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過了幾天, 顧總回醫院複查,又說有些後續治療方案要與院長對接,沈卿就帶著嗷仔陪大佬一起去醫院。

顧總進去檢查了, 還需要一些時間,沈卿帶著嗷仔在樓下等, 順便遛狗。

天氣雖然炎熱, 但昨天夜裏才剛下過大雨,空氣潮濕, 反而沒有了太明顯的暑氣。

醫院後身就有一座公園, 是醫院花錢打造的, 但也對外開放。

公園裏綠植充沛,鬱鬱蔥蔥,還設有涼亭和人工水池,這個季節正好適合來避暑。

不僅在醫院裏住院的人喜歡來這裏散步,就連附近小區的人也喜歡來這裏坐坐。

沈卿給嗷仔戴了個小棒球帽, 身上穿著花格子的半袖小襯衫和米色的小闊腿褲,底下穿著與沈卿同款的板鞋縮小版,整個崽白軟白軟,大眼睛忽閃忽閃,活潑又可愛。

田田和園園這兩隻小狗崽也已經徹底適應了嗷仔是它們主人的生活。

這段時間哆哆白天要上學, 跟狗子玩的任務基本就托付給了嗷仔。

沈卿發現嗷仔比以前更願意叨叨叨了,但也不再是跟他的小機器人們叨叨, 而是換成了狗子。

愛不釋手。

正好適合嗷仔和狗崽。

拿今天來說,明明是來陪大爸爸做檢查的, 但嗷仔也還是忘不了他的狗子, 堅決要帶狗崽出門。

哪怕是做一名鏟屎官給小奶狗們鏟屎,嗷仔也願意。

並且在大人告訴他怎麽做以後, 他還學得倍兒快,基本上狗子就完全可以教給嗷仔來遛。

沈卿隻要負責遛崽就行。

給嗷仔規定了活動範圍,嗷仔就帶著兩隻小奶狗撒丫子瘋了起來。

小小一隻、但手裏牽著兩條狗繩也依舊不慌亂,甚至一個崽兒都能搞定的嗷仔走走停停,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顯得極有活力。

唔,反正周圍有四五個保鏢是專門負責看顧小少爺的安全的,沈卿也不擔心會丟崽。

……所謂遛崽,也不過是他閑閑地坐在涼亭裏,一邊吹風一邊打哈欠而已。

過了好一會兒,嗷仔回來了,跑得一身是汗。

沈卿給他拿水喝,小狗崽們的狗繩自動被一旁的張嬸接過,沈卿給嗷仔正了正帽子,嗷仔又衝他咯咯樂。

“這小孩可真可愛。”旁邊遛彎累了,同樣在涼亭坐著休息的人說。

“是啊,看這大眼睛,一看就機靈。”他旁邊的人也說。

“所以你是孩子的爸爸?”又有人問沈卿。

基本上每次帶崽出門都會被誇崽,還會被問一些問題,沈卿都習慣了,一邊給嗷仔擦汗,一邊說:“是啊,我是寶寶的爸爸。”

“這麽高的孩子,得四五歲了吧?”又有人問。

在嗷仔鍥而不舍的努力喝牛奶下,這段時間他也長高不少。

聽見人這麽問,沈卿更驚喜了,跟嗷仔對視的眼裏光芒璀璨——天惹,寶寶你都被人當成是五歲的崽了!

嗷仔接收到了沈卿眼中的信號,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高被當成大崽了,當即一舉小拳頭,跟著沈卿一起嘎嘎樂。

沈卿則回答說:“嗯,我們快四歲了。”

再過幾天就是嗷仔的生日了,所以四舍五入他也不是三歲半的崽了,而且四歲的。

聽見他們對話的嗷仔也很積極地發言,他小小的胳膊伸直,舉起小水杯:“嗷仔,四歲啦!”

他這麽做,立即引起周圍一片人的誇讚。

尤其是能被嗷仔叫做爺爺奶奶的人,普遍都到了會喜歡小孩子的年齡,像嗷仔這麽有靈氣的小孩子又少見,大家當然是讚揚。

但誇讚的聲音裏,也有些不和諧的因素。

一個同樣帶著孩子的奶奶忽然問:“四歲了,今天怎麽沒上學呢?他是上幼兒園中班還是大班啊?”

