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凶喜(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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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 我們老廠長就是個好人!”徐主任說,那年玻璃廠和市裏的幾個大學有合作,談完生意後說些八卦, 李雲聽說了梁瀾軍和趙月的事, 深感惋惜。
李雲是個愛惜人才的人,覺得他們雖然有錯, 但是人生突然被改變,細想起來還是十分可憐。於是托灰湧大學的熟人打聽, 費了些工夫,終於找到了生活艱難的梁、趙二人。
李雲問他們是否願意到周屏鎮來工作, 玻璃廠恰好需要文員和檢測員, 自己也需要文筆過硬的助理,外語水平好的話就更好了。周屏鎮雖然生活條件各方麵不如市裏,但人際關係簡單, 也不用他們到處奔波。
這兩個崗位都不需要多高的文化, 玻璃廠絕大多數工人都隻有初高中文憑。梁瀾軍起初還不願意離開灰湧市, 是趙月做的主,“好!我們去!”
來到周屏鎮後, 梁瀾軍和趙月過過一段備受尊敬的日子。因為李雲說他們都是大學生,是自己費勁邀請來的。而他們身上確實有知識分子的氣質,和鎮裏的鄉巴佬不一樣。
梁瀾軍寡言, 但做事靠譜, 趙月更是將笑容掛在臉上, 為人親和。兩人都給附近的小孩講過題。
但好景不長, 好事的工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他們根本沒有大學文憑, 至於為什麽退學,則眾說紛紜, 總歸不是什麽好話。感受到周圍的白眼,梁瀾軍越發不願意與人交際,趙月也漸漸和工人們疏遠。
鎮民對他們的感情有些複雜,一方麵羨慕他們上過大學,希望自家孩子也能像他們一樣優秀,一方麵又渴望窺探他們退學的秘密,覺得他們是異類。他們減少與鎮民的交往,工作卻從未出錯。時間一長,雙方逐漸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周屏鎮的異鄉客,不必和任何人交往,有獨一份的私密空間。
一晃也十多年過去了,鎮民們幾乎不再議論他們的來曆,有的忘了他們沒能畢業,閑來無事隻會感歎他們不合群,再可憐他們生不出孩子,嘴碎的討論幾句是誰的問題,然後露出猥.瑣的笑容。
“我知道的就這些,老廠長肯定知道更多,但他老人家早就去了。”徐主任站起來,去續些茶水。
玻璃廠已經停工了,但工人們還在忙活,就像徐主任剛才在寫春聯,還有不少工人在裝飾活動禮堂、搬運過年物資。海姝在活動禮堂外麵看到了梁瀾軍,他正和另外幾個工人一起掛彩燈。
海姝遠遠地看了會兒,沒有過去打攪。和徐主任的對話沒有消除她心中的疑惑,反而讓她覺得梁瀾軍和趙月身上的疑點更重。
那位已經過世的老廠長李雲的行為也值得推敲。
在任何時候,被大學退學都不是小事,何況是灰湧大學這種級別的學府。在廣永國的口中,李雲很迷信,害怕熔爐裏出現人骨是冤魂作祟,才將建到一半的老車間廢棄掉,轉而在周屏鎮東邊建廠區。
這是一位思想並不前衛的老廠長,對兩個因為醜聞被退學的大學生卻這麽寬容。他真的隻是可憐他們嗎?他怎麽看待他們在大學的所作所為?
而這事詭異的核心並不在李雲,還是在梁瀾軍和趙月身上,兩人都是被退學,被李雲賞識,是否過於巧合?再聯想到他們出現在案發現場,海姝的眉心皺得越來越緊。
這邊是兩個被退學的大學生,市裏是三個失蹤的大學生,還有失蹤至今的大學生許巧。
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們之間有關係,可他們共同的身份又很難讓敏銳的警察不將他們放在一起思考。
那麽死得詭異的萬澤宇和袁衷,是否有一根絲線與他們連接?
周屏鎮的風很冷,海姝下意識拉起了風帽。她想自己應該親自去一趟灰湧大學,聽聽校方是怎麽講述梁瀾軍和趙月退學的事。
快到派出所,海姝看見一輛警車從所裏駛出來。那車她很眼熟,是刑偵一隊的車。開車的是溫敘?他要去哪裏?
正思考著,手機響了,海姝拿起一看,是隋星。按計劃,隋星今天就該回周屏鎮了,難道是有什麽情況?
“星星。”海姝接起說。
隔著手機聽到這個稱呼,隋星顯然怔了下,“海,海海——”
海姝:“……”
海姝都能想象出隋星忽然睜圓眼睛的模樣,笑道:“怎麽了?回來了嗎?”
