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終章
《心聲》錄製在即, 喬諾今天要去節目組報道,開啟為期一周的封閉創作。
雖然喬諾不是新人,但離開歌唱舞台已經三年。
三年的時間, 樂壇新人倍出, 曲風也呈現多元化,而他的曲風在出道之際就偏小眾, 長久的離席隻會讓他更沒競爭力。
說是老人, 其實與新人無差,而相比新人自信和勇往無前的桀驁, 他重拾的信心遠不足以抵消他內心深處的忐忑與自卑。
季櫟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寬慰:“阿諾,你一直都很厲害, 不要被過去左右,相信自己,好嗎?”
季櫟今天要飛去國外為秋季新品做推廣,順路送他去節目組。
喬諾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 回握她的手,“謝謝櫟寶,我會加油的。”
季櫟吻了吻他的唇角,“那你乖乖比賽, 初賽我來給你加油打氣。”
“好。”
喬諾捧著她的臉,加深這個吻。
和季櫟告別後,喬諾轉身走進大樓,宋浩和唐越早就等在大廳,見到他, 倆人一起迎上去。
宋浩第一時間跟他介紹身邊的人:“阿諾,這是唐越, 《心聲》的製片人,之前跟你說過的。”
喬諾受寵若驚的伸出雙手:“久仰您的大名,失敬失敬。”
唐越年滿四十,有著成熟男人特有的內斂與溫沉。
他笑著拍他的手背:“該說久仰的是我,早就聽聞你的名字,卻一直沒機會見到真人,今日總算如願了。”
“我五年前回國那會兒,就聽過你的音樂,曲風獨特,歌詞也很有魅力,《心聲》第一次錄製時,我就想邀請你,卻被你的經紀人以通告太多婉拒了。”
“但我沒有放棄,每年都給你發邀請函,就想用實際行動證明我的誠意,結果第二年的時候,你用同樣的方式拒絕了《明日星秀》的邀請,我一下子就平衡了,想來是咱們這樣的節目入不了你的眼,但凡你沒點才能傍身也不敢這麽囂張啊。”
“我非但沒生氣,反而更加堅定邀請你的決心,可袁鋒就不一樣了,現象級的爆款音綜再三給你發邀請,你說不去就不去,他麵子可掛不住,還曾發微博聲討如今的新人不懂謙虛,走不遠,要知道得罪了他,你再想參加音樂類的綜藝可就難了。”
“好在你的經紀人及時補救,親自蹲守在他工作室外麵,又是送小樣又是道歉的,誠意十足,如果不是袁鋒惜才,你真的沒機會重新來過。”
唐越說起舊事時,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可喬諾卻死死的皺緊眉頭。
他試探著問道:“我從來沒有拒絕過袁導的邀請,這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唐越回憶著說:“我記得袁鋒當初因為你的傲慢拒絕,找我喝酒傾訴過,後來又因為你經紀人的糾纏,吐槽過你的荒唐任性,還擔心你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早晚惹禍,畢竟你已經夠招黑了,這麽恣意妄為是在自毀前程。”
“結果他一語成讖,在最後一場比賽時,你當眾假唱,被現場藏匿的黑粉圍攻,場麵一度失控,雖然後來有工作人員出麵作證是他操作失誤,但已經沒人在乎了,而那條道歉聲明也被你的經紀人壓了下去,估計是怕再掀波瀾吧。”
喬諾隨著他的話語回憶當時的場景,頓時遍體生寒。
“您知道那個能證實我沒有假唱的人在哪嗎?”喬諾聲音微顫。
他以為,他已經不會再對顧琛曾經做過的惡事生出半點波瀾。
可當他親自驗證假唱真的是一場陰謀時,胸腔裏的怒意,夾雜著迫切想知道為什麽的叫囂,上躥下跳,攪得他快要窒息了。
《明日星秀》正是三年前他假唱事件的舞台,當初顧琛的話猶在耳畔。
“《明日星秀》竟然都不請你,真是瞎了狗眼,袁鋒怎麽想的呀,咱們不就是比別人多了一點黑子嗎,幹嘛區別對待,哎,罷了罷了,既然音樂這條路走不通,咱也就不必硬撐了,條條大路通羅馬。”
