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想要查出是誰在張靜靜表演時故意往舞台上塗了蠟油並不難。
當時趙星表演的時候也踩過那塊地方, 她就挺正常的,說明是在趙星後麵,才有人將蠟油塗在了上麵。
正好在趙星表演結束後, 中途有休息了幾分鍾,台上的木板被踩得有些髒了,工作人員特意去清掃了一下, 而且當時台上的簾子是拉起來的。
不過也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拉簾子的人員, 他們要是趁著關簾子瞬間, 將這東西塗到台上, 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天上午, 宋明月就喊張靜靜一起去找了殷秀梅, 她對大院這塊還不熟悉,張靜靜也不認識這些人,隻有殷秀梅每家每戶都熟悉。
昨晚匯報廳裏都是人,並沒有專門的清掃舞台人員, 都是大家誰有空了上台掃一下, 殷秀梅具體也不記得到底是誰在趙星之後上台打掃的了。
聽到殷秀梅這話, 宋明月更加肯定往台上塗蠟油的,就是這個清掃之人。
因為拉幕簾的時間短,不便於他們行動。
而且發現這樣的事情, 要是張靜靜真的想追究起來,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那兩個拉幕簾的, 他們有充足條件做這樣的事情。
宋明月又問一遍:“秀梅嬸,你再想想呢, 這個關係到昨天靜靜為什麽會在台上摔倒,非常重要。”
殷秀梅有些懵了, 不理解地問:“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有人設計靜靜摔倒的嘛?我們一直以為是她不小心,跳舞嘛,不小心摔倒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是的!”張靜靜立即委屈地反駁:“秀梅嬸,就是那塊地板太滑了,我才沒有控製好力度滑了出去。”
殷秀梅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她一直認為是張靜靜失誤了,還為她可惜,明明前麵跳得好好的,也能看出實力,怎麽最後反而來了這麽大個烏龍,不然就算張靜靜沒有能去市裏比賽,這個舞蹈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
原來她被陷害了。
這口氣殷秀梅也咽不下去,現在社會最講究得就是誠信,大院裏的人雖然也會替自家多想,可都是光明正大做人,怎麽還會有這種背地裏耍手段的陰險之人。
她說著就衝到門口,跟宋明月和張靜靜說:“走,我們去找王委員問問,他肯定知道。”
昨晚的匯報廳主要分成三部分,觀眾席、等待室和工作室,因為當時台上拉了起來,觀眾席上的肯定不清楚有人掃了台子,等待室的和舞台隔得遠,也隻有在工作室這部分的人知道。
殷秀梅一問王委員,他就沒保留地說了出來:“那咋不記得,小銀花她媽田嬸上去掃的,不過你們問這個事情做什麽?”
八十年代民風還是很淳樸的,確實很少有人會把這個往故意陷害上麵想。
事情還沒完全下結論,宋明月沒有跟王委員提這茬,隻說是找她問點事情。
殷秀梅有什麽事情藏不住,她本來倒想說的,被宋明月搶先一步說完後,她便想到萬一人家死不承認,她們反而有了故意誣陷別人的嫌疑。
從王委員家裏出來後,殷秀梅還是很擔心:“明月啊,這件事不好辦,田嬸跟玉蘭是表姐妹,在大院裏麵有後台,我們去問她她肯定不會說實話,指不定還倒打一把,說我們誣陷她。”
張靜靜不想好朋友受自己牽連,但這事她肯定不能這麽算了,走到她們麵前提議道:“明月,秀梅嬸,你們先回家,這是我的事情,我去找她問清楚,跟你們無關,別把你們牽扯自己。”
殷秀梅當即反對道:“那怎麽行,那田嬸慣會拿鼻孔看人,嘴巴厲害得很,你一個人去會吃虧的。”
張靜靜:“我又不怕她,吃虧我也不怕。”
宋明月讓她們冷靜下來,她問殷秀梅:“秀梅嬸,昨天拉幕簾的那兩位同誌你知道是誰吧?”
“是十三連老餘家的兒子,餘成和餘軍,不會跟他們也有關係吧?”
宋明月:“沒事兒,我問問看。”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殷秀梅和張靜靜,又叮囑了殷秀梅,等下見到田嬸她要說些什麽。
殷秀梅聽完後,不由豎起大拇指誇讚道:“明月,你還真讓人刮目相看。”
仗著沈玉蘭的這層關係,田嬸在大院的供銷社上班,供銷社不比其它地方,外麵的百貨商店已經開始有了服務意識,可在這裏,大部分還是憑票買東西,店員姿態甚高,服務態度更是一塌糊塗,即便這樣,還有很多人上趕著買東西,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田嬸就是在供銷社上班後漸漸迷失自我,變得相當傲慢,任誰都不放在眼裏。
宋明月三個人到了供銷社之後,田嬸正坐在裏麵貨架旁邊嗑瓜子
,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來買什麽?有票嗎?”
