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客廳裏的電視放著《俠義江湖行》, 劇開播之後扶嫿就接了新通告,沒抽出時間來看,現在竟然都已經播到了結局。
她一心二用, 邊看電視, 邊時不時往虛掩的臥室門上掃一眼。裏麵沒傳來什麽動靜, 他們倆似乎相處很和諧。
想來也是,米米很會看眼色,知道扶嫿性子軟不會說她,但傅知宴可不一樣, 一看就不好惹,她才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不知道是不是氣場使然, 不管多頑劣的小孩, 碰到了傅知宴,都安靜乖巧得跟小雞崽一樣。
這集播完進廣告的時候, 他們的學習任務也終於完成。
房門從裏麵拉開, 先出來的是米米。她邁著小短腿蹭蹭爬上沙發,撲進扶嫿懷裏, 仰著頭奶聲奶氣地說:“媽媽, 對不起。”
她長得可愛,白白軟軟的臉上,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過來時,總讓人忍不住心軟。
扶嫿輕拍了拍她的背, 抬眼看向不緊不慢地關上房門跟在後麵出來的傅知宴,有些不放心地問:“你沒罵她吧?”
“沒有。”傅知宴將米米從她懷裏抱下來放到地上, “去找隔壁哥哥玩。”
這幾個小演員之間互相認識, 雲齊搞不定他們家的小孩,剛剛打了電話過來求助。
米米仰著腦袋在兩人之間看了看, 聽話地一點頭,回房間帶上了自己的玩具。
傅知宴坐下來,電視上正在放下集預告,鶴薇和江寄舟大婚的場麵。他拿起遙控切了台,才道:“打罵教育不利於小孩的成長。”
扶嫿挑眉提醒:“上次諾崽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幹的。”
去年傅知宴堂哥帶孩子來他們家玩,五歲的小男孩,精力旺盛得出奇。他在客廳橫衝直撞地跑來跑去,大人提醒了兩遍也沒見消停。
當時扶嫿正在吧台邊給自己切水果,諾崽低頭追著遙控車四處跑,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了她的腰,水果刀在手指上劃了一道不淺的口子。
那是扶嫿第一次見傅知宴對小孩生氣,客廳裏彌漫著風雨欲來的氣勢,犯了事的諾崽瑟瑟發抖地躲在他爸爸身後。
傅知宴給她處理完傷口,沉著臉一抬眼,堂哥立馬把諾崽推出來:“不聽話是該教育,你放心說,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留情。”
諾崽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家老爸,淚汪汪的眼睛裏全是害怕與祈求,然而沒有用。
傅知宴起身:“傅旻諾,跟我來書房。”
堂哥趕緊推推他,小聲道:“快去,依誮叫你全名了,這是生氣了。”
諾崽扁著嘴,拉緊他的指尖,聽聲音都快嚇哭了:“我害怕。”
堂哥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扒拉下來:“你別說了,我也害怕,他生起氣來連我也罵。”
走到書房門口的傅知宴見他還沒跟上來,停住步子回頭看了眼。
堂哥立馬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諾崽的距離,避免被自己兒子連累到,率先撇清關係:“罵了他可就不能罵我了啊。”
諾崽其實在撞到她之後就道了歉,被傅知宴帶到書房罵了一頓出來後,一邊哭一邊又給扶嫿說對不起,幾天後還托人交來一份罰抄的家規。
“事情性質不一樣。”傅知宴摸了摸她的耳垂,此刻已經不紅了,他補充道:“而且男孩女孩的教育方式也不一樣。”
耳根有些酥麻,扶嫿抬手揉了揉,聞言思維不免發散,好奇地問:“傅知宴,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傅知宴沒回答,而是反問她:“你呢?你喜歡小孩嗎?”
扶嫿想了想:“跟小孩玩兩天還可以,但是帶久了不行。”
不是自己的小孩,玩一玩還挺有意思的,但是要費心費力照顧他長大,扶嫿想想都覺得頭大。
“好。”傅知宴點頭,“那就不要小孩。”
扶嫿有些訝異於他的回答,半開玩笑的語氣問:“那傅家那麽大的產業怎麽辦?”