這位看著得有六十多歲的老人推著個嬰兒車,裏麵是個看起來也就一歲左右的小嬰兒。

見沈卿看過來,她又說:“我大孫子也四歲,現在在幼兒園大班,學習可緊張了。你家孩子怎麽沒有去上學呢?是生病了麽?”

沈卿:“沒生病。”

還是比較忌諱別人說自家寶寶病不病的,沈卿臉上的笑容當即沒有了,語氣生硬:“我家寶寶健康著呢。”

那大媽似乎也發現沈卿撂下了臉色,她趕緊解釋:“啊,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好奇你家孩子怎麽還有空在外麵玩呢。”

說著,她就不問自答,開始說起了自家的情況。

說她大孫子現在在某某幼兒園,五歲就準備上小學了。

又說現在的小孩兒競爭激烈,所以她很好奇沈卿家的崽兒又是瘋跑又是遛狗的,不用學習麽?

她說這些,旁邊在涼亭裏納涼歇腳的人也會回應,有人問她:“五歲就上小學?那是不是太早一點了?”

“不早了不早了,現在的精英教育啊什麽的,競爭可激烈著呢。”

大媽說:“五歲上小學正好,比別的孩子早一年上中學,早一年畢業,這就是競爭優勢!再說我大孫子成績不錯的,也許還能上天才班呢,嗨,誰知道呢,這都說不準,說不準。”

其他人也都不懂,一聽精英教育、天才班就覺得這大媽懂挺多,家裏明顯是做過功課的,也許人家孩子成績真的好。

就不由開始誇讚起了她。

大媽被誇得有些臉紅,但她又明顯很享受這種誇讚。

這時候她又回頭看見了正站在旁邊的小嗷仔,說:“都四歲了,也不小了,該安排他上學了,可不能再瘋玩了。”

她推著嬰兒車裏的小孩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

沈卿:“……”

不是大媽,你還帶回旋鏢的呢!

本來以為這大媽自己吹噓完了就完了,可別再帶上自己家的寶寶,結果對方又嘴欠。

沈卿很想說四歲還是個寶寶啊,怎麽就不小了。

但這時,聽見她說什麽上學的嗷仔卻忽然說:“嗷仔,不上學。”

“啊?不上學?”大媽立即接過話,對嗷仔說:“那可不行,不上學的都沒有出息!”

嗷仔茫然地眨眨眼,又對那個奶奶說:“可是窩爸爸們說,嗷仔可以不用上學的,他們會請……”

“不上學可不行,不上學這孩子不是被養廢了麽!”大媽直接打斷嗷仔說。

她並不在乎眼前這個小男孩說什麽,隻是想在這群人中顯得自己家的教育有多前衛,於是又開始絮絮叨叨地教育起了嗷仔:“誰家小孩四歲了還不上學?你家孩子不會連幼兒園都不去的吧?”

嗷仔仰頭看著這個奶奶,臉上繼續茫然。

雖然是小龍傲天,擅長懟人,但嗷仔並沒有聽懂為什麽四歲就一定要去上學了。

而且聽到幼兒園,嗷仔還是很抵觸的,當即說道:“不去,嗷仔不去幼兒園!”

“天呐,這孩子……”大媽也沒想到會這樣,在她的認知裏,小孩子兩歲半就應該去幼兒園了!

誰家小孩不上幼兒園啊!

因為太震驚,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而這時,沈卿已經拉過抱起嗷仔,說:“不好意思,我們家的孩子不需要去幼兒園。而且也不用您操心,我們家都是一對一私教教學的。”

說著,他一把抄起嗷仔,就要離開。

跟這種人很難溝通,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私教教學。

夏蟲不可語冰的感覺。

被沈卿抱起的嗷仔倒是很乖地勾住了小爸爸的脖頸,但他還是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周圍爺爺奶奶對他的指指點點,還有人對他小爸爸說:“你家孩子真不去上學啊?那不行吧。”

“無論如何還是得送他去上學的,孩子可不能這麽慣著!”

