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顧鐸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睛, 不相信自己竟然有記錯的時候……不過應該也不是記錯。
他記得那個人姓“真”，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脫口而出就說了個“假”。
雖然那位甄叔叔很惹人厭, 但私自給人更改姓氏也是很不禮貌的。
顧鐸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和難看。
沈卿聽顧鐸突然又提起甄先生，不由問：“他怎麽了？我不是已經把他趕走了麽……放心吧, 就算他現在還沒離開, 以後也不敢再來。”
顧鐸也做出捧著小下巴的動作。
不是嗷仔那種小肉爪子拖著肉乎乎的大臉蛋的效果，也沒有嗷仔那種望向天花板想事情的小動作, 但乍一看去, 兄弟倆思考時的神色又莫名很像。
顧鐸一臉深沉狀, 忽然說：“那個叔叔喜歡小舅舅。”
沈卿：“……？……哆崽兒是怎麽知道的？”
他都不知道！
沈卿露出震驚的表情，迎著他的目光，顧鐸表示：“……沒什麽，是之前那位叔叔自己親口說的。”
沈卿：“？”
按照顧鐸的說法，那是他跟嗷仔剛被接回來的時候, 甄泳有來看過他們，第一句話就是他喜歡他們的小舅舅，想當他們的舅媽。
沈卿：“……”
哇哦，這位甄先生真的好勇。
結果後來顧總就跟“自己”結婚了。
而因為那段時間顧總並不在家裏辦公，甄泳也沒再來看過崽崽們, 顧鐸也許久沒見過那個叔叔了。
或許過了這幾個月，連甄泳自己都忘記他有跟崽崽們說過喜歡他們小舅舅的事。
但誰叫自家的崽崽太聰明, 什麽都記著呢。
沈卿問：“那你小舅舅知道這件事嗎？”
顧鐸想了想，嚴謹地回答：“……那個時候應該還不知道。”
“那個叔叔說, 叫我們不要告訴小舅舅。”
沈卿：……呃。
竟然還是暗戀？
……難道是那種相識多年, 其中一個人暗戀另一個人，暗戀的那個正準備表白的時候, 卻忽然得知對方已經結了婚的狗血劇情？！
……
那怪不得，感覺甄先生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對。
……這本小說的元素還真多哈。
人物之間的關係真是錯綜複雜。
不愧是幾百萬字的大長篇！
“謝謝哆崽兒告訴我這件事。”沈卿很鄭重地對哆哆說。
被謝了的哆崽有點不習慣地眨眨眼，轉回了頭，嚐試繼續看書。
但片刻後，他又撐著小身子直起身來：“所以舅媽你打算怎麽做？”
顧鐸是真的很好奇舅媽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想當初也有一個喜歡大舅舅的人來到大舅母麵前，然後大舅母差點把顧家大宅的房蓋都給掀了，還是外公出麵平息了那場風波。
那時候顧鐸和他弟弟才剛被接進顧家不久，由大舅舅一家負責照看，所以也沒能避免地，親眼目睹了大舅母又是砸東西又是咒罵的場麵。
老實講，刺激還是蠻大的。
那之後的很長時間，嗷仔稍微聽見一些大動靜，小身體就會無意識地一抖。
顧鐸其實也差不多，但被他很好地隱藏起來了。
此時的顧鐸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草紙……很久之前的小舅媽情緒似乎也很不穩定，也會砸東西。
