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補習
連家老宅現在是個什麽氣氛, 掛斷電話的連漪並不關心,埋在柔軟枕頭裏閉著眼睛半點沒動靜。
半晌後,被這通電話擾了睡意的她隻好煩躁地睜開眼, 卷著被子打了個滾, 一路滾到床邊。
一邊打著哈欠,連漪把手伸向床底下撈了撈, 把隨手一丟的手機撈上來,解鎖點開屏幕。
慵懶眯著眼眸忽略掉那些雜七雜八的消息,連漪找到黎溪萊的對話框。
【圖片】
【圖片】
【圖片】
【連漪,還說你沒後手??藏得夠深啊, 這又是哪路大神?】
對方顯然也知道這個點,連漪多半還在睡覺, 於是問了一句過後, 便沒再發消息了。
連漪沒點開圖片,先是退出去看了看其他人發來的消息, 這些二代消息最是靈通, 平常吃喝玩樂結交的人脈都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可以說錢景瑞從失了麵子走下山那一刻開始,他的動向就成了信息流在不斷傳遞。
盡管錢、連兩家聯姻的事情還未官宣,但他們之間的接觸, 還是被不少人察覺到了動向,但凡知道些消息的都認為這是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現在錢景瑞的遭遇,讓不少人看了笑話, 隨後更是對連漪這個名字,有了深刻的認知。
誰家小孩能這麽無法無天?
是連漪啊, 那沒事了。
眾人對於這種破壞了‘規則’的行為, 大多都是嘲笑上一兩句連德成教女無方,打下江山怕是也後繼無人, 今天你能一個不如意就把姐姐的未婚夫折騰成這樣。
明天是不是談合作的時候看人一個不順眼,直接就把人給揍了?
生意場上,尤其是勢均力敵的博弈與合作。
雷厲風行、冷血殘忍的隻能是手段,而明麵上,誰不是恨不得把親和力三個字刻在臉上,哪怕心裏恨不得給對方兩刀,都得擠出笑容握著手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大家都坐牌桌上,擺臉色的往往都是會被最先請下桌的那一個,何況還是這種掀桌子的人。
至少在昨夜有幸早早聽聞這件事的人,看法無不是對於連漪破壞規則的譏諷和嘲笑。
直到今早,各大新聞門戶突然更換的頭條,讓他們為之一肅。
連漪看著收到的消息裏一堆驚詫,原本懶散半闔的眼眸一下就精神地睜開了。
她盯著屏幕看了一眼,立馬點開黎溪萊的聊天界麵,將那幾張還處在縮略圖狀態的圖片點開放大。
盡管每張配圖都打上碼,但仍然勁爆,就連標題都是用詞誇張帶著爆炸特效。
《豪門公子夜禦三女,出手闊綽,燒錢點煙姿態盡顯瀟灑!》
《大少繼承家風,腳踏多船檢驗質量,放話‘呢世仲未試過一龍三鳳’!!》
……
盡管遣詞用句帶著誇張的臆測意味,但由於每張配圖裏,錢景瑞被籠罩在曖昧燈光下笑容恣意放縱的臉,以及不同媒體門戶放出照片裏,他身邊的美女長相都不一樣。
導致內容真假程度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連漪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她的確是讓人去挖錢景瑞的料,這種人底細注定幹淨不了。
等著大伯不死心,什麽時候再想推動聯姻時,就放出來給他驚喜。
他要麵子,要粉飾太平,她偏不讓他如意。
但就她目前的人脈,還不至於能做到一夜之間,挖出這麽多東西,而且效率極高地直接使喚得動那麽多新聞媒體,能臨時替換上這些內容。
這事別說是他們驚訝了。
連漪自己都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
【?】
她剛回了個省略號,黎溪萊很快便回了一個問號。
似乎是猜到了些什麽,馬上又發來消息。
【不是你做的?】
【嗯,我倒是想。】
‘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幾分鍾,很快出現新消息。
【大概是錢景瑞的對手,又或是錢家的人出手,笑死,隻不過這麽一來,鍋就要讓你來背了。】
連漪沒再回複,把手機隨手一扔,轉過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至於是誰火上澆油,連漪沒有放在心上,背鍋這種事又不是第一回 遇見了。
就是不知道大伯在家裏,又要砸碎幾個蓋碗。
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沉不住氣。
發了會兒呆,連漪給許清瑤發了一條消息,便起床拉下搖鈴,召喚管家的服務。
…
…
許清瑤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好和謝泠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沒多久。
她和謝泠都是上一次全國高中生數學建模大賽的參賽小組成員。
不得不承認的是,謝泠天賦的確極強,在還沒因為連漪而對謝泠帶上有色眼鏡前,許清瑤對他印象還算不錯。
在那次競賽中,他們這一組成功拿下第一,而當時的評委之一,易南大學的岑山河教授對謝泠頗為青睞,比賽結束後更是用聊天的方式,考了他不少問題。
一直到今天,岑山河教授的助理聯係到望海,話說得隱晦,但意思很明顯,岑教授想要內定謝泠這個好苗子。
不論是易南大學數學係在國內的top1地位,還是岑教授在數學界的地位及成就,對於謝泠來說,無異於仙人撫頂。
至少辦公室裏的副校、主任、班主任以及一些旁觀的老師,看向這個仍然冷靜看不出激動的少年的眼神。
都有種看人參果的欣慰與興奮。
看來今年的橫幅,還是要多做一條啊。
隻是來辦公室送東西的許清瑤卻覺得一陣壓迫感湧上心頭,既為連漪的眼光感到驕傲,又咬著牙為自己暗暗打氣。
許清瑤淡粉色的嘴唇輕抿了抿,徑直開口道:“謝泠,連漪讓我告訴你,今晚她要去你家補習。”
“嗯?”
