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The Flight

簡嘉喝了酒之後大腦有點遲鈍。

拿不準陳泊生這個語氣是什麽意思,光聽到“騙子”兩個字,下意識以為是對方責怪他。

看他一副來抓人,興師問罪的模樣。

簡嘉大腦抽了一下,維持著跌在陳泊生懷裏這個姿勢,想了想。

認真的反省了一秒:“師哥,酒吧去多了真的會耳聾。你叫我別去了,我都聽不見。”

言下之意。

我不是叛逆要去酒吧,我是因為耳聾。

“嗯,我信你了。”陳泊生涼涼一笑:“喝了多少?”

“一杯……”簡嘉老實回答。

“這是幾?”陳泊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比了個二字。

簡嘉心想這不是逗他呢,“師兄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就喝了一杯,哪有可能醉到這個程度。”

簡嘉伸出手把他兩根修長的手指摁了下去,很認真地盯著他,回答道:“這是手指。”

陳泊生:“……”

他懶得跟醉鬼計較:“還能走路嗎?”

醉鬼點點頭:“能。能走直線。”

簡嘉才意識到自己被陳泊生抱在懷裏,如果隻是朋友的話簡嘉倒無所謂。

但他自己的性取向是男人,想到陳泊生拒絕許子意那冷酷無情的態度,估計大神性取向筆直的就像電線杆一樣。

簡嘉怕事後被對方認為自己在占便宜,連忙從陳泊生懷中站好。

他隻喝了一杯酒,身上除了很淡很淡的甜酒味道之外,還有一股類似白桃的甜香,清爽幹淨。用徐謙的話來形容,屬於溫柔純欲百分百斬男的初戀香。

簡嘉從他懷裏脫身,隻殘餘一點白桃的氣味。

陳泊生下意識空握了一下掌心。

簡嘉果然嚴格按照自己製定的要求,走出了非常完美的直線。

像那種明明已經醉的不行的人,但是在公共場合為了麵子還要裝出不醉的樣子。

簡嘉邊走邊問,極力維持自己的“正常”:“師哥,你開車來的嗎?”

“嗯。”陳泊生盯著他,免得他下一秒就砸地上。

簡嘉想說那我送你回學校,但覺得這一幕分外眼熟。於是也很快的回想起,自己沒有車,隻好緊急改口:“那我送你去地下車庫。”

“我的車停在門口。”

“啊,那我送你去門口,師哥。”簡嘉改口的從善如流。

穿過大廳,震耳欲聾的音樂被甩在了身後,越來越遠,像隔了一層水膜在鑽進自己耳朵裏。

路過那段空中走廊時,已經看不見陳黎和簡星洋,大概爭吵之後又和好如初,說不定已經回卡座了。比起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弟弟,陳黎帶著正牌男友去跟兄弟聚會,似乎更加合理。

簡嘉沒想到自己大老遠跑來給人的絕美愛情裏做了回炮灰,這不是情種,這是冤種。

他胡思亂想地有點窒息,好在大門口很快就走到了。露天的空氣撲麵而來,吹散了他心中的悶堵。

酒吧門口停著一輛英倫超跑阿斯頓馬丁,車型流暢,白的在夜色裏十分囂張奪目。

簡嘉估計這就是陳泊生的車了,果然對方在車前停下,簡嘉開口:“師哥,你回去路上慢點開。”

陳泊生看了他一眼:“我送你。”

“不用。”簡嘉連忙搖頭,次次都讓陳泊生送自己回學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占人大神的便宜了:“我有車。”

“你有車?”陳泊生挑眉:“共享單車?”

“不是。師哥,你別瞧不起人。”簡嘉嘀嘀咕咕,醉了之後明顯比平時活潑很多,拍拍阿斯頓馬丁的車身,嚴肅道:“我的車也不比你的跑車便宜。”

他頓了頓,似乎在計算自己“那輛車”的市價,一本正經地介紹:“好幾個億呢。”

陳泊生頓了下,觸及到了富二代大少爺的知識盲區:“什麽車好幾個億?”

