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照片上的她, 笑容燦爛、表情自信,散發著神采奕奕。
當時宋明月拍了好幾張照片,她自己最喜歡的是兩人合照, 那張照片上的她靠在陳澈肩膀上,笑得很純粹。
不過不管是合影,還是其他照片, 都有被保存在堂屋的相冊裏。
宋明月都不知道陳澈什麽時候拿到的這張照片,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麽會最喜歡這一張。
在照片的後麵, 她看到了一行字:
“也想不相思, 可免相思苦, 幾度細思量, 情願相思苦。”
宋明月很是意外, 沒想到陳澈一個見誰都冷冰冰的大直男,竟然也會寫這種淡淡憂傷的情詩。
隻是他的筆鋒很幹淨清爽,寫出的每一個字都很有勁道,一筆一劃, 跟他這個人一樣, 看似內斂卻一身傲骨。
宋明月輕輕拿手撫摸著這幾個字, 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都能想象得出來,他是如何伏案低頭, 認認真真寫下這句話的。
到了這一刻,某人的心思已經顯而易見吧。宋明月坐在桌邊, 頓時豁然開朗,這也就是她當局者迷, 這要是擱在其他人身上,她應該早就可以一眼看穿某人的想法。
真的全身上下, 隻有嘴最硬了。
照片的後麵已經不好寫字了,她拿起筆,在照片旁邊破頁的書上也寫了一句。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
夜裏下了一場大暴雨,迷迷糊糊中宋明月才睡著了。
陳澈不在家,第二天,她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大概是心情還不錯的原因,她今天的氣色明顯要比前幾天都好,臉上更是盛滿了明媚的笑容,連手中的琴弦都多了幾分歡快。
張靜靜來找她,從大院門口進來後就忍不住問:“明月,你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嗎?”
按理說,外麵那些風言風語都傳成這樣子了,要是放在她身上,張靜靜非得要氣得半死,去撕爛他們的嘴巴,可宋明月卻表現得十分反常,也不知道這高興從何而來。
宋明月冥想了一下,眼睛裏依舊染著笑意:“
仔細來說的話,算是一件好事,令我很開心的好事。”
“到底什麽啊?”
肯定不能說出來啊,即使是好朋友也不好說,這些事情她要自己慢慢品嚐,宋明月適時地轉過話題:“靜靜,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張靜靜這才想到她是有正經事要說的:“就是上次你說賣西瓜的時候,我剛剛去趕集,遇到個賣西瓜的姑娘,她說可以便宜一些賣給我們,不過前提需要我們先付錢。”
需要先付錢?兩人陌生人之間做生意哪裏有這麽做的。
宋明月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那肯定不行啊,萬一是騙子怎麽辦?把我們錢拿了,到時候人都找不到。”
“不會吧,明月,我感覺那個姑娘人看著挺老實,主要咱們就要十來個西瓜,其他人就算降價降得也不多,姑娘說她可以八分錢一斤賣給我們,而且我看了她的西瓜,確實又大又甜,買起來上算的啊。”
這個時候西瓜還沒有完全普及,平時差不多一毛五一斤,如果真的隻要8分錢,那確實算得上便宜。
去文藝比賽現場賣瓜隻是她的第一步,如果效果好的話,宋明月打算再去人多些的地方,比如學校或者國營廠門口賣,夏天又是吃西瓜的好季節,因此接下來一段時間,她可能陸續需要批發西瓜,真要是8分錢一斤的話,還是能省不少錢。
從平城家裏帶的錢已經剩得不多,每一分她都要省著花才行。
宋明月突然想到,又問張靜靜:“那咱們怎麽聯係到她,你有留下她的聯係方式嗎?”
張靜靜相當熱心:“有的有的,她說她在紅河初中二年級,叫裴小玉,讓我們直接去找她就行,最好在中午或者晚上放學的時候。”
宋明月:“……”
合計著這還是個上學的姑娘,那怎麽還賣起了西瓜,聽著就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靜靜,要不我們再找其他人買,她還是學生,自然以學業為主,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到人家。”
張靜靜臉頰有些漲紅,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過來的,她手指背在後麵,在她看來,這個事情主要是宋明月再做,自己不過是她手底下的人而已,最終決定肯定還是要聽宋明月的。
但她還是想爭取一下,聲音有些忐忑:“要不咱就去問問?我真覺得那姑娘很老實,說不定她需要錢,我們能從她那裏買瓜,等於是幫助了她一把。”
宋明月抬頭問她:“靜靜,你是不是很想從她那邊買西瓜,起碼去試一試。”
“明月,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
其他人或許張靜靜還不服,可在這個大院裏麵,她最佩服的就是宋明月,所以不想因為這件事兩人產生些矛盾。
可宋明月完全不是這個意思:“靜靜,你要是想買,那咱們就去買啊,我跟你是合夥賣西瓜,你沒必要聽我的,你的意見也很重要。”
張靜靜臉色終於舒展有些:“那咱們就去吧,我想去。”
宋明月笑眯眯道:“好的,你負責采購部分,全聽你的。”
張靜靜聽著還有些不好意思:“那咱們什麽時候去找她啊?”