“……好,我知道了。”
謝泠隱約知道一些許清瑤和連漪的關係,乍然疑惑過後,神情冷淡地微微頷首。
來自岑教授的青睞,讓他所見未來又清晰了許多,連漪的出現,隻是在未來與現在之間一個偶爾會讓他內心泛起波瀾的插曲。
沒有連漪故意說那些話逗弄他的時候,謝泠的思維冷靜而敏捷。
既然現在連漪有想要努力上進的念頭,他樂於以此來償還對方的一部分恩情。
盡管連漪表現得毫不在意,但謝泠始終沒有將她的不屑放在心上,爸爸的病說到底也是因為她才能夠幸運地得到治療,這份恩情,他會記在心裏,等著報答的時刻。
回到教室,許清瑤又掏出昨天他交給她的試卷,在手寫字體看起來幹淨略顯鋒芒的卷子上,每個字跡潦草的答案倒是寫得滿滿當當。
整個下午有一半的課,謝泠幾乎是全程皺著眉,將這份他根據基礎知識點出的卷子批改完成。
剩下的上課時間裏,他終於苦苦思索出一份適合連漪目前情況的學習計劃。
好在身邊座位一直空著,沒有人幹擾他的思路。
謝泠是在看了這份連漪的答卷後,才知道她這兩年來的學習生活是有多不務正業。
顯然,教養極好的少年想不出‘選擇題上撒把米,雞隨機啄出來的正確率都比你高’這種極具攻擊性的話。
有些頭疼地製定完針對性補習的學習計劃後,謝泠感到頭疼地揉揉眉心。
“走吧。”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等老師離開教室,許清瑤收拾好東西後走到謝泠桌前。
“嗯?”謝泠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難道你以為今晚可以和連漪獨處一室嗎?”許清瑤自認嘲諷的語氣,卻因為長相和嗓音天生的柔弱輕細而毫無攻擊力。
謝泠清冷臉龐上神色不變,“我沒這麽想……那走吧。”
他的確沒有多想,甚至因為今晚的補習課能夠多一個人在場而微微鬆了口氣,至少這可以證明連漪是真心想要衝刺學習。
而不是故意找借口……耍流氓。
教室裏的同學們對於學霸+學霸一起離開的畫麵沒有太大反應。
許清瑤和謝泠本就是望海成績拔尖的那一撥人,大家對於他們會走到一塊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就是上台領獎或是發表演講,也常常是一前一後的距離。
什麽時候學霸莫名其妙和個學渣走到一塊,才叫人奇怪——
嗯?
往腦袋裏塞知識的學生們猛地清醒,除了埋頭刷題的幾個,其他無不是露出驚詫的表情,一臉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又一時間組織不出語言的樣子。
一路上,兩人半點交流都沒有。
謝泠本就是比較沉默寡言的性格,他和許清瑤的交情僅限於同班同學和多次參加的‘戰友’,偶爾也是對手。
加之感受到她對他似乎有種難以察覺的抵觸,因此愈發沉默。
許清瑤的想法很簡單,沒事就審視一下他,與自己對比過後,便在心底冷哼一聲。
不過是靠臉上位,裝什麽高冷。
…
負責接送他們的車停在謝泠家小區外,在那裏,已經有一輛與這座頗具年代感的豪車靜靜停著。
謝泠剛下車,就看見許清瑤已經一路雀躍小跑到豪車邊,彎著腰衝車窗揮手,很快她拉開車門,臉上的笑容即使是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連漪兩手空空地下了車,身後跟著細聲細語但嘰嘰喳喳的許清瑤,走到謝泠麵前。
“……走吧。”謝泠下意識沒有看她,主動道。
連漪雙手插兜,踮了踮腳,心思惡劣地寫在臉上,非要和他對視的樣子。
“不是要補習嗎?”謝泠皺了皺眉,冷白臉龐像是因為惱意而微紅,“不要浪費時間了,早點弄完,你們可以早一點回去。”
他可以不在意連漪頑劣的把戲,但現在這個點,出入小區的人不少。
小區年代久遠,住在這裏的人互相都很熟絡,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謝泠已經察覺到一些大爺大媽好奇又詫異看來的眼神了。
“對呀,外麵好冷,連漪,我們快進去吧。”許清瑤雖然暗戳戳地煩著謝泠,但更見不得連漪被冷風吹得鼻尖泛紅的樣子。
還想作弄謝泠一會兒,看他惱怒表情的連漪隻好收手,有些遺憾地嗯了一聲。
老式小區臨近飯點,到處都是嗷嗷叫著跑來跑去的小孩 ,在各種掉漆娛樂設施之間玩得歡脫。
謝泠家是在小區往裏走的第三棟,沒有電梯,需要靠雙腿爬上五樓。
樓道裏沒什麽異味,隻有種冷冷的水泥混凝土的味道,照明的聲控燈燈光發黃,需要多跺兩腳才能喚醒。
照出隱隱開裂的牆壁。
