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名字......
小和尚愣了一瞬,隨即搖搖頭。
桃桃也猜到他應該沒有,大和尚瘋瘋癲癲,恐怕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會有心給小和尚取一個。
“那不如你自己取一個。”
桃桃看小和尚興致不高,鼓勵道:“我也不能總叫你小和尚啊。”
小和尚悄悄勾勾嘴角,慢吞吞道:“你,取。”
桃桃吃驚,有點不好意思,“我啊?我字都不會寫幾個呢......”
小和尚期待地看著她。
桃桃壓力山大,結結巴巴的,“啊...呃...和尚都叫什麽?”
“思明,思慧,還是明遠,不行不行,這和明芙差不多......”
小和尚按住她緊張的手,“慢慢,來。”
桃桃鬆了口氣,給人取名這麽重要的事她還從沒幹過,上輩子也就給自家領養的狗子取過名字,還被嘲笑沒水平。
出了城郊,就是一片深草山林,車隊不可避免地越走越慢,到了排最後的貨車,近乎是直接停下,桃桃從沒見過這麽野生的環境,朝小和尚勾手,“去玩玩嗎?”
小和尚當然答應。
森林裏樹木橫生,草地鬆軟,空氣也比外麵低上幾度,桃桃帶著小和尚一頓瘋跑,驚起幾隻林鳥,烏拉拉地在他們頭上盤旋了幾圈,像是在罵人。
桃桃饞嘴地看著它們:“這一路上都吃幹糧,好想吃肉......”
小和尚也抬頭,呆呆地看著鳥,桃桃回頭看他,“你吃肉嗎?”
“不吃。”小和尚老實道。
“哎,也是,你雖然小,也得戒葷腥。”
“不過,隔壁院裏的書漁也是六歲,看著比你高多了。”
桃桃試圖讓他知道營養均衡的道理,她看小和尚平時也不念經,或許也並不懂得其中教義。
小和尚卻苦著臉,“我八歲了。”
“八歲?”
桃桃提高聲音,不可置信地圍著小和尚轉了一圈,“那你豈不是和我一樣大,你幾月出生的?”
“我...不記得了......”
這邊桃桃還沉浸在自以為撿了個弟弟沒成想可能是哥哥的震驚裏,那頭京城裏,平王府裏,蕭宣晏坐在書房處理公務,一道黑影鑽了進來。
“人安排了嗎?”蕭宣晏捏了捏鼻梁,問。
“是,如主子所料,付貴妃果然在年前就安排了人手在蘇城,之前慫恿山匪殺許呈晉不成,如今都躲在西豐山裏。”
“這女人,永遠不懂知足。去,多加派人手,務必保證許呈晉一家平安到京。”
黑影領命出去,蕭宣晏垂眸看著手上最新的這份密信,上頭明晃晃地蓋著紀家的私戳,字跡濃重,如泣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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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車隊繞過第一座山後,路就變得好走了許多,第一夜匆匆在驛站休息,第二日起,車隊前進的速度就快了不少。
桃桃沒法再每日去找小和尚,隻能晚上歇息的時候,抽空找他看看情況。
坐在馬車裏,桃桃撐著下巴問許嘉星,“小姐,你給人取過名字嗎?”
許嘉星心情有些不佳,自個兒拿過扇子扇風,“明萱明芙的名字就是我取的。”
桃桃想起大小姐的丫鬟洛茵,洛芬,洛茹。
她拍胸口慶幸:還好五小姐沒有強迫症。
待桃桃還想再說什麽,馬車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嗬斥,“什麽人鬼鬼祟祟!”
“嗖嗖嗖!”接連幾根長箭射在馬車周邊的位置,驚得馬兒‘唏律律’地抬腿受驚,靠著經驗豐富的馬車夫才拉回來。
許嘉星嚇著了,抓著丫鬟的手,驚慌道:“怎麽了?”
明芙明萱也不必她好多少,三個人緊緊縮在一起,桃桃悄悄掀開一點簾子,外麵站著十幾個衣著簡陋的人,他們捏著弓箭和長刀,等所有人都畏懼地看過來,才自報家門:“許大人,你殺我西豐山上百人,威風得很啊!”
“你可想過,他們還有個三當家回家探親了!”
“今天我就要為我的兄弟們報仇!”
陳忠舉著刀靠近許呈晉的馬車,兩人對視,眼睛都有深深的警惕,山匪們的情報他們搜集了近一年,隻有大當家和二當家,從未聽說過什麽三當家。
況且山匪們都是農民落草為寇,怎麽會如眼前這些人,帶著濃濃的淩冽之意。
容不得他們再思索,三當家率先舉著刀直奔許呈晉,許家的護衛們奮勇攔在前麵,幾乎是一個照麵,就身首異處,驚叫聲立刻四處響起。
許呈晉當機立斷從馬車裏出來,他和陳忠兩人身手都不錯,攔住最前頭的三當家,剩下的人也有餘力去抵抗其他人。
“保護好少爺小姐!我重重有賞!”
許嘉星這邊也有好幾個山匪衝過來,侍衛們攔住一個,他還舉著刀想朝近在咫尺的車簾砍去,眼看就要攔不住,桃桃回頭看了眼緊閉雙眼抱在一起的三人,一腳踢在刀背上,刀柄瞬間脫手,山匪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小姑娘。
然後被趕來的護衛直中心窩,一刀斃命。
桃桃有些擔心小和尚。
這些人是山匪,最重要的就應該是搶錢財,貨物都在最後頭,也沒幾個護衛......
