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別扭
“不是嫂子。”陳泊生走過來補了一句。
“哦哦。”蕭辰心想這不是早晚得事兒嗎。還不興開個玩笑呢！
“剛才在聊什麽？”陳泊生從簡嘉手裏拿過傘。這把傘是因為下雨備著的，簡嘉已經無意識的把它拆開了揉的皺巴巴，陳泊生又一點一點的撫平，然後扣上繩結，讓傘麵恢複如初。
“也沒聊什麽。”蕭辰問道：“泊生，還沒說你去哪兒呢？這個點還上班呢。”
“嗯。”陳泊生道：“送他。”
蕭辰聽到這話也沒有生出疑惑。
畢竟他是知道陳黎拜托過陳泊生照顧簡嘉的，兩人認識的情況下，出門送送簡嘉再正常不過。
他也是閑得無聊，就在大門口跟人閑聊。
聞言順手問了句簡嘉：“小嘉這是去哪兒啊？剛才聊著都忘了問了。”
簡嘉沒說話。
陳泊生低聲地問了句：“你準備去哪兒？”
這句話，仿佛終於把簡嘉的靈魂從半空中扯回身體裏了。
他笑了一聲，和平常並無二異，語氣也是輕快的：“陳黎他弟的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嗎，我本來打算請個假給他買禮物。”
“哦哦。”蕭辰聽完，腦子裏冒出一個問號？
陳黎他弟不就是陳泊生嗎？
怎麽陳泊生在這兒，簡嘉的稱呼卻怪怪的？
“那你現在還買嗎？”陳泊生問了句。
“不買了。”簡嘉回答：“他那麽大年紀，玩兒什麽樂高。”
玩兒他呢吧。
還把自己給玩兒的團團轉。你們10後的小學生可真他媽行啊，毛都沒長齊就學人家玩弄大人的感情了。
陳泊生拿著傘的手，緊了緊。
話說到這裏，蕭辰終於察覺出眼前兩人的氣氛有點兒微妙。
具體怎麽微妙，他估計死都想不到陳泊生跟簡嘉的關係早就不是照顧這麽簡單，也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就把人家的馬甲扒的一幹二淨。
蕭辰幹笑了一聲：“這樣啊。那你們倆忙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法拉利的尾氣一響，車子就啟動了。
留下陳泊生跟簡嘉，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的站著。空氣的濕度在慢慢地增加，壓得園區的蜻蜓飛的低低的，真是個討厭的天氣。
“同學！”大門口安保亭的工作人員喊了聲：“你倆是要進去還是要出來啊？一會兒就下雨了，別傻愣愣站著！咱們這兒來來往往好多大領導的車呢，一會兒撞上了不好。”
“啊，抱歉。”簡嘉聲音禮貌聽不出情緒：“我剛刷卡出門的，現在就走。”
“滴”的一聲。
黑色的恒遊工卡在門禁上輕輕的碰了一下。
閘機朝著兩邊打開，簡嘉低垂著眼睫走出去。
神思恍惚的之間，好像聽到安保大哥喊了一句：“哎後麵這小夥子！你卡沒刷呢咋直接跟人走了！”
恒遊園區的大門口是一條馬路。
附近坐落著好幾家互聯網公司，集團與集團之間隔出一條條馬路，導致這邊在上班的時間人很少。
再往前走，就是一條三米多深的城市河流。
河流兩旁的綠化做的很完善，已經是快入秋的天氣，依然綠蔭盎然，移植的法國梧桐樹開得鋪天蓋地，幾乎將中間的小路完全遮蓋住。
簡嘉漫無目的的沿著河邊走了一會兒。
身後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的跟著，他就算不刻意聽都知道來的人是誰。林棠說過，聽聲辨位的習慣其實是很親密的，這份親密正是因為同居數月培養出來的。
同居數月。
簡嘉忽然停下腳步。
從剛才到現在亂成一團，根本扯不出什麽線頭的大腦，終於給出了一個合適的情緒。
荒謬。
沒錯，簡嘉現在除了覺得荒謬就是荒謬。
現在就是來個人告訴他，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楚門的世界。
也不會比陳泊生原來是陳黎的弟弟這事兒來的更荒謬。
見他停下來，陳泊生開口，嗓音有些滯澀：“簡嘉，我……”
“我問你。”簡嘉轉過身開口，先問了自己最在意的一點：“你跟我在一起，和我談戀愛，是因為陳黎讓你照顧我？”