殷秀梅不知道她自恃清高什麽,還想上去跟她吵架,被宋明月攔下,她淡淡地說:“我們不買東西,我們來找你有點事情。”
這供銷社除了田嬸外,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姑娘,她本來也坐著在看小人書,聽到宋明月這話,她趕忙抬起頭,這話明顯是來找田嬸鬧事的。
田嬸也不是吃素,頭都不抬:“找我做什麽?我們這裏隻賣東西,不接待無關人士。”
“田嬸,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或者你不知道我,張靜靜同誌你肯定熟悉吧。”宋明月指著張靜靜,一口咬定地說:“昨天匯報廳裏,你還故意在靜靜同誌上台前抹了蠟油,害得她摔了一跤,這才一個晚上,你不會忘記了吧?”
田嬸一聽這話,立即暴跳如雷:“你這個小媳婦胡說八道什麽,我不認識什麽張靜靜,你這是誣陷,我可以去保衛科告你誣陷罪的。”
“我們要不是有足夠的證據,也不會來找你。”宋明月越說越肯定、越說越冷靜:“昨天那麽多人,你以為你偷偷摸摸沒人看到嗎?餘成和餘軍他們都看到了,走,他們現在就在保衛科等著呢,你到了我們就去保衛科對峙,看看到底是我們誣陷你,還是你不壞好心陷害張靜靜。”
田嬸的表情有些許鬆動,宋明月迅速給殷秀梅遞了一個眼神。
殷秀梅作為大院的熱心大媽,自然要出來講好話:“哎呀,明月,都是大院自己人,有什麽事情不要鬧到保衛科啊,到時候要是被送到派出所,豈不是傷了大家和氣。都聽我一句勸,有事私下解決就行。”
她又去安撫田嬸:“田大姐,那保衛科進去可不一定能出得來,你現在趕緊向靜靜同誌道歉,取得她的原諒,這事還能就這麽算了。”
宋明月說著更起勁:“不行,餘成和餘軍已經在了,今天必須到保衛科給個說法。”
見宋明月說不動,殷秀梅又去拽靜靜:“靜靜,你倒是說句話啊,田嬸向你道歉,你接不接受的?”
張靜靜有些慌措:“我不知道,她道歉先說吧。”
“田嬸,你快些說呀。”
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田嬸哪裏還有剛才的囂張,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居然被那兩兄弟看到了。
要是真進了保衛科,她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了,說不定她家老田還受跟著受牽連。
她不情不願地說:“對不起。”
宋明月冷眼地瞥了一下她:“這是道歉的態度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張靜靜給你潑蠟油呢。”
田嬸不服氣地回懟:“宋明月,這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
聽到她說自己朋友壞話,張靜靜終於傲氣了一把,挽住宋明月的手臂:“明月是我好朋友,田嬸,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故意在我要表演時打蠟油,害我摔跤,這個仇不可能就這麽算了,走,現在就跟我去保衛科。”
“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宋明月喊過旁邊另外一個服務員:“小妹子,你也聽到田嬸剛剛的話了吧,等下麻煩你也去給我們做個證,田嬸利用職務之便,故意謀害張靜靜同誌。”
宋明月特意用了謀害一詞,那這罪就更大了。
服務員點點頭,她之前就覺得田嬸心眼子多,沒想到還會害人,自己經常跟她上班,說不定下一個被她害的就是自己。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大聲地說:“我全聽見你了,我給你們作證。”
田嬸這才徹底慌了,開始求情:“秀梅嬸,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家老田跟餘軍成有點矛盾,我就想給張靜靜一些顏色瞧瞧。”殷秀梅罵道:“你真的糊塗,他們男人工作上的事情,要你多管什麽閑事,這事我也幫不了你。”她本來也沒想過幫田嬸,殷秀梅比誰都希望張靜靜能贏,卻被田嬸陰了一把,她脾氣再好此刻也氣得不輕。
最終,鬧得小街上其他人都過來看熱鬧了,眾人這才都知道,原來昨晚張靜靜那個摔跤,是被人所陷害。
故意害人,在這個年代可是一件及其嚴重的事情!
一天之後,田嬸的工作就被取消了,還寫了大字報通報批評,她在大院的名譽算是徹底沒了,往後日子也不會好過。
不過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是有其他理由,宋明月也許還能理解一些,說來說去居然是為了男人,這就讓她很迷惑。
遺憾的是張靜靜的分數也不會重算,過去就過去了,除了默默努力了很多天的張靜靜之外,別人都不會將這個失誤太當回事。
宋明月看出她是難過的,表麵上,張靜靜卻很樂觀:“能看到田嬸得到報應,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明月,我又要跟你說謝謝了。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情,你是不是很想做?”