“我看這孩子挺機靈的啊,也很外向,不像是那種……哦對,自閉兒童。我跟你們說,我鄰居家的小孫子就得了自閉症,到現在上學也困難呢,除了去特殊學校,都沒有地方願意招收他。”

嗷仔更加茫然地看著小爸爸,他不知道原來自己不上學是這麽會讓人指指戳戳的事。

……小爸爸以前從來沒跟他說過。

嗷仔很不喜歡那些爺爺奶奶說話的語氣,如果是一般孩子麵對這麽多大人的“夾擊”,可能會出現害羞、不好意思,信心崩塌等情況。

然而嗷仔明顯不是一般的崽兒。

即便內心茫然困惑,不明白自己不上學為什麽會讓小爸爸被人議論。

但當務之急,不吃虧的嗷仔還是叉腰,對那些批判他的爺爺奶奶們說:“我上不上學,跟你們有什麽關係喏。”

他脆生生的小聲音響起,語氣卻一副頤指氣使,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嗷仔:“都管好自己和自己家的崽,最起碼,我小爸爸就從來不會多管閑事,小爸爸,不會管別人家的崽上不上學哦!”

語速很慢,但每一個字咬得都很清晰。

被大人抱著的小崽崽繼續叉腰,視線掃過剛才指指點點他的每一個人,語氣高高在上。

言下之意就是剛才在座開口評判他的各位都是垃圾。

被嗷仔數落了的眾人:“……”

這孩子哪裏是機靈,簡直是太機靈了!……他這麽小,怎麽懂得這些的?

剛才還倚老賣老說沈卿慣孩子的人都有點抬不起頭,而在周圍坐著、但一直沒吱聲跟著一起評判別人家孩子的人都被逗樂了,心說這小胖崽就算現在不上學也差不了。

他們家的娃小時候都是六七歲才上小學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上幼兒園學前班。

不也都熬出來了?

沈卿更是被嗷仔奶呼呼、但霸氣的小模樣逗得笑得直不起腰。

他幹脆將崽兒放下,也不急著離開。

原本是不想跟一些無所謂的人浪費口舌和時間,不過既然嗷仔都主動出擊了,那沈卿也不能太佛。

將嗷仔放在地上,沈卿忽然看向那個最開始評判他家崽兒的阿姨,驟然一笑:“大媽,您知道我家崽為什麽都四歲了還不去幼兒園麽?”

“……?”

沈卿氣勢一變,那大媽也懵了。

原本是看上去和和氣氣、儒雅好說話的青年,現在雖然依舊笑眯眯,但感覺就是笑裏藏刀。

他的笑容依舊很好看。卻一點都不斯文了,甚至飽含侵略氣息。

大媽被這樣的氣勢所懾,又見青年一味緊盯著她,不禁顫顫巍巍地配合著問:“……為什麽?”

沈卿:“因為我家寶寶聰明,而我也並不太看重他的學業。我希望他能夠一直保持童心,健康自由地長大。所以我剛才都沒好意思說你,四五歲的孩子腦部發育都沒完全,你就讓他什麽都學,什麽都背,真不怕你家孩子以後沒有後勁兒?揠苗助長這個詞您總該聽說過吧?”

大媽的眼神忽然有些飄忽,後勁兒這個事,孩子的爸媽的確擔心過……

她身為孩子的奶奶也經常在家裏聽他爸媽討論,說現在學好不是關鍵,關鍵是高中大學都得學好。

他們也很擔心孩子被逼得狠了,之後會沒後勁兒。

沈卿又說:“還有,這麽點的小孩子本來就是應該以玩樂為主的,除非他主動想學,否則天天被家長逼著學,這樣的孩子身心能健康?能有想象力和創造力?哦當然,我不是在說您家孩子,或許您家孩子就是愛學習呢,那也是可以的,我家的大寶寶就是這個類型。”

大媽:“……?”

等會兒,這青年還有另外一個孩子?

