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咯拉雪山(一)

垃圾車路過,裝卸垃圾的人很快把垃圾桶裏的垃圾打包帶走,江於盡硬生生在空的垃圾桶對麵蹲了很久,問就是祭奠自己逝去的頭盔3.0,沉重緬懷。

徐同歸在一邊跟著一起蹲,後來轉頭說:“蹲挺久了,起來站站嗎?”

江於盡看向他,耷拉著的眼皮下的眼睛無喜悲:“腳麻了。”

徐同歸:“……”

徐同歸拉著人站起來了,帶著人到一邊長椅上坐下。他抬眼看了周不遠處街道,之後說:“你在這裏不要走動。”

江於盡警惕看他:“我拿你當朋友,你想當我爹?”

隻能說市民江的想象力有點過於豐富。

徐同歸離開了,沒過多久又回來,手上多了什麽東西。

江於盡成功擁有了頭盔4.0,耷拉著的眼皮似乎都抬起來了一些,眼睛比平時大了不少,淺色瞳孔映著橘紅陽光,直接煥發生機。他抬眼看向身邊人,說:“我會珍惜它一輩子的。”

看得出他的決心很堅定,徐同歸笑,但並不敢苟同。就之前和對方見一次麵一個新頭盔來說,他覺得這個頭盔的壽命或許也並不長久。

看得出江於盡是真的很高興。他高興地戴上頭盔,高興地騎上小電驢,高興地準備揚長而去,在離開之前一回頭,揮手隨口說:“回頭再出去玩。”

徐同歸站在原地反應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拿到頭盔就開跑了。

確實很符合對方的作風。

小電驢和車輛都駛離學校,之後出租車在學校門口停下。

三個高中生再次來的時候撲了個空,異常不再出現,六菱已經無了。他們翻牆出來繞到門口問了保安,得知特搜隊的人今天來過,鬆了口氣。

隻要東西不被零拿到手就好,三個人鬆了口氣,離開學校。

徐同歸回了特搜隊,把東西交給科室交差。

回辦公室的時候,正好路過走廊的徐高看到他,發出驚訝的聲音,震驚問:“今天的異種是很強嗎?”

之前出了那麽多次任務,對方回來的時候看上去都變化不大,今天這頭發亂得像是捅了雞窩。

徐同歸隨手碰了下頭發,眉眼似乎沒平時那麽冷銳得刺人,說:“不是異種,但確實強。”

造型本領確實強大。

高大男人從走廊上離開,邊走邊拿起手機。徐高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一時間沒想明白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要放假。徐高拿起手機撥通吃瓜好友的電話。

對方正在通話中。等到對方通話結束,他再次撥出電話,接通的時候臉上揚起笑容:“《大白鯊大戰食人花》明天會重映……”

對麵的人利落拒絕,說有約了。

徐高的笑容停在臉上。

——

江於盡確實有約了,就在徐高打來電話的前一通電話定下的。

他今天走的時候確實好像說過改天一起出去玩,但沒想到這個改天會是明天。包不包飯不重要,主要是徐大隊長主動聯係,於是他同意了。

今天在學校混了一天還沒來得及吃飯,他在沙發上癱了會兒,後來想起自己已經差不多忘了廚房長什麽樣,於是支楞起來。

在支楞起來之前他還特意給好大兒發了條消息,說希望快點回來,溫暖的父親做好了飯菜等他。

陳景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車上,看到上麵的內容後表情一變,稍微前傾對前麵司機說:“麻煩稍微快點。”

張欣和小胖瞅了眼他手機,覺得這人居然偶爾還挺好,說:“這麽迫不及待?”

陳景眉眼不自覺**:“再晚回去廚房就沒了。”

小胖:“?”

張欣:“?”

司機聽到後麵談話,以為是出了重大事情,於是腳踩油門,在最短時間內到了目的地樓下。

陳景回到家的時候,房子裏看上去很正常,消消樂人依舊在客廳消消樂,飯桌上也沒有任何飯菜。

廚房門關著。

眉頭突突直跳,陳景伸手打開廚房門,客廳裏還在消消樂的人悄悄瞅了眼他。

廚房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焦糊味伴著詭異的甜鹹氣息撲鼻而來。

市民江心血**下廚半小時不到,高中生清理廚房一個小時,之後做了頓簡單晚飯。

坐在餐桌邊,江於盡豎起大拇指誇他:“真好吃。”

高中生選擇沉默以對,並看了眼放在門口上的頭盔,問:“上一個呢?”

