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做過特殊處理的車窗, 看不到裏麵有多少人。扶嫿把傘收好,正想著用這個當武器順不順手時,車門被打開了。
從裏麵下來三個穿著黑衣服的彪壯大漢, 為首的人手中還拿著一塊布。
扶嫿當機立斷舉手:“有話好好說, 別用迷藥。”
然而對方完全不講商量, 一張帕子就捂了上來。
最近天氣熱了起來,緊閉的車內充斥著一股難聞的異味,悶熱得讓人忍不住想吐。
這條路路況並不太好,老舊的車顛簸晃動, 恨不得把人都從座位上摔下來,扶嫿就是在過一個大坎的時候被震醒的。
後排隻有她一個人, 剛剛下車的那些黑衣大漢都已經不在車上了, 隻有駕駛座上有個穿黑色T恤戴鴨舌帽的瘦削男人在開車。
她雙手被反捆在身後,腳也用繩子綁住了。迷藥的後效讓她現在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鼻尖一直縈繞著一股臭味。
扶嫿忍下翻湧到喉嚨邊的嘔吐感, 問:“你們不會是拿臭襪子浸的迷藥吧?”
開車的人似乎沒有料到她醒得這麽快,目光一狠, 猛踩了一腳油門。
扶嫿坐起來, 靠著車窗往外看。外麵是崎嶇不平的石子道路,似乎離城郊都很遠了。
路本來就不好走,他還開那麽快,扶嫿胃裏難受, 提醒道:“你超速開這麽快,還沒到地方就會半路被交警攔下來。”
男人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的話, 但車速明顯有下降。
扶嫿又問:“你能開點車窗嗎?我暈車。”
男人眉心一蹙, 戴著口罩的臉上看不到是什麽表情,但聽語氣都很不耐煩:“你能不能閉嘴?”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嗓子像抽了幾百支煙被熏壞了一樣。
扶嫿挑眉:“年衡。”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腳下踩錯了地方,車子猛地轉彎向路邊撞去,他趕緊往回打方向盤。呲的一道刺耳刹車聲,汽車熄火停在了路邊。
車內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男人把口罩和鴨舌帽摘下來,露出的那張臉像幾天幾夜沒睡一樣,眼下發青,印堂都彌漫著一股黑氣。
“扶嫿,你有時候真的聰明到令人厭煩。”年衡往後靠去,腦袋重重砸在椅背上,閉著眼咬牙切齒地道:“我隻是好好活下去,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要置我於死地呢?”
他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依誮扶嫿移開目光:“跟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揭發的你。”
她全程吃瓜,唯一做的事就是給林絲爾和周芙拉了個群,怎麽這也能牽連到她身上來。
年衡倏然睜開眼,淩厲狠毒地目光掃過來:“是,你是沒有揭發我,可你的好男朋友卻出了不少力,要不是他,山恒也不會放棄我。”
“你錯了,山恒有多黑心是圈內都知道的事,你沒了價值他就不可能再在你身上花錢。”扶嫿冷靜地反駁他,“傅知宴出手跟你也沒什麽關係,公司之間的商戰而已。”
年衡死死地盯著她,眼神冰涼瘮人得像一條毒蛇。
“伶牙俐齒。”他坐起身,重新發動車子,“不過你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扶嫿。”
扶嫿沒說話。
年衡透過後視鏡看去,見她一臉平靜,怒火湧上心頭,但很快他又笑了:“你不會在等著別人來救你吧?”
“忘了告訴你了,你的手機、包和裝了定位儀的項鏈,都被我提前扔了。”
“定位儀?什麽定位儀?”扶嫿一臉迷茫。
年衡轉過身,仔細辨認她臉上的表情,見不像作假,忽然更開心地笑起來,嘲諷道:“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啊,大明星,你的項鏈裏有一個定位儀,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傅知宴給你的吧?”