“家產而已,又不是有皇位要繼承,你不喜歡就不要了。”
傅知宴神情平靜,語氣認真得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他好像就是這麽想的。
扶嫿眨眨眼:“傅總不想要個乖乖的女兒?跟我小時候那樣?”
傅知宴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小時候乖嗎?”
她小時候可稱不上乖,下河摸魚,爬樹逗鳥,打架挖泥巴,每次惹是生非完之後,都要傅知宴收拾爛攤子。
傅知宴給她留了點情麵,沒有當著錄製鏡頭把她的豐功偉績說出來。
扶嫿卻不服氣,揪著他的衣領嚷嚷:“你再說一遍,我小時候不乖嗎?”
威脅,眼神裏是**裸的威脅。
傅知宴眉眼愉悅地將她順帶進懷裏,胡**了揉她的頭發,語氣又寵又無奈:“乖乖,你小時候最乖了。”
扶嫿沒聽出他前麵兩個字是在哄她還是喊她,隻覺得這句“乖乖”有些勾人,一仰頭,卻撞入他幽黑深邃的眸。
傅知宴說:“但是有你一個就夠了。”
扶嫿還沒來得及感動,傅知宴轉而捏了捏她的臉,眉尾上挑:“畢竟帶你這個小孩,已經夠我花光心思了。”
扶嫿偏頭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快到晚飯時間,依舊是傅知宴做飯,扶嫿捧著手機,在微信上聽陸冉吐槽宋嘉澄以後一定是個女兒奴。
【陸冉:節目組給的任務現在還沒完成,依依不想學習,宋嘉澄居然還幫腔說小孩天性就這樣,陪著她玩了一下午。】
【陸冉:我就說弟弟不能談,要真跟他談戀愛,絕對跟照顧小孩一樣,我才不想當媽。】
【陸冉:林絲爾她家的小孩特別乖,就是有點不愛說話。】
閨蜜生氣吐槽的時候,最正確的方法就是附和她說的話,不管對與不對。
扶嫿深知這個道理,很快隔著屏幕哄好了正在氣頭上的陸冉。
【陸冉:你說的有道理,應該是節目組特意安排的讓他們使性子不想學習,來測試嘉賓的反應。】
扶嫿剛想說她長大了,下一句話就打了她的臉。
【陸冉:所以說為什麽宋嘉澄這個豬隊友會跟著節目組一起來坑我啊!他不會是導演派來的臥底吧!!!】
扶嫿看著幾個代表怒氣值已經快爆表的感歎號,好笑地回了個[摸摸]的表情包。
陸冉妄圖尋找一點安慰:【你們組任務也沒完成吧?我聽周薇薇說你們家也是個女孩,依你的性子肯定搞不定她。】
扶嫿深表歉意:【但是有傅知宴在。】
【陸冉:我恨你們。】
扶嫿看了眼時間,飯也快做好了,她起身打算去隔壁把米米喊回來。
就在這時,公寓門被推開,米米委屈地扁著嘴跑進來,直直撲到扶嫿懷裏才開始哭。
“怎麽了怎麽了?”扶嫿蹲下來,抱著她哄。
“哥哥把,把我的小車,摔壞了嗚嗚嗚哇。”
米米伸出右手,扶嫿這才看見七零八落的玩具小車,像是被用力踩了一腳,車頭深深凹陷下去,車門裂開,輪胎也掉了兩個。
傅知宴聽到動靜走過來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米米有些怕他,聽見他的聲音後哭聲一停,滿臉淚水地打了個嗝,委屈地癟著嘴。
扶嫿解釋:“米米說隔壁的小孩把她玩具小車弄壞了。”
米米雙手捧著散架的小車,又吸了吸鼻子。
傅知宴半蹲下來,拉著她的胳膊看了看:“他打沒打你?”
米米搖搖頭,但旋即又點了點腦袋,指指自己的胳膊:“哥哥推我。”
“行,你們倆先吃飯。”他安撫地摸了摸米米的頭,將她塞給扶嫿。
見傅知宴起身出去,米米抹著眼睛問:“媽媽,爸爸要去幹嘛?”
扶嫿抽了張濕巾給她擦臉,將她抱到飯桌邊:“去跟哥哥講道理。”
米米似懂非懂:“就跟下午爸爸跟米米講道理一樣嗎?”