他其實很擔心這次小舅媽也會像當初大舅媽一樣發狂。
但感覺又不能不告訴對方甄叔叔喜歡小舅舅的事……從感覺到甄叔叔對沈卿舅媽的敵意時起，哆哆就在糾結要不要告訴舅媽了。
不過幸好，他說了以後，舅媽還是最近這個情緒穩定的舅媽。
甚至現在看起來……小舅媽似乎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看著情緒穩定，鹹魚式攤在地毯上，臉上猶掛著微笑的沈卿，顧鐸已經不會擔心小舅媽會暴起砸東西了。
所以沒有擔心會被嚇到，也隻是好奇。
好奇這件事沈卿會怎麽處理。
至於沈卿要怎麽處理？
當然是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懶散地半倚在長毛地毯上，沈卿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一邊給哆哆“上課”：“讓你大舅母發狂的其實不是有一個人喜歡你大舅，而是……或許你大舅也喜歡那個人。”
顧鐸聽後一歪頭，有點聽不懂沈卿在說什麽。
沈卿說：“你還小，聽不懂也沒關係，你跟嗷仔就隻需要記住，長大以後對於另一半要坦誠。”
沈卿說著就仰麵倒下了，嗷仔學著他的樣子也躺在了柔軟潔白的地毯上。
他好小一隻，身子又圓圓的鼓溜溜的，倒在長毛毛裏的效果跟沈卿完全是相反的。
一大一小，一長一短的兩個人，將長毛地毯壓出了兩個坑坑。
顧鐸坐在一旁，看著他們。
嗷仔問：“舅媽，什麽是坦曾。”
沈卿還在舉著手機編輯信息，一邊打字一邊說：“坦誠就是……保持誠實，同時也要會坦白。所以我要說的坦誠，是不僅僅你們不能欺瞞欺騙另一半，還有如果自己受了委屈的話，也要告訴給另一半知道，不要壓在自己心裏……好了。”
差不多編輯完信息，沈卿又抬手招呼哆哆：“哆崽快過來看。”
顧鐸這才動了，走過去跪在地毯上麵，去看沈卿。
沈卿：“來嘛，躺一會兒嘛，這個地毯很舒服的。”
沈卿拉他，顧鐸堅持了一陣，還是躺在另一邊。
……正常來說，白天的時光，除了偶爾的午睡以外，哆哆是從來不許自己躺下的。那太頹廢了！……
雖然最後，長毛地毯還是被一大兩小壓出了三個坑。
沈卿把手機遞給顧鐸看，顧鐸已經認識很多字了，讀寫都沒有障礙，很快讀完。他問：“這是你準備發給小舅舅的？”
沈卿笑了，笑容有些晃眼，露出很大的臥蠶：“是啊。”
雖然比較能理解甄先生暗戀的人突然被人撬走的心情，但理解是理解，卻沒打算遷就他，更不讚同他後麵的操作。
——甄先生喜歡顧總沒及時表白，以至於顧總跟原主結婚了。
那跟原主、跟他沈卿有什麽關係？
正如剛剛所說的那個坦誠的話題，這件事情沈卿並不打算拐彎抹角地處理，忍氣吞聲就更不可能。
甄泳敢在孩子們麵前使壞，自己也沒必要替他遮掩。
於是沈卿剛才就把這件事以短信的形式原原本本地編輯了出來，發給了顧總——沒辦法，誰叫顧總沒微信。
他要在盡可能保持雙方體麵的情況下，讓顧總自己去處理去。
怎麽處理他不管。
隻要別讓姓甄的再出現在自己和崽崽們麵前，別影響他們的心情就成。
“嗯。”顧鐸也頗為讚同沈卿的這個做法，主要是他相信自己的小舅舅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剛才沈卿的話倒讓他想起來了，好像大舅母發飆時咒罵的，也都是大舅舅對於另外一個人的袒護，還有對她的隱瞞之類。
