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裴小玉家門口。
茅草屋看起來及其簡陋, 家徒四壁，連一個像樣的凳子都找不出來，她們隻能在草垛旁邊等著。
一起來的小哥滿臉都寫著嫌棄。
他一時心急, 隻想著賺錢，糊裏糊塗來到這個地方，如今看著惡劣的環境, 小哥自然覺得她們根本不會有錢。
宋明月就在他的旁邊，與小哥覺得自己被騙, 一臉暴躁相比, 她可以說及其冷靜, 見人一通牢騷發完後, 才淡定地說：“現在你已經來了這裏, 再回去，來回的時間和力氣豈不是白費了，我們答應過你給錢，自然一分也不會少, 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 再等會兒也沒關係的。”
“不是, 大妹子，你不是說運西瓜的嗎？咱們現在就這樣幹站著等？”
“沒有白白地等。”宋明月見著不遠處的裴小玉正跑過來，她臉上才露出笑容：“這不, 人來了。”
裴小玉將村裏家裏種西瓜的人都喊回了家，聽說可以賣錢, 這些村民都求之不得，正好是農忙的時候, 哪裏有時間去城裏賣西瓜，一去就要耽擱大半天。
關鍵這西瓜生意也不好做, 別說紅河公社已經有不少戶種植了這個，這陌市裏麵，有多少個像紅河公社一樣的，每個人都卯起勁來賣，壓根就吃不到好處。
因此，聽到有人來收西瓜，大家都求之不得，少賺就少賺一些吧，隻要把這些脫手就行。
小哥前一秒還在抱怨哪裏來的西瓜，下一秒，在裴小玉的積極呼籲下，從一個人開始送西瓜過來，漸漸地，人越來越多。
車的旁邊是老杆秤，當著村民的麵，宋明月秤著西瓜，明碼標價，一切都是透明的。
沒一會兒，一車子西瓜都已經裝好了，這算起來有兩百多斤，一斤西瓜的利潤是4分錢，這麽多西瓜加起來，可以賺七八十塊。
抵得上國營廠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一天就能賺人家兩個月工資，宋明月相當滿意。
而且這還沒有收購完，有一半村民都在田裏幹活，沒有來賣西瓜。
一車裝滿後，再來的人，西瓜就不收了
，宋明月抱歉道：“這次沒有車運輸啦，大家放心，我們很快還會來的。”
上次再見過陳澈後，村民們對宋明月已經完全信任了。
不裝西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們身上都沒錢了。
除了固定裝好的一個零錢口袋外，宋明月身上裏還剩三分錢，一斤西瓜都買不到，多一個西瓜都裝不起了。
滿滿當當一車的西瓜，張靜靜是個謹慎的人，提醒過小哥好多次：“開車一定要小心呀，這些西瓜已經是我們全部家當了。”
他送一趟貨是兩塊錢，抽完提成也就一塊錢，有時候，一天都來不了幾單生意，剛剛看著宋明月一張紙幣一張紙幣地往下送出，小哥光是看，就已經心疼了。
西瓜是什麽好東西嘛，小哥實在搞不懂他們要這麽多西瓜幹什麽。
於是好奇地問：“你們進這些西瓜是賣嗎？現在陌市的西瓜很便宜，賣得人有多，你們進這麽多，估計有點懸的。”
趙星忍不住炫耀道：“我們又不再大街上賣，有渠道，一次性收購。”
難怪呢，想想這些西瓜，哪怕一個隻有一分錢的利潤，算下來都是不小的一筆，看著幾個人都很年輕，居然已經有渠道賣西瓜了。
再一聽是去鋼鐵廠的，小哥立馬知道她們是賣到哪裏了：“那地方是賺錢的。”
到了市裏，宋明月卻沒有著急先往鋼鐵廠走，而是繞到了市中心的百貨商店，那裏麵什麽都有得賣。
張靜靜跟著她一路，有些難以理解，她們錢還沒有賺呢，怎麽先逛起商店了。
“明月，咱們到底去哪裏啊？”
宋明月腳步很快，直到來到賣煙處，她才停下來：“我們來這邊。”
這個時候，買煙酒都有嚴格限製，得要開證明，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宋明月在裏麵轉悠了半天，一款一款煙的牌子問，最後才輕聲地和售貨員說：“我沒有開證明，能買嗎？”
售貨員立即擺擺手：“不行的。我們這裏是國營單位，買東西尤其是這類東西，都要開票的。”
宋明月又往她麵前湊了湊，小聲道：“通融通融嘛，我家這次的名額都用完了，但我爹喜歡抽，哪怕貴一些都行的。”
售貨員見她態度真摯，又想著能多賺一些錢，終於送下口：“你要什麽牌子？最多給你一條的。”
“就大前門吧，給我來一條大前門呢。”
這個時候，普通香煙一包隻要一兩毛，大前門已經算上等的了，一包香煙要四毛二，這還是在開票的情況下，不開票售貨員豎了一根手指，一條又要加上一毛錢，等於是五毛二一包，一條的話，就的要五塊二毛錢，價錢絕對不便宜了。