張靜靜自小就在職工筒子樓長大,多少有些地位的,對那些不入流的個體戶,她向來跟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一樣,對他們有一種鄙視的心裏。
但宋明月想說,張靜靜就想陪著她一起。
因為宋明月是她在大院的好朋友,張靜靜也想為她兩肋插刀一次。
來到這裏後,宋明月天天大手大腳花錢,從平城帶來的錢已經被她花了快有一半。
而這些錢,還是王玉芬他們攢了好久才攢到的,她賺錢的計劃是要提上日程了。
——
既然想去擺爛,那麽第一步,得要先確定好賣什麽。
賣些雪糕瓜子的食物最保險,而且本錢小,就算沒賣出去,風險也在承受範圍內。
相對應的,這些食物利潤也很低,賺不了什麽錢。
想要賺錢還得要賣些實物,比如說衣服這些,賣得好會很賺錢,不過布料成本貴,再加上裁縫,如果沒賣出去,那麽損失也很大。
宋明月自然對自己眼光很自信,從大院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也能得出,她穿衣服很少踩雷。
然而大院隻是很小的群體,她們的喜歡並不能代表當前的主流眼光,再說她們喜歡了,也不一定買。
因此這個險宋明月暫時還不想冒。
就算她以後會賣衣服,那也得是經過嚴謹的市場調研後再開始謀劃。
那就先賺些小錢,從賣她最愛吃的西瓜開始。
宋明月已經計劃好了,萬一賣不完,她就帶回家自己吃。
這個時候,西瓜的普通價格是一毛五一斤,當然不能賣那種整的西瓜,她也競爭不過小攤販,她打算將西瓜切成片賣,能去市裏看比賽的,基本是城裏不差錢的,所以他們舍得多花一些買西瓜吃。
不過這件事,主要還是張靜靜跟進,具體計劃也可以到臨比賽前再修改。
宋明月現在手頭上還有更重要的事,就是跟趙星一起代表大院參加比賽。
她一個現代人,雖說集體感沒有這個時候的人們那麽強烈,別人既然選了自己,她肯定要拚盡全力。
趙星在文工團上班,那裏有大的舞台,設備這些也都好,問宋明月要不要去文工團跟她一起練,她向單位申請,每天晚上,借一個專門的練舞室給她們練兩個小時。
人家都向單位提申請了,宋明月也不好拒絕。
綜合起來考慮,文工團裏是要比大院的匯報廳好得多,再說匯報廳三天兩頭有事情,不一定能靜下心讓她們練習。
麻煩的是宋明月沒有自行車,文工團在市區裏,意味著她每天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才能到達文工團,回來的話,趙星有自行車,可以帶她。
這個時候,走一個多小時的腳程其實算不上很遠,但對於從小就不愛走路的宋明月來說,每天要走這麽多路,她想想頭皮就要發麻,又不好意思總跟別人借自行車,真的是太難了。
幸好,很快她就迎來了希望。
這天陳澈回家後,便說要有禮物送給她。
宋明月還在想表演的事情,頭都沒抬地問他:“什麽禮物啊
?”
不怪她這麽冷漠,自從匯報廳表演完後,宋明月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這幾天陳澈對她都是愛答不理,仿佛躲著她一樣。
上次她都有主動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不說還一直生悶氣。
活該,宋明月現在也不想理他了。
果然男人還是靠不住,她還是美美搞事業比較好。
見她態度淡漠,陳澈又說了一遍:“禮物在院子裏。”
“到底什麽禮物?搞得神神秘秘的。”宋明月說著就跟著出來,在看到院子裏停了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後,她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
她走上前問:“這個自行車是你剛買的?”
“嗯,給你的。”陳澈依舊不怎麽熱絡。
宋明月嘖嘖地問:“你這幾天故意給我甩臉子,不會是為了給我驚喜吧?”
陳澈交叉著雙手,語氣有些緊張,也有些傲嬌:“我沒有給你甩臉色。”
“怎麽沒有,昨晚停電了,我讓你給我送一根蠟燭,你都磨磨嘰嘰不願意。”
陳澈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因為你在洗澡。”
“廢話,要不是我在洗澡,黑燈瞎火看不見,我幹嘛要你送蠟燭。”她看著自行車,越來越歡喜,忍不住上去試了一下,很是順暢。
往後有了自行車,不管是去文工團,或者賣東西都會方便很多。
她從自行車裏跳下來,眼睛裏笑容溢出:“這輛自行車很及時,看在自行車份上,這幾天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啦。陳澈同誌,你還是個好人呦。”
拿到好人卡的陳澈表示相當開心,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喜歡自行車,早知道早點買了的。
總之陳澈看到宋明月高興,自己嘴角也忍不住跟著上揚,忍不住說:“以後你想買什麽,可以跟我說。”
“暫時不需要啦。”宋明月把車騎到他麵前:“正好家裏沒鹽了,你上來吧,我帶你去供銷社買鹽。”
“不用,這個車重,我騎車帶你吧。”
陳澈忽然站在她的麵前,一手扶住車把守,兩人離得太近,宋明月都能感受到他熱熱的鼻息。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白襯衫上麵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著,溫熱的呼吸開始沉重起來。
等等,不對勁。
宋明月一下子想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