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試探
周四下午，簡嘉被拉到了一個名叫“8.8婚禮伴郎群”的微信群中。
他一進去，消息就在不停的刷新，方天湊過來跟他說：“嘉，剛把你微信發翟總了，他說拉你進伴郎群，你看著點兒消息哈！”
簡嘉恍然大悟，劃拉了一下朋友圈列表，道：“已經進群了。”
方天連忙駕駛著自己的辦公椅過來，很貼心的給他介紹了一下微信群裏的人。
“恒遊HR副總郭興，事業一部總監吳玉華……”點兵點將下來，不是這個總就是那個老板，簡嘉著實感慨了一下，翟瑞的這個人際關係真的有點東西。
恒遊的大老板都能被他請來參加婚禮。
不過想想也是，恒遊作為互聯網大廠，重頭在遊戲。
事業部是整個恒遊的重中之重，事業三部除了僅次於一部之外，是在整個恒遊的子部門裏麵的佼佼者。
翟瑞的麵子，副總都要賣一個。
和老板們比起來，簡嘉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誤入狼群裏的小綿羊。
方天問了句：“你怎麽不在群裏打個招呼？”
以他對簡嘉的了解，雖然他家草兒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的，其實骨子裏是有點社交牛逼症在的。不管眼前是什麽領導，方天見他都是不卑不亢。
有時候他都挺好奇簡嘉的家庭情況。
什麽樣的父母可以培養出這麽寵辱不驚的性格？
“你不懂。”簡嘉朝他遞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我要是現在打招呼，不顯得我上班摸魚嗎？”
方天：“……”
“嘉，你是這個。”方天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嚴謹，你摸魚的每一秒都是你應得的！”
翟瑞在群裏艾特了簡嘉，給大家介紹了一下。
簡嘉這才仿佛看到消息一般，乖乖巧巧地跟所有老板打了個招呼。
他的出現曇花一現。
老板們很快就聊其他的事情去了。
滿屏的什麽基金、債券、股票。
簡嘉瞥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就叉掉了聊天框專心工作去了。
他這人有一個基本的社交準則。
就是堅決不去融入自己融入不了的圈子，他曾經不會因為任書禾的身份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現在也不會因為給人打工就覺得低人一等。
簡嘉的疏離跟陳泊生那種眼睛一閉，誰也不甩、平等的仇視你們每一個人類的拽王態度還不一樣。
他的疏離來自於他內心的認同感，他隻做自己認可的事情。
埋頭工作到下班前十分鍾，簡嘉終於把“傅司寒”最新的卡麵給肝出來了。
整理圖片文件提交給方天那邊審稿，剩下的十分鍾就用來一邊摸魚一邊等待下班。
“8.8婚禮伴郎群”又熱鬧起來。
簡嘉被艾特了一下，他點開看，發現翟瑞艾特的是全體成員。
[來來來，老板們，麻煩各位選一下婚禮當天喜歡的伴郎服哈（玫瑰）]
[老錢說他覺得新中式的好看，我西裝跟唐裝都準備了幾套，大家挑一挑（玫瑰）]
老錢就是翟瑞二婚的初戀。
隨後，翟瑞發了約莫七八張衣服的圖片。
果然有西裝跟唐裝兩個款式。
領導們的年紀都偏大，四十來歲的男人正是瘋狂癡迷唐裝的年紀。
連著好幾個伴郎都選了唐裝。
簡嘉對新中式一般般，他倒是覺得西裝挺好看的。
主要是選的時候，腦子像是短路了一樣。
不知道怎麽，視線不由自主的瞥到了群裏某個人的頭像。
——從加群到現在，就沒見這位拽哥冒泡過。
簡嘉腦海裏驟然冒出來的念頭在看到陳泊生微信的那一刹那。
不減反增，愈發強烈。
他好像還挺想看陳泊生穿西裝的。
主要是陳泊生平時的穿衣風格都挺簡約，很典型的美高風格，又拽又酷。
整個人都給人一種男大的感覺，簡嘉從來沒見他穿過正兒八經的正裝。