都沒等她問,被青年牽住的小崽崽已經一挺小胸脯,自動補充:“窩哥哥,很有創造力!”

大媽:“……”

大媽剛想問創造力是什麽,又忽然反應過來——

不對,重點是青年說的也是她最近在擔心的……她家大孫子偏偏屬於青年說的,不喜歡學習的類型。

最近她大孫子和他爸媽每天都會就寫作業和看電視的事情打一仗,之後孩子再氣呼呼地寫作業,有時候孩子還會砸東西摔東西,氣性之大,簡直不像自己看大的孫子,她看著都覺得心驚膽戰。

大媽心裏一慌,對麵,青年已經繼續勾著唇角,像嘮家常一樣地說:“還有不知道是您家孩子自己提出來的,五歲就想上小學,還是……唉,我隻知道有些家長愛攀比,根本不看什麽是對孩子最好的,就想讓小孩一味地往前衝,我個人覺得,這樣的崽崽是很可憐的。”

大媽:……臉色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她家大孫子才四歲,哪裏懂得什麽小學,都是他爸媽安排的!

其實老太太和她的兒子媳婦都知道把孩子逼得太緊,不是好事。

但焦慮、擔心孩子不成才的恐懼,以及跟別人說自家孩子五歲就要上小學的虛榮,還是讓他們一次次地忽視了家裏小孩的痛苦。

甚至他家新生的二胎也是這麽卷的……嬰兒車上都印著英文字母,並且打算等孩子兩歲半了就送去雙語幼兒園。

大媽的臉色變得很差,周圍剛才還在受她影響、覺得小孩子就應該立馬去上學的人,這會兒又覺得沈卿這個年輕人說得也有道理。

“龍生龍,鳳生鳳,家長是好樣的孩子也差不了。我看這年輕人談吐和邏輯都不差,想來他家的孩子指定錯不了。”

“是啊,有些家長自己都做不到,卻要逼孩子。”

一個同樣在一旁納涼的年輕女孩看不下去了,看了眼那大媽說:“您家的兒子一定也很出眾吧?名牌大學畢業?碩博連讀?所以他才會要求您孫子也那麽出眾?那請問您兒子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啊?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啊?年薪多少?”

“……”

大媽也聽出那年輕人是在陰陽怪氣了,但她兒子學曆卻不低,說到這裏,大媽又硬氣地笑了起來:“我兒子還的確是名牌大學畢業,碩士!……做什麽工作的你甭管,反正我兒子年薪三十五萬呢!”

說到這裏,大媽又看向沈卿,忽然反應過來……對啊,這年輕人怎麽也不上班?

今天又不是休息日!

想到這裏,大媽又有了底氣,笑著說:“你們說龍生龍鳳生鳳的確不錯,反正我兒子每天工作得可賣力了,經常朝九晚五起早貪黑地加班,忙著哩!可不像有些人呐,自己不工作,連小孩子也不送去讀書,自己懶就算了,還耽誤孩子,沒正事兒。”

笑吟吟說完這話,她不想與這些人多說了,推著嬰兒車就想離開。

但這時,去給小狗崽們丟垃圾袋的張嬸兒回來了。

其實剛才她老遠就聽到這些人講話了,那個推嬰兒車的老太太說的哪有一句人話?

現在又聽見那人諷刺她家夫人……先生都沒說過她家夫人懶呢!

忍不了了的張嬸緊趕慢趕地跑回來,當即就叫了聲“小少爺”,然後跑到近處,拿出背包裏的濕巾給嗷仔擦手。

其他人一聽她叫那小孩“小少爺”,都不禁一愣,那個推嬰兒車的大媽也暫時停下了腳步。

張嬸給嗷仔擦完手,又站起來,同樣笑吟吟地說:“有些年輕人一年掙三十五萬就能拿出來全家顯擺了,我老婆子就是個帶孩子的保姆,小先生,我不會算賬,您幫我算算一個月掙十二萬,一年是多少錢?”

“144萬。”沈卿下意識回答,十二乘十二這種算術題他還是張口就來的。

不過……

“什麽十二萬?”