“那就不知道了。”
講道理在傅知宴那裏有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意思,一種是事情不太嚴重,他能耐心十足地說話。
另一種,扶嫿也是長大後才知道。
讀初中那會兒,學校又分了一次班。青春期的小孩開始叛逆,拉幫結派地欺負人。
扶嫿被找過一次麻煩,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些人見到她都繞著走。
她好奇地追過去問,那群人跟見了鬼一樣,一副不服氣但又不得不忍的表情:“還不是因為你有個好哥哥。”
那天放學後,扶嫿拉拉傅知宴的手,將這件事說了出來:“你對他們做了什麽啊?能讓他們這麽怕我?”
扶嫿還記得那天的場景,他們剛走出校門,傅知宴的同學抱著球跑過,回頭戲謔地調侃:“喲,這不是宴哥的寶貝妹妹嘛。”
“宴哥打不打球?”
傅知宴接住他拋過來的籃球,隨手扔了回去:“不打。”
勾肩搭背的幾個男生嬉皮笑臉地問:“懂了懂了,不會是怕妹妹受欺負護送她回家吧?”
其他人附和:“不愧是護妹狂魔。”
一群高高大大的男生揚長而去,扶嫿好奇地問:“你還沒跟我說你做了什麽呢。”
“沒什麽。”傅知宴情緒淡淡,語氣平常:“跟他們講了點道理而已。”
那時候扶嫿單純的以為傅知宴以理服人,還覺得那些人也不像看起來那樣油鹽不進。直到後來她才知道,講道理原來還有別的意思。
隻要拳頭硬,他的話就是道理。
傅知宴去了許久還沒回來,扶嫿有些擔憂,把米米哄睡,去隔壁找他。
周薇薇給開的門,臉上的震驚還沒消散,見到她忍不住感歎:“我發現傅總帶小孩真的有一套。”
扶嫿疑惑地走進去,這是她第一次來這邊,比照片裏看起來更豪華。
客廳空間就快有他們那個公寓大了,深灰色流光的大理石地磚從玄關鋪到屋裏,中間是一套高檔奢華的沙發,正對的巨大尺寸屏幕嵌入牆體。
而此時屏幕上正放著一個格鬥遊戲的畫麵,沙發上一大一小兩個拿著手柄。傅知宴靠著沙發,模樣淡定。反觀七八歲的小男孩,急得臉通紅,雙手飛快地用力在手柄上按。
“K.O.”
隨著屏幕上的結果顯示出來,小男孩臉紅脖子粗地嚷嚷:“再來!”
周薇薇提醒:“小柘,說好了最後一把的。”
“不用你管。”
傅知宴放下手柄,慢條斯理地將襯衫袖子折下來,扣好袖扣,輕飄飄瞥過去一眼,語氣隨意,說的話卻很狂:“不用再來了,再來也還是你輸。”
小柘漲紅了臉,反駁道:“不公平,你一個大人欺負我這個小孩。”
“不公平嗎?遊戲是你挑的,在這之前我並沒有玩過。”
小柘偃旗息鼓,氣勢弱了許多。他能看出來傅知宴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因為一開始還是他給他解釋的手柄每個按鍵代表什麽技能。
傅知宴不緊不慢地補刀:“而且說好了三局兩勝,你耍賴多打了十局,一把也沒贏。”
小柘更羞愧了,張著嘴“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
“你看,你整天玩遊戲,結果也打不過剛玩的我,所以你每天在玩什麽呢?”
小柘信念被打擊得七零八落,連眼睛都紅了,還是不願相信地問:“你真的沒玩過這個遊戲嗎?你小時候呢?你小時候也不玩遊戲嗎?”
“不玩。”
傅知宴小時候的生活連扶嫿都覺得無趣,他不打遊戲,每天學習、練琴、畫畫、打球,古板得跟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
小柘自尊心破碎,自言自語地說:“那你怎麽會這麽厲害?”
屏幕上的畫麵還停留在小柘的角色被打倒在地,傅知宴站起身理了理褶皺的衣擺:“因為這個遊戲並不難,你要是全麵發展,打遊戲自然也可以輕鬆上手。”
小柘燃起希望:“真的嗎?”