“天哪,《明日星秀》已經連續霸榜熱搜大半月,官宣一個紅一個,話題爆表,你放心,哥一定給你好好爭取,我們最後試一次好不好,你等我好消息。”
“阿諾,袁鋒不肯見我,但是沒關係,我去他工作室蹲守,去他家求他,一定給你爭取入場資格,你知道的,哥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
當時他什麽反應來著,感激涕零卻又心存愧疚,如果自己不那麽招黑,就不會讓他低聲下氣去求人。
可事實卻是,袁鋒一直在邀請他,是顧琛的百般推諉造成他耍大牌、目中無人的誤會,眼看著那檔節目爆火,他唯恐邀約事情暴露,便假裝爭取,安排狗仔偷拍,做戲給他看,用行動告訴他,顧琛為了他怎麽伏低做小,卑微到了塵埃裏。
當他在台上被黑粉扔東西,渾渾噩噩的下台後,還幫他擋下不少人的拳打腳踢,替他泄了民憤,重傷住院。
瞧,為了幫他實現夢想,顧琛已經盡了全力,差點連命都搭上,如果這都不能成功的話,那他喬諾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廢物。
他大費周章的自導自演,然後借助這場聲勢浩大的演出,讓他坐實自己就是個廢物的自我懷疑,不管怎麽努力,他怎麽捧都沒法成功。
殘酷的事實擺在麵前,他除了認清自己的無能,還能怎樣?
顧琛再給他工作時,他隻能任憑擺布,因為敗犬沒資格說不。
顧琛真的很懂他,把他的品性摸得透透的,步步為營的設計陷害,不動聲色的蠶食他的意誌,直到他徹底喪失鬥誌,淪為提線木偶,甘願受他擺布,以為這是對他的補償和報恩。
別人是被賣了還幫忙數錢,而他被賣了,還嫌自己為他賺的太少,恨不能連命搭進去。
多麽可笑,多麽愚蠢啊。
喬諾死死攥緊身側的手,卻聽宋浩說:“你要想見的話,我一會兒帶你去。”
喬諾訝然的看著他。
宋浩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直言道:“是你姐姐讓我找的,至於原因,你應該比我清楚。”
當初喬一的原話是--
“麻煩您把知道真相的人都找到,然後等機會成熟了,讓他們在閑談中,道明和那件事相關的真相,切莫由我們說出。”
“我能理解阿諾把顧琛當救世主的心理,也能理解他對家人好意勸阻的反感,信任既是一步一步建立的,那坍塌也需要一次次的失望累積,你放心,等假唱真相揭穿之前,阿諾已經看清顧琛的真麵目了。”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草,也可能會成為駱駝重新崛起的契機,我相信阿諾不會讓我失望的。”
喬諾眼底湧上點點濕意,在唐越有些不解的看過來時,驟然壓下。
他頷首,沉沉應了聲好。
把第一期錄製的相關流程走完以後,喬諾在宋浩的帶領下,見了音響師。
事實一如他的猜測。
顧琛買通了音響師助理,在他上台時,換了伴奏。
當他站在舞台,被台下黑粉扔東西,破口大罵,安保人員維護現場,一度和觀眾陷入混亂時。
他被這種萬人嫌的狀況搞懵了,網絡上的質疑和謾罵在那一刻如潮水一樣湧來。
他像是墜入了無邊的深海,想張嘴卻發現動彈不得,想呼救,開口便是洶湧而來的鹹澀。
就在他六神無主之際,前奏響起,他的聲音自音響裏傳來。
那一刻,全場寂靜,他看到黑粉們得逞的笑,粉絲們錯愕的表情,觀眾們嫌惡的皺眉。
這些畫麵曾橫亙了他兩年的夢境,直到他徹底把唱歌這件事從心底深處扼殺,再也不敢想,更不敢觸碰。
“嗬~嗬嗬--”喬諾倏然笑了起來,看向窗外的眼睛蓄滿了自嘲。
宋浩心疼的遞給他一張紙巾,安撫道:“車裏就咱倆,想哭就哭。”
喬諾吸了吸鼻子,“我為什麽要哭,現在該哭的是顧琛,這不過是我漫長人生裏的一段插曲,沒什麽大不了的。”
父母的包容,姐姐的用心良苦,櫟櫟的不離不棄,宋浩的默默幫助,足夠抵消顧琛帶來的傷痛和絕望。
挫折和傷害使人成長,雖然殘酷,但印象深刻,一輩子都忘不了。
宋浩長舒一口氣:“你能這樣想就好,顧琛作惡多端早晚會付出代價。”
喬諾嗯了一聲,顧琛當然會付出代價!
