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撕扯
寒假時間雖然沒有暑假寬裕,但是計劃也在如期進行,寧歲成功報上了考駕照的名,科目一其實很簡單,刷了幾天的電子習題庫,她一下就考過了。
接下來就是GRE。
在京大人人都卷,胡珂爾說她們外語係人手一個GRE和雅思高分,寧歲也不覺得自己這個有多超前。
隻是馬上要過年了,因為感覺夏芳卉這些天格外注意她,就經常待在家裏,見不到謝屹忱。
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和他打電話。
其實也沒什麽固定內容,有時候窩在被子裏講講自己這些天的見聞,有時候兩人都忙,就各幹各的事情,隻是連著麥。
寧歲喜歡和他這樣隨性無拘束地交流。
他懂的東西多,博聞強識,常常把她驚到。
比如說,她也是聽了謝屹忱講才知道銀河係中心是朗姆酒味道的,因為其中充斥著人馬座的氣體星雲,主要的化學分子都是甲酸乙酯。還有什麽海星的眼睛都長在腳腳上,一朵雲的重量幾十萬公斤。
寧歲舉著手機,卷著被子在**打了個滾,不小心把自己卷成了一條壽司,她裹在棉被裏悶悶地笑,很認真地問:“謝屹忱,你小時候是不是偷吃百科全書長大的?怎麽什麽都知道。”
謝屹忱也在那頭笑。
過了會兒,他尾音拖長:“偷吃奧利奧長大的。”
寧歲:“……”
不說她都忘了。
見那頭沉默了,謝屹忱抬眉,悠悠道:“你還沒告訴我,那個電話備注到底什麽意思?”
寧歲又默了下,慢吞吞道:“因為……”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謝屹忱:“?”
……
聊著聊著,寧歲又問:“那個南瓜馬車到底要多少錢啊?”
謝屹忱說:“真的不貴。”
寧歲不信。
她前兩周又去了一次那個解憂雜貨店。裏麵的每個商品都能算是孤品,一看就是隨隨便便上千,往貴了去走。
老板還是披著鬥篷,頭頂綁著根五顏六色的雞毛,不過挺有職業操守,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之前交易的價格。
她的小馬車那麽可愛,一定也價值不菲。
寧歲說:“你告訴我嘛。”
在雲南的時候謝屹忱就發現了她一個臭臭小毛病,就是喜歡什麽都和別人計較明白,不管是三十塊的芝心卷還是三百塊的門票,寧歲特別怕欠人人情。
之前問他他不說,她還是沒放棄,連續好問了幾次。
這時謝屹忱壓低聲音,氣息淺淺不明:“非要和我分那麽清楚啊?”
寧歲多少能感覺到他不太喜歡她這麽見外,但她其實也不是故意的,隻是潛意識裏,覺得花別人的錢是一種很不好的行為,是一種對自我價值和他人好感的消耗,所以感到很不好意思。
這就是回避型心理的弊端,寧歲聽了清大那節心理課才意識到,原來所有性格上別扭的部分都有跡可循,因為有不安全感,所以怕占人便宜會遭人嫌棄。
寧歲躊躇地說:“沒。”
那頭輕微的安靜,她抿了抿唇,正要開口解釋時,聽到謝屹忱懶洋洋出聲,嗓音低醇:“真那麽想知道?”
寧歲在那頭嗯嗯嗯,點頭如搗蒜。
謝屹忱故作沉吟,悠閑道:“5200次親親。”
“……”
謝屹忱見她沒出聲,很不正經地提示她:“快來,我已經準備好了。”
寧歲:“……”
其實她也是那天才意識到,原來一段良性的戀愛真的會讓你變成更好的人。他絕對是安全型,情緒穩定,性格又好,無論什麽時候看內核都很有力量感。
這樣的少年,他會讓你覺得,和他在一起真的什麽都不用怕。
隻要牽著他的手,大步朝前走就行。
那晚掛電話的時候,謝屹忱對她說。
“聽好了,寧歲。”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要拿去衡量價值,權衡利弊,明白嗎?”