所以小舅舅會袒護甄叔叔嗎？
顧鐸看著沈卿想，應該不會。畢竟小舅媽比甄叔叔好看那麽多，看起來也比甄叔叔智慧……
看沈卿發完信息以後，顧鐸就打算坐回去繼續完成自己上午還沒完成的功課。
但這是沈卿的電話鈴聲響起，是送家具的師傅們來了。
一大兩小當即再次出動，沈卿下樓指揮他們搬運家具到遊戲房，之後師傅們又參考兩個崽崽的意見，幫忙擺放或者裝好。
別墅裏有電梯，抬東西本身就比較方便。
又有保鏢們幫忙，連送家具的師傅都驚呆了，直說送過不少家具，不是第一次見豪宅，但還是第一次見幫忙的人動作都這麽麻利的。
不僅保鏢動作麻利，家裏的兩個崽崽也是倆小勞動力。
架子和櫃子都被抬上來組裝完畢後，沈卿先是指揮哆哆和嗷仔把架子擦幹淨，之後再把之前收納在內間的玩具都抱出來，擺在新到的架子上。
單單隻是放玩具的架子、櫃子以及小書架沈卿一共就定了五六個。裏外間差不多都被架子擠滿，雖然上麵的東西還沒有擺滿，但至少已經有那種“藏寶洞”的氛圍了。
將布置架子的工作交給崽崽，沈卿又大致給安裝師傅們說了下其他的大件物品的擺放。
比如給崽崽們買的小課桌和小椅子，方便他們以後在這裏學習的；帶靠背的小躺椅、小桌子，方便他們小憩。
在內間的牆角搭了個帶著一連串小燈泡的小帳篷，這個嗷仔很喜歡，他想在裏麵睡覺。
而外間的牆角，當時購物時哆哆選了個秋千，理由是舅媽可能會喜歡。
當時沈卿：？？？
咳咳，除此之外，另一項大的工程就是安裝棚頂的吊燈以及布置室內一些裝飾。
這個哆哆選了航天宇宙主題，嗷仔選了海洋生物主題。
而選擇開辟套間的好處就是兄弟倆可以一人一個房間，把他們喜歡的主題都裝上去，一點都不衝突。
趁著師傅們貼牆紙和裝飾房間的時候，沈卿帶著兩個崽崽又來到了二樓的小廳，開始今天的上午茶環節——喝牛奶。
哆哆和嗷仔都以為舅媽忘記這件事情了，結果還是避免不了喝牛奶……
“快點喝，現在喝完再消化一陣兒，中午正好吃午飯。”
兩個崽崽隻好點頭同意，都啪嗒啪嗒地走過去坐下。
畢竟勞動了，崽崽們也累了。
張奶奶很快把一直給他們溫著的牛奶拿了上來。
一大隻兩小隻，沈卿和顧鐸用的都是馬克杯，嗷仔用的則是奶瓶兒。
最開始嗷仔還不滿意——為什麽隻有他用奶瓶兒。
當然像嗷仔這麽小的崽，還並不知道奶瓶是寶寶的專屬配置。
他隻是不接受自己跟別人用的不一樣。
知道他這個想法後，沈卿就跟顧鐸商量：要不哆少爺你也用奶瓶喝吧。
顧鐸：“……”
顧鐸嚐試了幾次，發現自己做不到，就拒絕了。
而且他認為他弟弟也不用再用奶瓶了。
顧鐸像嗷仔這麽大的時候，早就學會自己拿杯子喝水。
但沈卿覺得三歲半的嗷仔還是寶寶，主要是嗷仔喝得慢，還喜歡玩兒，有時候喝著喝著自己就躺倒了，這不用奶瓶兒還想用什麽？
顧鐸被說服了。
但還是很奇怪地問沈卿：“那麽為什麽不是舅媽用奶瓶喝？這樣嗷仔也不會覺得自己特殊。”
沈卿：“……”
一旁的張嬸兒被他們逗笑了說，“家裏奶瓶還有好幾個，都是新的，要不我給夫人和大少爺都來一個？”
沈卿：“……仔細一想，我覺得嗷仔已經三歲半了。該做個成熟的崽崽了。”
他一臉正式，說著還向旁邊一伸脖子，對張嬸說：“下次給小少爺的牛奶也用這種杯子裝吧。”
顧鐸&張奶奶：“……”
一旁真的喝著喝著就倒在了躺椅上、還捧著奶瓶的嗷仔：“唔？”
.
