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是我自己
僅供四五個人通行的過道, 另一端是個有著十字路口的正方形空地。
兩男兩女站在女孩身後,背對著漣漪。
另外還有兩個臉上長著紅腫痘痘的男生,敞開了西裝外套, 雙手插兜, 臉上帶笑卻明顯動怒,不懷好意地注視著女孩。
單眼皮的小眼睛閃爍著充滿惡意的神色。
在聽到連漪的聲音時, 一眾人都看了過來。
些微慌亂過後,看清連漪不過是穿著看不出牌子的T恤外加條褐色工裝褲、像是放假跑出去閑逛的普通學生。
他們又都放鬆下來。
長相的確出眾,至少讓他們之中的男高中生臉上表情下意識收斂不少,他們一邊驚歎著學校裏什麽時候有這麽漂亮的女生, 一邊好奇起她究竟是誰。
明顯在這群人裏處於領頭位置,站在女孩前邊的兩個男生之一, 立馬揚起自信又感興趣的笑容, 單手插兜,一手抬起搓了搓鼻子。
“同學, 你誤會了啊, 我們可不是在欺負人,而是在做好人好事呢!”
一旁人哄笑,立馬有人起哄附和。
“是啊!這女的被我們抓到偷花, 還死不承認,動不動就搬出老師和學校來壓我們,你說過不過分?”
“誒同學你是哪個班的?怎麽沒見過你呢!”
“真別誤會啊, 同學,我們都是好人。”
這話說出來, 幾人發出大笑, 彼此對視一眼,眼裏流露出有些得意又優越的神色。
連漪一步步慢悠悠走過去, 像堵牆似的站在女孩身後幾人往左右兩邊分開站,笑著目光直勾勾地打量她。
那個臉頰和鼻頭都冒著紅腫痘痘的男生,甩了甩劉海,目光不住在連漪臉上流轉,隨後眯了眯眼,咧嘴笑道:“同學,你是特招生嗎?”
他說著話,一把推開捏緊拳頭氣得發抖的女孩,朝連漪走來。
“是哦,我也是特招生。”連漪看了一眼露出側臉的女孩,心底有些訝然。
女孩臉上的眼鏡實在很有辨識度,是當初在車上特地提醒過孟洱要她注意的那個女學生。
男生甩甩頭發,直到站在連漪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雙手插兜的同時,微微彎腰頭前傾,笑容有幾分刻意但自信渾然天成地盯著她。
“剛才呢,你真是誤會了,就像我說的那樣,是這女的偷東西被我們抓住了。”
他咧嘴一笑,“我們真不是隨便欺負人的壞人,尤其是我,朋友們都說我性格挺爽朗的,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多接觸接觸,隻要你花點時間了解我,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
“是啊!我作證!我們李哥為人大方脾氣又好!嘿嘿……”
“李哥家裏可是做房地產的,東鏡花園知道吧,那就是他家搞的!”
“哎!李哥和人女同學解釋呢,你說這幹什麽?”
李慶水故作不悅地回頭嗬斥一聲,“都好好說話,別嚇著人家。”
扭過頭,竟有些斯文地對她笑笑道:“他們平常開玩笑慣了,沒嚇著你吧?要不我請你去喝杯咖啡,就當賠禮道歉了唄。”
“正好今天我開車來了,你想去哪兒都方便。”
“哇,你還有車啊?”連漪眨了眨眼,驚歎的語氣無比真誠。
李慶水輕咳一聲,泛著微微油光的臉揚起得意,故作謙虛道:“這沒什麽,幾十萬的車而已,也就花了小半年的零花錢吧。”
她哦了一聲,神色有些好奇,“聽你說,這個女生居然偷花?她怎麽這樣啊——”
“是啊!”李慶水見她滿臉單純,微圓眼眸像是貓兒一樣澄澈剔透地眨啊眨,頓覺一陣心癢,“我們發現這事的時候,也是很震驚啊。”
“相當痛心疾首!”