“也不用什麽事情都跟別人算明白。尤其是不需要和我算明白。”
“我就想對你好,”他一字一句,嗓音格外張揚不馴,“而你什麽也不用做,受著就成。”
—
寧歲這個年過得有滋有味。
大年三十這天,全家人一起除舊歲,貼對聯,張燈結彩。
芳芳又聽信了什麽大師的話,買了一串叮叮吊吊的小葫蘆掛在家裏,寧越偷懶,不想動,被寧德彥舉到大門上去鏟上一年的財神爺畫像。
不過沒過十分鍾就被他爸放下來了。
寧德彥頂著一頭紙糊糊無言地去衛生間清理。
芳芳在網上定了一大鍋佛跳牆,有鮑魚、海參、花膠等大補之物,一家人圍在圓桌前,閑散地聊著天。
年夜飯是芳芳和請來的鍾點工一起做的,鍾點工先走了,芳芳仔細低頭聞那一盤豆腐:“誒,這個菜是不是有點異味啊?”
夏芳卉鼻子很靈,基本上有什麽菜變質都能吃得出來,但有時候太過敏感,常常所有人還樂顛顛在吃的時候,明明沒什麽問題,她就說這個菜感覺好像壞了,很煞大家的胃口。
寧越見怪不怪地抬頭,老成道:“媽媽,我們一般都把那個叫做風味。”
芳芳很傲嬌,小小翻了個白眼:“嘁。”
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寧德彥把春晚打開當作他們聊天的背景音。
幾人聊著聊著,不知怎麽就講到了養寵物的話題,其實寧歲一直都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毛絨絨那種,小貓什麽的,但她感覺自己其實不太會照顧它們。
畢竟小時候養過許多,兔子,烏龜,金魚,蠶寶寶,倉鼠,最後它們無一例外以奇特的方式離開了這個美麗的世界——養的金魚被烏龜吃了,烏龜離奇地跳樓身亡,蠶寶寶化繭成蝶後不幸被芳芳意外踩死……
種種種種,十分離譜。
芳芳迷信,說炒股票的最好就養狗,因為狗旺財,但是她又怕狗,所以遲遲沒有選擇養。
寧越一直都有此意,知道他媽興致不大,轉而去遊說他爸:“爸爸,求求你了!咱們養隻狗吧!”
芳芳欲言又止地看過來。
寧德彥揉了揉他腦袋,慈祥道:“嗯,這不是有你了麽。”
寧越:“?”
—
大概在初七,寧越小同誌就繼續開始上他的畫畫班。
寧歲早上給寧越簡單地答疑解惑了寒假作業,差不多十點的時候就送他去上課。
出門的時候她才發現忘記拿手機,想著距離挺近,再加上寧越馬上要遲到了,就沒有回去拿。
路上姐弟倆聊天,寧歲問:“老師現在都在教什麽呢?”
寧越明顯不感興趣,耷拉腦袋:“素描,天天畫立方體和圓錐,練線條,好無聊啊。”
寧歲笑:“人家達芬奇也是這麽過來的。”
寧越生無可戀:“我不想當達芬奇,也不想當柴可夫斯基,我隻想當宇宙無敵大鹹魚。”
“……”
寧歲輕歎了口氣,同情地拍拍他肩:“忍忍吧。”
寧越想了想,確實是啊,不學這些常規的,他媽八成會覺得他閑著沒事幹,以後突然讓學個古埃及語可就不好了。
謝屹忱今天要去下香港,謝鎮麟和邱若蘊前幾天就過去了,公司業務需要,要見見外資投行的人,謝鎮麟就讓謝屹忱也過來,寧歲閑著沒事幹,說下午去關口送送他。
夏芳卉和寧德彥都在家裏,走之前寧歲和夏芳卉說的理由是,胡珂爾要去看個展,讓她陪著,可能一個多小時。
謝屹忱這趟沒帶什麽東西,就簡單整了一個背包,寧歲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不敢和他有什麽親密舉動,怕被槐安的熟人長輩看到,就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一直到了出境處。
走之前還是抱了下,謝屹忱摸摸她腦袋,說:“我大概這兩天就回來了。”
寧歲仰著頭,桃花眼微亮:“好。”
“你定了去北京的機票沒?”