喝完牛奶，安裝隊還在熱火朝天地幹活，沈卿看了看時間，也快到中午十一點鍾了。
……不是說會議十點半結束嗎？
沈卿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顧總沒給他回消息。
恰好逮到了路過的田翼，他又稍微打聽了一下，聽說去樓上開會的人已經差不多全部離開。
於是讓田翼留下來繼續盯著裝修，沈卿表示他要帶著崽崽們上樓去找顧總“談心”了。
田翼：“？”
怎麽感覺剛才布置房間和喝牛奶的時候夫人還一直哈哈哈的，很愉快的樣子。
但一提到顧總就又不笑了呢？
是他們顧總做錯了什麽？
沈卿當然不想笑了。
剛剛把事件編輯完發給顧總看，這會兒都沒收到短信回複……這讓沈卿嚴重懷疑，顧總這個早就不用手機了的人，是不是根本沒有看信息的習慣。
或者他幹脆不知道要看短信？
所以還是得上樓，親自跟顧淮遇說。
要不然他不就是在崽崽們麵前做了錯誤示範了！
沈卿：“……坦誠小課堂、不能委屈自己第二步，有話一定要當麵說清楚。”
他站了起來，兩個崽崽就跟著站了起來，此刻都仰頭看他：“？”
沈卿說：“……對於家人，尤其是你們未來另一半兒，有什麽事發消息與對方說清楚是可以的。但如果對方一直沒有回消息，那就一定要去當麵說清楚。要不然遇上像你們小舅舅這種根本不用手機也不看消息的，那可就容易出誤會了……”
沈卿話音剛落，還沒等抬步走向樓梯，就聽樓下有動靜。
幾個人一起向下看著。
……竟然又是甄泳。
隻不過這次，甄副總一點都沒有先前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他正在哭哭啼啼，嘴裏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因為一直被家裏的保鏢拉拽著，都沒來得及叫人聽清他在哭喊什麽，他很快就被保鏢們拉出去了……
樓下也再沒有了聲音。
沈卿：？
旁邊的田翼和崽崽們也沉默，顯然都不明所以。
這時候，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沈卿下意識抬頭向樓上看。
視線直接被人捕捉了似的，他正好看見倚在輪椅上的顧淮遇，淡漠疏闊的眼眸輕耷，正目不轉睛地望盯著自己。
……
沈卿想：難道顧總其實有看到短信？
他還沒有來得及問，顧淮遇忽然一抬手，隔空說：“上來。”
清冷低沉的嗓音響起，讓下麵的人都下意識抬頭望向了顧淮遇。
眾人有點不確定顧總在叫誰。
顧淮遇：“沈卿……老婆，上來一下。”
……好吧，這把確定顧總是在叫誰了，田翼表示自己要繼續幹活兒去了，兩個崽崽因為沒有被叫，也跟著他們田叔叔去看正在被布置的房間。
沈卿一個人來到了樓上。
與二樓比起來，三樓依舊十分冷清。
顧淮遇也已經不在走廊上，而是返回了他的辦公室。
房子太大，底下布置遊戲房的聲音幾乎傳不到這邊。
等沈卿跟著顧總進入辦公室，再關上門兒，就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那個……”
進入辦公室後，沒等顧淮遇開口，沈卿已經問：“那位甄副總是怎麽回事啊？”
回到辦公桌後的顧淮遇抬頭看他，頂著一張蒼白的臉，露出一截削瘦的下頜，目光淩厲。
沈卿：“剛才他哭得好大聲……我是說，您真直接把他請出去了啊？”
沈卿也沒想到向顧總坦誠自己的“委屈”，對方不僅看了，竟然行動還這麽快，而且手段也相當強硬。
……就剛才保鏢們那架勢，說直接把甄副總扔出去的還差不多。
顧淮遇的聲音倒十分冷靜：“他工作日沒事找事地往這邊跑，嚴重耽誤了其部門的工作進度，難道不應該請他出去，抓緊回去完成本職工作麽。”
沈卿一頓，愣愣地說：“……這麽說，好像的確可以請他出去。”
而且還不會顯得他們很沒有禮貌。
沒有想到沈卿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顧淮遇稍微一挑眉梢，又說：“還有，像他這種工作態度也不適合繼續在做副總，更不適合留在華城本部。”
沈卿：“……”
顧總，太雷厲風行了吧！
“那他去哪兒了？”
顧淮遇：“……”
再度撩開眼皮看向對麵的青年，顧淮遇有時候真弄不清沈卿到底是單純地特別喜歡八卦，還是單純地特別喜歡關心別人。
深吸口氣，顧淮遇：“你就沒有什麽別的想問我的？”