但事出緊急，不是省錢的時候，宋明月遞給她五塊二毛錢，將香煙揣在懷裏。
任何時候做生意都需要人情往來，她當時都不知道那天她在鋼鐵廠碰到的男人叫什麽名字，人家就幫了自己這麽一個大忙，就衝這份情誼，她肯定也不能空著手去。
當時在跟他交流過程中，宋明月就注意到男人抽煙，那麽送煙是最好的選擇了。
張靜靜她們見宋明月拿著煙出來，不得不心服口服，她們是怎麽都想不到，還要帶著東西去找人家的。
這些人情世故，宋明月居然想得這麽周到。
——
鋼鐵廠有好幾個門，其中西側的門屬於後院，一般食堂裏買東西，都是從這裏進進出出的。
宋明月讓張靜靜她們在後門先待著，她自己則從正門進去，通過門衛問：“請問能不能幫我喊一下周主任啊，我找他有點事情呢。”
那天臨走的時候，男人有跟她們隨口說了一句：“到時候過來，直接在門衛裏喊周春就行了。”
聽到這個名字，門衛也很配合，沒一會兒就帶宋明月往裏麵走：“周主任的辦公室在二樓，我帶你上去找他。”
二樓基本都是辦公的地方，門衛將她帶到左側一間房，他敲了一下門，裏麵沒有應聲，便和宋明月說：“周主任估計還在開會，他讓你坐著等會兒。”
二樓一進門的樓梯處有兩排凳子，應該是專門供客人休息的。
她剛坐下來，大概五分鍾左右，周春就從樓梯處上來了，旁邊還跟著一個青年人，見宋明月正坐著，周春笑著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對旁邊男生說：“你先去忙，等下再來找我。”
宋明月落落大方，微笑著打招呼：“周主任，又見麵了啦”
“快進辦公室坐。”周春十分熱情。
宋明月也清楚，人家對自己這麽熱絡，主要原因還是陳澈，並不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
既然是因為陳澈，宋明月也搬出了他：“昨晚我還和陳澈還，有時間喊你回家聚聚呢，這次您可幫是幫了我大忙。”
“客氣啥，我和陳營長是至交了，這點事情不算什麽的。”周春為人很隨和，“西瓜已經裝好了嗎？我們後廚有采購車，我讓他們運過來。”
“不用，不用，我們已經帶過來啦，就在門口呢。”
“那不趕緊的，正好下午把工人當福利發下去，讓大夥兒解解渴。”
宋明月這才將煙從後麵拿出來：“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兒，這是我和我朋友們的一點兒心意。”
“使不得使不得。明月同誌，我和陳營長的關係，幫這點忙兒，還需要收禮嗎？”
其實宋明月根本不知道陳澈和他什麽關係，不過聽周春語氣來說，應該比較熟悉。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人家幫了自己忙，送東西應該的。
而且人情往來就是這樣，也許周春幫忙並不是想收禮物，可收了東西和不收東西，心裏到底是有落差的。
現在周春幫她是因為陳澈，宋明月必須要和他打好關係，日後成為她的關係網。
周春心裏確實樂滋滋的，沒想到這陳營長妻子這麽會做人，送些其他的就罷了，居然是他最愛抽的大前門，這周春哪裏拒絕得了。
手下煙後，周春態度更加熱絡，本來他還想讓手下處理一下這件事，現在直接就自己跟著宋明月一起出去了。
他是鋼鐵廠的並列三把手，後勤這塊是他主管，采購點西瓜壓根就不算什麽。
食堂裏的人也有眼力見，看到是周主任親自出馬，大家都不敢懈怠，立馬將西瓜清點了一下，然後喊財務付款，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而且最終價格定得是一塊二，周春讓她不要有心裏負擔：“之前我們采購西瓜都是這個價格，不能到了你們這兒就減少了，放心，咱廠子裏效益好，不缺這些錢。”
八十年代，煉鋼確實是最賺錢的。
當財務拿著兩張紅衫魚，和一些零碎錢遞給宋明月時，她才有一些真實的感覺。
她終於賺錢。
來到這裏這麽長時間，從平城到陌城，她終於靠著自己，賺到了第一張大團結。
賺錢的滋味可太好受了，拿到錢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與努力都成為兩張值得。
這也增加了宋明月的信心。
她要賺更多更多的錢。
所有一切都可以背叛自己，包括被別人覬覦的陳澈，但錢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