見他一直在群裏沒冒泡，簡嘉戳了一下陳泊生的私聊。
結果對方秒回：[？]
簡嘉一愣。
他還以為陳泊生不在線呢，難道是屏蔽了群消息嗎？
自從上回從海城漫展回來之後。
簡嘉對陳泊生的感覺就有點微妙。他承認自己可能是單身太久了，有這麽一個大帥比天天在眼前晃，很難做到完全視而不見。
畢竟有句話說得好，單身久了，看條狗都是眉清目秀的。
以前沒注意到的細節，這會兒也莫名浮現在腦海中。
話說回來。
陳泊生以前也一直秒回自己嗎？
簡嘉記不太清楚，所以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打字道：[師哥，翟總的伴郎群在挑伴郎服，你看了嗎0.0？]
陳泊生：[哦。]
陳泊生：[剛看了一眼。]
聊天框正在輸入中。
簡嘉無意識地盯了幾秒。
大少爺回複的態度如下：[隨便。]
很有一種“哥就是套個麻袋也帥的起飛”的囂張態度。
簡嘉都能想到他說這話的語氣，下意識笑著打字道：[師哥，我其實有點想看你穿西裝？]
點擊，發送。
隻是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
簡嘉才後知後覺的感覺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其實平時開玩笑的時候，再過分的話也不是沒說過。
什麽陳老板的小嬌妻，簡嘉以前張口就來。
但最近他心裏有事，這種似是而非的玩笑。
簡嘉忽然就跟卡殼了一樣，怎麽開都覺得不對勁兒。
下一秒，簡嘉鬼使神差的撤回了這句話。
隻是，撤回了僅僅一秒，他就後悔了。
大大方方發出去就算了，撤回這個舉動豈不是顯得更奇怪？
而且，比撤回更恐怖的是。
陳泊生的消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樣，再也沒有回複了。
他應該沒看到吧？
簡嘉感覺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正絞盡腦汁想編點兒什麽挽回一下詭異的氣氛。
“8.8”伴郎群裏麵，一直沒出聲的陳泊生終於冒泡了。
隻發了一句話。
[我穿西裝。]
-
八月八號是個結婚的大日子，簡嘉提前一晚上就到翟瑞安排的酒店裏下榻了。
第二天五點半，他眼睛都還沒睜開，就感覺微信群在瘋狂震動，翟瑞已經開始狂call伴郎們下來換衣服。
翟瑞結婚的地方在雲京的一家五星級帆船酒店。
婚宴大廳在五樓，進門口就是一個巨大的人工噴泉，再往前就是一片人工湖。
現在天剛蒙蒙亮，景色就已經非常不錯。
可想而知等太陽升起的時候，湖麵的水光瀲瀲得有多漂亮。
簡嘉洗了個戰鬥澡下樓，陳泊生已經站在酒店大廳等了他挺久。
伴郎服都是提前在酒店房間換好的。
翟瑞有的是錢，五星級的帆船酒店，給他們做伴郎的一人定了一間大床房。
陳泊生一身黑色的西裝，半倚在酒店大廳的白色鋼琴前，低著頭玩手機。
他皮膚本來就蒼白，黑色的西裝襯得他身上漫畫版的黑白線條的冷淡感更加強烈，整個人帥得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像二次元裏跑出來的男主角。
原本那股玩世不恭的懶散也被西裝嚴謹的線條束縛住。
襯衫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麵的一顆，莫名的禁欲和斯文敗類。
上次撤回了那句“想看師哥穿西裝”之後，陳泊生又在大群裏馬上選了西裝。
這個過於巧合的冒泡，讓簡嘉著實思索了一番到底是什麽原因。
總不能是因為他的隨口一句。
陳泊生專門穿給他看的吧？
現在看到陳泊生這一套正裝首秀。
簡嘉忽然明白了。
我靠。
這麽帥？！
這不得把西裝焊身上啊！
“師哥！”簡嘉打招呼，比了個大拇指，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你是這個。”
“超帥啊。”
