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敏
卡宴裏是無花果的木質香，潮熱的雨天裏，這股味道幹淨清爽的讓人渾身舒適。
簡嘉嗅覺很靈敏，噴不噴香水他一下就能聞出來。這味道他剛才就在陳泊生身上聞到了，很淡，明顯不是用得香水，像是從衣服上散發出來的，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牌子的洗衣液。
陳泊生沒開車載音樂。
漫長的返校路程，隻有偶爾響起的智能語音，播報兩百米以內的路況。
看得出來陳泊生不是那種喜歡在開車的時候閑聊的人。
簡嘉還沉浸在一麵順利過了的快樂中，一安靜下來腦海中就不由盤算起晚上吃小龍蝦的計劃。他是個很有生活儀式感的人，有開心事一定要慶祝，並且時時刻刻都留意著最近新開的門店。
雲影附近紅了一家老牌的小龍蝦館，叫望蝦門。
簡嘉早就在社交軟件上種草，現在終於有理由去打卡了。
微信“嗡嗡”震動一聲。
林棠給他發來消息：[嘉寶貝，今天麵試的怎麽樣？]
簡嘉是全鍵盤，習慣兩隻手一起打字。
[還行，主美讓我等二麵，應該是過了。]
[我去！牛的！我就知道你沒問題！（跳舞小人）（跳舞小人）（跳舞小人）跳段大神做法我們草兒順利過二麵！]
簡嘉無聲的彎唇：[晚上請你吃小龍蝦，去不去？]
正要等著回複，陳泊生冷不丁開口：“女朋友？”
簡嘉一愣：“不是。是同學，發小。”
恒遊難道還會關心實習生的個人感情問題嗎？
“嗯。”陳泊生不再說話了。
被這麽一打岔，簡嘉有點拿不準陳泊生什麽意思。
低頭的時候林棠已經回了一段語音，他心思走神的轉換成文字，結果沒想到直接播放出來：“啊啊啊啊寶，今晚可能不行，我要去拍個雜誌封麵，要不改天怎麽樣？”
林棠長得漂亮，身材好。
平時都會做模特兼職，賺點零花錢。
簡嘉心中有點失落，但沒表現出來。
畢竟遇到這種開心的事情沒人分享還挺難過的。
高三出事之後，他朋友就不多了，除了林棠就隻有宿舍老大楊俊明。
楊俊明今天陪女朋友去了，估計也不可能跟他約飯。
[沒事，正好我畢設也沒畫完，等下回去畫畢設。]
沒一會兒，林棠浮誇的嚎哭傳來：“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嗚寶寶對不起下次我一定一定一定不鴿你！！！”
簡直堪稱噪音。
簡嘉連忙把微信關成靜音，生怕荼毒了大神的耳朵。
卡宴到雲影門口的時候，簡嘉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其實回去畫畢設也挺好的，他記得外賣有家很好吃的正宗東北麻辣燙，又辣又酸，自己也饞了很久了。
“師哥，到這兒就行了，學校裏不好停車。雨已經停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簡嘉看了眼外麵的雨，隻剩下一點兒飄絲小雨，可以忽略不計。他握住門把手，邊說邊下車，結果“哢噠”一聲，按下門把手，車門是鎖住的。
“師哥？”簡嘉有點懵。
陳泊生看了眼手機時間，轉過頭：“不打算請我吃個飯？”
簡嘉是有請陳泊生吃飯的打算。
畢竟恒遊的內推名額也挺珍貴的，陳泊生和他非親非故的，自己也不能讓人家白幫忙。
隻不過簡嘉是打算等自己麵試結束之後，再請陳泊生吃飯。
“這才一麵呢，還不一定過。”簡嘉下意識回答。
“不過就不請了？”陳泊生挑眉。
