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躲著他
運動會後開始正常上課, 好像屬於學校的時間才終於開始流動。
塗然還是和陳徹一起上學、放學,但總覺得,好像有哪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
上課時, 她的餘光裏總是不自覺去偷看他;下課後,她的視線也總是不自覺去尋找他。
聽他講題時, 他的聲音近在耳畔, 她偶爾會忘記呼吸;手機裏出現他的消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彎起;看著他的眼睛,她的心髒就會砰砰直跳。
怕被發現端倪,塗然小心翼翼地隱藏這些小情緒。
她以為不會有人發現。
然而,才過去一周, 祝佳唯就找到她, 和她單獨聊天。
祝佳唯開門見山:“你對陳徹有點反常。”
塗然驚愕得睜大了眼睛:“很、很明顯嗎!”
“嗯, ”祝佳唯顯然淡定很多,“對我來說,很明顯。”
塗然心跳都漏跳一拍,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心虛更慌張。她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那、那他他他會不會也發現了?怎麽辦?”
“他是個瞎子,應該還沒發現。”祝佳唯說。
“真的?”聽她這麽說, 塗然立刻稍微鬆了口氣, “那就好……”
她又歎了口氣,說:“其實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麽回事, 就是最近,我變得怪怪的。”
忍不住去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好像喜怒哀樂都牽掛在他身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很奇怪,很不適應, 但……她並不排斥。
“是雛鳥情結吧,”祝佳唯說,“畢竟陳徹是你來青安市後遇見的第一個同齡人,你跟他住在一起,現在又坐同桌,難免會有這種感覺,對他過度依賴。”
塗然有些遲疑地問:“是這樣嗎?”
祝佳唯繼續說:“還有你的性格原因,其實你是有點討好型人格吧,太在意別人的心情,對每個人都過度關心,所以才覺得自己一直去關注他。”
她說得條條是道,塗然聽著覺得好像也確實是這樣,同時又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要說哪裏不對,她也說不上來。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原來是這樣。”
當然不是這樣。
祝佳唯在心裏默默地否認。
但她絕對不會把真實原因告訴她,不僅不會說,還要讓她確信,她對陳徹就是雛鳥情結,也隻有雛鳥情結。
有些關係,可能不會止步於友情。但他們之間,隻能停在友情。
“過度依賴別人不是好事,人都是會變的,他遲早會煩你,你得學會獨立,”祝佳唯叮囑道,“最近和陳徹保持距離吧,學習上有什麽問題就來問我。”
“好!”塗然對她的話確信不疑,對她感激地笑,“謝謝你。”
祝佳唯看著她真誠的笑容,不動聲色撇開眼。
“哎呀哎呀,好像撞見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在塗然先回教室後,周楚以笑眯眯從牆的另一邊走出來。
祝佳唯麵無表情看著他,“終於從變態發展成偷聽狂了嗎?”
“我隻是剛好想來找塗然,”周楚以無辜地聳肩,“看你們聊得開心,我在旁邊排隊候場而已。”
把偷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這人臉皮比祝佳唯想象的還厚。
祝佳唯也懶得跟他廢話,直說:“給你兩個選擇,一,不要插手塗然和陳徹的事;二,和我合作,照我說的做。”
周楚以笑了聲:“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他又挺好奇地問:“跟你合作是指?”
祝佳唯:“塗然喜歡上了陳徹,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
周楚以並不驚訝地點頭,塗然是藏不住心思的人,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然,傻一點的旁觀者除外,比如簡陽光。
祝佳唯又說:“但她不能和陳徹在一起。”
周楚以挑了下眉,問:“你很討厭陳徹?”
他還以為,她已經把陳徹當成了朋友,大家每天中午坐一桌吃飯,不是朋友,也該是飯友吧。
“這和我討不討厭陳徹沒關係,”祝佳唯隻堅持說,“陳徹追誰都沒關係,但絕對不能追塗然。”
周楚以對她這話感覺困惑,開玩笑地說出可能合理的猜想:“你也喜歡塗然?那種喜歡?”