*
當喬諾緊鑼密鼓的籌備第一期演出時,顧琛和林曜也在做最後的準備。
林曜:“我查過了,喬諾第一場彩排是明晚七點,你以慶祝為由把他誆騙出來就行,其他的我來。”
林曜把玩著手裏的匕首,顧琛目光沉沉的看著桌上的透明**。
許久,他才開口:“這點計量能昏迷多久?”
“足夠咱們把人運到郊區了。”
“多久,我需要具體時間。”顧琛語調高了不少,帶著肉眼可見的緊張。
“你怕了?”林曜嘲諷道。
“廢話,這事搞不好是要坐牢的,十年往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別告訴我您慫了?”
顧琛抿唇不語,林曜笑道:“就算你不做到這一步,也逃不過的,你之前假借投資名譽擅自轉移喬諾的資金,銀行都能查到流水的,保不齊喬一已經收集好證據,靜等甕中捉鱉。”
“你親自跟我去見的人,人家也答應連人帶貨把咱們送到境外,躲過了這陣風頭,萬事大吉,不知道你還在擔心什麽。”
林曜帶他見過了蛇頭,給了對方一筆不菲的定金,需要用到的臨時證件也都備齊了。
顧琛的顧慮早就被打消了,這會兒看他退縮的樣子,搞得林曜有些緊張,生怕關鍵時刻掉鏈子,惹喬一不高興。
“對,不會出錯的,隻要拿到錢,順利坐上船,離開公海就安全了。”
“對嘛,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喬諾不可能懷疑你的。”
說到這個,顧琛麵露自信,“我這麽處心積慮的籌謀,十個喬諾都難逃我的手心,他當然不會懷疑我。”
林曜在心底撇嘴,麵上卻一個勁恭維著。
他給倆人倒了杯酒,碰杯示意:“預祝咱們明天馬到成功。”
顧琛眯著眼眸最後看了眼透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必須成功!”
*
喬諾在下午的時候接到了顧琛的電話,對方以提前慶祝演出為由邀約他吃飯,親自來家裏接他。
喬諾從善如流的上了車,客客氣氣的喊他哥,“其實我可以自己去餐廳的。”
依舊是如常的語氣和客套,顧琛緊張的心情有了些許舒緩。
“沒事,反正我順路。”他說著,緊了緊握方向盤的手。
車子順利匯入主幹道的車流。
顧琛說:“解約的事有大半已經搞定了,賠償事宜我都通過郵件發給你了,有時間的話,你看看。”
喬諾露出一個嗔怪的表情,“您辦事我向來一百個放心,沒必要看,我得多寫幾首歌備賽,不太有多餘的時間。”
顧琛點頭,感慨道:“真好,你終於走出假唱的陰影了。”
喬諾神色不變的應付道:“人總要成長的,以前我單打獨鬥,現在不是了,心境變了,一切都會跟著變的。”
“確實如此。”
交通燈變紅,顧琛狀似不經意的看向儲物箱裏的水,問他:“要喝水嗎?”