扶嫿眉頭緊蹙。
年衡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些憐憫:“你看,他也不是真正愛你,隻不過把你當成寵物而已。”
扶嫿低垂下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年衡從後視鏡中能看出她渾身散發的難過。
他不由挑眉:“扶嫿,我們倆才是一類人。”
“yue。”扶嫿身體側傾,吐在了車上。
年衡臉色一黑,剛要說話,就見扶嫿抬起盈滿淚的臉。
她滿臉痛苦:“我都說了我暈車,讓你開車窗你不開。”
車裏味道不太好聞,年衡見狀,沉著臉降下了一半車窗。
帶著熱氣的風從外麵吹進來,扶嫿虛弱地靠在車窗邊呼吸著新鮮空氣。車內頂上掛著一個平安符,下麵吊著一張小小的照片。
扶嫿眯著眼看去,忽然道:“你爸當年車上也掛著這張照片。”
年衡慌了神,車子左右晃動,他沉下臉:“你早就知道?”
“在第二期看到你小時候的照片時有點模糊的印象,剛剛才完全想起來,可能是被迷藥刺激的。”扶嫿半真半假地說。
年衡失心瘋地笑起來:“是啊,要不是你們一家,他也不會走上歧路。”
“你知道從那之後我跟我媽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你知道我從小到大受過多少冷眼,多少欺負嗎?”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有錢有勢,父母寵愛,你從小就活得這麽一帆風順,當然不會知道別人活得有多苦。”
“扶嫿,為什麽當初你沒死呢?為什麽你命這麽大,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摔下去都沒死呢?”年衡目光堅決起來,一腳油門踩下去,唇邊掛著詭異的笑:“沒關係,很快你就會下去陪他了。”
窗外的風呼嘯,刮得臉疼,扶嫿抓住他話裏的漏洞:“你不會以為你爸犯罪是我們家害的吧?”
年衡緊閉著唇沒有說話,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瘮人得很。
扶嫿也不再刺激他,而是問:“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麽能活下來嗎?”
他終於有了點反應,車速慢了下來,沒再那麽橫衝直撞。
“因為我問他,車上的照片是不是他兒子,他大概是想到了你,所以最後帶著我跳崖的時候心軟了。”
年衡目光似有動容,卻仍一言不發。
這條路漸漸熟悉起來,天色漸黑,車燈在僻靜荒涼的路上打出遠遠的光。
一路無言,黑色的小車加速駛入山腳,卻忽然被前方幾排停好擋住入口的車擋住了去路。
為首是幾輛警車,旁邊還有兩輛救護車,後麵整齊的一排黑色車輛氣勢恢弘。
年衡目光一凜,打著方向盤要回頭,卻見來時的路也被數十輛黑色越野擋住。
前後的車同時打開了遠光燈,照過來的刺眼光線讓年衡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眼睛,他踩下刹車,驚詫地回頭:“你早就知道他們在這兒?”
他目露凶光:“那既然這樣,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他從手邊掏出一把刺刀,刀刃閃著銳利鋒芒。
扶嫿不慌不忙地提醒:“你要是拿刀性質可就跟普通綁架不一樣了。”
外麵的警車不斷逼近,年衡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握緊了刀柄:“反正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爸當時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扶嫿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捆著手腳的繩子,趁著年衡沒反應過來,撲上前扼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卡擦一聲,握著刀的那隻手以詭異的弧度彎曲下來,刺刀落在車上,年衡痛苦地嚎叫一聲,還想去撿刀,被扶嫿壓著雙手反剪到身後。
她打開中控上的車門鎖,外麵的防暴警察破開車門,迅速將年衡控製起來。
被逮下車的時候,年衡眼睛血紅地死死盯著她,仿佛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扶嫿拍拍身上的灰走下車,立馬有醫護人員過來詢問情況。
她搖搖頭:“我沒受傷。”
她甚至連一開始的迷藥都沒吸進去多少。
山腳鬧哄哄的,人聲夾雜著車聲。扶嫿站在原地,張望著尋找熟悉的身影,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抱她的人竟有些顫抖,扶嫿抬手拍拍他的背:“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傅知宴往後退開半步,將項鏈重新戴在她脖子上,嗓音沙啞:“手機壞了,送去修了。”
他臉色不太好看,沉得嚇人,扶嫿抬手摸摸他的臉:“別擔心了,我這麽聰明,怎麽可能出事?”