這話卻觸及了對方的逆鱗。
祝佳唯破口怒罵:“你放什麽狗屁?為什麽非得要是愛情,人與人之間的聯係是隻有愛情才能賦予嗎?沒了愛情你們一個個的就都活不下去嗎?”
平日淡漠得像機器人一樣的女生,此刻像是運行程序出現漏洞,情緒管理失控,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激動。
連周楚以都被她罵得一愣一愣,像是突然被渾身是刺的刺蝟砸過來紮了手,還挺疼。
祝佳唯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恢複如常,但仍不客氣地警告:“要麽,你少插手這件事,要麽和我合作,你多接近塗然,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對陳徹死心。”
說得好聽點是死心,其實就是想讓她移情別戀。
周楚以笑了:“你這就不怕塗然跟我談戀愛?”
祝佳唯沒什麽感情地扯了扯唇,“塗然和你的關係,塗然和陳徹的關係,比不了的。”
挺輕蔑的語氣,更輕蔑的內容,意思就是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
她這話也印證了塗然之前那句“大家都有這種感覺”,隻是她的表達,要比塗然更尖銳得多。
周楚以臉上仍舊是毫無瑕疵的微笑,眼神卻冷下去:“我這樣有什麽好處?”
祝佳唯反問:“你不是喜歡玩?”
“但我不喜歡玩太缺德的遊戲。”周楚以故作苦惱地說,臉上卻是笑著的,“而且——”
他頓了頓,一貫溫和的笑容褪去,鏡片下的桃花眼,多了幾分玩味的諷刺,“你是我媽媽還是我女朋友,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話音剛落,就被祝佳唯揪住衣領,往她身前一拽。
猝不及防的拉拽,周楚以往前踉蹌了一步,被迫彎下腰與她對視,距離太近,他幾乎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湊近了看,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還挺好看的,適合畫下來。
他眼睫扇動了下,並不因為當前的狀況驚慌,隻沒頭沒尾地冒出這個想法。
不過,這雙漂亮的眼睛裏,盛滿了對他的敵意。
祝佳唯冷著臉,一字一頓,盡是威脅與警告:“別跟我開這種低級玩笑,當然,我也不介意,揍到你喊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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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塗然並不覺得自己有多依賴陳徹,刻意地關注後,她才發覺,是陳徹總是十分順便地幫她去做一些小事。
比如下課去接水,陳徹會順手把她的水瓶也帶去。
她的簽字筆從桌上滾落,沒等她彎腰去撿,陳徹就幫她給撿起來。
沒到飯點,她捂著肚子嘟囔了句肚子餓,下節課間,陳徹就往她桌上丟了個小麵包,說是去小賣部買飲料,順道帶的。
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而她不知不覺就被溫水煮青蛙,竟然習慣了他的照顧。
陳徹絕對評得上中國好同桌,塗然感覺自己都快被他慣壞,難怪會有祝佳唯說的“雛鳥情結。”
聽從祝佳唯的建議,塗然開始和陳徹保持距離。
首先,自己的事自己做,絕不麻煩陳徹幫忙。
早上吃早餐,塗然不小心把手邊的牛奶杯碰倒,連忙扶起杯子,眼瞧著陳徹拿著紙巾要幫她擦,她眼疾手快搶過抽紙,“不用,我自己來!”
陳徹有些莫名,哦了聲,順手要去拿她空了的杯子,幫她重新倒一杯牛奶。
這邊還在猛擦桌子的塗然,注意到他的動作,連忙丟下手裏的活,要搶先去拿走杯子,手慢一步沒撈到,又立刻換個思路,先一步搶過牛奶盒:“不用,我自己倒!”