喬諾順著他所指看過去,頓了幾秒。
就這麽點停頓的時間,顧琛的心瞬間提至嗓子眼。
喬諾的餘光看到他握方向盤的指骨泛著白,心中了然。
他笑著伸手拿起水,晃了晃示意:“剛好有點渴了,謝謝哥。”
顧琛看著他毫不設防的樣子,心底淌過一絲慶幸。
他當初看上的,就是他這副對誰都不設防的純真。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喬諾擰開瓶蓋,忽然停了動作,看著水發愣。
顧琛的餘光一直都注意著喬諾,瞥見他忽然盯著水不動,心髒再次提到嗓子眼。
“怎麽了?”顧琛大方的轉頭看向他,語調帶笑。
喬諾笑著搖頭,轉而看向顧琛,眼底湧上濃鬱的感激之意,“哥,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可以把我的全部都給你,不管是錢還是生命,隻要您開口,我都會無條件答應。”
“啊?”顧琛又驚又詫異,搞不懂他怎麽忽然提這茬。
他笑著打哈哈,“說什麽呢,我怎麽會要你的命呢,錢我也不會要的。”
喬諾無所謂的聳肩,笑道:“總之您隻要記住這個承諾就夠了。”
“好,我記住了,快喝吧。”顧琛笑看向喬諾。
喬諾笑了笑,仰頭把水灌進口中,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在這期間,他一直用餘光看著顧琛,看著他的手從緊繃到放鬆,期間沒有半點猶豫或是製止的舉動。
喬諾閉上眼,直接把水喝光,然後長舒一口氣:“這水有點甜來著。”
“有嗎?”顧琛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徹底安了心。
喬諾醒來,已經是深夜了,嘴巴毫無意外被膠帶蒙住,全身被綁在破舊的椅子上,頭頂懸著一盞昏黃的鎢絲燈,鼻腔裏充斥著潮濕的黴腥味。
環顧四周,木頭大門緊閉,唯一一扇窗戶透進拳頭大的一縷月光,為破敗的小屋添了絲清冷。
門外隱約傳來交談聲,帶著幾分難掩的急躁。
“誰他媽讓你把藥全放裏麵的,昏迷時間比預計的長了好幾個小時。”
“這能怪我嗎,我不也怕他隻喝一小口,中途醒了怎麽辦? ”
顧琛深吸一口煙,猛地砸在地下,重重一踩,轉身去車裏拿了一瓶水遞過去,“去,把他澆醒。”
林曜沒反駁,徑直接過水朝小屋走,又聽他朗聲道:“再不濟,把他打醒。”
“知道了!”林曜應得隨意,心底卻越發詬病他的狠毒。
林曜推開門,一下子就對上喬諾晶亮的眼神,視線相對那一刻,後者衝他點頭示意。
林曜回了他一個眼神,裝作倉皇的樣子朝身後嚷嚷,“醒了醒了。”
顧琛聞言,眼底的陰翳立馬被驚喜替代,三兩步走過去,猛地拉開門跨步入內。
喬諾見到他,假裝驚愕的瞪大眼眸,嘴裏一個勁嗚嗚嗚的,帶著三分疑惑,七分不可思議。
顧琛也不裝了,一把將他嘴上的膠帶扯下,就聽他急切發聲:“哥,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你--”
後麵的話,喬諾艱難的發不出聲,視線掃向林曜時,頓時明白了,“他怎麽會在這,難道--”
喬諾重新看向顧琛,露出一個淒惶的笑,難以置信道:“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對不對,林曜和你不是一夥的,對不對?”
