?那真相是什麽?”
解陽鐵青著臉,死死盯著海姝,許久沒有說話。
海姝道:“客觀來說,假鄭力這條線索還是你主動提供給我們,算是立功表現。你要是知道更多和他、他背後的人有關的線索,主動告訴我,那又是一樁立功。張幼輝這案子懸而未決那麽久,我壓力也挺大的。能不能在這次一起偵破了,還得看你配不配合。”
解陽最後說:“我要求見律師。”
海姝點點頭,“行,沒問題。”
解陽這案子很難有死刑之外的判決,刑辯律師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立即執行辯成死緩,但難度也非常大。海姝不知道解陽見到律師後談了些什麽,但她明白當律師得知張幼輝這條線索,一定會勸解陽坦白,交待更多,爭取立功。
果然,兩天後,解陽主動要求見海姝。
“願意說了?”海姝道。
解陽的第一句話是:“我沒有殺張永輝,他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海姝說:“死?你確定他已經死了?”
解陽深呼吸,“你猜的沒錯,鄭力不是在交流會上告訴我他可以處理屍體。”
從小到大,解陽都覺得自己是個得過且過的人,沒有什麽宏達的誌向,隻要能夠養活自己就行,物質生活之外,他有愜意的精神生活,現實讓他疲憊,躲進二次元的世界就能喘一口氣。
但他的家人將他看做帶領全家跨越階級的工具,拚了命地將他往上推,指望他爬到了山頂,能拉全家一把。
他感到難受,想要逃離這樣的家庭。
大學考到灰湧市,他以為是離開家庭的第一步。但親情和血緣仍舊在那裏,他無法徹底對父母的期盼、要求無動於衷。
他在老家是讓父母臉上有光的優等生,可在灰醫大,他學得無比吃力。除了學習,他還有很多想做的事,但為了不讓父母失望,他隻能逼自己。
即便如此,他還是比不過那些天之驕子。
他們那一屆,最有名的自然是張幼輝。張幼輝入學成績就是臨床的第一名,此後不管是什麽考試、什麽活動,張幼輝都讓其他人相形見絀。
嫉妒張幼輝嗎?解陽承認有一點。但對他來說,張幼輝太遠了,遠得連那點嫉妒,也被模糊成了羨慕和景仰。
大三時,一次學院之間的交流活動,他和張幼輝被分到了一組。那是他第一次和張幼輝說話,忐忑得結巴。張幼輝開朗地鼓勵他,他那時的感受是——這個人居然沒有一點架子。
活動中,他的任務僅僅是配給藥物,藥劑師在各個小組都是邊緣人物,他也沒想過張幼輝會給與他額外的關注。但在活動結束後,張幼輝特地找到他,說覺得他很不錯,思路清晰,做事冷靜,這次能獲得優勝,多虧了他。
他簡直受寵若驚,優勝是多虧他嗎?難道不是張幼輝帶飛了他們整個組?
張幼輝拍拍他的肩膀,說自己很快就要出國了,遺憾不能在下一次活動中合作,不過未來還很長,繼續努力的話,今後說不定還能合作。
解陽忽然覺得,人生也不是那麽沒有意義,他還是可以再努力一點。
但隨著張幼輝出國,張幼輝打下的那一針“興奮劑”也逐漸失效了。解陽的確發奮過一段時間,但他撞到了現實的礁石上,他的能力、他的家庭,乃至他的性格,都無法給他爭取到一個輝煌的未來。
那些勵誌故事的主角,通常都像張幼輝一樣,要麽擁有卓越的才華,要麽擁有強大的家庭,而張幼輝擁有所有。
解陽從未真正嫉妒過張幼輝,他曾經發自內心祝福張幼輝,因為這個天之驕子曾經施舍過他別人沒有給過他的肯定。
畢業後,有的同學繼續深造,有的出國,有的去了不錯的醫院,有的受不了當醫生的艱苦,選擇轉業。解陽沒能去心儀的醫院,隻能在小醫院裏打轉,最後來到康民醫院。
幾年下來,父母對他越來越失望,起初還質問他為什麽不能去好醫院,還動不動就打電話來催他換工作。他要麵對社會的壓力,還要麵對家庭的壓力,每次打電話都是以互相責備作為結尾。
慢慢地,他懶得吵了,父母也接受了他就是個廢物的事實。他一天天地在康民醫院混著時間,聽組長們說著家長裏短,拿著隻夠在灰湧市租房子的工資,休息時去看展會,覺得這麽過一輩子也還行。
灰醫大每年都會舉行校友交流會,他每次都是把群發消息刪掉。沒有做出一番成就的人,就別回母校丟人現眼了。
但三年前,他沒能刪掉交流會的消息,因為他看到張幼輝回國了,交流會正是為張幼輝舉辦。
他心裏壓抑了多年的進取心似乎開始複蘇,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去見見張幼輝,也不在乎對方是不是還記得自己。
但當興奮感過去後,他又開始猶豫。真的要去嗎?見麵了說些什麽呢?去交流會的都是這個主任那個教授,他一個在社區醫院配藥的人,去給人當笑話嗎?
正在躊躇不決的時候,家裏又打來電話,說廠裏誰誰誰的兒子買房買車了,小時候雖然看著不成器,但自己會打拚,已經是大老板,馬上就要把全家接到首都去了。
話裏話外,都是說他小時候讀書厲害,現在有什麽用呢?
他心中不平,想到張幼輝當年說的話,張幼輝欣賞他,那他可以請張幼輝幫個忙嗎?也不用幫太大的忙,隻是將他調到大一點的醫院就好。
不安地想好說辭,他畢業後第一次這樣鄭重地考慮再拚一把。
交流會的日子終於到了,他提前請好假,穿上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裝,回到母校。不少同學都來了,他們看到他,隻覺得驚訝。
“解陽?你怎麽來了?”
他尷尬地應酬,已經開始後悔。
得知他在社區醫院工作,同學們露出稍顯輕蔑的神色,但很快遮掩過去了。短暫的寒暄之後,他們離去,又隻剩下他一人。
沒有資源的人,總是形單影隻。
和他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張幼輝。張幼輝一出現,就如眾星捧月。他幾次想要接近張幼輝,都沒有找到機會。
也是在那時,他遇到了假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