簡嘉大言不慚:“地鐵六號線。”

陳泊生:“……”

兩人在風中沉默的這一段時間。

頭頂上的地鐵六號線在下一秒呼嘯而過,輕軌帶起陣陣地轟鳴聲。

簡嘉與陳泊生幾乎同時抬頭往高架橋上看去,不遠處的國貿中心大樓頂上的時鍾敬職敬業的工作,時針和秒針同時走到了半夜十一點的位置。

陳泊生收回視線,意味深長地開口:“少爺,你好幾個億的六號線末班車剛開走了。”

簡嘉表情還是難以置信的:“……”

陳泊生:“需不需要打個電話叫司機開回來?”

簡嘉也收回視線,能屈能伸:“師哥,我仔細想了一下。一個人坐六個億的車未免太奢侈,要不你還是送我回學校吧。”

簡嘉又稀裏糊塗地坐到了陳泊生的副駕駛上麵。

短短幾周時間他坐了三次陳泊生的車,次數比坐陳黎副駕駛的都高了。

阿斯頓馬丁緩緩起步,車載音箱裏環繞著一首極為輕柔的輕音樂。麗美的《The Flight》,電影《情書》的插曲。

簡嘉在高中看過這個電影,印象最深的是男主角假裝抱著書靠在窗台上看,窗簾被風吹起,隻有風知道他的視線落在哪裏。

這是一部關於暗戀的電影。

“喝水嗎?喝完酒之後會渴。”陳泊生遞給他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謝謝師哥。”簡嘉兩隻手接過來,沒擰開喝,而是抱在胸前。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溫柔,阿斯頓馬丁在高架橋上平穩的行駛,略過江邊點點水光和星光,不遠處是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給這一刻靜謐的時光增添了幾分傷感和憂愁。

簡嘉後知後覺的有點難受,在輕柔地音樂中,酒精的發酵下,他下意識開口:“師哥,你有暗戀過什麽人嗎?”

車廂內的氣氛在這一刻安靜到了極致。

簡嘉鼻尖泛起酸意,眼底有水光:“我……”

“吐車上五百。”陳泊生冷酷地吐出一句話。

“……”

簡嘉兩顆眼淚瞬間咽了回去,正襟危坐地擰開水瓶,猛灌一口。

同時咽回去的,還有陳黎帶給他的那些破防的心情。

忽然就比不上這賠五百的衝擊力了。

-

阿斯頓馬丁停在雲京電影學院宿舍樓下的時候,簡嘉已經歪在副駕駛上睡著了。

他還知道給自己找個舒適的姿勢,就是忘記調整座椅,整個人都快縮在椅子上。熟睡的時候,那股漂亮的有些銳利的氣質削弱不少,看著像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

陳泊生盯著看了會兒,才碰了下他的臉:“簡嘉?”

“嗯……”簡嘉回答了一聲,但是沒有睜開眼的意思,蹭了一下後換了個更好的姿勢準備繼續睡。又過了七八秒,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迷迷糊糊:“師哥,到學校了嗎?”

“嗯。到你宿舍樓下了。”陳泊生解開安全帶。

“哦……”簡嘉點點頭,其實有點不想下車。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在阿斯頓馬丁裏麵睡一晚上。

簡嘉遲鈍地在心裏倒數,準備倒數五個數之後,就一鼓作氣強迫自己起床。

結果剛數到“4”,簡嘉就聽到副駕駛的車門被打開,再數到“3”,簡嘉感覺自己的身體驟然被抱起,忽然騰空,嚇得他剩下的“2”和“1”都忘記數,手忙腳亂的摟著唯一能支撐的東西,也就是陳泊生的脖子。

簡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抱起來了。

他的大腦和身體反應在酒後都比平時慢了不止一拍,因此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他和別人交往的正常社交距離了。

等走到宿舍樓,準備上樓梯的時候。

簡嘉猛地掙紮了一下:“師哥,我、我。”他口齒不清地“我”了好幾聲,徹底忘記自己要說什麽,怔怔道:“……我有110斤。”

“是嗎。”陳泊生氣息都沒亂:“那還挺輕的。”

“是吧。”簡嘉點點頭,懵懵道:“我也覺得挺輕……不是,師哥,我是說我可以自己下來走路!”

