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喝完手上最後一口酸奶凍, 桃桃先溜了,“太熱了我回去歇歇。”
“老大,盛夏的賬本厚了三分, 今年的銀子卻沒多多少。”周武挪開一步站在蕭沉晗跟前,沉浸在經營盛夏的辛酸裏,越說越來勁,“淮南雪災咱們投進去那麽多銀子,什麽時候能回本啊。”
蕭沉晗被周武擋著,沒能跟上桃桃,衝著他冷笑,“沒人能管是嗎?”
“將你一半的月錢拿出來分給——”
他話沒說完, 周武哇哇認慫,“錯了錯了, 老大真錯了!我能管我能管, 哪兒需要您操心呢!”
-----
桃桃回到後院裏, 剛鬆口氣,幾個丫鬟立刻望過來, 不遠處也有不少門窗吱呀的聲音, 整個後院上頭都罩著一片陰雲。
反正也都躲不了, 桃桃幹脆讓蘭卿她們幾個去了花廳, 開門見山地問道。
“小七, 咳, 王爺說要送你們出去,你們怎麽那般害怕?”
其他人都不敢說話,悄悄盯著蘭卿, 蘭卿躊躇,選擇了實話實說。
桃桃苦惱, “可我們真的不喜歡這麽多人伺候。”
別說她在許家,就是在皇宮裏的時候,頂多也是讓幾個宮女嬤嬤打掃打掃房間,小七更是不讓人貼身,偶爾皇上離他近了他都會錯身離開。
她話音剛落,丫鬟們一個個跪在地上,王府的幾個丫鬟眼底流露出懼怕,“求王妃開恩!!”
桃桃趕緊讓她們起來,聲音盡量輕和道:“蘭卿,你喜歡做什麽?”
蘭卿一愣,沒明白王妃的意思,桃桃舉例,“比如針線?或者賬房?”
“回王妃,蘭惜最擅理賬。”蘭卿指著麵容有些寡淡的丫鬟,桃桃望過去,果然一張理科學霸臉。
蘭惜迅速接道:“在內司局時,奴婢整理過十年的爛賬舊賬。”
桃桃來了興趣,問她雞兔同籠的問題,蘭惜隻思索了幾秒,就答出了答案。
有蘭卿介紹,桃桃把她們四個技能都了解了一下,果然都有自己的本事,她道:“你們一定要留在王府嗎?”
跟王妃閑聊天似的問答了半晌,她們都放鬆了很多,聞言,堅定地點了點頭。
桃桃理解了,也找到了怎麽對她們的法子——把她們當下屬看。
世襲的親王府對百姓來說可是頂尖公司了,他們要留下簡直正常。
伺候王府的人是她們的晉升的渠道啊。
桃桃對蘭卿道:“你既然喜歡管,就要將王府管好,府上眾人皆由你安排,府裏有窺探,行為詭異的,都要及時報給我。”
放現代,蘭卿絕對是高級學院畢業的全能管家。
四個蘭皆高興應下,桃桃準備離開,又看見那幾個年紀小的縮在一團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蘭卿幾個二十幾歲,這幾個卻隻是小屁孩。
她蹲在她們麵前,“你們也想留在王府嗎?”
她們忙不迭地點頭。
桃桃心軟,當初她去許嘉星院子時也就這般年歲,“這麽小能做什麽事。”
“你們四個姐姐願意留在王府也就罷了,這樣,我送你們去念書,日後是去是留,等你們長大了自己決定可好?”
身後,蘭卿慶幸地看著王妃的背影,她來之前想過許許多多種可能,在陳家還私心裏覺得王妃冷情,沒想到王妃竟是這般的心善。
處理完丫鬟們的事,桃桃鬆快了一大截,蘭惜湊趣道:“王妃,您的嫁妝昨日都送到庫房了,可要去看看?”
看寶貝?桃桃當然點頭。
王府的庫房在西側,門上掛著碩大的鎖,桃桃一進去就看到最顯眼處放的金燦燦的冠笄,旁邊零散的幾個小包袱,最裏頭還掛著幾件遮住的衣物,都是自己讓小七保管的東西,和旁邊昂貴的玉器花瓶格格不入。
桃桃:........
羞恥地從那些東西上移開眼睛,桃桃掃過裏麵幾十個箱子,“都打開!”
她一個一個看過去,全是好東西,蘭惜昨日隻是跟著添上冊子,今日跟著王妃一起看過這許多,也驚歎這龐大的數量。
她原以為王妃會選幾個帶走,沒想到桃桃看了一圈後隻是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就讓人都出去了。
蕭沉晗甩掉周武回到後院時,桃桃正站在庫房裏,背對著小七,聽到他的腳步聲,冷不丁地問。
“聞到了嗎?”
蕭沉晗:?
“金錢的氣味!”