“噢。”
連漪疑惑道:“可是你們說她偷花去賣,有證據嗎?”
女孩聽到這話,情緒有些激動,忽然轉過身憤憤道:“我根本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是他們冤枉我,這位同學——”
她隻能看見男生身前隱約可見的身影,咬了咬牙。
“他們都不是好人,你不要相信他們!”
旁邊幾個男生當即變了臉色,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上前抓住她,習慣性便想要‘懲戒’一番。
李慶水連忙咳了聲,扭頭眼神示意道:“小偷偷了東西當然不會承認,至於證據嘛……”
幾個男生頓時了然地露出笑臉,又紛紛把手縮了回去,拿眼神威脅了一下那個女孩。
他笑了下,滿臉的自信與優越。
“同學,不是我故意要和你炫耀,在場的幾個人裏,包括我,在學校裏都算有頭有臉,沒必要隨便冤枉一個……女生是吧?”
李慶水無奈地聳聳肩,“我知道可能你會聽說特招生容易被欺負,看到這種場麵,難免誤會我們以多欺少。”
“但是你想想,真要是校園霸淩,為什麽我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她?”
“你……唔唔……”
女孩氣憤得正要開口反駁他這句歪理時,這群人中一個女生立馬上前捂住她的嘴。
“對啊對啊,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連漪點點頭。
李慶水笑了笑,不經意間抬起手腕,露出前不久剛磨著他媽買的一塊名牌手表,在連漪麵前晃了晃,“這件事吧,本來我們是打算告訴學校的。”
“不過看在她是個女孩子的份上,哎,就算了吧。”
連漪目光落在他的手表上,頓了頓,還是控製住了將要浮現的嘲笑神情,語氣感慨道:“你好有同理心啊。”
“哈哈。”李慶水注意到她目光的停頓,笑容愈發自信,“不知道這麽有同理心的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吃個飯?說實話,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子。”
“一般女生看到這種情況,恐怕就要不分青紅皂白地上來指責我們了,嗐,你懂的,我們又沒幹什麽。”
“對了同學,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連漪抬頭看他,目光慢慢往他身後幾人掃了過去。
臉上笑意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有著琥珀色瞳孔的眼眸微眯,表情冰冷,語氣是如出一轍的冷淡,讓幾人頓覺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的聲音響起。
“你好啊同學,我叫孟洱。”
“……”
“???”
李慶水下意識往後退了步,他身後幾人更是麵麵相覷,說是震驚談不上,但也有種頗為魔幻的感覺。
被捂住嘴的女孩驚愕瞪大眼,情緒有些激動地發出唔唔聲。
“你……說什麽?”李慶水遲疑道。
他對這幾天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孟洱其實印象很模糊,大多數學生亦都是如此,全校大會上,座位靠後的他們看舞台上罩著燈光的人,模模糊糊一片,隻能朦朧記住一個模糊的輪廓。
倒是看得出她氣質不錯,挺冷一女的。
論壇上當時流傳關於孟洱和徐嶧桐同行的照片,李慶水幾人也看過,不過都是些偷摸拍下來的視角,各種背麵、側麵。
這人是孟洱?
前腳剛說完人壞話,正主轉眼就出現,真有那麽巧合的事?
好像……是挺像的……
這時候有個男生忽然大聲道:“我記得孟洱是直發吧!”
李慶水這才鬆了口氣,壓下心裏頭怒火,勉強笑道:“同學,你可真會開玩笑。”
他轉念一想,反應過來了。
“你是不是聽到剛才我們提到孟洱說的那些話?”他看了眼連漪的臉,多了幾分耐心,“我們就是口嗨一下,沒惡意的,開個玩笑而已,你不至於真的因為這個就生氣吧!”