江於盡目移,之後低頭吃飯:“說來話長。”

第二天早上,在高中生出門很久後,穿著睡衣的人才艱難爬起。

爬起洗漱,夢遊一樣換下睡衣,他大腦完全沒有轉動,憑著長年累月積累的習慣驅使,直接打開電視抱著大鵝躺沙發上,後來清醒了瞬,想起自己今天要出門,於是又起身。

徐隊很會卡時間,在他剛出門的時候打來了電話,問具體住址,說是可以直接到樓下接他。

江於盡沒讓他過來。徐同歸於是問:“兒子在家嗎?”

“他沒在,”江於盡說,“但是讓其他領居看到你不太好。”

徐大隊長今天出現在這裏,明天他找到伴的消息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簡單來說就是自己見不得人。

徐同歸坐在車裏拿著手機,恍惚間莫名有種自己在和有家庭的人在進行不正常交往的錯覺。

又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林蔭道。穿著身簡單白T的人從路口出現,懶散揮了下手,慢慢靠近後打開車門。

自覺主動係上安全帶,他笑著一打招呼:“早上好。”

今天的徐大隊長休假,沒有穿平時的作戰服,穿的件灰色休閑服,江於盡完全不吝自己的誇讚:“很帥。”

雖然說是早上好,但是實際上現在已經算不上早,等到了目的地之後剛好趕上午飯的點。

今天是大方的小徐同誌,市民江一整天一路上純純混吃混喝。

徐高評價徐大隊長冰冷且沉默,屬於是人形自走製冷機,走哪哪安靜,但是市民江持相反意見。

金紅灼熱的太陽落進大橋下的江麵的時候,整個世界,包含其中的所有人,都被鋪成了暖色調。

沉默溫馴的大狗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

在太陽徹底落下之前,兩個人離開了大橋。走在準備回去的路上,江於盡側頭看到一家店裏暖黃燈光下的衣服,眼睛一亮。

最終市民江用送小徐同誌一件上邊繡著小小狗的衣服結束了自己混吃混喝的一天。

回去的時候依舊是司機徐開車,依舊是停在了街道之外的林蔭道,江於盡自己步行回

今天高中生還回來得怪早,走到樓下的時候他就看到樓上有燈光亮起,掏出鑰匙回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客廳裏安靜做卷子的高中生。

他回來的時候對方正好做完最後一道題,把桌麵上的卷子和書收起。

江於盡換上拖鞋三兩步瞬間閃現到沙發邊,向高中生鄭重展現自己手裏的東西。

一個手提袋。

他展示完後就從手提袋裏拿出一件衣服。一件白襯衫,但是胸口的地方繡了一隻小小三花貓貓頭。

拿出衣服的時候還帶出了一張金色的紙,江於盡一邊低頭撿起一邊說:“這可是精挑細選選出來的。”

掉下的是一張獎券,像刮刮樂一樣,他給徐同歸和高中生一人買了件衣服,剛好卡在能得一張獎券的線上。付款的時候店員是有遞給他這麽一張東西,他隨手塞進口袋,差點直接忘掉。

陳景接過衣服,垂眼看向衣服上的三花貓貓頭,拿著衣服的手略微收緊,抬眼看向坐在對麵開始試圖刮獎券的人。

江於盡刮得有點起勁,但不多,刮到最後覺得有點費手,於是拿放在一邊的手機的邊框刮。對麵的高中生看了會兒,之後站起來問今天晚上吃什麽。

實話實說在外麵和小徐同誌吃得有點飽,但並不妨礙再來點小小吃,江於盡麻溜報菜名。

在高中生進廚房前一刻,客廳裏傳來“咦”的一聲,他轉頭,正好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人看過來,對方笑開來,說:

“我記得你下周會放小長假對吧。”

事情是這樣的。

盡管店員說過有可能會開出豪華大獎,但江於盡自己也沒想到刮獎可以刮出一個小長假高原雙人三日遊。他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還在反複查看。

他在之後和店家聯係了,店員含著淚說恭喜他抽中並給了旅行團聯係方式。

老板原本是決定要是沒人抽中獎,就讓他們這些員工內部自己抽,把這些獎品瓜分掉,沒想到最值錢的旅遊券居然真的有人抽中。

高中生的小長假直接被江於盡單方麵預定。

看得出來這個人確實很期待免費旅遊,在早幾天的時候居然放棄了肥皂劇回放,選擇在房間裏收拾旅遊需要帶的衣服用品,幾乎是數著天過日子。

高中生被迫湊人頭,在出發前一天收拾好了東西。

出發當天需要起床很早,高中生設了鬧鍾,到點起床。

他起床的時候隔壁房間的人還沒起,並且睡得香,在他做好早飯之後也毫無動靜。

這個人在出發前兩天告誡他說一定要早睡,結果昨晚熬夜看肥皂劇,聲稱這是不能錯過的偉大作品。冰箱裏少了幾瓶酒,對方應該是邊喝邊看,或許通宵也說不定。

江於盡被人從被窩裏挖起來了,挖起來的時候隻能說神誌不清頭暈眼花。

吃早飯的時候他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栽倒在飯桌上,出門的時候又精神了。

他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轉頭看到高中生輕輕鬆鬆隻背了一個書包,眼睛一睜,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覺得不可思議。