沈卿：“別的什麽？還有什麽？”
……
剛才沈卿的確是準備上樓來找顧淮遇，但那也隻是想問問甄先生的事他打算怎麽辦。
現在顧總一上來就跟他說了，那自己自然就沒什麽想問的了。
沈卿一番思考後開口：“問……您中午想吃什麽？”
顧淮遇：“？”
沈卿又指了指門外：“後廚已經開始做飯了，您想吃什麽特別的，現在還能加。”
顧淮遇：“……”
手肘撐著桌麵，顧淮遇略微低頭閉了閉眼，對沈卿說：“過來。”
沈卿聞言，應了一聲，就繞過桌子來到顧總的身邊。
顧淮遇再度睜眼，雙眼皮分明的丹鳳眼因為乍一睜眼，而顯得深邃又淩厲，他看向沈卿說：“我不知道甄泳喜歡我。”
沈卿：“？”
顧總忽然說這個幹嘛。
“……那你現在知道了。”沈卿猶豫著開口。
畢竟是自己告訴他這點的，沈卿不確定顧總現在是什麽意思，就在斟酌後說：“那現在怎麽辦啊？需要我偷偷把他約出來嗎？”
顧淮遇聽了直接一皺眉：“你約他做什麽？”
沈卿：“……讓你們見麵說清楚啊。”
顧淮遇：……
直接一捂心口。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直接一口血吐出來。
原本是不想青年誤會什麽，刻意解釋了這麽一句。
顧淮遇也沒有想到還會有這種神展開。
強忍著咳嗽的衝動，顧總罕見地繼續凝眉：“我跟他？說什麽？”
沈卿：“？”
見顧總這態度，沈卿就越發不確定了，感覺自己搞錯方向了。
但還是硬著頭皮：“……就是感覺你們認識好久了，他喜歡你的時間也好久了，至少比你我認識得久……所以既然都這麽長時間了，那總歸該說清楚吧？”
顧淮遇：“把他趕走的意思就是，沒什麽好說的。”
他看向沈卿，眼神很冷，語氣很嚴厲：“……我根本沒有見過他幾次，隻知道甄家安了個人在公司。”
迎著沈卿有些茫然的眼神，顧淮遇按住胸口的手指指尖都發白了，吐字也愈發艱難：“他的族叔是公司股東之一。是個咳咳……煩人的老家夥。”
眼神很冷，語氣很冷，完全是被氣的。
從側麵看上去，顧總的側臉陰鷙又狠戾，表情也罕見地露出了一些意味深長。
沈卿：……
第一次聽顧總如此評價一個人——“煩人的老家夥”，嗯，看來那位姓甄的股東的確非常讓人厭惡。
不過現在沈卿聽懂了。
換句話說，就是甄泳甄先生在顧總心裏的地位，也隻是甄家安插進來的某個年輕人而已。
他甚至可能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隻是記得有這個人，記得他姓甄。
……靠。
那甄泳那種盛氣淩人、總是“我跟顧總很熟、很熟”的氛圍感，究竟是怎麽營造出來的？！
甄先生他才是影帝吧！
或者是，優越的家庭環境讓甄泳本身就很膨脹，以為自己擁有主角光環？
……但是不好意思啊甄先生，原著裏後期的商戰中，好像根本沒有甄家這一號的存在唉。
總之，因為甄副總的“自來熟”，害沈卿以為顧淮遇跟這位甄副總最差也是發小、朋友、好同事的關係，所以才先給顧總發了信息……嗯，對待親密的家人是不需要委屈自己，但也需要注意方法。
即便是對待最親密的家人，也不能太讓對方為難，要給對方空間……雖然最後事情必須給他解決，這個才是重點。
但沒想到啊。
搞半天顧總跟那位根本不熟！
所以哆哆嗷仔你們學到了沒有，果然有什麽問題就是要當麵問清楚講清楚！
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可能真的就是亂想亂猜……
沈卿正覺得今天的事情太有教育意義的時候，又聽見顧淮遇問他：“所以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感覺顧總音色更低了，沈卿趕緊回答：“聽明白了，就是您跟那位甄總其實不熟。”
顧淮遇稍微一頓。
片刻後說：“……嗯。”
然後兩個人就沒話了。
乍然又對視了一眼，沈卿看見顧總蒼白但英俊的臉，此刻正麵無表情地、儼然透著股威嚴和低氣壓，預示著當事人心情目前還不是很好。
沈卿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又問：“那甄家那位‘煩人的老家夥’到底有多煩人啊？”
“嗯？”顧淮遇略微眯了下眼，似乎在問沈卿，問這個做什麽。
沈卿：“我擔心你把甄副總調走了，甄家會不樂意呀。”
看著顧總這骨瘦如柴的模樣，沈卿也沒想到自己告個狀，涉及到的竟然不是顧總跟暗戀他的朋友的私人問題，而是上升到了公司內部矛盾和鬥爭。
