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還不走嗎?不走可就不止是吻你了

方子聿家裏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客廳落地窗外那一片霓虹依舊讓她心醉,江水在夜色裏像是柔軟的綢緞,輕輕落在她心上。

她立在窗前靜靜看了一會,才聽到身後有動靜,方子聿取回存在物業的物品,正一一清點。

他從紙箱子裏拿出一件又一件零碎,嘴上不停:“方子聿先生收。真冠冕堂皇呀,你怎麽不直接寫‘方總’呢?”

“我傻呀!要寫大名,不然誰知道是哪個方總。”她拿起被他丟出來的鞋拔子,放回鞋櫃邊上。

“這ʟᴇxɪ裏就我一個方總!”他忿忿。

“哦,那我下次一定隻寫‘方總’。”

“還敢有下次!”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而後彎身從背後圈住她膝蓋,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轉了半圈。突然騰空的失重感,讓她不適應,隻好緊緊摟住他,但也不忘調侃他,捏捏他緊實的肩膀,說:“好久不見,健身效果也沒有荒廢嘛。”

他將她扔到了沙發上,手臂沒有抽回去,仍舊箍住她,兩人之間的空間本就有限,他又壓了壓身子,快將她逼到角落,陷進柔軟的沙發裏。

他輕聲笑,“光看哪裏知道到底荒沒荒廢,不親自試試?”

她手揚起,撐住他胸口,以防他再度靠近,可是根本就於事無補,他摟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帶,這位置剛剛好,將她抱了滿懷,如果再一低頭,剛好能吻在她唇上。

在地庫的時候,他就在想,那時候應該吻她的……這麽想著,他低下頭,輕輕吻上去。剛開始,她還有些發懵,竟然生疏到不知該如何回應,直到他輕柔撬開了牙關,舌頭探進來,她才開始有所回應,如法炮製……她徹底陷入他懷裏,直到他鬆開她輕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章若卿惱了,掌心拍在他胸口。

他搖頭,當然不能回答說他是在笑,笑她盡然生疏到如此地步……不然,會讓她覺得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

“還不走嗎?不走可就不止是吻你了。”他聲音低啞,鬆開她的腰。

她這才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他們的位置調轉了,變成他在下方而她半躺在他身上,而且她雙腿搭放的位置,隱隱有微妙的觸感……她耳尖紅了一下,瞬間從他身上滑坐到地板上。

他撐起身子站起來,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沒一會,傳來一陣水聲。

等他從浴室走出來,發現她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正抬頭看上方的照片牆。他走過去,也盤腿坐下,問她在看什麽。

“阿婆家的書桌上也有好多照片,那次去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聽她跟我講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拍的時候那天的天氣怎麽,相片裏的人為什哭又為什麽笑……我特別羨慕有很多家庭相片的人,我和我媽唯一的合照還是我高中畢業的班級集體照。”

方子聿也抬頭認真看起照片,這麵照片牆還是周女士特意交代的,要在家裏留出這一塊地方……他那時候還嫌煩瑣,雖然是依言照做,但確實敷衍,就連現在掛上去的照片都是隨意翻開一本相冊按順序選了六張按尺寸放大裱進相框。掛在這裏很久了,他都沒仔細看過,如今一看才發現每一張都有故事。

他也是聽了她的話,才意識到這些照片的珍貴。

“那張是小時候在阿婆家的槐樹下拍的,你看我還穿著開襠褲。”他笑,想說些愉快的事給她聽,他知道今天對於她來說,是極其難熬和痛苦的。

“嗯,我都看見你的尿布了。”章若卿也笑起來。

聽見她的笑聲,他輕輕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書房了應該還有許多照片,於是將她帶進書房,從書架上找出厚厚幾本相簿,一一攤開讓她看。

“我想看你穿旗袍的照片。”

“肯定又是阿婆出賣我。”

他搖搖頭,感歎自己這個親孫子待遇還不如她,開始一本本翻相冊,找那些被藏起來的“罪證”。終於在夾縫中找到一張——他穿著粉色旗袍站在石獅子橋上,雙手比“耶”,臉頰被塗上兩抹坨紅,頭頂一朵大紅花,傻了吧唧笑得見牙不見眼,堪比年畫娃娃。如此喜慶的一張照片,他願意貢獻出去,“博君一笑”。

果然,章若卿見了也跟照片上的他一樣,笑得見牙不見眼,他看了隻說:“送你了,放你錢包裏,不開心拿出來看看,我也就功德無量了。”

“真的?”

“真的,隻要你不外傳。”

“保證。”她比起三根手指指天。

“別保證了,你這哪是發誓,一點誠心都沒有。”他說著幫她把一根手指掰回去,商量:“換一個條件,如何?”

“你說。”

他拿出手機來,將調出自拍模式,說:“拍張照吧,放大了我們也掛在照片牆上。”

他說做就做,鏡頭裏,他們頭挨頭,她手裏還拿著他的照片笑得燦爛。

他又說:“以後我們定期都拍一張,都掛起來,這樣你也不必羨慕別人了。”

“好。”她答應,心裏盛滿蜜意。

——

隔天,她再去家屬院的時候,心情似乎輕鬆了許多。

方子聿照例送她到樓下,她站在車窗邊上對他說:“你別等我,回去吧,有事我打電話給你。”

“看你進院子我就走。”

她揮揮手,在走進樓道之前,往後探身看一眼,那輛黑色的車子還停在原地。

岑岐幫她開了門,章若卿看見章淑嘉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裏正剝開一瓣橘子,機械地往嘴裏送。

“小卿來了,吃飯了嗎?”