她睜著圓圓的眼睛,如臨大敵看著他。
不明情況的人,看到這情形,還以為他是在跟她搶東西。
陳徹更莫名其妙了,但還是順她的意,把杯子還給她。
塗然總算鬆一口氣,喝口牛奶壓壓驚。
避開陳徹的幫忙可真是不容易,需要時刻緊繃,不然稍微一不留神,就又被他照顧了。
兩人吃完早餐,坐電梯去到地下車庫,準備騎自行車去學校。
塗然剛騎上自行車,才踩上一腳,就蹬了個空,低頭一看,是掉鏈子了。身上也沒帶著手套,光這手去修,會搞得一手機油。
偏偏在這時候掉鏈子,塗然鬱悶地把車推回去。
陳徹的自行車停在她跟前,說:“我載你去,晚上回來再幫你修。”
塗然下意識要答應,卻又想起祝佳唯的話,立刻把頭搖得跟車載娃娃似的:“不用!離早自習還早,我自己坐公交車去,我先走了!”
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她丟下這句話就跑走。
陳徹看著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皺起眉。
並非他的錯覺,她今天確實很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一直延續到學校。
課間時分,塗然被一道幾何題難住,抓耳撓腮地畫了半天輔助線,還是解不出來。正當她愁眉苦臉時,一隻修長削瘦的手,拿著筆出現在她視野中。
陳徹餘光瞥見她撐在桌上,苦惱地扶著腦袋,一直盯著那道數學題。
他習慣性拿著筆靠過去,在她的圖上添了兩條輔助線:“用這兩條輔助線和原線練成的平麵做輔助。”
塗然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對哦!”
“謝謝!”她驚喜地扭過頭道謝,卻又立刻變得嚴肅,“教得好,但下次別教了。”
陳徹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塗然一臉認真道:“太麻煩你了,不好。”
“麻煩?”他一點都沒覺得麻煩。
陳徹奇怪她怎麽會這麽想,但沒來得及問,上課鈴聲就響了,數學老師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他們的對話被迫中止。
班長喊起立,學生起立鞠躬。
坐下之後,陳徹的紙條丟過去:[我不覺得麻煩。]
塗然的紙條很快也丟回來:[不,你以後會覺得麻煩。]
陳徹:?
陳徹並不理解,陳徹莫名其妙。
等到中午,塗然端著盤子朝他這邊走過來,看到他坐在這,反而方向一拐,跟著祝佳唯另一邊的空桌上落座,故意不跟他一起吃飯,陳徹就更莫名其妙了。
他甚至有點懷疑人生,問簡陽光:“我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得罪塗然的事?”
簡陽光正埋頭幹飯,被飯占據了腦容量本就不大的腦子,把問題又給拋回去:“你做了什麽事?”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陳徹早就思索了半天,把這幾天的記憶都翻爛了。
簡陽光繼續啃排骨,也繼續敷衍:“沒想到就是沒做,今天的排骨真不錯。”
陳徹自是不信,邊琢磨邊說:“那她今天一直在躲著我?”
早上和上午也就罷了,剛剛一看見他就掉頭,這也太明顯。
簡陽光又往嘴裏塞了一口大米飯,口齒不清地問:“有嗎?”
剛說完就被噎住,一個勁捶胸口。
陳徹嫌棄嘖了聲,把自己的湯給他推過去:“讓你就知道吃。”
他早看出他的敷衍。
簡陽光猛灌一口湯,終於把卡嗓子眼的米飯咽下去,總算好好回答問題:“女孩子是需要空間的,總跟我們一起吃飯,她們怎麽聊八卦?”
陳徹睇他一眼,說:“你們以前聊八卦不聊得挺歡?”
剛說完,又意識到什麽,他反應過來,問:“她們在聊我們不能聽的八卦?”
簡陽光點頭:“是這個意思。”
陳徹微微皺起眉:“有什麽是我們不能聽的?”
他想不出什麽事是祝佳唯可以聽,他和簡陽光不能聽。
下一秒,簡陽光給出的回答,差點讓他把手裏的筷子折斷。
簡陽光頓悟般地說:“一定是在聊喜歡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