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色黑了下來, 舞台旁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操場。六個年級的同學搬著椅子按順序坐好,工作人員調好燈光,對扶嫿她們比了個OK的手勢。
主持人是學校的老師, 說完開場詞後, 氣氛被預熱得很到位。
前幾個節目是其他班級出的合唱和健美操。扶嫿她們幾個人在台下認真地欣賞。
快到趙小惠的時候, 扶嫿帶著她換好服裝,在一樓教室裏給她化妝。
直播鏡頭固定在操場,教室裏很安靜。扶嫿給她塗眼影的時候,清楚地看見她因為緊張連眼睫毛都在抖。
扶嫿手上動作很穩, 笑著問:“緊張啊?”
趙小惠剛想點頭,想到扶嫿正在給自己化妝, 立馬不敢動了, 身體有些僵硬地承認:“有一點點。”
“正常,我剛上大學的時候, 學校大型晚會, 係裏給我報了個獨舞,在那種大禮堂, 底下幾千個人, 我私底下練了一個多月,直到上台之前都很緊張。”
“那上台了就不緊張了嗎?”趙小惠問。
扶嫿想了想,噗嗤一笑:“對啊,上台了就不緊張了。”
觀眾席第一排坐的全是校內外的領導和業內知名的老師, 扶嫿上場的時候腦子裏的弦繃得死死的。
可等她行完開場禮,一抬頭忽然看見了底下坐著的傅知宴。
一群中年領導之間, 他一身西裝格外顯眼。
傅知宴比她大四歲, 那時候剛畢業進傅氏沒多久,為了盡快接手公司,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騰出時間,來學校看她演出的。
反正在看到他的身影那一刻,扶嫿腦子裏繃緊的那根弦終於鬆了下來。
她給趙小惠塗上口紅,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不要怕,姐姐在台下看著你呢。”
趙小惠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道:“好,我不怕。”
扶嫿回到台下的時候,妹寶正在表演。她聲音很空靈,有一股不諳世事的純淨感。
趙小惠在舞台側邊候場,下一個節目就是她的舞蹈。
“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字字精妙,歌曲《蘭亭序》婉轉優美。下一個節目,由六(二)班的趙小惠同學為我們帶來獨舞——蘭亭序。”
主持人念完詞後,趙小惠從側方進場。她還是有些緊張,雙手攥拳緊貼在身側,但好在袖子長看不出來。
音樂響起,舞台燈光變幻,趙小惠踏著拍子翩翩起舞。
光線朦朧,她一襲青綠紗裙,雲袖隨著手上的動作輕擺搖曳,纖腰柔舞,像山水畫中翩然起舞的青蝶。
“雨打蕉葉,又瀟瀟了幾夜。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
最後一個動作由她側腰回頭為落幕,台下掌聲雷動,趙小惠抬起眼,正好對上了扶嫿的目光。
台上燈光璀璨,她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耀眼明亮。
扶嫿就站在台下燈光照不到的暗處,笑看著她。
趙小惠揚起一個大大的笑,笑著笑著有些想落淚。
【妹妹在台上好好看啊,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怎麽回事,怎麽有一種女兒長大了的感覺,好想哭。】
【幸好遇見了扶嫿她們,不然妹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自信起來這麽棒。】
【真的很想哭啊,我感覺我要是妹妹,這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的。】
【能不能再多拍兩天,舍不得她們走嗚嗚嗚嗚。】
可再舍不得,分別也還是會如期到來。
演出結束後,節目組安排人將孩子們送回家。扶嫿牽著趙小惠送她回去,一路上沉默無言。
送到地方後,扶嫿鬆開手:“進去吧。”
手心忽然一空,趙小惠紅著眼睛抱住扶嫿:“姐姐再見。”
她吸了吸鼻子,又加上一句:“你要記得我。”
“好。”扶嫿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承諾道。
月光灑在回去的路上,平白多出幾分落寞。
回到住處,阮千詩她們也已經回來了,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些不舍。
“我們在驕陽村的拍攝就要結束了。”導演說,“大家還記得來之前孩子們給你們寫的信嗎?”
“記得。”
導演將幾張空白信紙發給她們:“最後一個任務,給幾個孩子寫一封回信。”
“姐姐們有什麽想對那些孩子說的話,都可以寫在信紙上。節目組會在大家離開之後,將信交到她們手中。”
拿到信紙之後,扶嫿握著筆停頓了很久。她垂著眸,慎重地落筆。
寫完後,導演依次將信收上來,問:“幾位姐姐可以大概說說在信裏寫了什麽嗎?”
“希望妹妹好好讀書,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希望她早日擺脫當下的困境,永遠開心。”
扶嫿握著趙小惠送她的手工娃娃,真心實意道:“希望她多一點自信,多一點勇敢。”
“千詩姐姐呢?”