……盡管未來甄家已經榜上無名了，但誰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麽實力地位？……
自己是不是一下子就把事情給搞大了？
就……沈卿也沒有太覬覦顧總的全部財產啦。
但他還是有一點點擔心的。
畢竟他老公身體不好，萬一這個事情讓顧總很操心……
“放心。”顧淮遇聽他這麽說，神態倒是緩和了一些。
他稍微靠後，目光淩厲，言簡意賅：“原本也該動一動那個甄家了。”
沈卿：“……”
忽然覺得這個姿態、這麽說話的他老公很帥是怎麽回事？
明明小說裏天涼王破的霸總並沒有戳到過他，他一直無感，甚至偶爾還會覺得有點尬。
……是顏值能夠拯救一切麽？
怎麽就是感覺顧總蒼白、唇角鋒利的嘴巴一張一合、說出這話的時候效果就不一樣了！
沈卿震驚打量顧總容貌的時候，顧淮遇又看了看他，忽然說：“等一下，所以你不應該也給我一個說法麽？”
沈卿：“什麽說法？”
長指在桌麵上隨意地點了點，顧淮遇：“你發給我的信息裏，措辭很嚴謹，也很委婉。……你是以為他喜歡我，他在我這裏就會是特殊的？我看起來像很缺愛？”
沈卿：“！……沒有哇，我可完全沒有那麽想過哇！”
下意識否定，沈卿心裏想的卻是：這顧總也太犀利了吧？
對方不說沈卿都沒發現，自己好像確實默認暗戀顧總的甄泳，在顧總那裏是特殊的。
但是沈卿也覺得冤枉：“我那不是以為你們很熟嘛！……好了好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您跟那位甄副總不熟，一切都是他自我想象，自導自演，顱內**。”
顧淮遇：“……？”
沈卿：……在顧總充滿匪夷所思的打量中閉緊嘴巴。
他要學會莊重和嚴肅。
顧淮遇忽然說：“首先沒有別人是特殊的。其次，就算有人特殊，你也是最特殊的。”
沈卿：“？”
下意識瞪大眼睛，低頭看向顧淮遇：“嗯？”
顧總已經抽出桌上一本文件：“我說過你可以不委屈自己，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沈卿：“……”
仍舊在發愣。
見青年沒懂，顧淮遇又沉下一口氣，說：“所以甄泳的事情你根本就不必等我處置。他招惹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把他轟出去。”
沈卿：啊？
……這個，可以這麽任性的嗎？
沈卿：“這樣不好吧，比如那位甄副總，就算你們不熟，可他背後也還有個甄家。要不是咱倆剛才交流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罪他們啊？”
顧淮遇聞言轉眸看向他，薄薄的眼皮下耷著，視線在青年臉上停駐了許久，忽然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不是你得罪他們，是他們得罪了你。第二，你可以自由擺脫任何得罪了你的人。”
“別忘了你的身份。”
沈卿：“……”
說完，顧總一抖手中的文件，已經翻看了起來。
沈卿滿腦子還在想：我啥身份？顧總夫人？……
臥槽。
就說了我老公特別帥！！！
沈卿後知後覺地想。
因為定的中午十二點吃飯，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顧淮遇還要辦公，談完了事情沈卿就先下樓了。
辦公室裏，黎弘前來送文件，是一份需要顧總緊急簽署的文件，顧淮遇翻開看著，黎弘在一旁醞釀半天，還是鼓起勇氣主動承認：“那個顧總，甄總對您有意思的事……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之前以為沒有必要跟您說。”
黎弘也是出去辦完一件事兒回來，才知道原來出了這麽大的事，甄泳竟然敢直接在小少爺們麵前說夫人的壞話，公然挑釁……
在此之前，雖然感覺甄副總很勇，但那個人倒從來沒有在顧總跟前有過太大的紕漏。
包括他喜歡顧總這件事，也沒見他跑到顧總麵前表白或是做什麽越界的事，頂多就是盡量出現刷刷存在感……
當然這存在感刷跟沒刷一樣。
因為顧總壓根沒注意到過他。
黎弘也就覺得甄泳他至少還有點分寸感，也就沒太把那個人的存在當回事兒，隻由著這位年紀輕，很幼稚，又很閑的富二代作。