顧琛哼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刺傷你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不止這個,假唱事件,授權書,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就為了得到我這五年來應有的報酬。”
喬諾怔住,“可我已經給了你授權書,你要什麽都可以的啊,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姐在放餌嗎,我一旦用授權書轉賬,你姐就抓住我的尾巴了,我為什麽要冒這個風險,我好不容易籌謀了五年,絕不能功虧一簣,我要現金,一億,我知道你姐能做到,所以就綁了你咯。”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自問沒有哪裏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既然想要錢,一開始就可以跟我說清楚,我可以一分錢都不要,隻要給我唱歌,不挨餓受凍就好,我可以隻唱歌的。”
喬諾問出了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
“嗬,你當然可以隻唱歌不要錢,你有那麽大的家業可以繼承,自然不用為了五鬥米折腰,我要早知道你家底這麽厚,肯定不會廢這麽多力氣,設這麽大的局,直接按照賣身契簽,讓你為我賺一輩子的錢,可你故意隱瞞了我,當你對我撒謊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信任了,是你先欺騙我的,所以我做什麽都不過分。”
喬諾震驚了,這都能倒打一耙。
“你在歌曲創作上的確有靈氣,也是我帶過的唯一一個出道即巔峰的人,這些足以說明你的才華和潛能,全世界人口那麽多,但天才永遠是稀缺品,所以,我認定你以後,便全身心的栽培你,給你最好的資源,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走上人生巔峰,走完普通人十年甚至幾十年的榮耀之路,我並沒有哪裏對不起你。”
“隻不過,無數的曆史事實告訴我,恃才者必傲物,你收獲榮耀的時候,傲骨也在隨之增長,我給你擬定過發展路線,讓你借著當下爆紅的名氣,創作膾炙人口的歌,快速打開市場,把你的小眾的音樂,變成傳唱度高的大眾曲目,可你說那樣的口水歌不是你創作的初衷,我妥協,讓你吸收國外流行的曲風,走中西合璧的混搭風,你說那是不倫不類,記得嗎?”
喬諾的思緒順著他回到了當時的場景,那是他第一次忤逆顧琛的意思。
“就因為我不聽你的話,所以你直接斷了我的翅膀,抽了我的傲骨,把我淪為提線木偶?”
“不然呢,不聽話的狗就要受懲罰,而且要刻骨銘心那種,現在看來,我做得很成功不是嗎?”
喬諾的眼眶湧上淚霧,他猜測過無數的理由,唯獨沒有猜到是因為一次反抗。
他倏然笑了起來,悔恨的眼淚被抖落在地。
每當他覺得事情不過如此,不會再糟糕時,事實卻總能刷新他的認知,讓他頓覺荒唐可笑。
“隻是這樣啊,哈,哈哈哈--”
顧琛看著他瘋癲的樣子,有些莫名。
但想到這樣的溫室花朵忽然麵對現實,瘋癲也是正常的。
“給你姐打電話,讓她一個小時之內準備一億現金,用集裝箱裝好,用貨車運到我指定的地點,不準報警,不準安裝追蹤器,否則我就撕票。”
喬諾笑容不減的看著他,“一億現金,你的胃口還真不小。”
“就憑你姐的家底和你家那個茶園,一億對你們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而且,我這五年對你也算兢兢業業,這一億是我應得的。”
喬諾又開始笑,笑得渾身發抖,“用一億買一個深刻的背叛,這筆交易不虧,我給。”
在顧琛略顯詫異的表情裏,喬諾斂了笑,對他說:“給我電話,我打。”
顧琛衝林曜使了個眼色,林曜立馬給人鬆綁,把電話和台詞一並遞給他。
顧琛用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頸動脈,冷著臉警告:“你最好別耍花樣,你的命可比我值錢。”
“放心,我好不容易才學會這麽重要的一課,不會想不開作死的,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顧琛哼笑道:“我那天對你的祝福也是真心的,隻要你不作死。”