連漪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直到把人看得有些惱怒失去耐心。
她兩指夾著學生卡,在李慶水麵前晃了晃,足以讓對方看清上麵的姓名、學生ID,以及隻有A級優等生才會在學生卡上燙金的玉蘭花暗紋。
“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我看到了全部,你們幾人惡意誣陷同學,栽贓陷害其盜竊,敗壞他人聲譽。”
連漪微微壓低的嗓音清冷,眸光沉靜。
“態度頑劣,並限製該名同學人身自由,且有實施暴力行為的傾向,請問你們對此是否有異議。”
一通冰冷的話語砸得這幾個男生一愣一愣,那種被審判的感覺實在過於強烈,讓他們下意識有些發慌。
李慶水首當其衝,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立馬冷笑兩聲。
“孟洱,說得跟真的似的,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學生代表很牛批嗎?在這裏跟我耀武揚威,老子在這學校裏橫著走的時候,你這個學生代表還他媽抱著書在那死記硬背呢!”
他厲聲道:“真把雞毛當令箭了是吧,就算你有個學生代表的名銜又怎麽樣?出了社會不是照樣給老子打工?”
原先還有些發愣的幾個男生一聽,頓時有了底氣,七嘴八舌地囂張起來。
“氣勢倒是挺唬人,可以啊妹妹。”
“我看你這個學生代表也不怎樣嘛,還去燙頭發,嗤,怎麽不燙個大波浪啊?”
“嘿嘿,要不幹脆紮個雙馬尾得了。”
李慶水聞言,原本的冷笑漸漸得意,他看著連漪,挑了挑眉,“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好學生!我願意和你走喝杯咖啡吃頓飯看電影買兩個包的流程,你不珍惜。”
“現在鬧成這樣,你說得怎麽收場才好啊,啊?”
他伸手朝連漪的臉摸去,被連漪表情平靜地微微一側躲開落空了也不惱,頗有種勝券在握的自信。
他們都沒注意到,被捂住嘴的女孩掙紮得愈發激動。
女孩當然激動,她看著這群人已經認同了那個女生就是孟洱的說法,但她是和孟洱真正接觸過的,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一想到那個女生頂著孟洱的名頭,招惹了這麽群富二代渣滓,她便掙紮得更用力了。
但捂住自己嘴的女生十分用力,她快急哭了,就這還被拖著往後退了幾步。
另一個女生這時候也走了過來,神情有些古怪。
“她怎麽說自己是孟洱呢?”
“……我哪知道啊!”女孩愣神間,隻聽見捂住自己嘴的女生像是有些暴躁地低聲罵了句。
“今天哥哥就教你個道理。”
李慶水挺煩被她那種目光看著,甚至都不是帶著厭惡和鄙夷,而是一種無形中的蔑視,就這麽冷冷地看著他們,尤其是在他情緒激烈說了一通後。
這個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群小醜般。
他的笑容有些扭曲,“好好幫你再塑造塑造價值觀,讓你知道,沒本事還強出頭裝比是什麽下場。”
“噢。”
連漪神情不變,從兜裏拿出手機解鎖,一邊點著屏幕一邊淡聲道:“學生代表沒資格裝比,學生會有嗎?”
李慶水隻當她還強撐著想要找人幫忙,嗤笑一聲,“有啊,怎麽沒有!”
“可是。”
他不掩譏諷道:“誰還沒幾個學生會的朋友啊?怎麽,你靠這張臉這麽快就搭上關係了,是學生會裏哪個哥哥啊,說來我聽聽。”
連漪沒理會他這幾乎明示的嘲弄,點開了孟洱發來的視頻,將屏幕調轉至他們幾人眼前。
屏幕上的畫麵,正是玻璃花房裏的影像。
景雲在軟件、硬件設施上從來不會小氣,監控畫麵十分高清。
雖然有部分被花叢遮掩,但李慶水等人圍著女孩不掩惡意的表情,不時的推搡動作,還有兩人撥弄她肩帶被女孩惱怒揮開又毫無收斂大笑的畫麵。
盡數收錄其中。
李慶水表情一瞬間變得難看,隨後微微放鬆,眯著眼不屑道:“我知道,你和徐嶧桐有點關係嘛,監控畫麵找他拿的?所以呢?”