寧歲搖頭:“沒,等你一起。”
謝屹忱笑:“行,那等我回來再說。”
寧歲看著他往裏走,慢慢過了安檢,還回頭朝她招手。
寧歲也笑著踮起腳尖揮手。
也不是什麽大的分別,但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舍不得。
好像越來越依賴他了。
寧歲又站了一會兒,抬手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該回去了。
她想著坐地鐵,就先往附近的地鐵站走,寧歲思緒有些心不在焉,也沒認真看路。
所以當看見夏芳卉的時候,她第一反應還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媽?”
夏芳卉的臉上沒有笑容,隔著段距離看著她,這個表情讓寧歲倏忽想起了上初中的時候,媽媽來教務主任辦公室領她也是這樣的表情。
那時候寧歲就有點接觸障礙。
對同性的接觸排斥還算輕的,對異性比較明顯。一旦有男生想要接近她,她就生理性地感到很抗拒。
班上有個男生大概是喜歡她,想捉弄她,就扯她辮子,但是寧歲心裏抵觸,不知道怎麽就條件反射把人用力推開。
那男孩沒料到她這個反應,眼角猝不及防磕在旁邊的櫃角上,當時就流了血。
雖然後麵看其實傷勢並不嚴重,但當時他捂著眼睛嚎叫的樣子還是嚇到了她,以為真把人弄殘疾了。
寧歲記得當時的自己很害怕。
她站在醫務室裏,男孩父母來了,母親斥責她幾句就把人領走,要送去醫院。男孩父親留下等夏芳卉過來,然後教導主任又把她帶回辦公室,讓她等著。
這個過程中,沒有人跟她說一句話,就隻有老師、她,還有另一個陌生男人,寧歲指尖怯怯攥著衣角,完全不知所措。
然後夏芳卉就穿著工裝套裙匆匆趕來了。
她從教導主任那聽說了事情原委,看了監控記錄,確實也沒扯到寧歲辮子。夏芳卉和男孩父親道歉,並商量了賠償事宜。
而後用那樣的表情,一言不發地牽著她手離開。
“媽媽……”寧歲當時覺得她和媽媽的手都好冷,她第一次產生懷疑,囁嚅地問,“我……是不是,心理有什麽問題啊?”
夏芳卉很快嗬斥著打斷她:“瞎說什麽,你沒問題。”
……
此時,夏芳卉站在隔著幾米的地方,陽光和樹蔭斑駁地落在她身上,寧歲心裏發沉,惴惴不安,還是挪動步伐走了過去:“……媽。”
夏芳卉看了她很久,問:“多久了?”
寧歲知道她剛才大概是看到謝屹忱了,垂下頭:“一個多月。”
夏芳卉嗓音還是很冷淡:“為什麽說謊?”
寧歲指尖蜷起,知道她應該是真生氣了,因為說謊這件事他們很早就達成共識,是絕對禁止的雷區。
她心跳愈發急促,壓著呼吸不敢輕舉妄動,咬唇道。
“對不起,媽媽。”
夏芳卉並不接茬:“如果不是現在被我看到,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寧歲張了張嘴:“我……”
“我是不是說過,談戀愛不能操之過急,有合適的對象也要告訴我,我幫你看看。”夏芳卉看著她,“多久沒有撒謊了?寧歲,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對不起。”寧歲隻能重複這麽說著。
“回去要告訴你爸這件事情。”夏芳卉不理睬她。
她自顧自地轉身往前走,寧歲心裏一窒,追了上去:“……可我隻是談個戀愛呀。”
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行嗎?
她不明白。
也許說謊是不對,但她隻是想擁有自己的空間,想要暫時不被窺探打擾的烏托邦。
“隻是談個戀愛?”夏芳卉聲音揚起,“整個寒假天天跑出去和他見麵,去開房,你看看你都成什麽了?”
寧歲說:“我沒有開房,那隻是自習室——”
她剛想解釋,就陡然反應過來:“你看了我的手機?”
“……”
緊接著又想到了更深的一層,也許不是偶遇,夏芳卉可能是看到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地點,直接跟著她過來的,“你怎麽可以不經我的允許就偷看我的隱私?!”