簡嘉誇完之後，又很臭美的孔雀開屏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他也穿了一套西裝，和陳泊生這套款式是一樣的，隻是尺寸有些不同。
他穿西裝和陳泊生完全是兩種感覺。
整個人都像個精雕細琢的博物館珍藏品，還是鎮館的水平。
“師哥。”簡嘉暗示了一下：“我都誇你了，你不得禮尚往來，也誇誇我？”
陳泊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幾秒，才收回，慢悠悠地誇他：“那你眼光真好。”
簡嘉：“？”
這個時候不應該說他也很帥嗎！
陳泊生見他愣住，笑了聲。
眸子暗了一瞬，他聲音傳來：“挺好看的。”
“隻是挺好看？”簡嘉不服。
“很好看。”陳泊生笑道：“比我帥。”
“師哥你這話說的。”陳泊生以為簡嘉要謙虛一下，結果這小顯眼包緩緩地感慨：“也就隻比你帥一點點吧。”
“……”
兩人沒聊多久，正式婚宴前的迎親活動就開始了。
同性婚姻法通過了好幾年，但結婚的習俗還是那麽老三樣。
堵門、搶紅包、找婚鞋、放禮炮，一個多小時忙活下來，終於將兩位新人送到了酒店大廳。
簡嘉也終於可以鬆口氣。
剛到大廳，婚宴最裏麵一桌，方天就招手：“嘉，坐這邊！”
簡嘉看了眼手機，回了個“okk”，正要過去的時候，又問了一句陳泊生：“師哥，你準備坐哪兒？”
其實伴郎有專門的一桌。
恒遊的大老板跟各種總監都在那兒，簡嘉跟他們不熟，所以還是想和方天一起坐。
但他拿不準陳泊生的意思。
畢竟大領導們好像都挺喜歡他的？
簡嘉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跟老板他們坐一起？”
“不要。”陳泊生聲音冷淡，莫名其妙：“我又不跟老板結婚。”
這話說得。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今天是來結婚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師哥你其實是伴郎？
簡嘉哽了一下，然後試探道：“那你跟我坐一起？”
陳泊生點點頭，像是滿意了：“嗯。帶路。”
方天看到陳泊生過來，有點兒驚訝。
他扯了一下簡嘉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大神怎麽到我們這一桌來吃飯了？”
簡嘉過來他還能理解。
畢竟簡嘉是事業三部的嘛。
這邊又都是三部的同事。
但陳泊生是一部的不說，跟領導們的關係顯然更熟。
“可能我們這一桌飯菜看起來比較好吃？”簡嘉隨口一猜。
方天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簡嘉。
特別是看了看一坐下，就有三四個妹子要微信的陳泊生。
再看看自己眼前這位，光顧著大吃桌上椰奶糕的木頭美人。
怎麽看。
怎麽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哎，嘉寶貝。”方天拽過他，掰過他的臉，強迫簡嘉看第五個來問陳泊生要微信的妹子，然後又把他的臉掰回來，問道：“看見沒。”
“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
“看見來要微信的那個妹子好像忘記補口紅了？”
“錯！”方天道：“你應該看見你師哥——是不是有點兒太受歡迎了。”
簡嘉疑惑：“他不是一直那麽受歡迎嗎。”
簡嘉還遇到那種，他倆下樓買杯咖啡。
陳泊生打發走三個來要微信的美女的盛況。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方天暗示道：“上回跟你說的那事兒，你小子是忘得一幹二淨啊！”
簡嘉啃椰奶糕的動作慢了下來，接著慢吞吞地回答：“沒忘啊。”
他含含糊糊：“不就是你說，讓我試試掰彎陳泊生嗎。”