“有關於你們做了什麽,監控已經記錄得很清楚。”
連漪聲音冰冷,語氣平靜道:“而關於你們誣陷這名同學的事實。”
“我說的話,就是證據。”
李慶水毫不將她這話放在心上,譏笑道:“喲喲喲,那怎麽辦啊,要不你報警吧?”
“看來這位同學很有務實求真的精神。”連漪抬眸看他,琥珀色眼瞳在透過玻璃照進來的籠罩下,仿佛流淌著蜜金般的色澤。
她平靜道:“沒關係,我原諒你的無知。”
“以你們的智商,考不出好的成績,課外活動也不如人,隻能無所事事在學校裏混日子,接觸不到這些信息很正常。”
麵對怒氣值明顯隨著她一句又一句話而達到頂峰的幾個男生。
連漪淡聲道:“每一屆學生代表,都會受到學生會的加入邀請,對於你們來說很不幸的是,這次我收到的邀請,來自學生會的稽查部。”
她看了眼神色微僵的李慶水,有點想笑。
但還是繃住了。
景雲放權給學生會的操作,是一種看起來有些雞賊卻很有效的陽謀。
稽查部承擔著對學生之間進行監督、處理糾紛、記過的職責,甚至有權限根據學生犯錯行為,向學校提出對該名學生進行勸退。
往往隻要經過稽查部內部會議表決同意提交這份建議,校方都會同意該建議的執行。
這正是學生會對於景雲學子的約束力所在。
其中以二代出身的學生尤為重視,身處規矩之中,能以家境、人脈耀武揚威,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它的約束。
當然,這也隻是明麵上的約束,學生會看不到,自然就沒有稽查處理的必要。
李慶水隱約感到有些下不來台,更重要的是,他清楚感覺到身後平時跟著自己胡作非為那幾個家夥,明顯是害怕了的沉默。
“就算……”他頓了頓,將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的措辭改了改,“孟洱,沒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麽僵,再怎麽說,我們都是同學。”
“何況,你厲害,你能進學生會。”
他目光往後一瞥,“但總有人做不到,對吧,學校這麽大,總有監控看不到的地方,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這麽隨口一說。”
連漪眼神平靜,看向他身後的幾人。
“有關這次事件的全過程,我會盡數匯報給部長,但畢竟是我個人主觀的看法居多,如果你們有不同意見,或是為自己辯解,可以現在和我說清楚。”
她雙手托在胸前,神色冷淡。
“下半學年即將迎來景雲五十年校慶,校方不希望看見學生之中出現任何負麵情況,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這件事匯報上去。”
她搭在手機背麵的手指輕點,“的確是個很好的震懾案例。”
三個男生臉色頓時一變。
他們跟著李慶水囂張慣了,但那也是建立在被欺負的人不敢聲張,沒被欺負的人沒把他們放在眼裏這個前提下。
李慶水家裏確實比他們有錢,他們家裏都是做建材生意的,難免要仰仗他家鼻息。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要因此真做那忠心耿耿的狗,哪怕麵臨退學的可能,都還堅定立場吧?
真要被退學處置了,回到家裏絕對是要被七匹狼抽死的啊!
“這件事……我的確做得不對,孟、孟幹事。”一個有些胖的男生表情像吃了屎似的,吞吞吐吐道:“我真沒惡意,當時隻是覺得好玩,也沒想真的做什麽。”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表態。
另外兩個男生對他露出鄙夷表情過後,立馬爭先恐後地為自己辯解。
“是啊,這事主要是李哥看她不順眼,我想著她隻要把花給出來,就行了,不可能還為難她的。”
“……對!”
連漪微微頷首,語氣冷淡而嚴肅,“所以你們的意思是,這件事是由他主導,你們是被脅迫的?”
“……”
他們是這個意思嗎?
三個男生有點懵地對視了一眼,但隱約覺得隻要承認這一點,好像自己一下就變得……有些無辜了?