“要不明天下午吧,今天我和趙星說好了,要去文工團找她練琴。”
張靜靜:“明月,其實我覺得你琴已經彈得很好了,就你現在這個水平去表演,那些人肯定都不如你。”
倒不像張靜靜說得那麽誇張,不過宋明月有些底子在身上,練習了一天半之後,她手感明顯上來了,起碼節奏不會出錯,彈起來得心應手,確實不需要天天勤奮練習了。
說起來,這一切還是要感謝陳澈,若不是他借來這個琴,如果隻靠著每天去文工團練習,她想要進步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且在家裏練習的氛圍也更好,更容易讓她適應。
回去出門的時候,張靜靜忍不住抱怨著說:“昨天晚上雨還下得很大,怎麽一夜過去今天還這麽熱啊,聽說這兩天還有暴雨,明月,你衣服晚上可不能放在放在啊。”
“好的,我知道啦。”
到了夏天,經常會有暴雨,這件事宋明月並沒有放在心上。
——
在經曆了昨晚一時上頭交換秘密後,趙星再見過宋明月的心理,就是後悔,十分後悔。
昨天自己怎麽就一時糊塗,被她幾句話一騙,將自己的心底事全都說了出來。
哪怕對好朋友汪倩倩,趙星都沒提自己喜歡過誰,倒是別人拿她和王默打趣時,趙星還是立馬否認。
現在要怎麽辦?有了這個底細後,她在宋明月麵前再也硬氣不起來了。
不過宋明月很是淡定,對她更是一如既往冷漠,仿佛忘記了她倆昨晚還一笑泯恩仇談起了心,文工團裏已經沒什麽人,宋明月打量著練習室的門口,“怎麽王默還沒來啊?”
僅僅是提到這個名字,趙星臉開始忍不住紅了。
偏偏她還直接問了出來:“你臉紅什麽?等下王默進來,可是很容易露餡的。”
“不許說,宋明月,你不要說了啊。”趙星臉蛋紅彤彤的,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嬌羞。
她們玩鬧時,王默正好走了進來,這下子趙星立即站好,聲音都溫柔了幾分:“王默,你來了啊,那咱們練習吧。”
“不好意思,今天家裏有點事情,耽誤了,嗯,我換個衣服就來。”
宋明月這才注意到,王默額頭上的汗珠還沒有擦幹,應該是從哪裏剛跑過來的,他腳上穿了一雙已經縫縫補補多次的黑色布鞋,身上背著一個老式軍挎包,包上麵沒有補丁,不過綠色的布已經洗得發白。
他到後麵換了一件跳舞的衣服,跟前天一樣,當穿上舞蹈衣服後,王默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眼睛裏閃著熾熱的光:“我們開始練習吧。”
經過三天的練習,趙星的進步也比較明顯,雖說沒怎麽跳過華爾茲,不過趙星在文工團多年,跳舞功底還在,再加上王默教得很認真,她現在已經勉勉強強可以跟著他一起跳了。
兩個小時很快過來,等結束離開前,王默抱歉地說:“我家裏這兩天有些事情,我能不能過幾天再來練習。”
趙星緊張地問:“你家裏出什麽事情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多越界,又強行解釋:“如果家裏真有事,那就先不要來吧,你基礎好不用擔心,我自己一個人多練習練習。”
“嗯。謝謝。”
文工團門口,直到王默的背影匆匆離開,趙星還在後麵靜靜看著,眼神裏充滿了酸澀。
宋明月將她拉住:“別看了,人都走了,看都沒用。”
“宋明月,你說為什麽人生來就不公平呢,為什麽就不能對他好一些呢,好像所有的苦難都被他遇上了呢,真的好難受。”趙星不明不白冒出這句話,之後便一路都沒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不想說,宋明月也沒再問,不過她挺認同趙星的話。
這個年代,對於普通人真的很難,再過十年,市場開始了,老百姓也能做起生意,進私人廠,隻要肯吃苦奮鬥,人生發生天翻地覆變化得比比皆是。
可這個時候不行,大家還很質樸,貧窮就是貧窮,困在這個籠子裏,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怎麽走出來。
宋明月雖然不知道王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她知道,一定很嚴重,而且遠遠不止這一件事,才能讓趙星如此心疼。
——
到了第二天下午,宋明月跟張靜靜一起去紅河學校去找那賣西瓜的姑娘。
路上兩人閑聊。
張靜靜主動談到了陳澈:“明月,陳營長什麽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啊,應該就這兩天。”
臨走前,陳澈有告訴她這次去得不會很久,他們婚禮還沒有辦呢,肯定不會長時間待著。
“那就好,我聽老餘說,這次陳營長去得S縣地勢很陡峭,還挺有風險,早點去早點回來,你也能安心。”
“放心吧,他經驗足,不會有什麽事情。”
宋明月之前沒聽說過S縣,自然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
但直到這時,她還很淡定,上一世,陳澈這個時候應該就是
在部隊營裏麵好好待著的,一年之後,他才會出事,因此宋明月心裏一點都不慌,起碼等到一年後,她再想辦法阻止他出門吧。
張靜靜也覺得自己多想了,現在可是和平時代,哪裏有那麽多天災人禍。
她們一人戴了一個涼帽,也是擋太陽用的,不過她們的涼帽跟別人又不一樣,用紅色纏了兩道,上麵還插了兩朵小花,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將目光不自覺看過來,看得張靜靜可十分拉風。
這是宋明月穿到這裏後,第一次到真正的農村來。
跟她想象得一點兒都不一樣,即使是這麽熱的天,田地裏,依舊能看到家家戶戶忙碌的身影,大概是沒見過這兩個戴著奇怪涼帽的人,兩側田地裏,大家會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又接著低下頭插秧。
生活很辛苦,但大家臉上卻沒有抱怨,隻有不停地幹活,相信著勞動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