隋星語氣中有些抱歉:“正要跟你報告這件事,我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海姝:“家裏有事嗎?”
“不是家裏,是隊裏。”隋星歎氣,“就大學生失蹤案,上次我跟你提過的。我們這次來周屏鎮查案,本來就是暫時放下了失蹤案。但失蹤案涉及的大學生多,個個都還挺有背景,尤其是那個平生,他那當副局長的爹一直在催,還想申請跨地查案。所以上頭給喬隊的壓力也大,所以……”
海姝聽明白了。喬恒當時二話不說就把刑偵一隊的精英送過來,一方麵是覺得周屏鎮這案子蹊蹺,影響不好,一隊應該出馬,一方麵認為偵破花不了太多時間,結案了一隊再回去接著查失蹤案。沒想到周屏鎮的案子越查網越大,眼看著不大可能在春節前結案了,那就不能完全把失蹤案撂下。隋星這一回去,就被按在了失蹤案上。
“行,我這邊人手暫時也夠,你就在市裏盯失蹤案。”海姝說。
隋星不太放心,“找到什麽突破口了嗎?”
海姝也不隱瞞,“坦白說,我現在在迷宮裏亂撞。看著這條路也像對的,那條路也像對的,但興高采烈衝過去,還是死路一條。”
隋星說:“瓶頸,我懂。”
海姝語氣輕鬆,“所以你現在待在市裏也不是什麽壞事,換個案子,換個思路,一群人在這兒死磕,未必就能磕出什麽來。”
隋星點頭,似乎想說什麽,但又沒說出來,海姝隻聽見一聲氣音。
“怎麽了?”海姝說:“是自己人就別憋著話。”
隋星嘖了聲,“你還記著我說你那次?”
海姝:“記仇。說吧,剛才怎麽了?”
隋星想了想,謹慎道:“我突然覺得你有點像我們老隊長。”
海姝站住腳步,手指微微一緊。
隋星自然察覺不到她的反應,繼續說:“荀蘇蘇隊長,我來市局的時候她早就不在我們市了,不過她回來過幾次。好像什麽樣的難題在她眼裏都不算什麽,你剛才叫我好好待在市局,我突然就想到她了。”
海姝說:“我知道她。”片刻,又改口道:“所有女刑警可能都知道她。”
“是吧。”隋星說:“她真的很厲害。”
海姝沒繼續這個話題,“這樣,既然你不回來,我正好交給你一個任務。”
“好,你說。”
海姝簡單說了下在案發現場遇到梁瀾軍和趙月,以及打聽到的關於他倆的事,“我們得到的都是不知道轉了幾手的消息,你去灰湧大學,了解他們退學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屏鎮的節日氛圍越來越濃了,鞭炮聲仿佛驅散了死亡的陰霾,但看不見的黑雲仍舊籠罩著它。
一早,海姝來到派出所,沒看見溫敘。溫敘這幾天神出鬼沒,不知道在幹什麽。海姝正打算去和程危碰個頭,走廊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來者正是溫敘,但不像是從招待所來的樣子。
“我昨天看你開車出去。”海姝正好問:“幹嘛去了?”
溫敘坐下吃早點,痞兮兮地說:“你猜?”
海姝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周屏鎮不大,需要開車去的地方不多,再結合刑偵一隊目前的重點,溫敘去的很可能是——鎮醫院。
海姝說:“你見劉瓊去了?”
溫敘放下筷子,指尖碰在一起,沒聲兒地鼓掌,“好聰明啊海隊。”
海姝:“……”
“跟她聊了什麽?”海姝問:“她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溫敘說:“她可能快要忍不住了。”
海姝投去一瞥。
溫敘趕緊爭辯,“事先聲明,我沒搞刑訊逼供那一套哈,是你說劉瓊這種情況,隻能慢慢磨,我是照你的意思辦事。”
溫敘起初沒有直接接觸劉瓊,而是利用男性身份和劉瓊的娘家兄弟們打成一片。他們本來探望過劉瓊之後就要回孔雲鎮了,但他以劉瓊情況不好,需要家人陪伴,以及警方可能後續還需要他們配合調查為由,把其中說得上話的幾位留下來,還給安排了醫院附近的住宿。
他們不走,每天都出現在劉瓊麵前,本身就給了劉瓊不小的精神刺激——擺脫不了的家鄉、往事。她似乎變得更加神經質了。
溫敘有事沒事就往醫院跑,和他們打牌,當著劉瓊的麵和張剛聊聊孔雲鎮的過去,展望孔雲鎮未來的發展藍圖。溫敘還故意提到鐐銬,劉瓊發起抖來。
但他每次對劉瓊的刺激都點到為止,笑嘻嘻地請張剛等人去醫院外吃吃喝喝。
“她快要繃到極限了。”溫敘說:“我看得出,她渴望解脫。”
海姝說:“你剛從醫院回來?”