就算霎那間明白了媽媽生氣的點,是看了他們約著見麵的聊天記錄,誤會成別的,但寧歲還是感覺很受傷。
她用那種表情看著夏芳卉,夏芳卉胸口起伏,也被刺激到了:“對,我就看了,怎麽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生你養你,你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
地鐵口附近,零星有行人來往,聽到她們爭吵的聲音將視線投注過來。
寧歲感覺臉上火辣辣地在燒,憤怒,羞辱,委屈,但她還是盡力壓製著心頭翻湧的情緒,問:“我們能不能先回去,別在這……”
夏芳卉不走,強硬道:“就在這給我把話說完。”
寧歲握緊拳,雙腳也像被釘子紮在水泥地麵,呼吸輕微發顫。
以前夏芳卉放學都會來接她,但凡出來得晚一點,她就會斥責,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在校門口破口大罵,全然不顧寧歲的臉麵和路人投注來的異樣眼光。甚至,還撞上過年級裏的其他同學。
仿佛又回到了那樣的時刻。
唯一不同的就是現在路上人沒有太多,但寧歲還是想要把自己龜縮起來。
然而夏芳卉還在繼續沉聲說:“好,就算是我搞錯了,你們隻是自習,但你又真正了解對方是怎樣一個人嗎?這樣快速深入的交往,不覺得太過草率?”
寧歲驀地抬頭:“我不覺得草率。我認識他很久了,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
“高中?”夏芳卉冷不丁抓住了重點,“所以你高中總是抱著手機,就是在和他聊天?高二數學成績不好,也是因為他?”
寧歲不明白這一切怎麽就亂成了這樣。
“不是!”
“是數學成績下滑之後才認識他的,如果不是他開導我,我高考不可能會考得這麽好。他學習成績也很好,考了省狀元。”
寧歲的指尖用力地按到掌心,戳得生疼,是真的委屈了,但還是努力壓著聲,“而且要論家庭條件的話,也是我們家配不上他,我不明白你對他到底有什麽成見,為什麽要衝我發這麽大的火?”
空氣一滯。
夏芳卉沉默下來。
兩個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片晌之後,夏芳卉再度開口,氣勢軟了不少:“是這樣嗎?”
寧歲唇線緊緊繃直,沒有接話。
夏芳卉似也深深吸了口氣,音調緩和許多:“你別生氣,小椰。”
她頓了頓,還是遲疑地說出來:“媽媽隻是覺得他們家的情況,實在是有點亂。他爸爸在外麵養情人,他媽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狀況,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養出的孩子,我不放心——”
“……”
所以,夏芳卉看到了提及章悅的那些聊天記錄。
因為誤會,才會這麽憤怒。
寧歲能理解夏芳卉的初衷,但是她覺得很抱歉——因為她,謝屹忱最難以啟齒的傷疤就這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說了出來。
沒有一絲絲遮掩。
“可是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也想有正常的家庭啊,他父母的行為也給他造成了傷害,難道還要他來承擔相應的後果嗎?”
寧歲覺得自己被謝屹忱哄得逐漸敞開的殼又要關上了,緊攥著手指,慢慢紅了眼眶,“而且,他和他父母也不一樣,他一直都對我很好的!”
“……”
夏芳卉沉默。
寧歲自責地揉了揉眼睛:“還有,這是秘密,是他信任我才告訴我的……”
夏芳卉抿唇:“媽媽不會說出去的。”
寧歲搖頭:“媽媽,你總是這樣,用自己的那一套標準去評判我身邊所有的人和事,總是不由分說就給別人下定論,你做這些有考慮過哪怕一點點我的感受嗎?”
夏芳卉倏忽怔住。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心跳在胸腔內瘋狂跳動著,寧歲輕啜出聲,“非常非常不喜歡你幹涉我的生活。”
“不喜歡你給我報的那些興趣班,不喜歡你安排我學這學那,不喜歡你窺探我的隱私。”
“我已經十八歲成年了,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有自己的愛好、生活和交友圈,為什麽你什麽都想要管?”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供你擺弄的人偶,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最起碼的尊重!”