蕭沉晗笑了,走上前站在桃桃後麵,看到桌上昨晚取下的耀眼鳳冠,正和跟金燦燦的冠笄放在一起。
蕭沉晗忽地道,“......當年沒能趕上你及笄,你可怪我?”
桃桃知道他是去陪了太後,擺擺手,“這有什麽。”
蕭沉晗還是盯著冠笄,桃桃轉身抱住他,小聲道:“其實,在我心裏,十八歲才是成年嘛。”
結果他們現在就結婚了。
她看著蕭沉晗眼裏的歉疚,“你要是可惜,今年再過一次唄。”
蕭沉晗低頭吻住她的頭發,“好。”
兩人在家膩歪了兩天,一步都沒出去,第三日,終於收拾收拾登門回家了。
坐在馬車上,桃桃還很囧,“真要帶這些東西嗎?”
蕭沉晗略微緊張:“可是少了?”
桃桃:“不少......”反而太多了,這簡直能抵她爹和她哥十年的俸祿啊。
她娘一定會驚呆。
蕭沉晗隱約羞澀,“山下的阿婆說,成親後要討得丈母娘的歡心,才能夫妻和美。”
桃桃揶揄,“那她還說什麽了?”
“......對媳婦,要嘴甜。”
桃桃笑得肚子疼,在小七的俊臉上親了一口,“你最甜了!”
他們的馬車是是黝黑的石木製成,比旁的馬車都要高大,在京城街道出現時,瞬間被不少人認了出來,一個帶著帷帽鬥笠的少女不禁停住了腳步,她周身溫和柔美,身邊的夥伴歎道:“你看她,七品官家的女兒一躍成為王妃,咱們若是碰到了還得行禮。”
霍清音回想著昨日看到的盛景,她複雜地看著車馬消失在街角,這就是七王妃...不,安樂王妃?
明明是滿京城人人稱奇的姻緣,霍清音卻總是隱隱覺得不對,就好像——好像這兩人不該在這時候出現。
她站著發呆,朋友推推她,“走吧,你該回家了。”
霍清音收回眼神,邁步離去,朋友向往道:“但比起風頭,還是淑貴妃最盛。”
霍清音疑惑,“淑貴妃?!
“是呀,就是大將軍許恒虞的妹妹,人家可......”
“她,還活著?”霍清音的聲音陡然尖戾了幾分,嚇得朋友一哆嗦。
“你說什麽呢!”
霍清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我昨日洗衣裳,有些累著了,說話有些亂。”
“你還洗衣服呢!不怕傷著了手。”
朋友了然地搖搖頭,“我是想說,這次選秀,依照你的容貌,定然比我入選的機會大。”
“說不得能和淑貴妃比比呢。”
朋友盼望了會兒宮裏華貴的生活,繼而又擔心道,“我找人打聽了,以前進宮的家裏都至少是五品官,你說咱們要不要進宮啊,那麽危險。”
霍清音憂愁道:“是啊。”
在她偶爾疲憊極時,閃過的回憶裏,大將軍妹妹似乎早就葬身火海,現在她分明好好的,難道真是她腦子出問題了?
霍清音跨進巷角昏暗的家門,皇宮水深火熱,她摸著自己從小被人誇耀的臉蛋,若不能得寵,她能應付的過來嗎?
若是不能,豈不是要孤苦地在皇宮熬上一輩子......
家門裏頭一個背後小娃娃的女子大聲道,“快去,你弟弟餓了,給他喂飯去,喂完把鍋碗洗了,另外隔壁芸娘子昨兒讓你做的染膏做好了嗎?,人急著要,你送去說不得能多得幾個銅板。”
霍家一共八口人,霍清音是三女,爹爹是個夫子,家裏做點賣酒的生意,年前縣城的官老爺給了他們一大筆盤纏,讓他們立刻上京,到了之後,才隱約知道是為了選秀的事。
她娘幾句話把家裏幾個人指揮得團團轉,“京城什麽都貴,省著點花!”
霍清音:......我還是進宮好了。
-----
陳家裏,秦穗早早地就把一家人都叫了起來,陳忠和陳青雲今日都告假,嚴陣以待安樂王的駕到。
一進門,陳忠就領頭要跪下磕頭,被蕭沉晗一把攔住,“嶽丈不必多禮。”
秦穗暗自開心,王爺竟叫他嶽丈,真的絲毫不嫌棄他家地位低下,她連連邀請,“王爺請進,我備了好幾種茶,不知道王爺愛喝哪些?”
蕭沉晗看了眼桃桃,“牛乳茶。”
一個男人怎會愛喝這甜絲絲的東西,必然是將就這嬌滴滴的女兒了!
秦穗橫了眼姑娘,心裏一點沒生氣,“好,就讓她們上牛乳茶。”
知道王爺疼女兒,秦穗自然了許多,熱絡道:“王爺愛吃什麽?我從前管著廚房,什麽都涉獵些,你盡管說,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菜。”
桃桃牽著小七的手,衝他做口型,我說吧。
在馬車上蕭沉晗在她的威逼利誘下結巴地承認了是怕秦穗不喜歡他,桃桃怪叫,秦穗怎麽會不喜歡小七,她娘——也是顏控啊!