“不是。”陳泊生否認，幾乎有些急切。
“好。我信你。”
陳泊生還沒反應過來簡嘉那個“好”字是什麽意思。
下一秒，就感覺自己臉上被打了一拳。
意料之中。
他下意識想避開，結果最後又沒動。
簡嘉是真的生氣，他鮮少發脾氣，但陳泊生知道。
他眼前這個青年，雖然平時看著溫柔和氣，但骨子裏比誰都傲。
隻一下，陳泊生的嘴角就見血了。
簡嘉氣笑了：“你不躲？”
陳泊生低聲：“我該的。”
“你少給我裝可憐，我現在快氣死了，不吃你這套。”
“沒裝可憐，我不可憐。”陳泊生問他：“你手痛嗎？”
“我痛個鬼！”簡嘉猛地揪住他的衣領，陳泊生閉上眼，以為要挨第二下，結果簡嘉就是用力的擦了下他嘴角的血跡，眼眶紅了一圈：“陳泊生，你跟你哥耍我玩兒呢。”
“沒有。”陳泊生語氣慌了，低啞道：“簡嘉，陳黎不知道我們的事情。我喜歡你跟他沒有關係，是我聽到你在找工作，讓人把我微信推給你的，也是我情不自禁想追你。我喜歡你，隻喜歡你，跟別人沒有關係。”
“沒有玩你，是我的錯。我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但我怕跟你說了你會不理我。”
“簡嘉，對不起。你真的生氣的話隨便怎麽打我都行。”
“但是能不能。”
陳泊生發現自己假設一下這個後果，整一顆心都是冰涼的。他聲音滯澀無比，帶著懇求：“能不能，不要分手。”
沉悶了許久的天氣，落下了第一滴雨。
漸漸地，雨越下越大，落在頭頂綿密的梧桐樹葉上，但他們站著的那一塊小路還是幹的。
陳泊生說完之後，兩人之間都沒了動靜。
他忐忑的心髒要碎掉，生存的空氣都像是被簡嘉抓到了手裏。
半晌，他感覺簡嘉鬆了他的衣領。
下一秒，對方開口：“剛才對你說的那些話，不是要跟你提分手的意思。”
簡嘉看著他，自己還沒哭，這大少爺眼淚是掉的比他還快。
玩兒呢？
又生氣又心疼，又覺得無語又好笑。
簡嘉這輩子還沒被一個人搞得這麽矛盾過。
“陳泊生，我也不是傻子。”
“剛才我問你，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你哥。我是怕你哥拒絕了我，又覺得對我很愧疚，然後就把我推給你？我算什麽，你又算什麽，我們談這麽久的感情又成什麽東西了？”
“如果這是補償，我可以明確的跟你說，那咱倆今天就完了。”
“你對我好、對我的感情不是假的，我自己能感受到。我也不是別人隨便挑撥兩句就信東信西的傻子，所以你剛才否認的時候，我選擇相信我男朋友。”
“你跟我說過談戀愛是互相理解和學習的過程，我理解在學習的時候會有考砸的可能性，所以我也允許你考砸一次。”
陳泊生怔了一下：“簡嘉。”
簡嘉說：“剛才跟你說的是我理性上的看點。”
簡嘉又說：“但感性上，我現在真的非常生氣，而且不想跟你說話。”
“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討厭冷戰跟生悶氣的人，咱倆談了這麽久，你見過我對你發火的樣子嗎？”
陳泊生頓了下，搖頭。
簡嘉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那你馬上要見到了。”
簡嘉深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道：“你這次真的麻煩了，因為我會超級——”
“難！哄！”
-
回恒遊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
簡嘉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位上，方天見了嚇了一跳：“寶，你咋了？這麽快就回來了？東西買好了嗎？”
哦。
他想起他跟方天請假的時候，還興致衝衝的說是給自己弟弟買生日禮物。
誰知道出去這麽一趟。
“弟弟”變成自己男朋友了，這什麽魔幻現實主義？
“不買了。”簡嘉擺手。
“寶貝。”方天對人的情緒還是挺敏感的：“看你臉色有點兒白，是不是發生啥事兒了啊？”
簡嘉何止是臉色慘白。
突然遭受這麽離譜的一個真相衝擊，他現在是渾身都提不起勁，就想回家睡一覺，然後醒來發現這全都是一場夢。
