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隊裏多了一位家屬, 這是個多稀奇的事情啊。
同樣也這個沉悶枯燥的隊伍裏麵增添了一點活力。最近大家經常說得話題就是下班去陳營長家看媳婦。
據說看過的人都說很漂亮，跟仙女一樣，和他們之前見過的女生都有些不一樣, 但具體說哪裏不一樣，他們也說不清楚，隻能自己去看看。
那幾天, 宋明月家簡直門庭若市。
她一個人在這兒本來就無聊，也非常熱情地歡迎大家來做客。
不過這樣子過了一個星期後, 倒是陳澈主動提出來, 沒有正規事情, 誰都不能來他家。
明月是他的愛人, 現在反倒正如被他們打擾。
陳澈心裏還有點酸溜溜。
宋明月來了之後, 關於程爾的話題他也沒再提過，默默放在心裏。
相當會吃豬扮老虎。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基本做不了什麽，隻能在家裏好好靜養著。
陌市那邊的事情, 宋明月也沒再關心, 到了這兒她才知道, 想要寄一封信出來簡直難上加難。
就這樣吧。
宋明月讓自己放平心態，人也不能太貪心嘛，想要這個又想要那個, 總歸需要舍棄些什麽。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 一個半月過去了。
宋明月也慢慢習慣了在這邊的生活。
平時閑下來的時候，她就耐著性子讀書, 增長知識。
這兒生活環境不行，但自然風光還是不錯的, 從家裏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綿延的山脈，景色非常壯觀。
宋明月喜歡在這些波瀾壯闊的景色中沉澱自己。
到了初夏時，山裏依舊很涼爽，與幾十年後的那種悶熱燥熱感完全不同。
但初夏的來臨，雨季也跟著慢慢增多起來。
離宋明月的生產日子漸漸快了，王玉芬找了好幾個村子，終於找到了產婆，等宋明月有反應時，產婆就直接住到家裏。
這個年代，很多農村人都是自己在家裏生孩子，這種事情對她們來說不是大問題。
宋明月可不敢這樣子，在王玉芬為她找產婆時，她還在堅持去醫院。
可是這兒離醫院實在太遠了，如果有感覺再去，肯定來不及。
陳澈想讓她往市區裏住一段時間，等把孩子生完再說。
宋明月卻仍堅持在這裏，最後隻好接收讓產婆來接生。
因為雨季已經來臨了，猜得不錯的話，陳澈就是因為雨季需要救人而出事的。
剛開始幾天還好，大概一周不到，雷陣雨突然多了起來。
這個年代，連排水係統都沒有做好，但凡下雨，及其容易出事。
周圍陸續有人家的房子都塌了，不過暫時還用不到陳澈他們部隊，上麵有派部隊支援。
每天回來，宋明月都有跟陳澈強調，千萬不要去救援，把自己工作做好就行。
剛開始幾天，他還都信誓旦旦答應。
然而隨著周邊受災群眾越來越多，民不聊生的時候，宋明
月再跟他說這話，陳澈就有點猶豫了。
“月月，我是人民子弟兵，不管我現在在做什麽，隻要祖國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坐視不管。”
宋明月簡直要被他氣死了：“ 你拿什麽管，你馬上就要做父親了，祖國需要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就不要了嘛。”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障好自己安全的。”
“你保障不了，陳澈，求求你不要管，不然你會死的。”她看著他，眼眶突然就紅了，整個人似乎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陳澈不想讓她擔心，轉而就哄著，表示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出去。
那就是還會去救援。
山上的雨越來越大，這天下午，王玉芬拿著曬了幾天的雨，發愁地說：“這天可怎麽辦，曬個東西都要曬個把月，我得要再撿幾條尿布，到時候可以換著用。”
宋明月一覺剛睡醒，看時間到了陳澈下班的時候了，平日裏這個點他也該回來。
直到又等了一個小時，不僅陳澈沒回來，他們旁邊當兵的都沒來，宋明月才預感到大事不妙。
外麵還在下著大雨，一陣猛一陣停，這個時候正好猛起來了。
宋明月拿著傘就要往外麵走，王玉芬還在疊衣服，見她要出門，趕緊攔著。
“月月，外麵下雨呢，你要去哪裏啊？”
“我要去找陳澈。”
“小澈還在上班呢，你去找他幹嘛，你現在關鍵時候，這個門檻都不能隨便踏出。”
宋明月也顧不上其它了：“媽，我一定要去找他，他很有可能在救水中去世，你不要攔著我了。”
王玉芬說她去找人，保證幫她找到，宋明月也不同意，非要自己去。
她都已經做了這麽多，為得就是這一天，說什麽都不能放棄。