張嬸:“……是您跟先生給我開的工資啊!”

沈卿:“……哦。”

恍然大悟。

家裏給人開支的事一向都是管家負責,沈卿沒管過也沒關注過。

……但他記得,幾個月前他曾經好奇問過張嬸的工資,因為覺得張嬸對哆哆和嗷仔太好了,給少了他會不好意思的。

“那會兒我記得你說給你開的是九萬來著?”沈卿真記得是這個數兒。

張嬸:“……早不是了,先生住院前就給我漲工資了,現在是一個月十二萬了。”

沈卿眨眨眼,又衝張嬸笑了,唇紅齒白的:“那真是很不錯呢。”

笑容裏,有真心實意替張嬸感到開心。

也有躺了這麽久,自己的腦子還沒報廢的慶幸。……啦啦啦,他沒傻!

兩個人在這邊肆無忌憚地聊著,周圍人卻聽愣了——啥?什麽工作,什麽家庭,一個月給開十二萬?!

“騙人的吧。”大媽第一個受到了衝擊,表示:“給我這兒演戲呢?!什麽家庭能給保姆一個月開十二萬!……一萬塊都不可能!”

她兒子就是舍不得一個月幾千塊的保姆費,才把她從老家接過來幫忙帶孩子的。

現在竟然有人給個保姆開支十二萬?!

她又一指沈卿:“這個人連發給你多少工資都不記得,演戲之前也不先串通一下!”

張嬸一臉平靜地說:“這你倒真冤枉我家小先生了。”

沈卿不喜歡在外被叫夫人,最近大家就改口了。

而為了區分他和顧總,一般大家都是叫他小先生。畢竟夫人年紀輕輕,心態更年輕,小先生叫起來還顯得他挺可愛。

張嬸:“主要是我雇主家的大宅裏,像我這樣領差不多這些薪水的人還有很多,我們先生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說著,張嬸還掏出自己的手機:“再說騙你做什麽,剛巧我前兩天就發了工資,可以給你看我的到賬短信……這個可是扣掉稅的,你先看著,可別說我沒有開夠那麽多。”

大媽:“……”

看了眼手機,一時間隻覺得眼花,數不清那上麵是多少個零。

因為平時帶孩子的緣故,張嬸身上並不帶任何首飾,一是為了衛生,二是怕不小心遺落被小孩子誤食。

而且張嬸穿著打扮都不講究排場,乍一看的確不像是一個月賺十幾萬的人。

但人的氣質是掩藏在談吐和一言一行中的,第一眼看著普通,再看的話,就會覺得眼前這個保姆阿姨的確不像普通保姆。

但一個月十二萬的保姆?!……

張嬸:“你也別驚訝,我也就是個普通人,是先生們人好,心善事兒少,跟我一起工作的人每個都是納稅大戶。”

大媽:“……”

再瞅這青年……長相倒是出挑,也不是窮財鬼的模樣,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個比較有錢的人。

她以為青年不上班就是為了在家帶娃的。

沒想到……還有保姆!??

大媽重新用一臉被顛覆了認知的表情看向沈卿,沈卿衝她聳聳肩,很想說沒辦法,我老公會賺錢。

而他旁邊的張嬸已經又說:“我家小先生低調,從來不炫富。但是你心裏也有點數兒,也不看看你數落誰呢?我們家小先生還需要去工作?!”

她們夫人低調,張嬸也不想太挑事,說到這裏也算是點到即止。

尤其她跟夫人的想法差不多,向這些人證明什麽根本沒用。

……張嬸還沒說呢,對麵那家私人醫院都是她們先生建立的,連同這座公園,都是醫院自己包的地、自建的公園,再免費開放給群眾的。

要不然他們去哪裏找這麽好的地方納涼!

不過不想炫是一回事,該說的張嬸還是得說:“再說誰說我們小少爺不上學就是被養廢?我們小少爺那叫快樂學習,已經會四國語言了,你們孩子學習好,你們孩子會多少門外語?中文學得怎麽樣?”