於是頂著李慶水幾乎要吃人的目光,他們連忙點頭。
“我們絕對不可能做出違犯校規的事情!”
“操!”
李慶水這下是真的動怒了,他這人個子不高,但膀大腰粗,雖然沒怎麽鍛煉,但帶著怒氣轉身朝著其中一個男生砸過去的拳頭,力氣還真不小。
一下把人砸趴下不說,那男生鼻孔裏也汩汩流出血液。
他疼得眼睛直眯,不住流眼淚,嘴裏破口大罵:“李慶水你他媽瘋了啊?”
另外兩個男生原本還事不關己的模樣,一見李慶水鼻孔呼扇呼扇,瞪著隱約泛著血絲的眼朝他們看過來,立馬有些慌了。
“李哥你冷靜點好吧,這事真跟我們沒什麽關係啊!”
“孟同學你看到了吧,他瘋起來連我們都打!”
李慶水不是不想對孟洱動手,但即使是暴怒得頭暈目眩的這個時刻,他還是很清楚,自己敢對學生會稽查部的人動手,絕不是退學那麽簡單。
學生會成員,幾乎都是二代圈子裏的佼佼者。
他們未必會真的在意一個因為優秀而破格進入學生會的特招生。
但絕對會為了維護集體榮譽,從而讓他在這個圈子裏再無姓名,這也正是校方樂於放權的緣故。
不論私下如何,明麵上,大家總是要有風度、有格調、有個好形象的嘛。
所以李慶水對這三人動手,他要把他們打怕了,讓他們知道,真要敢把他推出去當那個包攬一切罪名的倒黴蛋。
他們之後,能不能承受得起他的報複。
就在李慶水喘著粗氣,朝兩個男生邁步走去之際。
他身後傳來少女冷冷淡淡的聲音。
有些輕,帶著點疑惑不解,好像是誠懇的提議。
“李同學似乎真的失去理智了啊,你們三個人,難道還控製不住他嗎?”
“……”
人在畏懼的時候,往往會忘記自己其實擁有反抗的能力,正如這兩個男生,在看見傻坐在地上一直流鼻血的同伴時,滿腦子隻剩下李慶水朝自己走來的恐懼。
直到連漪開口,他們一瞬間恍然大悟,彼此對視了一眼。
都是成天通宵打遊戲泡吧的人,誰也別瞧不起誰,憑借微弱的數量優勢,兩個男生鼻青臉腫地把瘋狂掙紮的李慶水摁在地上。
兩人一前一後地屈膝壓在他身上,其中一人抬頭,本能露出討好笑容看向連漪,“孟幹事,我們已經把他控製住了,你看接下來該怎麽辦?”
李慶水還想掙紮,兩人愈發用力,不忘嗬斥道:“老實點!”
施暴者自以為做著正義的事,對待起原本他們隱隱捧著的‘大哥’,表情和語氣反而更加嚴厲。
“咳……還有那個報告……”另一個男生輕咳一聲,旋即皺皺眉,往旁吐了口帶血的唾沫。
“報告啊?”
連漪笑了笑,臉上原本的冰冷瞬間消融,微圓眼眸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們。
兩個男生看得有些出神,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心也跳得有些快。
雖然孟洱不笑的時候也挺好看,但一笑起來,他們默契地舔舔嘴唇,真挺撩人的。
“報告我當然就不寫了。”
聽到她不知什麽時候帶著笑意的聲音,兩個男生沒注意到這一點的變化,隻為逃過一劫而欣喜,連忙抬起頭,隻不過還沒舒口氣,就感覺到胸前一陣劇痛傳來。
“一群蠢貨,浪費我時間陪你們演這麽久的戲。”
連漪笑容惡劣,一腳一個將他們踹倒,再用力踩在李慶水背上,微微俯身,迎上幾雙震驚不解的眼。
不是她的主場,還真就麻煩啊。
身邊連個跟班都沒有,一想到這,連漪沒好氣地用力蹬了一腳。
聽到來自李慶水的痛吟聲,她這才滿意了點。
看著‘孟洱’突然的變化,男生們茫然得無以複加,張張嘴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像你們這種又蠢又壞的,也算是讓我倍感懷念。”
感受到腳底下的掙紮,連漪微微用力,她忽然歪了歪頭,視線朝一側打從她進來就毫無存在感的兩個女生,以及被捂住嘴的女孩。
“喂,你們兩個……”
連漪頓了頓,想著該怎麽說。
但那兩個女生卻立馬表情變得微微有些驚懼,往這邊走來,其中一人連她捂著女孩的手都沒放下,連人一塊兒帶了過來。
看到這個表情,連漪有些了然,“你們認識我?”