陳景:“……”

陳景自覺主動拉過行李箱。

旅行社的車準時到樓下接他們,之後汽車換飛機再換大巴。

遊客江在剛下飛機的時候精神狀態良好,還對高中生說:“等會兒車上不要睡覺,一定要多看看雪山。”

陳景點頭。

成年男人暈車加高反了,就在大巴上。高中生沒睡,他自己直接昏昏沉沉,眼皮都沒怎麽睜開過。

大巴越往前開海拔越高,繞過一座山後成年男人徹底歇菜,成了高山裏的成年趴菜。

“我不行了。你回去記得讓理發店老板給我染個好看的毛,”江於盡拉過陳景,開始交代起了以後的事,說,“我的銀行卡密碼是……”

周圍人的耳朵都悄悄豎了起來。

陳景:“……”

陳景看了眼放在不遠處的手機,及時打住他的話,麵無表情說:“消消樂有人給你送精力。”

江於盡垂死病中驚坐起,一下子頭也不昏了,氣也喘勻了,拿過手機低頭認真消消樂。

早上的太陽已經升起,照在窗戶一側,整個大巴裏更明亮了一層。

雖然用的旅遊大巴,但他們一共就隻有幾個人,分散坐著,看到了什麽,前麵人不斷驚奇叫起來。

是雪山,大巴車從路上繞過,一眼就可以看到很遠之外的雪山群。白色的雪覆蓋在山體上,陽光照上去,像是在發著光。

和他們坐在同一排的過道對麵的一個男人同樣注意到了,不管不顧跑過來,像是想要貼窗戶上一樣。

“這位先生,山路曲折危險,不要隨意取下安全帶走動!”

前麵的導遊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立馬起身靠過來,試圖把這個男人勸回去。

即使被拉著往自己位置上帶,男人的眼睛仍然看著窗外的雪山,視線沒有絲毫移動。

另外一個年輕的熱心遊客幫著把人帶回自己位置上。

江於盡絲毫不受影響,繼續低頭消消樂,陳景轉頭看了眼仍舊側著頭往他們這邊玻璃看的男人,眼睛微動,之後不著痕跡收回視線。

消消樂玩得順利可以抵消暈車加高反的痛苦,一旦卡關就是痛上加痛。

各種意義上的體力耗完,成年男人栽倒在桌上。在他又開始念自己銀行卡密碼之前,陳景說:“馬上就要到了。”

遊客江於是選擇閉嘴再忍忍,轉頭看向窗外。

連綿的雪山棱角鋒銳,灰黑色山體掩蓋在雪白的冷雪下,一眼看過去天空闊遠,群山明亮。

江於盡冷不丁說:“我挺早就看到過你。”

在這裏對方唯一能說話的就隻有自己。陳景反應過來,說:“是收容院嗎?”

在從遊戲回到現實後,所有的暫時沒有找到歸屬的未成年人都會被帶進收容所。有家人的人陸續被帶走,也有的人被原生家庭拒絕帶回。

家庭原則上不允許遺棄孩子,但是介於他們情況特殊,所以拒絕帶回在臨時頒布的法律裏是合理的。被拒絕的人隻能和他們一起留著等人收養。收養他們這種不安定份子需要下很大的決心,很多收養人不會僅僅來看一次,而是會進行多次的觀察,最終做下決定。做下決定也不代表著事情妥當,之後仍然會有退養的可能。

這個人來到收容院的時候就像是剛好路過,然後看到他了,一時興起就遞了收養申請。

他以為那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麵,要是再往前,隻能是對方之前在他沒察覺的時候來過收養院。

這個人算是來收養院裏的收養人裏邊看上去最不靠譜的,態度也隨意得過分,但是沒想到在其他人被收養人陸續退回的情況下,這個人居然一連堅持了幾年,堅持到了現在。

江於盡最初不是在收容院看到的高中生,但也沒多解釋,側頭繼續趴桌上,看著遠處雪山不斷移動,從視線裏消失又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