溫敘吃完最後一口麵,“我一會兒還去,一起?”
海姝帶上做問詢的必要裝備,“好。”
陽光從醫院的走廊穿過,一些家屬帶著打扮得喜氣洋洋的小孩,來給過年也回不了家的老人換節日的衣服。劉瓊的病房傳出隱約哭聲,張剛愁眉苦臉走出來,看見趕來的溫敘和海姝,連忙說:“溫兄弟,你來得正好,我姐正在發瘋,喊我們滾回去呢!我這是好心沒報啊,我又不圖她的錢!”
溫敘將他安撫一番,推開病房的門。劉瓊一看來的是他,眼神頓時凝固。
溫敘走過去,拿來一張椅子坐下,病房裏安靜得隻聽得見呼吸和心跳聲,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何必把自己困在牢籠裏呢?”溫敘緩緩開口,“其實你心裏比我還清楚,有些話,說出來你就解脫了,你隻是不敢踏出第一步。”
劉瓊顫抖起來,床都跟著搖動。
溫敘看著她的淚眼,“這麽多年了,折磨你的人已經不在了,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你不是想和他們割離嗎?說出來,可能你就不再被他們控製了。”
海姝打開記錄設備,輕輕放在病床對邊的小桌子上。
沉默的時間很長,像是一個人在看不到光亮的黑暗中掙紮著爬行。海姝和溫敘都沒有打斷她。
忽然,病房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喊叫,這個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蒼老許多的婦人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我的兒子,他是個魔鬼。”
“我的丈夫和小叔,也都是瘋子!”
“我也成了瘋子,我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劉瓊和萬澤宇的父親萬家勇曾經也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戀人,他們一同在孔雲鎮長大,家裏雖然都窮,但全鎮的生活都那樣,他們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
年輕的萬家勇有一股拚勁和狠勁,和弟弟萬長貴一起外出打工,發誓要讓家裏人的日子越過越好。在孔雲鎮,萬家勇是大家交口稱讚的青年,人們都說劉瓊眼光好,找對了對象。
而在劉瓊心裏,正直上進的萬家勇幾乎是完美的,美中不足的是,萬家勇偶爾念叨著鄉下的妹妹。
孔雲鎮在城裏人眼中已經是窮鄉僻壤了,但在孔雲鎮下麵,還有更落後的地方,叫枝丫村。據萬家勇說,以前萬家還生了個小妹,養不活,就送給村裏的親戚了。劉瓊從來沒見過她,萬家其他人也不提這事,隻有萬家勇計劃著賺到錢之後接濟妹妹,謀個好人家。
劉瓊這點醋意從未表露過,她不想讓萬家勇知道她排斥自家妹妹。
後來政策惠及孔雲鎮,開山修路的工程浩浩****搞起來,萬家勇帶著弟弟萬長貴去了,去之前還與劉瓊說,這一趟幹得好的話,能賺很大一筆,有了本金,他們就自己做生意。
劉瓊想的卻是結婚,萬家勇憨厚地抱著她,說:“好,過了年就結婚。”
路修好了,鎮裏也建起各種廠房,萬家勇如約和劉瓊完婚,小日子過得美滋滋。但半年之後,萬家勇想起鄉下的妹妹,想著自己生活已經安定下來,幫助妹妹不成問題了,去問,才知道妹妹不見了。
鄉下的親戚說,當初修路時,妹妹也去了,說是可以做些後勤工作,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萬家兄弟懊悔不已,恨自己沒有早點把妹妹接來。兄弟倆開始利用外出務工的機會打聽妹妹的下落,花了幾年時間,打聽到妹妹可能是和周屏鎮的羅家好了,他們也來孔雲鎮參與過修路。
那時交通遠沒有現在便利,信息傳播也不發達,萬家勇輾轉來到周屏鎮,卻沒見上妹妹,因為他的妹妹——連正式名字都沒有的采妹——已經溺亡在了周屏鎮的河流中,腹中還有一個胎兒。
劉瓊留在孔雲鎮,很長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道丈夫和小叔子在外麵幹了什麽,隻是發現他們回來之後,不像過去那樣帶著歸鄉的喜悅。有時他們避著旁人說些什麽,像是在謀劃什麽事。
她怎麽也想不到,他們要做的居然是將妹妹的屍骨挖出來重新安葬到枝丫村,再殺掉那些拐走妹妹、殺害妹妹的人!