咬咬牙,桃桃跳下車趁亂朝車隊後跑去,路上還順手搭救了幾個沒力氣要倒下的護衛,踩了山匪好幾腳。
她跌跌撞撞地趕到最後頭,不敢大聲地喊:“小和尚!......”,小和尚縮在貨物中間,聽到聲音,露出個腦袋。
桃桃立刻也爬上車躲起來,“你沒事吧?”
小和尚替她遮好頭上的貨布,低聲道:“我沒事,步叔他去前麵幫忙了。”
桃桃安慰他:“放心,是上次剿匪後的殘黨,等爹爹他們解決了就好。”
小和尚輕聲應了,透著貨物朝外直直地看著,這些人,這樣的身手——
這分明和從前追殺他的人一模一樣。
或許是他,把災難引到桃桃身邊的。
大和尚雖然瘋癲,但武功絕佳,打起這些人也是躲多過直麵對殺。
這些普通的護衛,恐怕抵擋不住。
果然,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侍衛們就漸露頹勢,好幾次險些被突破,許呈晉看著靠近馬車的刀,眼睛通紅,握著劍的左手青筋暴起——
地麵轟隆隆地悶聲震起一片塵土,許呈晉循著聲音望去,好幾個穿著勁裝的男子騎著駿馬朝這邊奔來,為首者正是前些日子貴人造訪時跟在他身後的一員。
他背著長槍,踏風而來,轉手起勢揮斬,陰影飛過,三當家的頭顱倏爾落地。
緊接而來的其他人也迅速製服剩下的殘兵,魯壽誌放下長槍拱手,“大人,我們來晚了。”
許呈晉眼皮一跳,“這些人......”
“正如大人所想,主子派我們前來保護大人進京。”
許呈晉心底劃過一絲狠厲,京城裏頭人趕他們出來就算了,如今竟想讓他全家死在這裏。
“人多眼雜,我們會隱匿在大人周邊,大人盡可安心。”魯壽誌帶著手下人告退,剩下許家的人看著一地屍首瑟瑟發抖。
“把他們收拾出來,交給當地縣令。”
許呈晉冷哼一聲,不是說自己是山匪嗎?那正好給自己的功績又添上一筆。
這些人來得快去的也快,等把他們交給縣令,天色已晚,再不趕路今晚就隻能露宿街頭。
陳忠清點完損失,回來稟報:“死了三個,已經備好了補償金,另外有幾人受傷嚴重,我讓他們就近找了個醫館歇下,等身體好了再追上來。”
許呈晉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多虧了你訓練他們,不然若是半年前的他們,怎麽可能抵擋得住這群死士。”
死士?......陳忠沒吭聲。
“走吧,讓大家辛苦辛苦,到了客棧早早歇息,明日晚點起來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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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棧,許嘉星溜到母親房間裏躲著,幾個丫鬟也跟著去。
大太太經曆的事多,早已冷靜下來,安撫著還害怕的小女兒,麵帶讚賞地問:“聽說你今日奮不顧身,踹掉了山匪的刀,救了星兒一命。”
桃桃撓頭,這誰說出去的,“那人傻乎乎地舉著刀......”
興奮摸著賞金的護衛:給自己老大的閨女美言幾句不應該嗎?
升官發財,機智如我。
大太太隻當她虎父無犬女,“乖孩子,現在路上事多繁雜,等到了京城,再慢慢獎你英勇護主的功。”
許嘉星眼裏含著淚,還沒緩過來,聽到母親的話,她抬頭:“母親,今晚讓她和我一起睡吧。”
這些小客棧房間都很狹小,除了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下腳的地方就那麽大,所有仆人都是統一去睡大通鋪,免得前一晚窩著難受,第二日伺候不好。
大太太心疼地摸著女兒的頭,“好,你們一起睡。”
許嘉星被嚇著,回了**就不肯落地,桃桃還在那兒慢慢擦臉,許嘉星看不到她,忍不住叫:“還沒好嗎?”
桃桃今天一路跑來跑去,手腳都髒了,她洗幹淨手,想了想,端著熱水坐到許嘉星對麵,邀請道:“小姐,要泡泡腳嗎?”
她極力安利:“小姐今天受驚,泡腳能睡得安穩些。”
許嘉星被她淡定悠閑的情緒安撫到,也伸出白生生的腳丫,碰到熱水,還嘶了一聲,“好燙。”
桃桃主動示範,用腳輕拍水花,“慢慢的就不燙了。”
兩人一點點試探著水溫,終於在找到合適的溫度後,一起放了下去,溫暖的感覺從腳底一點點傳到身上,許嘉星小小吐氣,終於問道:“你今天都不怕嗎?”
她用腳趾碰了碰桃桃的腳,“你不害怕那把刀嗎?”
“我的鞋子是阿娘納的,又牢又結實。”桃桃歪頭。
“傻!”許嘉星失笑,誰問她鞋子牢不牢了,萬一那把刀砍在腳上.....算了算了,不提了......
“真的很好,爹爹說,當初他穿著阿娘做的鞋子,跑了三十裏路都不累。”
桃桃欣賞許嘉星的審美學,同時試圖讓她知道實用性也是很重要的,萬一哪天她融會貫通,懂得實用與美並存,可不就造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