“那不能！”簡嘉連忙否認，那他成什麽白眼狼了。
陳泊生道：“況且不知道過不過，不是更得請了。”
簡嘉看著他，陳泊生慢條斯理繼續，拽的不行：“請師哥給你開後門啊。”
-
望蝦門在一條寬敞的步行街內。
簡嘉稀裏糊塗的被陳泊生看似離譜但又講不出哪裏不對的邏輯給說服了，總覺得不賄賂一下師哥好像不行。
兩人都是頂級的大帥哥，走在一起惹眼的要命。
附近就是大學城，路上似乎有人認出了陳泊生，看到簡嘉在他身旁還震驚了一下。畢竟這兩人靠刷臉在大學論壇上被放在一起提名了三年都不認識，難得湊在一塊兒，不少女生掏出手機偷拍了幾張。
現在不是吃夜宵的點，望蝦門的店裏還是挺冷清的。
簡嘉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微信掃碼下單，讓陳泊生先點。
下單前選擇辣度的時候，簡嘉選了重辣。
他雖然是南方人，但不知道為什麽賊能吃辣，平時出門找個飯搭子都難。選完之後才意識到還沒問陳泊生的口味：“師哥，你能吃辣嗎？”
陳泊生瞥了眼簡嘉選好的口味，隨意道：“還行。按照你喜歡的點吧。”
簡嘉內心樂開了花，一雙桃花眼笑得彎起來：“那我就點辣的了啊。我朋友都不怎麽吃辣，平時出門吃飯都得點兩份，這年頭找合適的飯搭子也難啊。”
簡嘉不喝酒，陳泊生也不喝。
飲料就點了兩杯鮮榨的椰汁，冰鎮的十分解渴。
考慮到是兩個男生吃飯，簡嘉大約點了4斤的小龍蝦左右。
他其實飯量不大，骨子裏其實還有那麽點兒少爺病，吃飯都跟貓一樣矜貴的就勉強嚐那麽兩口，比林棠一個女生吃飯都還挑。
屬於是那種又菜又愛瞎點的人。
兩斤香辣的小龍蝦，一斤十三香的，還有一斤是簡嘉大膽嚐新，點的從沒吃過的冰鎮小龍蝦。顯然嚐新失敗，簡嘉嚐了一個就被難吃的不行，默默地將冰鎮小龍蝦推到了離自己最遠的位置，眼不見心不煩。
不知道為什麽，陳泊生看起來還挺愛吃冰鎮小龍蝦。
簡嘉下筷子最多的兩盤小龍蝦他幾乎沒怎麽動，反而是簡嘉不愛吃的，陳泊生倒吃的比較多。不過這樣正好，簡嘉實在不想吃難吃的東西，雖然很對不起大神，但更不能對不起自己。
吃到最後簡嘉果然吃不完了。
連香辣的小龍蝦都還剩下三分之一。
他吃不下，又心疼錢。
簡嘉隻好又剝了兩隻塞進嘴裏，明顯跟剛開始快樂進食完全不同，已經開始味同嚼蠟。
甚至連聊天的欲望都降低了不少。
陳泊生撩了他一眼，解決完那盤簡嘉幾乎動也不動的冰鎮小龍蝦之後，主動把剩下的香辣小龍蝦揀到了自己碗裏。
簡嘉一愣：“師哥，你不是不能吃辣嗎？”
“吃一點不要緊。怎麽，你這兒有規定我不能吃辣嗎？”陳泊生剝了一個放嘴裏，吞咽之後，動作十分自然的端起椰汁灌了兩口。
麵不改色。
“沒有。”簡嘉連忙否定，但看到陳泊生已經麵無表情的灌下一整杯椰汁之後，他有點欲言又止。
有點不太清楚大神到底是在逞強還是在裝叉，能吃辣好像也不是什麽牛逼的人設？
簡嘉有一種陳泊生在幫他收拾爛攤子的錯覺。
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這大少爺不甩許子意的態度近在眼前，拽的眼睛長在頭頂上。他自問也不是什麽天仙，敢腦補陳泊生吃自己剩飯，簡嘉覺得還不如相信三體人降臨地球。
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陳泊生已經解決掉了剩下的小龍蝦。
桌上也同時多出了六罐空掉的椰汁，簡嘉懷疑陳泊生壓根就沒有嚼，是直接送水服用小龍蝦的。