岑岐笑著跟她打招呼,其實話是說給章淑嘉聽到。今天早晨,她狀態似乎還不錯,吃早飯的時候還問了一句小卿什麽時候來。

“岑叔,吃了。”

章若卿也語調輕鬆,看見章淑嘉抬眼看自己,隻是短短一瞥,但也總比昨天連一眼都不願意給自己,要好很多了。

她讓出身旁的位置,示意章若卿坐下,從手機裏找出一個電話號碼讓章若卿記下,“這是你小姑姑的電話,你記一下,昨天她打電話來說你奶奶去世了……這麽多年你都沒回去過,這次過去當時盡最後的孝,我就不去了。”

“奶奶?去世?”章若卿機械地重複一遍,內心並沒有多大的波瀾,畢竟她對“奶奶”這稱呼太過陌生。這麽多年,除了在父親的葬禮上見過一麵,她仿佛消失在她們的生活中。

“她今年也有 90 多了,是喜喪,你小姑姑說她走的時候沒遭罪,你替我去看看。”

“好。”她答應。

在章若卿的記憶裏,這座爸爸生活過的中部小鎮隻是出現在她童年的睡前故事裏,故事是連載的,一周隻有兩天爸爸才有空閑,靠在床頭給她說故事,直到如今故事都沒有完結,戛然而止在她五歲那年,而故事的內容她早已記不清細節,隻記得他反複提到過的大片稻田。

而此刻透過車窗,章若卿看見那片記憶中的稻田,在秋日的陽光下閃閃爍爍。

“快到了。”方子聿說,探身從行李架是取下箱子。

廣播預報到站,他們走出車廂,陌生的氣息拂來,她深深吸一口氣,隨方子聿出站。

電話裏,小姑姑本來說要來接他們,但無奈葬禮事多且雜,隻好讓她女兒過來。在高鐵上,章若卿已經跟表妹洪子凡聯係上,對方發來一張照片,說她會站在出站口,穿一件黑色長外套,果然,她們一眼就看到對方。

“若卿姐,我還以為你一個人來呢。”洪子凡笑說,打量起自己這位傳說中的表姐又看看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試探叫了一聲:“姐夫?”

方子聿被叫得眉開眼笑,差點忘了要問她餘下的路程怎麽走。幸好,洪子凡大有做主人的先見,約了一輛車。

從高鐵站到鎮上還有一個多小時到車程,坐在老舊的麵包車裏,洪子凡開始跟表姐聊天:“若卿姐,在銀行工作好嗎?”

章若卿知道她今年剛好讀大四,在找工作,於是耐心解釋:“挺不錯,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是一份穩定也體麵的工作,衣食無憂可代價就是工作生活不太能分得開,加班應酬都不少,而且都是從櫃員做起,開頭會很枯燥。”

“我媽也這樣說,體麵又穩定適合女孩子……她是希望我也跟你一樣畢業也去銀行工作。”

“小姑姑知道我在銀行?”章若卿原本以為奶奶家這邊的親戚都不太清楚她的情況。

“對,還知道你去了南城工作……不過,這些都是我媽悄悄跟我說的,在外婆家你們的名字是不讓提的。到了,就是綠色鐵門那家。”

已經是黃昏時分,院子裏支起塑料篷,擺滿一張張小圓桌,人們圍坐桌前正準備開飯,熱熱鬧鬧、人聲鼎沸,似乎並不像葬禮反而更像是宴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洪子凡走在前頭引他們往屋裏走去,邊走邊提高音調說:“先去告訴我媽一聲,她應該在廚房。”

她回頭正說著話,沒留意迎麵撞上一個留中長發穿破洞牛仔褲的年輕男子,那男子吹了聲口哨,說:“一下午沒見人,你又鬼混到哪裏去了,沒看見這裏忙得不可開交,你們女孩子不在這裏好好幹活,要你來有什麽用……去去去,廚房端菜去。”

“張瑞,還好意思說我!?你是剛睡醒吧,那一頭雞毛睡得跟雞窩似的。”

“洪子凡,你說誰是雞窩呢!別以為自己讀了大學就高人一等,最後還不得嫁ʟᴇxɪ人,就你這看誰都不爽的性格,以後誰敢娶你,等著爛在地裏吧!”

從廚房裏走出一位中年婦女,抄起擀麵杖一人頭上敲了一棒,“吵吵吵,一天能吵八架,有那些功夫還不趕緊幫我傳菜招呼客人,沒看見外麵幾十張嘴等著開飯!”

洪子凡像是見到了救星,趕緊申述:“媽,我是奉命去接表姐的,結果剛一到家他就來找我茬兒,明明是他自己偷懶又不幹活還有嘴說我。”

張瑞聽了這話豎起眉毛:“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咱家幾個孩子除了你都是男孩,你哪來的表姐?”

“這不就是麽!”洪子凡側身,讓出站在她身後的章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