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手中不差錢又愛閑聊,容曉曉時不時就會往家裏去一個電話,說說自身的情況也問問家裏的事。

先前二姑被送到醫院治療,回去的中途她就在鎮上給家裏去了一個電話,細說了二姑的病情以及治療的事情。

當時爸爸聽的都有些哽咽。

還是媽媽接過話筒跟她叮囑了一些事,讓她幫著好生照顧一下二姑。

說完二姑的事便是二姐的事。

容曉曉視線下移,落在了她的腹部,“媽說了,讓你晚兩年再懷孕,等回到大隊後也別隻顧著小作坊的事,好好了解一下大隊的情況,和姐夫打聽他家族中的人,看有沒有相處好的。”

吳平慧先是聽得臉上發紅,緊跟著眉頭緊蹙,“哪有什麽好相處的,他家裏的人要真有好的也不至於年幼的時候過得那麽苦。”

簡舟沒跟她提起太多關於小時候的事。

但他們倆的婚事傳開之後,一些相熟的大姐大媽們也跟她說起過一些關於簡舟小時候的事。

這些事她從來就沒有在二姑和小妹麵前提起。

但可以說,但凡有那麽一個人護著簡舟,簡舟年幼時就不會過得那麽苦。

每回想起那些話,她心中就特別不好受,真想伸手狠狠抱住簡舟,無聲安慰著他。

“你媽說的對,要真是這樣你們最好還是晚兩年再要孩子。”容婆子也跟著說,“你要能像其他婦女同誌一樣,將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小家上,那也就無所謂,可是你們兩人心思都放在小作坊上,忙起來沒完沒了,那孩子又要誰來帶?”

要是有個長輩在也就算了。

做不了太多的農活,但也能在家幫著照顧下孩子。

她可是看出來了。

不管是簡舟還是平慧,都不是那種能靜得下心的人,而是滿腔充滿大誌向的能人。

他們看得遠也做的多,不是能拘在小小的家庭中。

雖然這是小兩口自己的事,他們做長輩的不好太過插手,但是弟妹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

在立業的初期,他們根本沒法空出手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了孩子,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其中一人放下自己心中的追求,選擇待在家中養孩子。

而這個人選,幾乎都是女方。

弟妹顯然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她心中有一份理想抱負,如果在這個時候讓她放棄這份追求而去帶孩子,那未來的她總有後悔和遺憾的時候。

所以倒不如晚兩年。

小作坊才剛剛起步,這時候擱淺以後就算想參與進都難,可兩年後卻不同。

那個時候一來小作坊也算是暫時穩定下來。

她從頭參與到尾,怎麽說都能有一些話語權。

同時她在南望大隊待了那麽長的時間,肯定也結交了一些朋友,也摸清了大隊一些人的底氣,那個時候懷孕生子,真要遇到事也能請他們幫幫忙。

可以說,弟妹交代的這些事,真的是全心全意為自己女兒打算。

容婆子身為人母,太能明白吳傳芳為什麽會這麽交代,便也一一解釋起來,並道:“可別覺得她多事,初心是好的。”

吳平慧聽得眼睛發熱,突然很想家了。

容婆子聽到一些動靜,伸手招呼了下,等她湊過來才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當爸媽的啊,心裏又怎麽可能不掛念著兒女?你要想她就經常和他們聯係,見不到人聽聽聲音也好。”

聽不到聲音,知道他在某處奮鬥也行。

怕就怕,什麽都沒。

想到發狂,可除了他常用的物件之外,什麽慰藉都沒有。

……

而在湘城。

那位心裏一直掛念著兒女的母親正插著腰大罵著,“吳平祖你個慫貨,老娘跟你說了多少次?見到段家的人就直接打走,你倒好,還給他們塞東西,你怎麽不把自己塞過去,幹脆給段家當上門女婿算了。”

吳平祖二十多歲的年齡,此時正可憐巴巴站在大院裏。

一動都不敢動。

大高個,顯得尤為的可憐無助。

趁著媽沒注意時,還給了屋內媳婦一個求助的眼神。

然而段月卻當做沒看見。

根本不敢回應。

不管是婆家還是娘家,都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還不如聽妹妹的話,既然哪個都不能得罪,那就哪個都別得罪。

乖乖當個不起眼的人。

娘家找她要東西,死咬著要問婆家人的意見。

婆家要是……

其實婆家挺好的。

不管是公公還是婆婆,隻要她不幹一些讓人討厭的事,他們也不會說什麽。

段月現在最慶幸的事。

就是聽段春的話,帶著自己的小包袱,趁著夜色進了吳家的門。

沒有聘禮嫁妝,也沒一場熱熱鬧鬧的大喜日,但最少她不用被自己親生爹媽以結婚為由多要聘錢,甚至還想著誰給的錢高就將她嫁給誰,也不拘對方到底是傻子還是比她大幾十歲的老光棍。