“什麽,四國語言?!”周圍人都驚訝。

張嬸的語氣卻很篤定:“要真讓你孫子出來跟我們小少爺比,未必能比得過我們小少爺!”

其實她很想說是一定比不過小少爺。

但聽剛才夫人的話,其實那家的孩子也很可憐,如果一直被父母和奶奶逼著學習的話。

張嬸又喜歡小孩子,所以跟沈卿的想法差不多,她並不舍得拿兩個孩子出來比較。

張嬸也有自己的女兒和孫女,以前也覺得小孩子就是得好好學習的,才不會被社會給淘汰。

但這段時間跟夫人相處久了,思想意識已經逐漸變成:小孩子麽,有沒有出息都不是什麽大事,長大後能養活自己、有個好身體就行。

——這就是夫人常說的話。

張嬸現在聽著,覺得是越來越有道理。

這會兒旁人還在議論著四國語言,偏偏那個之前出來替沈卿說話的年輕女孩會英文,她當即好奇地問嗷仔:“那你會說英文吧?”

嗷仔歪了歪頭,見那是個漂亮姐姐,就很給麵子地點頭:“嗷仔,會噢!”

“好,那我就考考你。”

這女孩明顯就是在對麵醫院住院、臨時出來放風的,表現就是她的腿上正打著石膏。

但她舉止很活潑,主要是這個戴著小棒球帽的崽崽太可愛了。

女孩子拖著殘腿湊到嗷仔身邊,近距離打量著他的大臉蛋,然後問了嗷仔幾個英文單詞是什麽意思。

然而嗷仔隻會口語,將單獨的單詞放在語句裏結合語境他知道是什麽意思,可一旦單獨拿出來問,嗷仔就不懂了,也叫不準。

他在家裏的時候,並沒有人要他特意記單詞。

女孩子問了幾個單詞,嗷仔都沒答上來。

旁邊的大媽又露出一臉的嘲笑,雖然她聽不懂,但她知道這小孩兒答不上來!那個保姆是撒謊!

但這時,小孩子的爸爸卻突然開口,開口還是流利的英文。

他用英文跟自己身邊的小孩說了幾句話。

那個小孩立即流暢地用外文接了上來,然後又換成了中文,奶聲奶氣地回答了對麵漂亮姐姐問他的單詞是什麽意思。

女孩子愣了愣,驚訝地看向沈卿,之後才說:“全對!……先生,您和您家寶寶的英語口語都很好啊!”

她是真心感歎。

而其他圍觀的人根本聽不懂英文,隻覺得這對父子這一波操作直接讓人看不懂了……

如果說他們不懂外文吧,偏偏兩父子說的話還都是外文。

而且說完以後,那個小崽崽就回答上了那女學生的問題。

可如果說懂,那為什麽前麵的時候小孩子沒有回答上女學生的問題?

那個女孩子卻很快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了,您家寶寶是一直都有私教進行口語教學的那種吧?那也太厲害了!哈哈。”

說到後麵,女孩子還有點赧然,她英文並不好,學的東西又完全是應試教育的那一套,發音都不標準,讓人家寶寶翻譯她說的單詞,是有點強崽所難……

她說:“其實我的英文很差的,剛才都沒有全程跟下來聽懂您們在說什麽,你們真是泰褲辣!”

聽她這麽說,周圍的人雖然還不是很理解,但好像又理解了。

總之就是這崽崽會英文,而且比這名女學生還厲害……

這時候,大家又看向了那位一直否定人、看不起人的大媽:“不知道你家孫子和您兒子英文能不能說到這個水平?”

大媽:“……”

大媽其實還沉浸在自己兒子寒窗苦讀數十年,年薪還沒有一個保姆多的沉重打擊裏。

現在又被女學生這麽問,她更不服氣了,說:“那也是他們出身好,我兒子可是白手起家!”

女學生卻不認同:“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少在外麵炫耀攀比一點,做好自己,或許能獲得更多呢?”

她說著,又指了指沈卿:“這位先生有錢有能力,他也沒到處在外麵說,或者拉踩別人家的孩子誇獎自家的崽啊。”

大媽:“……”

女學生:“每個人都在默默努力哦,不是隻有你兒子那麽辛苦的。”

她這麽說,沈卿都不免對她多看了幾眼,簡直是說到他心坎兒裏了!