本來嘛，顧總從來不講情愛，就隻喜歡一個人待著。
而且喜歡顧總的人又不隻這一個。黎弘感覺自己貿貿然地匯報才奇怪。
但沒想到……
總之鬧出這樣的事，身為顧總身邊第一特助，黎弘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責任。
但解釋一句還是應該的。
幸好顧總講理，並沒有要追究這件事的意思。
隻是在簽署完文件後，顧淮遇忽然說：“沈卿聽說甄泳喜歡我，就默認我跟甄泳關係很好。”
黎弘：“啊？”
黎助理直接驚住了：“您跟甄副總哪兒關係好了？！……”
明明是‘要不是這次隔壁市的項目出了紕漏，甄副總根本就沒有辦法見到顧總’的關係……
顧淮遇抬手打斷他的話，表示重點不是這個。
他說：“沈卿以為我跟甄泳的關係很好，又知道甄泳暗戀我。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要‘幫’我約甄泳見麵……你說一說，他這是什麽心理？”
黎弘：……才反應過來，顧總這句話是個問句。
顧總在問自己問題？！
……不是上司考問下屬的那種問，而是詢問……
顧總在問他問題！
黎弘覺得受寵若驚的同時，也不太敢隨便回答。
畢竟這是顧總第一次要自己幫忙分析問題！
黎弘：“這個，夫人當時都是怎麽說的啊？您再仔細說說？”
顧淮遇的確過耳不忘，就給黎弘簡單地敘述了一次。
雖然依舊是語氣平平：“他說，感覺我和甄泳認識很久了，甄泳喜歡我的時間也很久，至少比他與我認識的時間要久。所以既然都這麽長時間了，那總歸就要我跟甄泳見麵，把話說清楚。”
黎弘聽了，感覺不用分析了，這橋段他熟！
於是直接說：“嗨，這還不簡單，夫人不是不生氣，夫人這是吃醋了！故意表現得沒生氣！”
“……吃醋？”顧淮遇放下手中的筆。
“是啊。”
黎弘滿臉自信：“您想想夫人的話，雖然是夫人自己誤會了，但他明顯就是很介意您跟甄副總認識的時間比他長啊！不然他為什麽要強調時間呢？這不是吃醋是什麽？”
顧淮遇：“……”
眉峰處不受控製地向上一揚，顧淮遇斟酌著，緩緩地在心中重複那兩個字：吃醋。
沈卿他……吃醋了？
吃醋了，意味著什麽……
深深地思索過後，顧淮遇垂眸，依舊麵無表情。
薄薄的眼皮下耷遮住眼底的情緒，片刻後，他周身的氣場忽然變得不再淩厲。
“黎弘。”
“唉！”
顧淮遇：“明天的時間你空一下，去辦哆哆他們的收養手續。”
“……好！”
雖然好奇明明剛才還在說夫人相關的事，現在怎麽又換了個話題了。
不過一聽這話題是收養小少爺們，黎弘也立即露出驚喜的表情：“顧總您終於決定收養小少爺們了，之前因為……”
後麵的話黎弘自動消音。
也十分慶幸自己沒說出口。
他想說的是之前就因為一個“天煞孤星”的稱謂，顧總便不得不糾結猶豫、慎重考慮收養小少爺們的事。
雖然黎弘、包括顧總本人都一直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顧總根本不可能是什麽天煞孤星。
顧總要真是的話，那顧家那些人怎麽還能活蹦亂跳地往顧總頭上安罪名、起外號？
不應該早就噶了麽？
黎弘：“太好了！”
黎弘表達欣喜和恭喜，關鍵是他也很喜歡小少爺們，知道小少爺們一直沒有家的安全感，所以感覺被收養以後小少爺們應該會更開心吧。
顧淮遇：“嗯，之前我透問過哆哆，他們沒有什麽意見……等中午下去和他們一起吃午飯，我會再正式說一說這件事。”
聽顧總說等一會兒還要下樓吃午飯，黎弘繼續露出欣喜的表情：“那太好了！”
不是錯覺，他覺得顧總最近精神都不錯，話也比原來多。
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身體越來越好，顧總才決心收養小少爺了吧！
說來說去，還是得感謝夫人……
“黎弘。”
黎弘忽然又聽見顧總叫他，連忙：“唉！”
顧淮遇：“你過來，扶我一下。”
說完，顧淮遇直接雙手一撐，雙腳踩地，身體當即離開了輪椅。
黎弘：“？？？”
“顧、顧總，您站、站起來了？？”
——除了洗澡、上廁所，或是每天的上下床以外，顧總已經坐輪椅兩年了！
兩年。他將自己徹底地視作一個將死之人，也拒絕站起。
怎麽忽然……
黎弘趕緊跑過去扶住顧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