海姝心中掀起巨浪。在羅家的棺材裏找到鐐銬時,她就模糊推演出部分真相,但當聽見劉瓊這個親曆者講述,仍舊感到手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等一下,萬家勇怎麽知道是羅家殺了采妹?為什麽說采妹是被拐走?”海姝問。
劉瓊接連搖頭,“因為淹死的不是采妹和胎兒,是采妹和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女娃!他們在棺材裏看到了!”
頓時,海姝抓到了最關鍵的東西。重男輕女的周屏鎮,消失於棺材中的屍體。
直到現在,周屏鎮還記得采妹和羅家的人都說,采妹是懷孕時溺死。但被萬家勇撬開的棺材裏,卻有一個完全從母親身體裏獨立出來的嬰兒。
怒不可遏的萬家勇當即猜到了真相:采妹生下的是女嬰,此事引來羅家不滿,他們或許想扔掉女嬰,或許逼迫采妹再懷孕。但采妹肯定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孩子,她也許是為了保護女兒,也許她本身已經被羅家所仇視,最後,她們雙雙被投入河流中。
沒有警察來開死亡證明,更沒有法醫來屍檢。羅家人瞞過鎮民,謊稱孩子還沒有被生下來,是一屍兩命。
但棺材中的一切沒有撒謊。
萬家勇和萬長貴帶回妹妹,葬在枝丫村的老墳裏。之後,劉瓊的噩夢就正式開始了。
萬家勇執意要搬去周屏鎮,劉瓊從夫,盲目地跟隨。萬家勇和萬長貴在那裏完成了對羅家以及另外兩戶幫凶的殺戮,做得幹淨,派出所根本查不到凶手是誰。而不久,迷信的鎮民們請來“高人”,說是采妹的冤魂作祟,人們在林子裏設安魂鎮之後,果真沒有再發生命案。很長一段時間裏,大家都相信了冤魂作祟的說法,凶手漸漸被遺忘。
可是知道真相的劉瓊卻再也不得安寧,她一輩子依靠和信仰的丈夫是殺人凶手,小叔子也是。和他們共處一室,她感到無比窒息。
可她又能怎樣呢?她沒有工作,學會的隻有操持家務,她還有一個幼小的孩子。她能去舉報丈夫嗎?不可能!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血腥的秘密,不再與娘家人聯係,不再回到孔雲鎮,假裝已經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玻璃廠搬遷到周屏鎮,大刀闊斧地改造著整個鎮,人們逐漸遺忘被滅門的羅家、來曆不明的采妹。萬家勇和萬長貴若無其事地做起運輸生意,和廠裏的幹部們交情頗深。家裏從來沒人提到殺人,好似那隻是劉瓊幻想出來的事。
但她知道不是,她的人生不可能再回到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
她渾渾噩噩地過著每一日,家裏的條件越來越好,萬家勇沒有再犯罪——至少她不知道。就在她在自我催眠中已經適應時,發現兒子時常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看著萬家勇。
萬家勇從來不管教萬澤宇,一來沒有時間,二來他不認為強大是一件錯事。被萬澤宇欺負的人如果不服氣,大可以欺負回來。就像他當年為血親報仇雪恨一樣。
萬家的血脈裏,似乎就帶著那股瘋勁。
她越是看著這樣的兒子,心中的懼意就越深,萬澤宇將來會變成萬家勇那樣嗎?不,絕對不能!
她不敢對萬家勇說三道四,但萬澤宇還小,她一個當媽的,必須要將兒子糾正過來!
萬澤宇在學校犯事,回家就會被毆打。她舉著竹竿做的鞭子,一邊打一邊罵,盼著“棍棒底下出好人”的老話能應驗在萬澤宇身上。
但萬澤宇高一時,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所有努力都落空了。那對父子都是怪物!
那天她又一次舉起鞭子,萬澤宇卻冷笑著將她推開。他已經比她高出很多,有了成年男子的輪廓。他的眼神冷血又浸滿仇恨,“我知道你們都做了什麽。”
她感到渾身的血都涼了。
萬澤宇靠近,掐住她的脖子,“你是我媽,別逼我。”
就像一座山裏容不下兩個霸主,隨著萬澤宇長大,萬家勇和他的矛盾越來越深。萬澤宇在學校肆意妄為,而學校這片天地對他來說終歸還是太小了。萬澤宇不斷在家中挑釁萬家勇的權威,萬家勇對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不管你在外麵怎麽稱王稱霸,在萬家,隻要我在,就輪不到你說話!”
海姝反應飛快,“所以那場車禍……”
劉瓊閉上眼,眼皮顫抖得厲害,“那是萬澤宇做的,他親手害死了他爸和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