阮千詩將信紙塞進信封裏,珍重地封上口。
“希望她不被那些愚昧的思想傷害,勇敢地衝破桎梏,迎來屬於自己的,獨立的、美好的人生。”
“大家的祝福我們會隨著信一同交給那些孩子們,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相互的,在給那些孩子留下美好回憶的同時,我相信姐姐們也都有所收獲。”
“哪怕即將踏上回程的路,這些回憶也將伴隨著你們。”導演說完,一拍掌心,“好了,幾位姐姐去收拾收拾行李,節目組的車已經在外麵了。”
路途遙遠,回到姐姐小屋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困得不行的阮千詩倒頭就睡。
怕洗漱聲打擾到她,扶嫿在樓下的衛生間洗了個澡。
剛在沙發上坐下,手機忽然響了。她點開微信,看到消息後轉頭望向窗外。
外麵漆黑一片,月亮的光淡得幾乎看不見,隻有路燈照著以自己為圓心的一小塊地。
扶嫿穿上鞋,拿著手機跑出別墅。
出了大門,沿著路走了幾步,視線裏出現了一輛車。
再走近些,車邊的身影清晰起來。
夜深露重,奢華昂貴的豪車旁,傅知宴一身西裝,倚著車門站立。他微低著頭,手裏拿著一串東西,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
扶嫿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放慢了腳步,輕聲喊他:“傅知宴。”
傅知宴抬頭,見她穿一身單薄睡衣就出來,伸手脫了西裝外套,大步上前披在她身上。
衣服帶著他的體溫,扶嫿漸漸感覺到暖意。她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語氣不明:“你不是在出差嗎?”
傅知宴“嗯”了聲,垂眸將外套最上方的紐扣扣起來。
“知道有人想我,所以連夜開車回來了。”
扶嫿嘴硬:“我沒想你。”
“對號入座?”
“你——”
見她氣得臉鼓鼓的,傅知宴輕笑一聲,將人擁進懷裏:“嗯,你沒想我,是我想你了。”
耳朵貼著他的胸膛,扶嫿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勻速而有力,在安靜的夜裏,給人莫名的安心感。
她閉上眼:“傅知宴,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幸運了。”
無論是家庭、朋友還是感情上,她似乎一直都順風順水,沒有受過什麽挫折。
可這次出去拍攝,見到那些孩子,她又一次意識到,世界上像她這樣幸運的人少之又少。
傅知宴知道她的意思,輕輕地按著她的後脖頸:“扶嫿,你過得好不是你的錯。更何況別人的處境如何其實與你無關,但你總是會出手相助,不是嗎?”
除了小時候那件事,扶嫿都沒經曆過什麽大的困難。這也導致她比一般人更容易心軟,容易產生共情。
傅知宴從不教她狠心,她出於善良想做些什麽,他都是鼎力支持的。
“有些事你隻管去做,不管結果怎麽樣,都有我兜底。”傅知宴抬起她的手腕,扣上一樣東西。
扶嫿抬手看,是他剛剛拿著把玩的手鐲。雙排珍珠,中間綴著一顆海藍寶石。戴在細白的腕上相得益彰。
“拍賣會上看到的,想著襯你,就買下來了。”
月光終於穿透了雲層,落在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層綢緞。
扶嫿仰頭,眼裏像有細碎璀璨的星光。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想你。”
傅知宴的手順著她的脖頸向上,落在小巧的下巴處,骨節分明的手指托著她的下巴輕輕抬起。
而後他壓下身,在柔軟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扶嫿閉上眼,感受著溫柔的風,熱烈的心跳,和肆意侵略的吻。
考慮到大家這幾天都很累,節目組好心地放了一天假。
扶嫿早上才回到別墅,困倦與疲累讓她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睜眼後看到坐在一旁圍觀自己的三個人,扶嫿差點沒嚇死。
“嫿寶,你終於醒了。”宋薏拿起手機給她看,“我剛剛還和故搖打賭說你會不會睡到晚上呢。”
屏幕上顯示著下午三點,扶嫿摟著被子坐起來,一臉的困意。
“我睡了這麽久嗎?”
一開口,聲音嘶啞得扶嫿自己都驚了一下。阮千詩忽然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將她睡衣領口往上拉了拉。
“快去刷牙洗臉,給你留了飯。”
扶嫿腦袋蒙蒙的,直到進了衛生間,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後,才猛然一清醒。
她身上這件睡衣領口不高,鎖骨處白皙的皮膚上,一道吻痕清晰可見。
扶嫿伸出手指碰了碰:“嘶。”
有點疼。
仔細看似乎有一個牙印。
她拿出手機,邊刷牙邊控訴傅知宴:你屬狗的。
那邊很快發來一張照片:嗯,那你屬貓。
扶嫿點開一看,照片裏傅知宴的脖子上被抓了幾道指甲印,紅彤彤的看著格外嚇人。
扶嫿理虧地收起了手機。
脖子上有痕跡,扶嫿索性穿了件襯衫,領口扣得嚴嚴實實。
今天不用拍攝,幾個人在別墅裏養花逗鳥,愜意又自在。
晚上,導演過來通知明天是戶外任務。
每次戶外拍攝都是體力活,深知這一點的眾人早早地上床睡覺,養精蓄銳。
一晚好夢。
別墅裏祥和而安靜,可就在幾人酣眠時,一個詞條空降熱搜,並以迅雷之勢往前爬。