自從小時候發生過那件事,她身上就一直有定位儀。項鏈裏的是扶爸扶媽裝的,年衡在一開始就察覺了出來。
綁她上車前,他把她身上所有的首飾都摘了下來,包括項鏈耳環和戒指,唯獨漏了最不起眼的頭繩。
年衡已經被控製住了,扶嫿過去的時候,他被戴上了手銬壓在地上。一見到她,年衡的眼神立刻凶狠起來:“你現在很得意吧?能先後從我們父子倆手上逃走。”
扶嫿蹲下來,靜靜地看著他:“我想聽聽你所知道的你父親是什麽樣子。”
“你有什麽資格?”年衡扯起一個嘲諷的笑,“我們一家本來好好的,是你爸媽為了收購我們公司,下黑手陰了我爸,害得他去坐牢,是你們毀了我們家!”
他越說越激動,要不是被警察壓著,仿佛都要衝上來撕咬。
“原來你媽是這麽跟你說的,她還真是…愛你爸啊。”扶嫿眼神平靜,“那我來告訴你另一個版本吧。”
“你們家公司偷稅漏稅,底下項目拖欠民工工資,還因為工程問題害死了幾個農民工。你父親想壓下去,被那些死者家屬舉報了,而我爸將他偷稅漏稅的證據交了上去。”
“年衡,自作孽不可活,你父親死有餘辜。”
年衡不可置信地反駁:“你說謊,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就算是想拉你墊背也都心軟饒你一命了。”
扶嫿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想多了,一個亡命之徒怎麽可能心軟,我當時能活下來完全靠我自己。”
求生欲讓她死死抓緊崖邊的樹枝,男人拽著她的腿還想將她拉下去,卻誤打誤撞地給扶嫿當了墊背。
年衡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嘴裏一邊念著“不可能”一邊搖著頭。
扶嫿補充:“哦,忘了跟你說了,你爸被調查之前,已經將大部分資金轉了出去,如果沒到你和你媽手裏……”
她站起來,彎唇一笑:“那應該就是給他的情人和私生子了吧。”
事情告一段落,扶嫿被帶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這件事沒有被壓下去,以迅雷之勢在網絡上發酵。
#年衡綁架扶嫿被警察逮捕#在熱搜上爆了。
網友們議論紛紛,扶嫿發了條報平安的微博,一個個回複完微信上朋友們發來的關心。
傅知宴端來一碗湯:“喝了好好睡一覺。”
他從回來起情緒一直這樣,扶嫿乖乖幾口喝完,坐在**朝他伸手:“抱抱。”
傅知宴單膝壓在**,彎腰將她抱入懷裏,良久才道:“對不起,扶嫿。”
他有時候在商業上手段太過淩厲,樹了不少敵,那些人拿他沒辦法,不代表不會動他身邊的人。
歸根結底將年衡逼上絕路的,除了爆出來他劈腿的那些料,還有他和山恒之間鬥爭的原因。
“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一聲輕歎從懷中傳來,扶嫿鑽出腦袋:“就算沒有爆出這些事,以他被他媽的洗腦程度來看,知道我是扶家的人,他遲早有一天會對我動手的。”
年衡被抓之後,還沒播的第四期連夜重剪,刪掉了他的所有鏡頭,林絲爾和他的那部劇還沒播出的劇,也被壓死播不出來了。
綜藝還剩三期沒拍,林絲爾選擇了退出,後三期導演又重新邀請了兩個人。
五月底,綜藝殺青,扶嫿開始了電影的拍攝。
故事講的是身為旗袍設計師的女主因為缺乏靈感,去小城旅居采風,遇到了開民宿的男主,兩人在小鎮上發生的一係列故事。
整體風格很輕鬆,在如今快節奏的社會下,這種慢生活令人心馳神往。
扶嫿拍著拍著都有種想去隱居的衝動。
步入六月,天氣潮熱,時不時下一場陣雨。
今天的戲份是民宿屋頂被雨衝壞,女主爬上去修理。
三層高的房子,底下做好了防護措施,工作人員給扶嫿腰上綁好安全繩。
昨天剛下過雨,屋頂瓦片有些潮濕,扶嫿提著工具,在鏡頭拍攝下一步步扶著邊緣往前走。
男主在底下喊:“小心一點。”
扶嫿念完她的台詞,蹲著走到了提前定好的位置,放下籃子,剛準備拿出工具,底下的瓦片忽然鬆動。
下一秒,一整塊屋頂坍塌下去。
“快去看看怎麽回事!”
“救護車!叫救護車!”
“安全繩怎麽斷了?誰負責的!”
片場瞬間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