--祝你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喬諾回以一笑,撥通了喬一的電話,摁下免提。
按照顧琛紙條上寫的說完後,得到喬一的答複:“給我半小時,如果阿諾有半點傷害,我一定讓你償命。”
“放心,喬諾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
如果顧琛多一點戒備,就該知道,在半小時內準備好一億現金,並按照他吩咐的方式運到指定地點有多不現實。
但他早被勝利在望衝昏了頭,引以為傲的運籌帷幄終將敗給自以為是。
半個小時約定一到,負責觀望的人就打來電話,錢已經全部檢查過,沒有任何不妥,派去接他的車也上路了。
掛斷電話,顧琛終於長舒一口氣,指揮著林曜重新綁好喬諾,蒙住嘴巴,帶著他出門等候接應。
“還得委屈你一陣,到了目的地我自然會放你走的。”
喬諾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未作答,視線落在屋頂的一角,那裏有林曜事先安置好的攝像頭。
罪證已經錄下來,不愁他不伏法。
接應的人很快抵達,正是之前看守林曜的那夥人。
林曜把喬諾推到最後一排,自己緊挨他坐著,匕首指著他的頸動脈,以挾持的姿勢。
車子朝著目的地出發,貨車那邊,四周埋伏的警員也整裝待發。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大魚上鉤了。
一億現金,足足一噸多,堆成整齊的四方形小山,是貪婪的欲望,是無底的深淵,是走向牢籠的鋼索,一步步吸引著顧琛癡迷前進。
臨下車前,林曜按照事先跟喬一商量好的步驟,把喬諾敲暈,扛下車扔到一旁的草叢裏,準備跟隨顧琛一起上車。
結果他剛轉身,就被顧琛的同夥打暈,對方迅速上車準備逃竄,埋伏好的警察立馬亮出身份讓他們束手就擒。
在同夥驚慌失措之際,顧琛迅速上車,發動車子不管不顧的闖開擋道的警車,玩命般逃竄。
警察立馬進行攔截。
顧琛駕著車,行駛在偏僻的山道上,月黑風高,隻有車燈指路。
車子越開越快,車燈的光線卻越來越暗,所過之處在地麵留下一條長長的油漬,車道旁的指示牌顯示前方五百米連續下坡。
身後的警車越來越近,顧琛直接把油門踩到底,想借著下坡加速,徹底擺脫追逐。
隻要過了這段路,到了隧道那裏,他就能躲進廢棄的通道,避過警察追捕再走山道離開。
他從不做沒準備的事,選定路線時特意留了一手,就為了以防萬一,因為他不信喬一會這麽輕易就給錢。
當警察忽然出現時,他不但不擔心,反而一臉驕傲,他賭對了。
隻許喬一未雨綢繆,就不準他居安思危嗎,他越發為自己的謹慎做派沾沾自喜。
車子開始下坡,臨近隧道時,他準備減速,然而,等他踩踏刹車時,卻發現根本不起作用。
他慌了,發了狠的高頻率踩踏刹車板,依舊毫無用處。
坡道越來越急,車前燈的光線也像風中殘燭似的,明明滅滅。
顧琛緊張的汗水直流,騰出一隻手揉按眼睛,試圖借視線看清前方黑黢黢的山路。
就這麽一個放手的空檔,車輪碾到了一顆小石子,直接讓車身發出巨大的晃動。
高速運動的車子,滿載一噸重的現金,任何一個顛簸都能造成側翻,更何況這輛車一路行來一直在漏油,刹車失靈,方向盤打滑,多種因素摻雜在一起,造就一個意外便成了必然。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車子翻下了懸崖,燃起竄天的火光,淩亂的紙幣翻飛著,在熱力的作用下自崖底盤旋而起,粉色夾雜著大量的白,像極了黃泉路上揮灑的紙錢,帶著顧琛的貪欲,永遠留在了這裏。
顧琛咽氣的前一刻,眼神死死的盯著翻飛的現金,看著粉色紙片裏夾雜著大量的白紙,驚怒之餘瞬間了然。
原來,喬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她要的是粉身碎骨的顧琛,而不是坐牢伏法的顧琛。
喬一看著現場發來的車禍視頻,露出一個舒心的笑,顧琛對阿諾做的惡,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她的憤怒。
*
《心聲》第一期公演這天,喬家全體出動,季櫟也從機場趕來。
裴之翊一手拿著熒光棒,一手舉著諾米們給的手牌,頭頂戴著寫著舅舅名字的頭箍,滿臉興奮的等著主角上場。
“舅媽舅媽,我把所有比賽的哥哥都看了一遍,沒有一個有我舅舅帥,舅舅唱歌的樣子,舅媽以前看過嗎?”