“我沒事。”簡嘉聲音虛弱。
“騙鬼呢寶貝，你這樣感覺下一秒就暈倒了。身體不舒服要不就回家睡會兒唄，反正還有一個半小時就下班了。”方天勸他。
一說到回家，簡嘉就更萎靡不振了。
難怪人家知乎上都勸，熱戀中的情侶千萬別同居。
吵個架、冷個戰都麻煩，吵完了還得回家睡一張床。
就尼瑪尷尬。
“……不想回家。”簡嘉嘟囔了一句。
方天何其聰明。
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啊，簡嘉這句“不想回家”說出來，就差把“我跟男朋友吵架了”幾個字掛臉上了。
他捧著咖啡，忽然道：“那不然你晚上來我家睡？”
“什麽？”簡嘉有些懵。
方天道：“我剛斥巨資買了個兩千的投影儀，估計快遞今天就到了，約不約？寶，晚上陪你喝點兒？”
方天都盛情邀約了，簡嘉好像不去也不行？
主要是回永固巷還得麵對陳泊生，他今天實在沒力氣消化多餘的情緒了。
“行。”
答應方天不久之後，簡嘉就努力讓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下班的時候，微信圖標跳了一下，是陳泊生發來的消息。
[。]
簡嘉感覺自己還在氣頭上，不想理他。
點叉了微信聊天框之後，圖標又在閃動。
[我就是試試你有沒有把我拉黑。]
簡嘉冷笑了一聲。
心想你要是再發消息過來，我就真的把你拉黑。
過了會兒，陳泊生又發消息：
[晚上你還回家嗎]
簡嘉沒回。
十分鍾之後，陳泊生大概得到了答案，發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陳泊生又發來一個：[T.T]
方天收拾好桌麵，招呼他：“走吧，嘉。今天就要委屈你坐一下我的便宜車了！”
簡嘉笑了聲：“你要這麽說我都不敢坐了，我的共享單車豈不是徹底完蛋了。”
方天被他逗得笑個不停。
兩人並肩走向停車場，簡嘉的微信又震動了一下：
[看到你和方天一起回家了]
[你今晚住他家嗎]
簡嘉收起手機，眼不見為淨。
隻是沒想到，陳泊生發消息好像發上癮了。
簡嘉一條沒回，兩人的聊天框成了大少爺的留言板。
從六點鍾開始，消息一條接著一條。
雖然不頻繁，但是存在感特別的強。
6:30
[今晚加班]
7:15
[吃晚飯]
一看就是外賣買的亂七八糟的地溝油製品。
大少爺對往自己嘴裏塞什麽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7:20
[好難吃]
[T.T]
嗬嗬。
簡嘉心想比起自己做的飯菜，外賣當然難吃。
現在為什麽吃不到男朋友的愛心晚餐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
作的。
簡嘉鐵石心腸，堅決不回。
方天住的小區就在和園附近，開車回家半小時都到了。
快遞站在小區門口，兩人先拿了快遞，又嫌做飯麻煩，在外麵的飯店裏打包了三菜一湯回去。
簡嘉在便利店裏買了一次性牙刷和洗臉巾，跟方天一塊兒上樓去了。
吃完飯，方天拆了投影儀，選了部喜劇片看。
兩人開了瓶果酒，喝著喝著就有點兒微醺，簡嘉沒喝多少，隻是注意力都不在電影上。放到耍寶的地方，方天笑得前俯後仰，他隻是扯了扯嘴角。
方天笑夠了，戳了他一下：“寶貝，手機震動的都快讓雲京的地震局檢測到了，不打開看看啊？”
簡嘉喝了一口酒，嘀咕：“不看。”
方天問道：“真跟你師哥吵架了啊？”
大概是喝了點酒。
簡嘉的口風沒有下午那麽嚴，也可能是到了晚上，他的情緒有些控製不住。
方天問起的時候，他點頭：“也不算吵架。”
“怎麽了？”
“我真的。”簡嘉歎了口氣：“我說出來你都會覺得無語。”
方天道：“你哥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啊啊——”
簡嘉：“陳泊生是陳黎的弟弟。”
“噗——”方天口中的熱水噴了一手。
“還是親生的那種。”簡嘉慢吞吞說完。
“……我草。”方天呆住：“什麽情況？”
話匣子一打開，簡嘉就停不下來。
今天下午是怎麽遇到蕭辰的，又是怎麽和陳泊生吵架的，通通都倒豆子一樣傾訴了一遍。