……自己就算了。

本身就是個鹹魚,也不在乎被人怎麽看。

但他家顧總的路線,是比白手起家還要難的好不好!顧家哪一個人是省油的燈?顧總能走到今天是容易的?

再說張嬸工資高,那也是因為前期她頂住了原主的糖衣炮彈和殺威棒,並沒有跟著一起虐待兩個崽崽們,沈卿覺得就衝這一點,給張嬸多少錢都不算多。

怎麽別人的財富就來得輕輕鬆鬆了?

他們這邊半是吵架半是辯論的聲音已經吸引了許多人,這時候,又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哥哥!”

聽到著脆生生的一聲響,眾人都回頭,沈卿也自然牽著嗷仔回頭望。

那是一個頭上戴著帽子、看不出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的小孩在喊哥哥。

這小孩看起來也不過隻有三四歲大,還被大人抱在懷裏,過分瘦弱,麵色看不起也不大好。

但精氣神卻很足,一看見嗷仔回頭,她一雙大眼睛都落在嗷仔身上,一味地叫哥哥。

“沈先生!”那個小孩子身邊的大人們也很驚喜。

那是一男一女的一對夫妻,都三十多歲。

男的正抱著小孩兒,女的則推著嬰兒車。

看見沈卿,那位女士連車都顧不上了,直接走進涼亭,滿臉地驚喜:“沈先生,小嗷仔,又見麵了!”

“婷婷快過來,快來看看救你命的小哥哥!”

她這麽說,周圍立即又是一片議論紛紛,都問:“什麽救命?”

而這時,那個叫婷婷的小女孩也已經被她爸爸抱了過來,她顯然還記得嗷仔,但近距離接觸哥哥就比較害羞,什麽話都不敢說了,隻敢看著嗷仔喊哥哥。

她媽媽則說:“你們不知道,我女兒患了重病,我們沒有錢治,都快放棄了,是這位小朋友和他的爸爸幫我們建立了基金會,這才籌集到了錢,後來手術很順利,我女兒才撿回一條命。”

眾人:“……”

這……

雖然很難想象是什麽情況,但沒有母親會拿自己女兒的生命開玩笑,她說的肯定是真的。

這時候,周圍單純看熱鬧的人,看沈卿和嗷仔的沈卿都肅然起敬。

這一家三口出現的時候沈卿就認出來了,在眾人的打量中,他更關注的是:“恢複得還好?”

“……非常好。”那位做母親的提起這件事就難免要熱淚盈眶,話都說不完整了。

手術成功後她就教女兒親手寫了感謝卡片送給到了醫院頂樓的病房,並告知了沈先生和小嗷仔這個好消息。

但報酬之類,沈先生他們卻什麽都不要,也隻字不許他們提。

女人一家隻是普通家庭,隻知道沈先生和小嗷仔的家屬住在頂樓那裏,也不敢輕易去頂樓打擾。

而現在再在這裏偶遇沈先生和小嗷仔,那位做媽媽的女人直接膝蓋一彎,就要給他們跪下作為感謝。

沈卿趕緊攔住了她,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再說基金會就是幫助有需要的人,你們隻是條件符合而已,跟我們也沒有什麽關係。”

說著,他又笑了笑,摸了摸自家崽崽的頭:“要感謝就讓你女兒恢複好了再來感謝她嗷仔哥哥吧,畢竟基金會可是嗷仔發起建立的呢。”