“當然看過了,我也是你舅舅的粉絲來著。”季櫟壓低聲音跟他說。
裴之翊聞言,忙把自己頭上的發箍取下來,給季櫟戴上,“既然都是粉絲,那咱們一起給舅舅加油。”
“好呀。”季櫟和他擊掌。
倆人互動的一幕讓喬父喬母欣慰又高興。
祁雅低聲和喬遠山耳語:“既然阿諾和櫟櫟已經確定了關係,咱們是不是該上門提親了,早些定下來,我心裏才安穩。”
喬遠山一個勁頷首讚成:“我也有這個想法,找機會跟阿諾商量一下,看他什麽意思。”
祁雅頷首應下,視線重新轉向台上,主持人報出了喬諾的名字。
諾米們歡呼一陣後,台上的燈光倏然變暗,歡呼聲立馬戛然而止。
一束光落在舞台中央,將喬諾籠罩其中。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深邃眉眼蓄滿了溫熙的笑意,懷裏的吉他,是伴隨它斬獲無數獎項的老朋友。
他輕輕掃弦,帶來一串清靈的聲音,喬諾抬眸看向台下,視線精準捕捉到季櫟。
視線交匯那一刻,笑容開始在倆人臉上徐徐綻放,眼底心裏滿滿都是對方。
季櫟淺勾唇角,小團子在一旁興奮的揮手示意,無聲喊著舅舅。
喬諾給了小團子一個wink,小團子小手比心回應他。
前奏響起,喬諾閉著眼睛低吟淺哼,獨特的清潤聲線叫人如沐春風。
和緩的曲調,如夏夜微風,徐徐入耳。
這時候的他滿腦子都是兒時的美好與恣意,有個穿著鵝黃色裙子的小女孩,藏在大人的身後,探頭探腦的看著他,明亮的眼眸裏有好奇也有歡喜。
主歌切入,他背著行囊,滿載著對未來的美好向往,追夢而去,哪怕不被家人理解,也依然勇往直前。
勇敢而莽撞,是少年獨有的魅力,熱情與期待是追夢者孤獨的號角。
副歌急轉而下,他經受了最初的磨礪,有落寞有失落還有不甘,那些藏在暗處的陰謀開始冒頭,俏俏侵襲了千瘡百孔的心。
無數個絕望難捱的夜晚,聊以慰藉的便是兒時美好的畫麵,最愛的親人,充滿靈氣的茶園,歡聲笑語縈繞不斷的淺河小溪,每一個都是治愈孤獨和挫敗的良藥。
驟然高亢的曲調迅速轉入了淺淺的低吟,慢慢的,太陽出來了,黑夜悄然離去,光明驅逐了孤獨,旅人的心又一次得到了救贖。
曲調重新回歸平緩,與前奏完美契合,在落尾處留下一段欲語還休的音符,餘音繞梁。
一曲終了,台下有一瞬間的沉默,諾米們的眼底全都染上了一片濕意。
透過這首曲子,他們仿佛再次和喬諾經曆了五年的境遇,從意氣風發到黯然離場,又從深淵探出觸角,努力開出了新的花朵,向陽而生。
喬諾睜開眼眸,抱著吉他站起身,溫聲道:“未來我或許不會再在舞台上唱歌,但我不會放棄唱歌這件事,謝謝諾米們一直以來,對我不離不棄的支持和包容,在未來的日子裏,讓我們江湖再見,不問歸期。”
喬諾衝著台下鞠躬,向所有支持他的人致以最最深切的感激。
諾米們對此早有準備,全都表示支持和尊重,喬諾感激的看向大家,最後把視線落在家人身上。
“爸媽,對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我會好好努力,再不讓你們失望。”
“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再有勇氣站在這裏,也謝謝一直給我鼓勵的姐夫和兜兜,謝謝你們。”
喬諾再度鞠躬致敬。
最後,他把視線落在季櫟身上,眼神溫柔,眉眼繾綣,“櫟櫟,謝謝你不計較我的遲鈍和蠢笨,一直等我,喜歡我,我會好好努力,成為優秀的男朋友,未來的日子我會再接再厲,爭取早日成為你的人生伴侶,愛你嗬護你,一輩子為你排憂解難,櫟櫟,你願意嫁給我嗎?”