“那你還吃得下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方天回想了一秒，道：“陳泊生不是對你挺好的。不對，是超好。你要相信一個做女性向戀愛手遊主美的直覺。”
“那是他人品好。”簡嘉反駁，又點點頭肯定：“他本來就超好。”
他無奈道：“主要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態度。”
簡嘉倒是意外的沒反對那句“你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說法。
“那他的人品還挺看菜下碟的？”方天嘀咕一句，又道：“直男也分特別直，和直的不是那麽堅定的。你要是摸不清他的直到什麽程度，要不你試探一下他？”
“怎麽試探？”簡嘉愣了下，竟然有那麽一秒信了方天的鬼話。
“強吻？”方天提議。
“……”
簡嘉麵無表情地繼續：“然後紅事變白事，是吧。”
方天估計也覺得這個辦法很離譜，摸了摸鼻子：“你說的也是。”
“算了。”
簡嘉覺得自己肯定是單身太久已經瘋了。
才會跟方天在這兒一唱一和半天的編排陳泊生。
難道真的是因為不喜歡陳黎之後。
沒了情感宣泄的渠道，所以就開始，到處宣泄了？？
不等他繼續胡思亂想，婚禮正式開始。
整個婚宴大廳都暗了下來，隨著音樂和燈光秀的響起，四五米高的大門緩緩打開，新郎從大門口正式入場。
簡嘉見狀，連忙放下椰奶糕，拿起手機隨著大流記錄下這幸福的時刻。
翟瑞和他初戀走進來的那一刻，全場的燈光再一次亮起。
簡嘉今天忘帶隱形眼鏡了，這才從手機屏幕裏看清了整個婚宴大廳高清的全景。
一百萬支玫瑰鋪滿了富麗堂皇的宴客廳，三十多米的全頂吊燈，十五米的雙舞台布置，讓現場充斥著浪漫與夢幻感，看得簡嘉目不轉睛。
隻能說，不愧是花費了上百萬的婚禮，這排麵，就真的值得。
簡嘉錄的專心致誌。
“手機往左邊放一點。”陳泊生忽然在他耳邊開口，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自己身後，姿態閑散的模樣。
“為什麽？”簡嘉懵懵的問了句。
陳泊生抬手幫他墊了下，“構圖會好看很多。你不是要發朋友圈？”
果不其然，被陳大攝影師調整了一下的畫麵構圖後。
八千塊的手機拍出了八萬塊鏡頭的高級感。
“師哥，可以啊。”簡嘉驚歎了一句，轉過頭：“這水平有點東西，比婚慶的攝影師好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拍，音樂緩緩流淌，眼前燈光曖昧。
不知道怎麽，簡嘉突然想起了方天說得試探的鬼話。
他冷不丁的頓了下，心裏像踹了一隻小鹿，緊張不安地捏了捏手機。
簡嘉語氣故作輕快，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試探了一下：“等我以後結婚了，我直接重金請師哥來當我的攝影師，怎麽樣？”
話音一落，陳泊生沒有立刻接話。
簡嘉是拍了一會兒後，才發現後麵沒了動靜，他麵上裝出詫異的樣子轉頭：“師哥？”
其實心裏已經在直呼“救命啊”。
今天明明也沒喝什麽蓮藕豬蹄湯，怎麽大腦也被荼毒的不輕。
簡嘉已經開始後悔自己信了方天的餿主意。
剛想搜刮兩句俏皮話，岔開這個有毒的“試探”。
陳泊生卻是垂著眼睫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移開視線。
“簡嘉。”
簡嘉聽到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喃喃道：“你結婚，我就隻能當個攝影師啊？”
“我今天在現場學了還挺多東西的，你看。”
浪漫的燈光下，陳泊生聲音低沉冷淡，莫名的懶散。
這大帥比頓了頓，漫不經心地挑眉：
“隻當攝影師，是不是有點兒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