連漪看了兩眼,便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走在謝泠身後爬樓梯。
“……你落下其他同學的學習進度太多,要想跟上會很困難,下午我做了一份學習計劃。”謝泠沒忘記正事,在前邊嗓音微低道:“要想在過幾天的期末考就見效,我想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你可以在寒假的時間裏,按照這份計劃去針對性的學習。”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應該能夠勉強跟上三分之二的進度。”
這個預估的結果,還是看在連漪一些正確答案體現出來的基礎上,才給出的最好評價。
謝泠並不認為他適合教連漪,很多在他看來就像渴了應該喝水一樣理所應當的問題,對於連漪來說,可能會產生諸如‘生水能喝嗎’‘剛燒開的水可不可以’‘不渴也喝行不行’的無用思路。
但連漪要求,那麽不論她出於什麽目的,認真與否,謝泠還是盡所能站在她的角度去製定出這樣一份學習計劃。
連漪還沒對此發表意見,原本因為看到他居住環境而產生共情認同的許清瑤頓時不滿。
“連漪很聰明的。”
“哦。”
謝泠不置可否地站在家門前,拿出鑰匙打開門。
三十多平米的房子規劃出兩室一廳,使得入眼的客廳顯得十分逼仄。
謝泠臉上表情自然,他從未對家境感到自卑過,把鑰匙放在門後掛鉤上吊著的小籃子,他往裏走去。
“不用脫鞋,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先收拾下東西,再跟你講下這次試卷你的問題。”
他個子本就挺高,對比起來愈發顯得房間狹□□仄,但他絲毫沒有放不開手腳的樣子,從容地跨過茶幾邊上小板凳,走進正對大門的一間房間。
“嘶,他真要給你補習?”許清瑤詫異地微微睜大眼,雖說是早知道的事情,但真到了這會兒,又有點不敢置信。
從跟在連漪身邊那天起,她就沒見過連漪什麽時候讓知識進過腦子。
當然,許清瑤一直堅定認為,連漪的聰明才智從來不在這上麵。
合格的掌權者,要具備的是大局觀,對局勢的敏銳判斷和決策,學習好這個事,她會就行,哪裏還用小姐操勞。
就連謝泠說的那個試卷,都是她昨晚抽空寫的,十道題錯一半,剩下一半也要保證要錯不錯。
通過這幾年給連漪寫作業的經驗,許清瑤已經過了那個還需要絞盡腦汁想這麽簡單的題目,到底怎麽才能做錯的年紀了。
可看著連漪泰然自若地坐到沙發上,聽著那沙發年久發出的吱嘎聲,許清瑤心裏頭怎麽都不是滋味。
有種連漪馬上就要去挖野菜的痛,在心頭形成烏雲。
連漪擺擺手,她怎麽可能真的把時間和精力花在跟謝泠學習上,是孟洱還卷得不夠麽?
隻不過是找個理由好玩弄——
好刷刷謝泠對她的反感而已。
以她對謝泠的判斷,不論他再怎麽有原則,也不可能會再對一個將他信任與好意當做消遣隨意踐踏的人釋放善意。
當然這種事情,沒有必要讓許清瑤知道。
連漪今晚捎上許清瑤,隻是還有件事要讓她去做。
“這不重要,你先過來坐下,我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她臉上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對許清瑤忽悠道:“這件事,我認為隻有你才能做好。”
許清瑤的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激動。
她走到連漪身邊坐下,背挺得很直,雙手握拳搭在腿上,“連漪小姐……”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許清瑤吸了口氣,激動的紅暈飄上臉頰。
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麽事,但她已經被連漪的情緒所感染,連剛才內心的念頭都忘得一幹二淨,努力壓下激昂心情,做出認真傾聽的表情。
“我這裏有一個兩個億的項目。”
連漪見她上鉤,語氣反而變得平靜,輕描淡寫道:“你不是最近都在偷偷看些金融管理和時政解析之類的書嗎?這個項目,正好可以給你拿來練練手。”
“……”
“啊?”
許清瑤眨眨眼,臉上的激動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茫然和惶恐。
她微張著嘴,又愣愣的從嘴裏發出一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