也正是有過親身經曆再加上段春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

從進了吳家的大門後,她幾乎就沒和娘家有過來往。

隻不過那家人從她這裏得不到好處,就把注意打到了自己男人頭上,吳平祖實在是太老實了。

這不,又一次讓段家從他手裏拿走了東西。

一滿碗的紅燒肉,他可真舍得。

不敢和自家男人對視。

段月心裏想著,也該讓婆婆好好教訓教訓,那麽一滿碗紅燒肉,自己一塊都沒分到,全便宜了段家人。

光想想就覺得不值得。

“看什麽看,你個孬貨,連你媳婦都不如!”吳傳芳怒吼一聲,直接從旁邊撿起一根長棍,直接打在大兒子腿上,“走,跟我去段家,他們就算吃了也得給我吐出來。”

段家來要,吳平祖給。

吳傳芳打上門,吳平祖也會埋著頭跟上。

別看是吳家四個孩子中最長的那個,但也是最沒主見的那個。

老實的沒邊了。

但也沒人敢欺負他、敢欺騙他。

為什麽呢?

因為他家有一個誰也不敢碰的母老虎。

瞧著氣勢洶洶離開的吳傳芳,大院裏不由熱鬧起來。

“好家夥,吳傳芳又去幹架了。”

“段家的人也是膽子大,先前幾次都沒收拾貼服?吳傳芳家的紅燒肉是那麽好吃的?這次吃一碗紅燒肉,不得賠兩碗回來?”

“也是多虧遇上了吳傳芳,不然就段家這麽糟心的親家,沒幾個人能受得住。”

說這話的時候,朝著吳家房門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段月在織毛衣,說是給自己婆婆織得小褂子。

別說,段家人糟心。

但這個兒媳還是挺不錯,嫁進門這麽長時間沒見過她紅過臉,不用吩咐就將家中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淨淨。

最重要的是,她不向著娘家人。

瞧瞧,自家婆婆都打上娘家了,她還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依舊坐在椅子上織著小褂子。

段月哪裏是不想,而是不敢管。

真要去了,兩麵都不是人,還不如像妹子說得那樣,當做沒聽見。

吳傳芳不是第一次打上段家。

段家附近的街坊鄰居都知道有她這麽一個人。

見人拎著棍子來,就知道有大熱鬧了。

果然,到了門口就一腳踹上段家的門,硬生生踹凹了一個腳印。

還不止這個,邊上還有三個以前留下來的腳印,鞋碼都一樣,顯然是一個人踹出來的。

“段狗!你們要是不出來,我今天就拆了你家的屋!”

這麽大的動靜,裏麵硬是一點響聲都沒有。

被喚做段狗的中年男人縮在床腳瑟瑟發抖,對著旁邊的兒子低吼著:“你上回沒被揍怕嗎?你幹嘛搶吳平祖的紅燒肉,你這個臭小子,害死我了!”

段家這一脈就這麽一個男丁。

生下時就取名耀祖,從小到大那是當做寶貝捧在手心,別說打罵了,就是犯了錯也不會對他大聲。

可這會,段父是恨不得直接甩他兩巴掌,好讓他長長記性。

先前不懂吳傳芳的厲害,在段月那個臭丫頭手裏討不到好就找上吳平祖,吳平祖是真好說話,手上有什麽就給什麽。

當時還笑著他們遇到了寶。

有這麽一個好女婿在,以後還怕從他手裏拿不到東西?

可誰又能想到。

他們拿一次,吳傳芳就打上門一次,一次比一次狠,最後一次更是把他的門牙都打掉了,疼得他在**哼了三天,到現在都不敢呲牙對人笑,一呲牙,門牙都沒一個。

真的是被打怕了。

那婆娘根本不講道理,進門就開始揍人,揍到苦苦哀求都不停手,一直打到她滿意為止。

這次見兒子端著一碗紅燒肉回。

他們家沒一人歡喜,而是慌……慌得要命,都想著趕緊將紅燒肉還回去,結果人就上門了。

被低吼的段耀祖什麽都沒說。

這會已經鑽進床底,緊緊挨著最裏麵生怕自己被扯出去揍。

他也好慌啊。

再說他也不是搶來的啊,正巧著在街上遇到人,聞著他碗裏的肉香,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還沒反應過來,裝著紅燒肉的碗就到自己手上了。

還沒想明白怎麽過來的,再抬頭吳平祖就不見了人,當時就嚇得他趕緊跑了回來。

‘哢嚓’一聲響。

這時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段父目瞪口呆,“誰,誰去開了門?段春!死丫頭,又是這個死丫頭開了門!!!”