果然,秦穗越看越滿意道,“長得真俊啊!”
他們身後,王氏不可置信地看著王爺對小姑子事事順從寵溺的模樣,哪有半點她臆想中嫁入皇室事事委屈求全,戰戰兢兢過日子的苦樣。
她聽著婆母說什麽王爺都應好,又瞅見滿馬車的寶貝,心底裏忽然動了絲念頭。
下午,桃桃被秦穗的車碾過,帶著小七迫不及待地離開,他們走後,王氏咳嗽著來告知,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相處去看看郎中。
秦穗神色莫測地讓她出去了。
半月後,王氏做了件讓秦穗下巴都掉地上的事,她穩住心神,盡管家裏兩個男人都出門上朝了,但她還是單獨把王氏叫到了自己房間裏,張口就道:“跪下!”
王氏咽咽口水,強撐著道:“母親這是什麽意思?”
秦穗一拍桌子,“跪下!”
王氏不甘不願地跪在地上,誰料秦穗接下來的話嚇得她後背頓時散出一身冷汗。
“給自己妹夫納妾!你竟也做得出來!”
王氏腿軟地坐倒,母親怎麽會知道,她,她隻把這事情告知了妹妹啊。
秦穗怒氣衝衝:“說,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王氏咬著牙,死不開口。
一開始,她隻是想救救自己家,父親被人排擠,丟了官位,這些於本來就是於王爺的小事,動動手指頭就能成,自從知道王爺跟夫君交好後,她躲著陳青雲悄悄拜托王爺身邊的公公,王爺沒猶豫就答應了,不僅讓父親重回官場,甚至還狠狠懲處了那一小幫貪汙的惡人。
當時她也是感激小姑子,一家人有王爺的保駕護航,再不複當初那般艱難。
可是見過王爺對小姑子百依百順的樣子後,她心漸漸就打開始不平衡了,膽子也越來越大。
這夫君的妹妹怎麽比得上自己的親妹妹。
王爺連平民出身的桃桃都能愛惜,妹妹好歹是官宦家的姑娘,王爺若願意納妹妹為妾,那才能實實在在地拿些好處。
秦穗看王氏還是不服的樣子,隻覺得打聽到的事讓她都無言麵對女兒,不禁怪起了介紹的媒婆。
當初陳青雲娶親就娶的特別急,那家姑娘在京城持家有道,她打聽過確實也是個好的,因為她家落寞了,再拖著晚娶會兒隻會在家裏繼續受苦,她那家徒四壁,窗戶都漏風,住的很差了,所以秦穗十月定親,正月就把人娶進來了。
“我是瞧你也是官宦家的女兒,家中落魄也與你無關,才讓大哥兒娶你,沒成想,你心眼竟歪成這般。”
王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爺又不在乎家世,她妹妹那麽懂事聽話,“兒媳隻是想著,她將來能出來給王爺做個婢女也好,難道就讓我看著妹妹草草嫁給農夫嗎!”
秦穗歎氣,本來想這姑娘出嫁花銷全從陳家走,平日偶爾對掏婆家補娘家也沒審美,算全了她尊敬文人的心思,現在,想撬她女兒的牆角,沒門!
“你進門兩年肚子都沒有動靜,不如我先給大哥兒納一房妾?”
秦娘子這話隻是嚇唬她,王氏雖還誕育生育子嗣,但她沒心思看兒子房裏的女人鬥來鬥去。
王氏嚇得連連保證,絕不會再做。
隻要她能死了心思,秦穗也不願意鬧大,沒打算把事情告訴兒子丈夫,她威脅地看了眼王氏,眼中從前對她身世的憐惜也沒有了。
王氏失魂落魄地回去,慢慢地從害怕中恢複,等晚上丈夫回來了,她忍不住地哭,知道丈夫為人古板老實,重情重義,開始訴苦道:“我也是憐惜妹妹,你說她才十四,就要草草被父親嫁出去......”
陳青雲沒有攀附王爺的心,根本聽不出王氏的話外之音,嗯了一聲就睡了。
氣得王氏牙癢癢,在**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打算明天去看看妹妹。
誰知第二日起,秦娘子就開口身子不適,要兒媳留侍在家,另外家裏許多瑣事也交給她了,不是特別重要,但都是磨練人的,這些事本來就該給她,但王氏想先懷個孩子,怕會累著,就托口身子不舒服,秦娘子便自己攬了去。
陳家隻買了兩個丫鬟,一個伺候老爺,一個伺候王氏,秦穗一直說自己身子骨還好,不需要丫鬟。
因此這回她若是裝病不舒服,就得回屋躺著,隻要好了,就得繼續處理各種各樣的雜事,再也沒時間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