“六月份的時候,吳婭楠的酒店開業典禮上,我們見過的……”一個女生語氣放輕。
“可能當時人多,你對我們沒什麽印象。”另一個女生解釋道。
事實上,就算人不多,她們也很清楚連漪對自己不可能有印象。
吳婭楠在她們小姐妹圈子裏稱得上是大姐型的人物,不到二十五歲就創立自己的酒店品牌,對於她們這些還要跟家裏伸手要錢的小女生來說,真的很酷也很厲害。
即便如此,當時連漪隻是漫不經心過來晃了一圈,吳婭楠一改原本與人談笑風生始終保持社交距離的態度。
無比熱情地一口一個寶貝迎了上去。
就這她也一副不甚熱情的表情,看了眼酒店的裝修,甚至直言風格土得掉渣,吳婭楠愣是表情不變地笑著自黑審美一句。
她們對此印象極為深刻,看著連漪晃了一圈便甩手離開,吳婭楠都不帶一點生氣的樣子。
事後吳婭楠沒有和她們介紹連漪的意思,隻說這是個出身大家族的獨生大小姐,別說她身後的家族,光是她爸媽的資產,就夠在場諸位仰望了。
因此,剛才兩個女生一看見連漪出現,她們很清楚她不可能是孟洱。
但也不敢出言拆穿,誇張地說,甚至恨不得上去配合這位大小姐表演。
“哦。”
連漪微圓眼眸打量她們一眼,沒說什麽,隻是朝一旁的花叢抬起下頜點了點。
“既然這樣就幫我個忙唄,摘點枝條編個繩把他們綁起來。”
“啊?”
兩個女生愣了愣,下意識視線望向鬱鬱蔥蔥的花叢,隱藏在葉間枝幹上的銳刺依稀可見。
連漪微微一笑,“怎麽了,你們不是認識我嗎,難道這點小忙都不肯幫?”
女生們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她們看了一眼自己做著美甲、白皙細嫩的雙手,始終有些遲疑。
但在對上連漪靜靜笑著對她們看來的眼神後,她們隱約有所明悟,隻能蒼白著臉,鬆開女孩,一步一步往花叢走去。
即使再怎麽小心翼翼,但要想將枝幹折斷,就不得不用力。
何況還要按照連漪的要求將它們纏在一起能變成捆人的繩,兩個女生低頭扯著枝幹,不時痛呼一聲,到最後眼眶已然泛紅,偶爾甚至能看見淚珠砸落。
三個男生傻坐在地上,先前被李慶水正對麵門搗了一拳的男生眼神微微渙散,不時作嘔,另外兩人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李慶水更是動彈不得,那兩個男生製住他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報私仇,沒少下狠手。
女孩在被鬆開時,看著眼前這一幕,大腦幾乎快要運轉不過來了。
“你……”
她頓了頓,卻又閉上嘴。
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女生是誰,也不認可對方冒替孟洱的名字做出這些事。
但是——
如果讓這幾個男生知道她不是孟洱,沒了學生會這個招牌的震懾,她不知道他們惱羞成怒下會做出什麽行為。
女孩擦了擦臉上被悶出的汗,垂下臉道:“謝謝你。”
“謝我幹什麽。”連漪好笑地看向她,“你不會以為我是在幫你吧?同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這種隨便攀交情的行為,我挺看不上的呀。”
女孩愕然睜大雙眼,扶了扶滑落至鼻梁的眼鏡,臉色微微漲紅,“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因為我確實得到了你的幫助,所以我才……”
“那你默默感謝就好了,跟我搭話幹什麽。”
連漪下頜微抬,哪怕還沒有她高,照樣盛氣淩人地看著她,“你這樣很容易讓我誤會,你是想認識我,以後好大樹乘涼不被欺負呢。”
“我沒有!”女孩被她誤解,有些氣得說不出話,但還是想要解釋。
“沒有就走唄,還留在這裏幹嘛。”連漪惡劣地笑了笑。
“我要留在這裏,等老師來了,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女孩委屈地抿了抿嘴,“我剛才看到監控停止運作了,如果他們待會兒撒謊,我可以作證。”
還挺細心,連漪有些驚訝,旋即好笑道:“如果你的話有用,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這麽肆無忌憚了吧?”