恐慌中,聽到了邁步走進來的腳步聲……

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聲傳來。

段春坐在台階上,雙手撐著下巴,完全不為家人被揍感到難過,甚至嘴角還忍不住上浮起來。

她沒有吳阿姨那麽厲害。

在家從小到大都隻有挨打的份,即使現在已經滿了十六歲,還是打不過他們,最多在被打的時候選擇往外逃。

可吳阿姨不同。

一人戰那麽多人,還能壓倒性勝利。

真的是她最最最最佩服的人,沒有之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傳芳才走了出來,一手端著紅燒肉一手拿著個香腸,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得讓他們補償一些。

剛下了台階,她就道:“段春,去我家吃肉。”

“好嘞!”段春立馬答應,還上前幫她拎東西。

瞧著這麽機靈的小丫頭,吳傳芳沒好氣的白了自家的兒子一眼,連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都不如,真的是白活這麽多年了。

不過說起來,整個段家中她最喜歡段春這個孩子。

別看隻有十五六歲,但她比一些成年人都來的通透。

這個年齡就已經為自己的人生做好規劃,甚至還幫了段月不少,段月怎麽好端端在差點悔婚的時候又背著小包袱一人進了吳家的門?

一開始她不懂段月怎麽就突然想明白了。

後來才知道,背後是段春在給她姐姐出謀劃策。

就連先前幾次和段家打交道,幫著開門遞棍子的都是這個小丫頭。

來往幾次後是越來越喜歡她的脾性,更多次邀請來家裏玩。

這個親家,她認了。

“吳阿姨,下個月我就沒法再去您家了。”段春挨在她身邊,還有些稚嫩的小臉蛋上帶著笑意:“我前天去報了名,下個月就要下鄉當知青了。”

“你主動下鄉?”吳傳芳有些驚訝。

不過轉頭想想,其實下鄉是段春最好的選擇。

不然一直待在這裏,始終擺脫不了糟心的家人。

“嗯。”段春點著頭,旁人對下鄉會忐忑不安,而她卻抱著更多期待,“知青辦的叔叔阿姨說,如果我積極響應,便能讓我自己選擇一個方位,我一直想去南邊看看,聽說那邊有大海,我還從沒見到過大海呢。”

吳傳芳沉默了兩秒,輕輕道:“是好事。”

段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吳傳芳跟著道:“一個人上路得警惕著些,萬事都別逞強,要是遇到不好的事就隻管找公社,告狀不是一件丟臉的事,實在是不行就大鬧,鬧到誰都不敢惹你。”

這番話她曾經也跟兩個女兒說過。

現在轉送給段春。

緊跟著她又說起了兩個女兒的事。

二女兒的果醬小作坊,小女兒的網魚、豬圈、鍛造廠,在說這些話時,帶著顯而易見的驕傲感,緊跟著道:“所以你看,下鄉也不一定隻能幹農活,你要有想法,當地又有條件,也完全可以為生產大隊付出其他的努力。”

“姐姐們好厲害!”段春聽得雙眼發光,她完全沒有想到下鄉還能做這些,甚至已經做好了幹苦力的準備。

“並不止她們,還有很多類似她們那樣的知青。”吳傳芳一手搭在段春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不過阿姨相信你,不管在什麽地方,你一定能過得很好,最少比現在好。”

段春重重點著頭。

眼眶有些濕潤,強忍著沒落下。

她深深吐了一口氣,換了一個不感傷的話題:“吳阿姨,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您明明可以收拾得他們不敢再來,為什麽總會留有餘地,讓他們沒過多久又起了貪心。”

她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段家的那些人。

以吳阿姨的手段,真的可以一次性解決,不像現在,最開始幾天會恐懼,但隨著恐懼慢慢消失,又死灰複燃鬧上一鬧。

吳傳芳想了想,很誠實的回答,“因為很無聊。”

真的很無趣。

以前還有一份工作,還能將精力放在工作上,再加上四個孩子都在家,這個一點事、那個一點事,每天幾乎沒閑下來的時候。

不像現在。

工作沒了,四個孩子離開了三個,就算多了一個兒媳,但吳平祖小兩口真的太悶了,悶到她真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好在有段家時不時來鬧一鬧。

揍揍人,也算得上是一點小樂子。

不過這天晚上,容水根給了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吳傳芳聽到後,整個人差點蹦起來,重複著問道:“你說真的?廠子裏真給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