季櫟眼眶濕潤,尚未從他的表白裏回神,隨即又迎來求婚,又懵又驚訝。
而此時的大屏幕上,慢慢的切入一段3D動畫。
畫麵裏,小姑娘穿著鵝黃色的小裙子,盈盈一笑的站在河岸上,奶聲奶氣的衝著河裏貓著腰抓小魚的小男孩說:“諾哥哥,櫟櫟想要那條紅色的魚。”
小男孩忙轉頭衝她豎起手指,忌憚的“噓”了一聲:“櫟櫟不要吵,會把魚嚇跑的。”
小女孩忙捂住嘴巴,亮著眼睛點頭。
鏡頭一轉,漫天的繁星一閃一閃的,月亮高掛在天空,小男孩和小女孩並排躺在碧綠的草地上。
小女孩指著其中一顆星星,對小男孩說:“諾哥哥,櫟櫟想要那顆最亮的星星。”
小男孩哂笑:“笨蛋,你知道一顆星星有多大嗎?”
小女孩伸出小手,把拇指和食指湊到眼前比了個大小,然後移到小男孩眼前,“有這麽大。”
小男孩無奈歎氣:“你可真是個小呆瓜,星星隻能掛在天上,摘不下來的,別癡心妄想了。”
小女孩歎了一口氣,不高興的嘟囔:“諾哥哥,你真的不會哄人,哎。”
鏡頭到這裏戛然而止,喬諾轉頭看向哭成淚人的季櫟,笑得有些羞赧:“你看,我是不是從小就笨,其實你要的不是星星,是我在乎你的心意。”
喬諾從兜裏拿出一個藍絲絨盒子,對著季櫟打開,然後單膝跪地,“櫟櫟,我雖然摘不到星星,但我可以為你設計一顆星星,從今以後,不管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所以,你願意接手我這個傻乎乎的笨蛋嗎?”
攝像給了鑽戒一個特寫,墨藍色的底托上,一顆璀璨奪目的星星狀鑽石出現在大家眼前,像極了暗夜裏的星辰,澄澈唯美。
季櫟捂著嘴巴,驚愕的眼底滿是感動的淚花,她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歡喜,穿過一排一排的人群,向著喬諾飛奔而去。
在喬諾麵前站定後,她吸了吸鼻子,用帶著鼻音的嗔怪語氣說道:“你這個呆瓜,除了我誰會要你。”
喬諾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用忐忑又期待的眼神問詢道:“那你要不要這顆星星?”
季櫟伸出右手示意:“給你一分鍾,幫我戴上。”
喬諾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一個欣喜的笑,手忙腳亂把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然後鄭重的對她說:“櫟櫟,我愛你。”
季櫟抱著他,輕聲在他耳畔呢喃:“我也愛你,諾哥哥。”
台下頓時傳來熱烈的掌聲,諾米們眼底閃著感動的淚光,唇角的笑卻無比燦爛。
裴之翊激動的站起來歡呼:“耶,耶,小舅舅終於追到小舅媽了,太好了,我馬上就要當哥哥嘍。”
喬一夫婦被他的話逗樂,一起把他抱起來,欣慰又高興的看向台上的那對璧人。
裴硯書摟著喬一的肩膀,在她額角落了一個吻,輕聲呢喃:“老婆,我也愛你。”
喬一回了他一個吻,一家人緊緊相擁。
喬遠山握住祁雅的手,感動的老淚縱橫:“孩子大了,都不用我們操心了。”
祁雅幸福的笑道:“這下,一切都圓滿了。”
夫妻倆眼神憐愛的看向一對兒女,幸福的笑容在所有人臉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