簡嘉的心情更忐忑了，猶豫道：“師哥，你還好吧？”
“挺好。”陳大少爺剛說完，病態般蒼白的脖頸上，就雨後春筍一般冒出幾排紅色的小疹子，活蹦亂跳的嘲諷他，他：“……”
陳泊生居然對辣椒過敏。
簡嘉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整個人愧疚的不行。要死了，請人吃飯把人請出一身毛病來，還有比他更不幹人事兒的人嗎？
陳泊生看起來很淡定，好像過敏對他而言真的是一件小事。
簡嘉想跑去給他買藥，陳泊生隻看了眼手機，說了句不用。
陳泊生拒絕的幹脆利落，而且頻繁的在手機輸入什麽。
簡嘉瞄了一眼，隻看得到是微信聊天界麵，那神情看上去很忙的樣子，他拿不準大神是不是在趕人。
陳泊生打開車門：“走吧，送你。”
“師哥，我自己走回去就行。”簡嘉不死心又問一句：“要不我還是給你去買藥吧。”
“不用。”大少爺態度冷淡又很拽：“死不了。”
-
徐謙連滾帶爬，火急火燎趕到的時候，陳泊生淡定的坐在副駕駛，蒼白的脖頸已經紅了一片。不知道的以為哪個狂野的小妖精終於摘下了他這朵帶刺的玫瑰花。
“人呢人呢？”徐謙轉頭一通狂看。
“什麽人呢？”陳泊生皺眉。
“小妖精啊？我看論壇說你跟人來約飯了，我去哥們，你捫心自問你是這種下班之後還開展社交活動的人設嗎？”
不是徐謙造謠，陳泊生這人，怎麽說，就是那種活得特別隨便的人，有點兒厭世的頹。打個比方，比如說大部分人吃飯是為了享受美食，這大少爺吃飯就隻是因為生存的本能。是那種吃一口餓不死就絕對不吃第二口的人，一日三餐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這種靠一口仙氣活著的神仙，你說他下班跟人約飯。
除非對方是個天仙，否則徐謙從來沒看到過他跟誰單獨吃過飯。
“別煩。開車送我去醫院。”陳泊生嘖了一聲。
“我說可真有你的，辣椒過敏還吃這麽多。”徐謙八卦的要死：“不會真有情況吧？誰啊？”
陳大少爺往副駕駛一坐，眼一閉，那嘴就跟縫上了似的不張開。
“你那語音的學弟？”徐謙轉著方向盤，導航去醫院的路上隨口試探一句。
他也沒指望陳泊生回答，結果半晌，聽到陳泊生紆尊降貴的：“嗯。”
“我去，真是他？！”徐謙差點兒闖紅燈，震驚過後又有點恨鐵不成鋼：“那你幹嘛不直接在你那小天仙學弟那兒賣個慘，讓他送你去醫院啊。這不是妥妥的二人世界，乘勝追擊，製造愧疚感，把他拿下！”
徐謙感覺自己就是個戀愛大師，越說還越來勁兒了。
陳泊生這萬年鐵樹難得開花，徐謙莫名有一種自己那寡了幾十年嫁不出去的大齡不孝子終於啃到了白菜的欣慰感。
陳泊生被他說得心煩意亂，後視鏡中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過敏的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從脖頸蔓延到了胸口，看著有幾分可怖。
陳泊生越看越煩躁。
衝鋒衣的領子被他拉到了最高，遮的嚴嚴實實。扯下帽簷，壓低了都擋不住拽哥現在陰鬱的黑色氣場，以及略帶煩躁的回複：“不想賣慘不行嗎。”
“……難看死了。”
偶像包袱還挺重。
聽完理由的徐謙震驚的無言以對，緩緩舉起了大拇指：“你他媽什麽大情種。”
“聽哥們一句勸，別去醫院治了。”
“戀愛腦沒救的，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