他終於記起自己的目的。

簡嘉手忙腳亂的從陳泊生的身上爬下來,欲哭無淚道:“師哥,真的太麻煩你了。”

簡嘉真沒想到陳泊生竟然還有這麽樂於助人的一麵,不僅主動送喝醉的同學回家,甚至還服務周到到包括把男同學抱回寢室。

他醉的不清的大腦,顯然沒意識到“抱”和“背”的區別,隻覺得陳泊生比他想象的熱心好多。

“不麻煩,我這人就愛助人為樂。”陳泊生語氣淡淡。

簡嘉心想我看出來了。

但倒也不必助人為樂到這個程度。小簡同學堂堂一米七八的大男孩,被一個男人抱回寢室算什麽意思。

他剛想找個理由婉拒一下陳泊生。

結果他會錯了意,原來陳泊生的樂於助人的含義是:大少爺想要幫助誰,誰就必須得被他幫助。

“宿舍在哪兒?”陳泊生瞥了眼他。

簡嘉內心掙紮了片刻,最後妥協:“……401。”想了想,他低聲道:“師哥,我自己走上去就行了。”

“嗯。不然?”陳泊生挑眉:“我還抱你上去?”

他涼涼一笑:“想得挺美。”

簡嘉:“……”

他就多餘說這句!

最後兩人選了個折中的方式。

陳泊生的手搭在簡嘉的肩膀上,將他扶到了四樓。

推開401的宿舍門,裏麵空****的。

老大楊俊明應該是陪女友去了,簡嘉的床位在靠陽台的一側,頭頂就是空調。格外的整潔幹淨,桌麵下還有幾個盆栽,一看就是他的小清新風格。

陳泊生打量了幾眼,沒多看。

“燒水壺在哪兒?”他問道。

“應該在許子意的桌上。”簡嘉反應慢半拍:“師哥,你還記得許子意嗎?”

“不記得。誰?”陳泊生直接拎起水壺灌水,語氣很隨便。

真冷酷啊。

簡嘉為自己那位單戀大神已久的室友唏噓了一聲。

“真不記得啊。他跟你告白了好幾次,還挺喜歡你的。”簡嘉喝多了酒之後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

“不記得。有必要記得嗎?”陳泊生已經開始燒水,月光灑進來,落在他身上。男人有點半倚在床位前,慵懶散漫,身材又薄又蘊含力量,比例好的能直接去當雜誌封麵圖,氣質清冷又孤傲,像極了深夜出沒專門勾引小姑娘的妖孽。

就連單眼皮,也是簡嘉見過單眼皮中最大的眼睛。

漂亮鋒利的無可挑剔,眼皮上麵還有顆很小的痣。

簡嘉大概能理解為什麽許子意會這麽死纏爛打,臉都不要了。

因為陳泊生真的值得。

“每個人都是這樣,才認識幾天就說喜歡我。”

“哢噠”一聲,水燒好了,陳泊生慢條斯理的繼續:“根本就不了解我,但是又很有眼光。”

……就是多餘長了一張嘴。

簡嘉在內心默默腹誹了一句。

喝完了蜂蜜水之後,簡嘉的潔癖發作,堅持要洗漱完才肯睡覺。

去浴室之前,簡嘉看陳泊生還沒有走的意思,就拿出自己手機,給他找了部電影看。想起他的微信名,簡嘉醉醺醺地在兒童樂園專區貼心地找出了《果寶特攻》全集。

“師哥,你覺得無聊就看會兒視頻,我先去洗漱一下。”

陳泊生的視線落在手機裏三隻肥肥胖胖的水果人身上,離譜地笑了一聲,是氣音:“行?我還挺愛看?”

簡嘉醉了壓根聽不出他的陰陽怪氣,隻是感慨。

沒想到陳泊生這種酷哥,竟然真的愛看動畫片。

實在人不可貌相。

浴室裏很快響起水聲。

陳泊生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看這幾個水果人蹦跳,忽地一下,畫麵被截斷。屏幕黑了下去,是一通打進來的電話,來電顯示是陳黎。

陳泊生緩緩地垂下眼睫,漫不經心地盯著。

大約響了兩三秒,他伸出手果斷的掛了電話。

浴室的水聲停了,簡嘉含著牙刷,還有點酒勁沒過的不清醒,問了一句:“師哥,有人打我電話嗎?”他好像聽到了電話鈴聲。

半晌,陳泊生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