傅知宴輕瞥了他一眼:“記得之前說好的,跟妹妹道歉,還有乖乖聽爸爸媽媽的話。”
沒等小柘再問什麽,他從沙發前麵繞過來,牽起扶嫿的手:“走吧。”
整治了一頓熊孩子,周薇薇和雲齊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一路將兩人送到了門口,還不忘招呼:“有空常來啊!”
扶嫿想笑地搖了搖他的手:“傅知宴,你騙小孩的本事一點沒退步。”
什麽全麵發展打遊戲自然容易上手,這種話都能麵不改色地說出來。
傅知宴推開門:“總不能告訴他,他其實沒有打遊戲的天賦,這多打擊人。”
不知道小柘有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晚上八點多,雲齊帶著他過來道歉。
米米剛睡完一覺醒來,看到小柘有些怕怕的,往扶嫿懷裏鑽。
一群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小柘不由地緊張起來,硬著頭皮上前:“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的小車踩壞,我把我的玩具賠給你。”
他雙手遞過來一個昂貴的遙控四驅車:“米米,你別生氣了。”
小孩忘性大,矛盾持續不了多久,米米見狀,一臉認真地教育他:“那你以後都不能欺負人了,這樣沒有小朋友會願意跟你玩的。”
小柘重重點頭:“好。”
兩人和好如初,在客廳一起玩遙控車。周芙給扶嫿發了條消息,說依依和林絲爾那組的男孩上來玩了。
沒多久,公寓門被敲開。
依依跟小柘差不多大,一副大姐姐模樣,很乖巧懂事,林絲爾他們組的男孩叫期期,瘦瘦弱弱的,看起來有些靦腆。
傅知宴給他們切了水果,四個人一起玩倒也和諧。
十點多,雲齊和宋嘉澄先後過來接人,米米也困了回房間睡覺,就剩下期期一個人。
扶嫿牽起他:“我送你回去吧。”
等電梯上來的時候,期期忽然抿著唇說:“你們家真好。”
扶嫿疑惑地“嗯”了聲,笑著問:“絲爾媽媽和年衡爸爸不好嗎?”
期期表情有些糾結:“我感覺年衡爸爸有點怪怪的,而且他們倆剛剛在吵架。”
“吵架?”
“嗯,依依來找我玩,我跟他們說要出門的時候,他們當時就在房間裏吵架。”
晚上房子裏的攝像頭已經停止工作了,這個時候鬧矛盾也不會被拍到。
電梯到了八樓,扶嫿站在802門口,正要敲門,聽見爭吵聲從隔音效果並不太好的大門裏傳出來。
“年衡你搞清楚,兩年前是你攀著我,想讓我給你帶資源,你那些話我都保留著記錄,怎麽現在起來了想過河拆橋了?”
“不是,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過河拆橋了?我不是說咱們倆cp沒炒起來,官宣的話會影響你的人氣嗎?你的粉絲多看重你的事業你不知道?”
“到底是關心我還是關心你的前途,你自己心裏有數!”
後麵的爭吵聲小了起來,似乎是年衡放軟態度去哄人。
扶嫿低頭和期期對視一眼,竟然從一個小孩眼裏看到了無奈。
她蹲下來小聲道:“期期,別說我來過啊,你就說你自己下來的。”
期期點點頭:“好。”
這消息有點勁爆,扶嫿一時間緩不過來,回到自己房間都有點思緒混亂。
林絲爾說年衡兩年前就攀上了她,這個兩年前,到底是和周芙在一起時,還是分手之後。
她給周芙發了條微信,正胡亂想著,傅知宴推門而入,他手裏拿著一本故事書。
“聽不聽睡前故事?扶嫿小朋友。”
扶嫿回過神:“節目組發的?米米睡了嗎?”
“剛哄睡。”他坐到床邊,翻開故事書,“聽哪個?”
“白雪公主和七隻葫蘆娃。”
傅知宴動作一頓,紳士地伸出一隻手:“你來。”
手機響動,扶嫿拿起來看了一眼,忽然抬頭問:“傅知宴,如果你跟我分手了,要多久才能走出來找到下一個?”
傅知宴下意識皺眉:“不會有這種事。”
“嗯?”
“扶嫿,我們之間,隻有死別,沒有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