“總之,我不走。”
女孩性格倔強,她索性不再說話,看了眼一旁邊哭邊扯枝幹的兩個女生,緊抿著嘴,一扭頭誰也不看地站在那裏。
連漪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受害者’。
不,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有些無聊地踹了兩腳底下的人,朝那邊的女生拖長尾音道:“好了沒啊——”
“……”
“好了。”
兩個女生毫無編織經驗,在莫名其妙的壓力下,硬生生領悟出來,枝幹兩條纏兩條地彼此卡著,雖然毫無美感但竟然很結實。
甚至還細心地用枝條把連接處固定打了個結。
“遞刀子這事。”連漪捏著這個粗製濫造的‘長繩’,感慨道:“你們倒是挺得心應手的。”
她們聞言,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唔,再幫個忙吧,拿這個把他們捆起來。”
剛低下的頭瞬間抬起,對上連漪的笑臉,她們顫了顫,隻能屈從這**威。
“帶香水了嗎?”
等她們不敢直視著把人綁成一串後,連漪滿意地揚起讓她們心底一陣發寒的甜美笑容。
人,控製住了,道具,借到了。
連漪左手握著特地挑選最粗壯的枝條,右手抓著香水瓶,想了想,左右手又換了一下。
然後居高臨下地站在四個男生麵前,揚起了手。
…
…
在以連漪為首的一行人走出玻璃花房時,眾人神色各異。
連漪的臉上洋溢著笑容,抬手一揮,宣告道:“能在景雲認識到幾位,真是開心,我們走著去馬術館吧!”
她身後,女孩的表情僵硬,甚至連發表意見的想法都沒有,麻木地跟在連漪身後。
不時回頭看看,表情也愈發的麻木了。
這個畫麵,她感覺,真的解釋不清了,不可能解釋得清楚的,退學吧,自己也跟著退學吧。
在連漪和女孩的後邊,是一道相當奇特的風景線。
兩個女生表情僵硬得幾乎呆滯,一人一手牽著根藤蔓。
藤蔓那頭連著李慶水身上的墨綠色枝幹繩,他身上的繩圈,向後又連著個神情渙散的男生,再往後,是兩個佝僂著身形的男生。
幾人表情如出一轍的麻木。
他們真的想不到,自己能夠有幸體會到什麽是……刑罰。
現在隻要一想到那個微卷長發的少女露出的笑容,就讓他們條件反射的渾身作疼,在玻璃花房裏的那一段時間,漫長得度秒如年。
他們恍惚間甚至覺得聽見少女對自己說了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招還是不招”……
衣袖褲腿下的皮膚被抽出傷痕破損又噴上香水的傷口,現在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爬。
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後悔了。
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倒流,他們當時不僅不攔住那個眼鏡妹,甚至願意夾道相送。
眼下,幾人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的處境,呆滯著任由兩個女生牽著走。
-
“荒唐!”
“簡直是無法無天!”