她抬起眼睛,終於把這麽多年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一字一句地咬道:“媽媽,你的控製欲已經強到讓我快要窒息了,你知道嗎?”
夏芳卉怔怔地看著她,想說什麽,卻全都哽在了喉嚨裏。
太陽光曬得刺眼,曬不融那些凝結在空氣中的罅隙和齟齬,兩個人彼此麵對麵站在冬季曝曬的陽光裏,誰也沒有再開口。
—
回去之後寧歲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任誰來都不開門。
她裹著被子蜷縮著窩在床角,努力地平複著自己,眼眶潮了潮,就抬手抹掉。
寧歲初中的時候背著夏芳卉去找學校的心理老師,谘詢過後對方誇讚她說,她是個共情能力極強、但又很能控製自我的人,雖然可能隻是安慰,但寧歲一直記到現在。
所以她很快就沒有再哭,隻是覺得渾身上下沉甸甸的難受,就抱著雙膝發呆。
中間似乎有人在外麵輕輕敲門,但是因為沒有聽到回應,對方沉默片刻,轉身離開了。
“……”
後來寧歲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點,將近八點多了。
外麵很安靜,始終沒有人再過來敲門。
寧歲遲疑著推開房門出去的時候,發現外麵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桌上還熱著飯菜,用小傘形狀的罩子反扣住,有黃豆海帶蒸排骨和小白菜,還有一碗湯麵。
寧歲倏忽想起,夏芳卉說過她今晚就要去外地出差。爸爸應該送寧越去上鋼琴課了,要在那邊陪著。
寧歲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點,又回到房間。
過了會兒,寧歲才察覺到,她又開始有點回到發呆的狀態了。寧歲晃了晃神,直起身,拉開抽屜,看到被她珍重放在中間的小馬車。
盯著看了一會兒,寧歲掏出手機,踟躕著給謝屹忱發消息:【可以打電話嗎?】
沒過兩分鍾,屏幕上顯示他的來電。
寧歲心裏一跳,輕輕清了清嗓子,直到確認她自己是正常的聲音,這才接起電話。
謝屹忱剛剛跟爸媽吃完應酬飯局。謝鎮麟和邱若蘊還有事要忙,讓他自由活動。
他正好沿著江邊漫無目的地溜達,低笑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啊?想我了?”
寧歲抿了抿唇,鼻子忽然有點酸。
她嗓音細軟,沒說什麽,乖乖認下:“嗯,想你了。”
那頭稍頓一瞬,像是察覺到什麽:“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寧歲心裏麵那點委屈又冒了出來,她把腦袋埋在被子裏,否認道:“……沒。”
她頓了頓,盡量平靜且自然道:“就是昨晚沒睡好,現在好困。”
謝屹忱說:“那就再睡會兒。”
太多太多情緒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傾訴,寧歲悶聲道:“嗯,好。”
那邊一時之間沒有出聲。
須臾後,他問道:“你吃飯了嗎?”
“吃了,你呢?”
謝屹忱輕笑:“我也剛吃完呢。”
“那就好。”寧歲抿了抿唇,心想還是掛電話吧,“那你先去忙吧,晚點再說。”
謝屹忱氣息溫緩,片刻道:“好,那你再睡會兒。”
……
寧歲掛了電話,真的倒頭又睡下了。
她的頭有些痛,中間做了一個夢,但是內容記不清了,就覺得整個夢境有點壓抑,悶悶的,像潮熱的雨季,她知道是夢但是卻醒不過來,感覺被什麽東西沉沉地壓住了。
再次睜開眼,外麵已經入夜,窗外都是黑漆漆的,夜風涼爽彌漫,隻有遠處路燈下朦朧的光亮。
清脆的電話鈴聲喚醒了她迷蒙惺忪的意識。
寧歲揉了揉眼,才看清那三個字,很快接起:“……喂?”
她聲音還有點微啞,謝屹忱的嗓音聽起來倒清晰的多,仿佛近在咫尺。
“寧椰子,醒沒?”
“嗯?”她還有點兒沒找到狀態。
直到他低聲開口:“醒了就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