說出來之後，果然好多了。
簡嘉繼續：“其實除了最開始比較生氣之外，我現在就隻剩下覺得離譜了。也沒想過跟陳泊生分手，感情中有波折其實挺正常的，我的底線是出軌、背叛和人渣，我覺得遠沒到這一步，我就是想稍微分開幾天，冷靜一下。”
簡嘉嘀咕：“反正我真的挺生氣的。”
“我的天，嘉。你情緒好穩定啊。”方天感慨了一句。
“啊？”
方天：“要是我遇到這種破事兒，我肯定上去就對我男朋友左右開弓二十個巴掌，然後讓他跟他的海王哥打包了給我滾。不吵架分手撕逼作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
簡嘉沒好意思說自己當時也揍了陳泊生一拳。
“……也沒有吧。”
“我說真的，我遇到你這種事情，肯定沒辦法冷靜下來還能跟對象談話。”方天有點羨慕：“以前聽人家說談戀愛要找情緒穩定的談，我還沒理解什麽意思呢，現在就真感覺到了。”
“而且你也挺給他安全感了。”
“你第一時間竟然是相信他啊。”
“哎，主要是。”簡嘉摸了下鼻尖：“我挺舍不得的。”
他實話實話：“看到他好像要哭了就有點心軟。”
方天：……合著您單純就是戀愛腦啊！
不過想想陳泊生那種絕世大拽哥，私底下竟然是那種會對男朋友哭的類型嗎？
我草，確實哈，方天光是想想就覺得有點兒興奮，什麽反差萌。
“而且他對我很好。”簡嘉悶悶地說了一句：“我也不傻，不是感覺不到。”
這。
要是換成別人，方天肯定會吐槽一句哥們你戀愛腦晚期了沒救了。
但是換成簡嘉說這話。
方天沒法兒反駁，兩大帥哥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一起的。陳泊生對他家草兒什麽樣，有目共睹，做不了假。
要說他倆能掰。
方天是真覺得這世界上沒真愛了。
“寶貝，因為你超值得啊。”方天拍拍他的背。他這話也不假，簡嘉確實值得所有人付出真心，因為他也是這樣用真心來交換的。
方天換了個話題：“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很刺激嗎？”
簡嘉：“？”
“我去。”方天擠眉弄眼：“一不小心成了你老公的嫂子，這什麽叔嫂文學？”
簡嘉：“？？？”
簡嘉好笑道：“得了吧。我比陳泊生還小一歲呢，怎麽就嫂子了。”
“說的也是。”方天道：“不過我覺得你有時候又姐又妹的。”
簡嘉：？
這又是什麽新的形容詞？
方天給他科普：“就是你知道，有時候你跟你師哥在一起的時候，挺會撒嬌的，屬於男人眼中的甜妹類型，懂？”
簡嘉：“……”
方天感慨：“但其實你的性格還蠻‘姐’的，在戀愛裏挺拿捏你老公的，所以我老幻視你倆是年下。”
簡嘉：“……”
“不聊了，我睡了。”
說得什麽天書啊，小簡同學一句沒懂。
睡前，簡嘉的微信震動了一下。
陳泊生給他發了一篇巨長的小作文，驚的他差點兒從**摔下來。
雖然之前知道Rodya在網上是個戀愛腦。
但陳泊生平時實在是高冷話少，導致簡嘉一直沒把這兩人聯係到一塊兒去。
哦，想起來了。
他男朋友這回還不是初犯，不愧是遊戲大神哈，三次元的小號馬甲也遍地跑：）
這篇小作文發來，簡嘉終於有點，Rodya就是陳泊生的實感了。
小作文的中心思想其實也沒別的，還是為了這件事跟簡嘉解釋。
其實在下午揍了陳泊生那一拳，聽到他的解釋之後，簡嘉就已經沒怎麽生氣了。看到小作文之後，心裏算是徹底消氣了。
他也不是非要陳泊生寫這麽長。
他知道他是什麽人，所以才會無條件相信。但是戀愛中，他也很想要對方給的態度和安全感。
反正。
簡老師雖然已讀不回，心情是好了不少。
方天剛付了首套的尾款，現在租的房子兩室一廳。
簡嘉睡得次臥，一米八的床。
從高中開始，他就習慣一個人睡。
隻不過今晚睡下的時候，卻莫名覺得空****的。
簡嘉翻來覆去睡不著，又翻出陳泊生的聊天記錄看了眼。
熄了燈的次臥漆黑一片，外麵是城市的夜色，房間裏是顯示屏幽幽的光。
簡嘉眨了眨眼。
眼眶突然就酸澀了一圈。
哎。
好沒出息。
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