“景雲建校至今將要五十年,什麽時候出現過這種事情!”
“學生之間鬥毆?啊?還這麽侮辱他人人格的當眾遊街!這是要造反嗎?”
教師樓三號會議室裏,禿頂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滿臉怒氣,每說一句話都要重重拍一下麵前的桌子,到最後更是氣得來回原地走。
“這件事情,必須嚴懲!嚴肅處理!”
他麵前的會議桌,一邊坐著教師們,一邊坐著學生們。
但有意思的是,與老師相處一室坐在會議桌前的學生們,一個個神情淡定,有的麵帶微笑,景雲的學生製服穿在他們身上十分得體,與老師們相比之下,氣勢上絲毫不遜色。
副校長辦公室內。
雖上了年紀,卻依舊可見年輕時風韻的副校長默默注視著自己辦公室這不安寧的畫麵。
早在巡視的保安發現並了解情況時,校方已經及時聯係上涉事學生的家長。
然後第一時間安排校醫為受傷的學生進行檢查和初步治療。
據說校醫在看見幾名受傷的男同學時,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嘶,誰在咱們學校動用私刑了?”
副校長感到有些頭疼地撫了撫額,臨近學校五十周年校慶,是多少當年從景雲走出去,如今功成名就的校友會參加的典禮。
這是不可避免會受到社會極大關注的一場盛會。
對景雲的名氣也有著很大加成。
學校上下對此極為重視,眼下卻發生了這種事情,性質本身就極為惡劣,何況是這種時候發生。
聽那幾個男學生說,施暴者竟然還是孟洱。
副校長愈發頭疼,這個女孩當初還是她一眼看中決定特招入校的,沒想到,還沒等孟洱在期末考先大放光彩,再放出去橫掃各類競賽獎項。
反倒先給自己送來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敲門聲在她飛速運轉的思緒中響起,副校長表情微斂,臉上表情不怒自威,“進。”
大門朝左右兩邊被推開。
由秘書在前,領著兩個女孩走了進來。
副校長垂眸看著桌上文件,既不理會秘書的低聲告知,也沒有抬眼看向來人的意思,目光一直落在桌上文件,偶爾執筆做一兩個標注。
在這種無形的沉默威壓下。
戴著眼鏡的女孩原本還堅定的神情發生變化,心砰砰跳了起來,她始終不認為錯的是自己。
但……她也很清楚,那個女生後來的做法,讓這件事情已經變得複雜了。
可是不管怎麽說,事情是因為她而起的,自己不能也不應該退縮。
女孩強忍著心底不住往外湧的害怕,目光漸漸堅定,扭頭去找連漪,旋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連漪坐在冰涼沙發上,表情正有些嫌棄,就看見女孩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著自己。
她不解地歪歪頭,隨後從桌上水果盤裏扯了串提子,一顆一顆丟進嘴裏。
女孩的眼鏡都要擋不住她驚愕睜大的眼,連漪頓了頓,遲疑著朝她伸出手,抬了抬,示意的動作十分明顯。
“整點?”
女孩一臉驚恐飛速搖頭。
副校長沒抬眼,但清楚聽到安靜辦公室裏清晰響起又戛然而止的吸氣聲,她微不可察地彎起嘴角一瞬,隨後又化作那副不怒自威的嚴肅表情。
“孟洱,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她在文件上寫寫畫畫,全是上麵文字的英譯版。
“……校、校長。”
女孩略帶怯意地開口,語氣遲疑,不是孟洱的聲音,副校長皺了皺眉,筆尖一頓。
“她,不是孟洱同學。”
副校長猛然抬頭,看向辦公桌前方,隻站在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學生,視線往她身後看去。
沙發上,長發微卷披散的少女麵容精致,對上她的視線時,還毫無畏懼地揚起笑臉,甚至抬起手朝她揮了揮,乖巧又可愛得很……
副校長回神,不是孟洱,這個認知讓她微微鬆了口氣。
旋即這口氣再度提起。
那這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