這件事說起來也是緣分,當初顧總剛剛從深度昏迷中轉醒,沈卿就三不五時地把嗷仔帶來醫院看他大爸爸。

然後也是在這片花園裏,被嗷仔遇見了那位生病的妹妹。

當時嗷仔並不理解生病的含義,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人是看不起病的。

小小的崽兒就隻是莫名憂傷和落寞,可能也是受了他爸爸生病的影響,看著臉色很差的妹妹,嗷仔一陣長籲短歎,回去以後都還在問沈卿,怎麽才能救妹妹。

第一次,無憂無慮、心大如海的嗷仔有了一個讓崽傷神的事。

沈卿了解到這個情況,打聽到那個小女孩的手術費加後續治療大概要三四十萬,就想著要不直接捐吧,總不能遇見了不管吧。

但顧總聽說這件事,卻說救一人非慈悲,於是才有了後麵的互助基金會。

當然在這件事情上顧總出力還是最多的。

前期的基礎資金也都是顧總注入。

但也的確如顧淮遇所說,單純捐款救一個人並不能解決多大的問題,建立互助基金會,即便現在還隻是很小的規模,但它也是棵種子。

——哪怕每年隻能救一個人,或許多年以後,這些曾被救助過的孩子就會成為這個基金會的支柱,再去幫助更多的人……

更何況他們每年指定不會隻救助一個人。

當然,基金會是以他家兩個崽崽的名字注冊的,而且如果沒有嗷仔想救妹妹的善意,基金會也不會成立。

所以主要功勞當然還是嗷仔的!

而且嗷仔也已經挺著小胸脯跟他大爸爸保證了,等嗷仔長大成人的那一天,基金會就要交給嗷仔來親自打理,救助更多的人。

“這樣的小孩子還上什麽學?還需要上什麽學?!”聽說了嗷仔的光榮事跡,周圍的大爺大媽們瞬間被嗷仔感動和折服了。

他們一生做的善事都沒有這小孩做的多!那可是活生生地救了一個人!還是祖國的花朵,未來充滿希望的小孩子!

“是啊,上不上幼兒園都不重要,而且人家孩子本來就很出色了!”

還有人諷刺那位一直評判嗷仔的大媽:“那位大姐,你層次達不到就別強行理解了,我給你總結總結,就是人家孩子懂事聰明,有善心,三觀正。家庭教育好,錢也不差。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你覺得你家兒子已經很厲害了,但世界的天花板遠不止於此哦。”

“算了別跟他說了,我隻想知道這麽可愛善良的崽,奶奶能抱抱你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誇讚、圍著嗷仔轉,有人聽著這個事,也不禁跟著小女孩的媽媽一起流淚。

嗷仔在一眾大爺大媽的誇讚中又開心了起來,且他從不怯場,直接說:“不可以抱抱嗷。”

嗷仔眨著大眼睛,一五一十、一板一眼地說:“雖然抱抱不可以誰都抱嗷仔,但嗷仔可以跟爺爺奶奶們拍照哦,嗷仔,很上相的!”

他這麽一說,涼亭裏的大爺大媽都被逗笑,笑得人仰馬翻。

涼亭裏立即被一片笑聲掩蓋,然後真有人排隊要跟嗷仔拍照。

被圍住的嗷仔:“咯咯咯!”

就是忍不住想樂。

雖然他也不知道因為什咩,可能是妹妹的身體好了叭。

大爸爸的身體也好了捏,一切都好。

嗷仔,又是沒有煩心事的崽啦!

“對了沈先生。”小女孩的媽媽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就關心起了沈卿:“您家的那位身體還好吧……”

她知道沈先生的先生也生了重病,住院了,所以嗷仔才會在醫院遇見她女兒,才會有這樣的轉機。

但她也不敢多打聽,現在問,隻是禮貌地關心一下。

沈卿就衝她微笑:“我先生已經出院了,今天我們是來陪他再做個檢查。”

“是麽,那太好了!”女孩母親露出欣慰和驚喜地笑。

盡管從沒見過沈先生家的那位,但自從她女兒有救了,她就每天都有祈禱沈先生家的先生也能夠轉好。

這麽善良的一家人,老天爺可不能拆散他們啊!

而她沒有什麽力量,有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

沈卿:“……”

還想說什麽,但他視線往遠處一瞥,臉上的笑容就不由加深了。

那邊,大抵是已經檢查完畢、明明說好他那邊快完事就給沈卿打電話、沈卿就帶崽回去的顧淮遇,正在兩名助理的陪同下,向他和崽兒的方向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