王玉芬最終還是妥協了，見宋明月這樣子不像開玩笑，她也擔心萬一陳澈真出了事情，因為自己的阻攔，要後悔一輩子。
她給宋明月重新換上了防滑的雨靴，穿上雨衣，外麵又撐著傘。
母子兩人互相攙扶著，等他們到了門口的時候，正好與陳澈比較好的戰友，帶著第二批人往前線走。
雨越下越大，他們路過時，看到兩個人在雨中中還奇怪。
等戰友再一看，立馬讓卡車停下來，跑到了宋明月麵前，一看還真的是她。
他比陳澈和宋明月年齡都大。
大聲地問道：“明月同誌，你過來做什麽呢？”
“請問你有看到陳澈嗎？”
“陳澈去前線了，那邊有一處塌坡，需要我們緊急支援，雨下得大，你趕緊回去吧。”
宋明月看到了他們卡車，問道：“你們現在也要過去嗎？”
“對，剛接到通知，需要我們去支援。”
宋明月想都沒想，迫切地問：“你能帶我一起去嗎？我想去找陳澈。”
“不行，那邊非常危險，你現在這個身體肯定不能過去，等見到陳澈，我幫你帶話，不要拿生命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帶我一起吧，保證不給你們添亂，看不到陳澈我心慌。”
王玉芬攙住她，也請幫忙：“同誌，我家閨女不放心，剛剛尋死覓活的，就讓她去看看吧。”
戰友看著她，因為穿著雨衣，宋明月的臉上沒有太濕，那一雙清澈的眼神裏裝滿了堅定。
他原本想拒絕的，不知為何，看向她這個眼神時，他立馬就妥協了。
實在太危險了。
一個孕婦上車後，一車小夥子都不敢靠近她，也都勸她等下就在車裏，千萬不要出來。
前方形勢非常嚴峻，山體滑了下來，不僅砸傷了村子，前麵的路也都被堵住了，人根本不好進來。
最關鍵的是，看著天氣，很有可能有二次塌坡的危險。
山上麵聚集了很多救援的人，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好的工具，都是靠人力抬上來的。
宋明月緩慢地下車，拜托剛剛的小夥子，一定要把陳澈找到。
這兒太危險了，旁邊兩個軍人找了一塊石頭讓他們坐下：“陳營長往裏麵去了，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啊。”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的原因。
宋明月坐下來後，就覺得肚子不舒服，起先她還沒說。
然而過了一會兒後，肚子的疼痛感加強。
她握住王玉芬的手，第一次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媽媽，我好像要生了。”
她看著前方，心如刀割，想要站起來朝陳澈奔赴過去，腿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那該要怎麽辦啊？
王玉芬也懵了，扶住她：“現在趕緊還好嗎？媽帶你回去。”
唯一慶幸的是山裏的雨停了一些，起碼比剛才要小很多。
王玉芬緊張地喊著旁邊的人：“小同誌，小同誌，求求你幫幫忙，我閨女要生了，她是陳營長的愛人，能不能請你把她送到村子裏啊。”
那個村子就是產婆在的，王玉芬想直接過去。
雖然這邊情況也緊急，幾個小同誌還是很熱心，正好另外一個村子有上頭下來的醫生，他們應該會接生。
聽到這話，王玉芬終於高興了一些，雙手合十，不停地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可是宋明月卻不想走，她看著眼麵前淒涼荒蕪的一切，陳澈還沒有找回來呢。
她擔心自己這麽一走，與他就是陰陽相隔。
王玉芬也管不上那麽多，兩個人強行帶著他坐到卡車裏，往另外一個村落出發。
從羊水破了到生還有一段時間。
王玉芬握住宋明月的手，隻見她躺在席子上麵，眼淚不自覺從臉上流下。
她叮囑幾個同行的人，請求他們等下回去一定要找到陳澈，幾個人都點點頭，讓宋明月放心。
可是她一點心情都沒有。
明明身體是疼痛的，更疼得是心裏。
他們誰都不知道，隻有她，在承受著陳澈可能會出事的痛苦。
宋明月渾身都浸濕透了汗，一點力氣都沒有，在路上還能說話，過了一會兒連嘴都張不開。
偏偏她的心裏如明鏡一樣。
等她到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軍人家屬還是有優待的，她到那邊，就有女醫生過來給她接生。
不僅如此，在這種山河破碎的時刻，有一個新生命的到來，也是一種光明。
到後麵，她疼得已經意識模糊。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周邊已經靜悄悄的了，醫生們都走了，連王玉芬都不在。
想到陳澈，她剛恢複的意識立馬猶如撞進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